符习
符习,赵州昭庆人也。少事赵王王镕为军校,自晋救赵,破梁军柏乡,赵常遣习将兵从晋。晋军德胜,张文礼弑赵王王镕,上书庄宗,求习归赵。庄宗遣之,习号泣曰:“臣世家赵,受赵王恩,王尝以一剑与臣使自效,今闻王死,欲以剑自裁,念卒无益,请击赵破贼,报王冤。”庄宗壮之,乃遣阎宝、史建瑭等助习讨文礼,以习为镇州兵马留后。习攻文礼不克,庄宗用佗将破之。拜习成德军节度使,习辞不敢受,乃以相、卫二州为义宁军,以习为节度使,习辞曰:“魏博六州,霸王之府也,不宜分割以示弱,愿授臣河南一镇,得自攻取之。”乃拜习天平军节度使、东南面招讨使,习亦未尝攻取。后徙镇安国,又徙平卢。
赵在礼作乱,遣习以镇兵讨贼。习未至魏,而明宗兵变,习不敢进。明宗遣人招之,习见明宗于胙县,而以明宗举兵不顺,去就之意未决,霍彦威绐习曰:“主上所杀者十人,公居其四,复何犹豫乎?”习意乃决。平卢监军杨希望闻习为明宗所召,乃以兵围习家属,将杀之。指挥使王公俨素为希望所信,绐希望曰:“内侍尽忠朝廷,诛反者家族,孰敢不效命!宜分兵守城,以虞外变,习家不足虑也。” 希望信之,乃悉分其兵守城,公俨因擒希望斩之,习家属由是获免。而公俨宣言青人不便习之严急,不欲习复来,因自求为节度使。明宗乃以房知温代习镇平卢,拜公俨登州刺史。公俨不时承命,知温擒而杀之。习复镇天平,徙镇宣武。
习素为安重诲所不悦,希其旨者上言习厚敛汴人,乃以太子太师致仕,归昭庆故里,明宗以其子令谦为赵州刺史以奉养之。习以无罪,怏怏失职,纵猎剧饮以自娱。居岁余,中风卒,赠太师。
习二子:令谦、蒙。令谦有勇力,善骑射,以父任为将,官至赵州刺史,有善政,卒于州,州人号泣送葬者数千人,当时号为良刺史。蒙少好学,性刚鲠,为成德军节度副使。后事晋,官至礼部侍郎。
乌震
乌震,冀州信都人也。少事赵王王镕为军卒,稍以功迁裨校,隶符习军。习从庄宗于河上,而镕为张文礼所弑,震从习讨文礼,而家在赵,文礼执震母妻及子十余人以招震,震不顾。文礼乃皆断其手鼻,割而不诛,纵至习军,军中皆不忍正视。震一恸而止,愤激自励,身先士卒。晋军攻破镇州,震以功拜刺史,历深、赵二州。震为人纯质,少好学,通《左氏春秋》,喜作诗,善书。及为刺史,以廉平为政有声,迁冀州刺史,兼北面水陆转运使。明宗闻其名,擢拜河北道副招讨使,领宁国军节度使,代房知温戍于卢台军。始至而戍兵龙晊等作乱,见杀,赠太师。
呜呼!忠孝以义则两得,吾既已言之矣,若乌震者,可谓忠乎?甚矣,震之不思也。夫食人之禄而任人之事,事有任,专其责,而其国之利害,由己之为不为,为之虽利于国,而有害于其亲者,犹将辞其禄而去之。矧其事众人所皆可为,而任不专己,又其为与不为,国之利害不系焉者,如是而不顾其亲,虽不以为利,犹曰不孝,况因而利之乎!夫能事其亲以孝,然后能事其君以忠,若乌震者,可谓大不孝矣,尚何有于忠哉!
孔谦
孔谦,魏州人也,为魏州孔目官。魏博入于晋,庄宗以为度支使。谦为人勤敏,而倾巧善事人,庄宗及其左右皆悦之。自少为吏,工书算,颇知金谷聚敛之事。晋与梁相拒河上十余年,大小百余战,谦调发供馈,未尝阙乏,所以成庄宗之业者,谦之力为多,然民亦不胜其苦也。
庄宗初建大号,谦自谓当为租庸使,而郭崇韬用魏博观察使判官张宪为使,以谦为副。谦已怏怏。既而庄宗灭梁,谦从入汴,谓崇韬曰:“鄴,北都也,宜得重人镇之,非张宪不可。”崇韬以为然,因以宪留守北都,而以宰相豆卢革判租庸。谦益失望,乃阴求革过失,而革尝以手书假租庸钱十万,谦因以书示崇韬,而微泄其事,使革闻之。革惧,遂求解职以让崇韬,崇韬亦不肯当。庄宗问:“谁可者?” 崇韬曰:“孔谦虽长于金谷,而物议未可居大任,不若复用张宪。”乃趣召宪。宪为人明辩,人颇忌之,谦因乘间谓革曰:“租庸钱谷,悉在目前,委一小吏可办。鄴都天下之重,不可轻以任人。”革以语崇韬,崇韬罢宪不召,以兴唐尹王正言为租庸使。谦益愤愤,因求解职。庄宗怒其避事,欲寘之法,赖伶官景进救解之,乃止。已而正言病风,不任事,景进数以为言,乃罢正言,以谦为租庸使,赐“丰财赡国功臣”。
谦无佗能,直以聚敛为事。庄宗初即位,推恩天下,除百姓田租,放诸场务课利欠负者,谦悉违诏督理。故事:观察使所治属州事,皆不得夺达,上所赋调,亦下观察使行之。而谦直以租庸帖调发诸州,不关观察,观察使交章论理,以谓: “制敕不下支郡,刺史不专奏事,唐制也。租庸直帖,沿伪梁之弊,不可为法。今唐运中兴,愿还旧制。”诏从其请,而谦不奉诏,卒行直帖。又请减百官俸钱,省罢节度观察判官、推官等员数。以至鄣塞天下山谷径路,禁止行人,以收商旅征算;遣大程官放猪羊柴炭,占庇人户;更制括田竿尺;尽率州使公廨钱。由是天下皆怨苦之。明宗立,下诏暴谦罪,斩于洛市,籍没其家。遂罢租庸使额,分盐铁、度支、户部为三司。
张延朗
张延朗,汴州开封人也。事梁,以租庸吏为郓州粮料使。明宗克郓州,得延朗,复以为粮料使,后徙镇宣武、成德,以为元从孔目官。明宗即位,为庄宅使、宣徽北院使、忠武军节度使。长兴元年,拜三司使。唐制:户部度支以本司郎中、侍郎判其事,而有盐铁转运使。其后用兵,以国计为重,遂以宰相领其职。乾符已后,天下丧乱,国用愈空,始置租庸使,用兵无常,随时调敛,兵罢则止。梁兴,始置租庸使,领天下钱谷,废盐铁、户部、度支之官。庄宗灭梁,因而不改。明宗入立,诛租庸使孔谦而废其使职,以大臣一人判户部、度支、盐铁,号曰判三司。延朗因请置三司使,事下中书。中书用唐故事,拜延朗特进、工部尚书,充诸道盐铁转运等使,兼判户部度支事。诏以延朗充三司使,班在宣徽使下。三司置使自此始。
延朗号为有心计,以三司为己任,而天下钱谷亦无所建明。明宗常出游幸,召延朗共食,延朗不至,附使者报曰:“三司事忙,无暇。”闻者笑之。历泰宁、雄武军节度使。废帝以为吏部尚书兼中书门下平章事,判三司。
晋高祖有异志,三司财货在太原者,延朗悉调取之,高祖深以为恨。晋兵起,废帝欲亲征,而心畏高祖,迟疑不决,延朗与刘延朗等劝帝必行。延朗籍诸道民为丁及括其马,丁马未至,晋兵入京师,高祖得延朗,杀之。
李严
李严,幽州人也,初名让坤。事刘守光为刺史,后事庄宗为客省使。严为人明敏多艺能,习骑射,颇知书而辩。同光三年,使于蜀,为王衍陈唐兴复功德之盛,音辞清亮,蜀人听之皆竦动。衍枢密使宋光嗣召严置酒,从容问中国事。严对曰: “前年天子建大号于鄴宫,自郓趋汴,定天下不旬日,而梁之降兵犹三十万,东渐于海,西极甘凉,北慑幽陵,南逾闽岭,四方万里,莫不臣妾。而淮南杨氏承累世之强,凤翔李公恃先朝之旧,皆遣子入侍,稽首称籓。至荆、湖、吴越,修贡赋,效珍奇,愿自比于列郡者,至无虚月。天子方怀之以德,而震之以威,天下之势,不得不一也。”光嗣曰:“荆、湖、吴越非吾所知,若凤翔则蜀之姻亲也,其人反覆,其可信乎?又闻契丹日益强盛,大国其可无虑乎?”严曰:“契丹之强,孰与伪梁?”光嗣曰:“比梁差劣尔!”严曰:“唐灭梁如拉朽,况其不及乎!唐兵布天下,发一镇之众,可以灭虏使无类。然而天生四夷,不在九州之内,自前古王者,皆存而不论,盖不欲穷兵黩武也。”蜀人闻严应对,愈益奇之。
是时,蜀之君臣皆庸暗,而恃险自安,穷极奢僭。严自蜀还,具言可取之状。初,庄宗遣严以名马入蜀,市珍奇以充后宫,而蜀法严禁以奇货出剑门,其非奇物而出者,名曰“入草物”,由是严无所得而还,惟得金二百两、地衣、毛布之类。庄宗闻之,大怒曰:“物归中国,谓之‘入草’,王衍其能免为‘入草人’乎?” 于是决议伐蜀。
冬,魏王继岌西伐,以严为三川招讨使,与康延孝以兵五千先行,所过州县皆迎降。延孝至汉州,王衍告曰:“得李严来即降。”众皆以伐蜀之谋自严始,而衍怨严深,不宜往。严闻之喜,即驰骑入益州。衍见严,以妻母为托,即日以蜀降。严还,明宗以为泗州防御使,客省使如故。
其后孟知祥屈强于蜀,安重诲稍裁抑之,思有以制知祥者,严乃求为西川兵马都监。将行,其母曰:“汝前启破蜀之谋,今行,其以死报蜀人矣!”严不听。初,严与知祥同事庄宗,时知祥为中门使,严尝有过,庄宗怒甚,命斩之,知祥戒行刑者少缓,入白庄宗曰:“严小过,不宜以喜怒杀人,恐失士大夫心。”庄宗怒稍解,命知祥监笞严二十而释之。知祥虽与严有旧恩,而恶其来。蜀人闻严来,亦皆恶之。严至,知祥置酒从容问严曰:“朝廷以公来邪?公意自欲来邪?”严曰:“君命也。” 知祥发怒曰:“天下籓镇皆无监军,安得尔独来此?此乃孺子荧惑朝廷尔!”即擒斩之,明宗不能诘也,知祥由此遂反。
李仁矩
李仁矩,不知其世家。少事明宗为客将,明宗即位,以为客省使、左卫大将军。明宗祀天南郊,东、西川当进助礼钱,使仁矩趣之。仁矩恃恩骄恣,见籓臣不以礼。东川节度使董璋置酒召仁矩,仁矩辞醉不往,于传舍与倡妓饮。璋怒,率衙兵露刃之传舍,仁矩惶恐,不袜而靴走庭中,璋责之曰:“尔以西川能斩李严,谓我独不能斩尔邪!”顾左右牵出斩之。仁矩涕泣拜伏谢罪,乃止。明日,璋置酒召仁矩,见其妻子,以厚谢之。仁矩还,言璋必反。仁矩素为安重诲所亲信,自璋有异志,重诲思有以制之,乃分东川之阆州为保宁军,以仁矩为节度使,遣姚洪将兵戍之。璋以书至京师告其子光业曰:“朝廷割我支郡,分建节髦,又以兵戍之,是将杀我也。若唐复遣一骑入斜谷,吾反必矣!与汝自此而决。”光业私以书示枢密承旨李虔徽,使白重诲,重诲不省。仁矩至镇,伺璋动静必以闻,璋益疑惧,遂决反。重诲又遣荀咸乂将兵益戍阆州,光业亟言以为不可,重诲不听。咸乂未至,璋已反,攻阆州,仁矩召将校问策,皆曰:“璋有二心久矣,常以利啖吾兵,兵未可用,而贼锋方锐,宜坚壁以挫之。守旬日,大军必至,贼当自退。”仁矩曰:“蜀懦,安能当我精锐之师!”即驱之出战,兵未交而溃,仁矩被擒,并其家属皆见杀。
毛璋
毛璋,沧州人也。梁末,戴思远为横海军节度使,璋事思远为军校。晋已下魏博,思远弃沧州出奔,璋以沧州降晋,以功为贝州刺史。璋为人有胆勇,自晋与梁相拒河上,璋累战有功。庄宗灭梁,拜璋华州节度使。在镇多不法,议者疑其有异志,乃徙璋镇昭义。璋初欲拒命,其判官边蔚切谏谕之,乃听命。璋累历籓镇,又在华州得魏王继岌伐蜀余赀,既富而骄,益为淫侈。尝服赭袍饮酒,使其所得蜀奴为王衍宫中之戏于前。明宗闻而恶之,召为金吾上将军。东川董璋上书言璋遣子廷赟持书往西川,疑其有奸。明宗乃遣人追还廷赟,并璋下御史狱。廷赟款称实璋假子,有叔父在蜀,欲往省之,而无私书。璋无罪名,有司议:“璋前任籓镇,阴畜异图,及处班行,不慎行止。”乃停璋见任官,勒还私第。
初,廷赟之蜀,与其客赵延祚俱,及召下狱,延祚多捃璋阴事欲言之,璋许延祚重赂以灭口。既出而责赂于璋,不与,延祚乃诣台自言,并璋复下狱,鞫之无状。中丞吕梦奇议曰:“璋前经推劾,已蒙昭雪,而延祚以责赂之故,复加织罗。”乃稍宥璋。璋款上,有告者言梦奇受赂而劾狱不尽,乃移军巡狱。狱吏希旨,锻炼其事,璋具伏:许赂延祚而未与,尝以马借梦奇而无受赂。璋坐长流儒州,已而令所在赐自尽。
译文:
符习,赵州昭庆人。
年轻时跟随赵王王镕任军校,从晋去救赵,在柏乡攻破梁军,赵常常派符习率兵跟随晋。
晋军驻扎德胜,张文礼杀死赵王王镕,上书唐庄宗,请求议符习回到趟。
唐庄宗让符习回去,符习悲号哭泣着说:“我家世代住在赵,受到趟王的恩惠,趟王曾拿一把剑给我让我效力,现在听说赵王死了,想用剑自杀,又想到这样做最终没有什么好处,请让我攻趟破贼,为赵王申冤。”唐庄宗认为他是个壮士,于是派阎宝、史建瑭等人协助符习讨伐张文礼,任符习焉镇州兵马留后。
符习进攻张文礼没有攻下,唐庄宗任用别的将领攻破了。
拜符习为成德军节度使,符习推辞不敢接受,于是以相、卫二州为义宁军,任符习为节度使,符习推辞说:“魏博六个州是称霸称王的地方,不应分割出来显示弱小,希望给我河南一个镇,能够自己去攻占它。”于是拜符习为天平军节度使、东南面招讨使,符习也不曾攻取。
后来调任镇守安国军,又调到平卢。
趟在礼作乱,派符习率镇兵讨伐乱贼。
符习还没到魏州,而唐明宗兵变,符习不敢前进。
唐明宗派人招降符习,符习在胙县会见唐明宗,而因唐明宗起兵名义不正,没有决定跟不跟随唐明宗,霍彦威欺骗符习说:“主上要杀的十个人中,你排第四,还有什么犹豫不决的呢?”符习的主意纔打定。
平卢监军杨希望听说符习被唐明宗招降,就率兵围困符习的家属,准备杀掉他们。
指挥使王公俨素来受到杨希望的信任,欺骗杨希望说:“你对朝廷竭尽忠心,诛杀反叛人的家属,谁敢不从命!应当分派兵力守城,以便预防外面的事变,符习的家属不值得担心。”杨希望相信了,于是把他的军队全分去守城,王公俨因而捉住杨希望杀掉,符习的家属因此免于被杀。
而王公俨扬言青州人不习惯符习的严厉急迫,不希望符习再回来,于是自己请求任节度使。
唐明宗于是以房知温代替符习镇守平卢,拜王公俨为登州刺史。
王公俨不及时接受任命,房知温把他抓住杀掉。
符习又镇守天平军,调任镇守宣武军。
符习一向不讨安重诲喜欢,迎合安重诲的人上报说符习残酷搜刮汴州百姓,于是以太子太师离官居家,回到昭庆旧居,唐明宗任他的儿子符令谦为趟州刺史以便供养他。
符习因为无罪,为失去官职快怏不乐,因而以打猎豪饮自得其乐。
遇了一年多,中风而死,赠太师。
符习有两个儿子:符令谦、符蒙。
符令谦,勇猛有力,擅长骑马射箭,因为父亲的缘故被任为将,官做到赵州刺史,有政绩,死在赵州,州中人悲号哭泣焉他送葬的有几千人,当时被称为好刺史。
符蒙,年轻时好学,性格刚强觼直,任成德军节庋副使。
后来在晋做官,做到礼部侍郎。
乌震,冀州信都人。
年轻时跟随赵王王镕当兵,逐渐因功升为副校,归属符习的军队。
符习在黄河边跟随唐庄宗,而王镕被张文礼杀死,乌震随符习讨伐张文礼,而他的家在赵,张文礼抓住乌震的母亲妻子和儿女十多人来招降乌震,乌震没有理睬。
张文礼于是亲自割了他们的手和鼻子,用刀割而不杀死他们,放他们回到符习的军队中,军中的人都不忍心正面看他们一眼。
乌震大哭而止,激愤地鼓励自己,身先士卒。
晋军攻破镇州,乌震因功拜为刺史,历任深、趟二州刺史。
乌震为人单纯质朴,从小好学,精通《左氏春秋》,喜欢写诗,擅长书法。
到任刺史时,因廉洁公平治理有声誉,迁冀州刺史,兼北面水陆转运使。
唐明宗听到他的名声,升拜为河北道副招讨使,领宁国军节度使,代替房知温戍守卢台军。
刚到时戍兵龙睫等人作乱,被杀,赠太师。
唉!依照正义来尽忠矗孝就能两全其美,我已经说过了,像乌震这样的人,能够叫做忠吗?乌震做事考虑不周全到了极点了。
领别人的俸禄而为别人做事,所做的事有自己专门承担的责任,而关系国家利害的事情,在于自己做不做,做了即使有利于国家,却对自己的亲属有危害,还要辞官离去。
何况事情是众人都能做的,而责任不专归自己,又是做和不做,都和国家的利害没有关系,像这样却不管饱的亲属,即使不以此谋利,都还叫做不孝,何况因此得到利益了呢!能够用孝来对待自己的亲属,然后纔能用忠来事奉自己的君主,像乌震这样的人,可说是大不孝了,哪还有什么忠可言呢!孔谦,魏州人,任魏州孔目官。
魏博归属晋后,唐庄宗任他为度支使。
孔谦为人殷勤机敏,而用心奸巧善于事奉人,唐庄宗和手下的人都很喜欢他。
从年轻时就开始做官,擅长书法算术,很懂搜刮聚集金钱粮食的事情。
晋和梁在黄河边对抗十多年,大小百余次战斗,孔谦调拨供送军需,不曾缺乏,帮助完成唐庄宗的大业,孔谦出力最多,但老百姓也苦不堪言。
唐庄宗刚刚建立国号时,孔谦自认为应当做租庸使,而郭崇韬任用魏博观察使判官张宪为租庸使,任孔谦为副官。
孔谦快怏不乐。
不久唐庄宗消灭梁,孔谦跟随进入汴州,对郭崇韬说:“邺都是北都,应当找重要的人镇守,非张宪不行。”郭崇韬认为对,于是任张意留守北都,而任宰相豆卢革管理租庸。
孔谦更加失望,于是暗中搜求豆卢革的过失,而豆卢革曾亲手写条子借租庸钱十万,孔谦于是拿条子给郭崇韬看,而略微泄露这事,让豆卢革知道。
豆卢革恐惧,于是请求罢官让位给郭崇韬,郭崇韬也不愿担任。
唐庄宗问:“谁行呢?”郭崇韬说:“孔谦虽然长于管理金银粮食,但众人有非议不能身居要职,不如再用张宪。”于是催召张宪。
张意为人聪明善辩,人们都很忌恨他,孑L谦于是趁机对豆卢革说:“租庸钱粮,都在眼前,交给一个小官就能管理。
邺都是天下的关键,不能随便交给别人。”豆卢革把他的话告诉郭崇韬,郭崇韬没有召张宪回来,任兴唐尹王正言为租庸使。
孔谦更加气愤,于是请求罢官。
唐庄宗对他请求辞职很愤怒,准备依法处理他,全靠伶官景进解救他,纔作罢。
不久王正言患风病,不能做事,景进多次替他说话,纔罢免王正言,任孔谦为租庸使,赐给“丰财赡国功臣”的称号。
孔谦没有别的才能,只是以聚敛财富为本事。
唐庄宗刚登位时,向天下施舍恩惠,免除老百姓的田租,免除各场务所欠按规定征收的赋税,孔谦都违背诏书促收。
旧例:观察使管理的州中的事务,都不能直接下达,上面征收的赋税,也下达给观察使执行。
而孔谦直接把赋税帖子下发各州,不经过观察使,观察使们不断上书论理,认为:“诏令不下发所属支郡,刺史不独自上奏事情,这是唐的制度。
赋税帖子直接下发,沿袭伪梁弊端,不能效法。
如今唐的天运复兴,希望恢复过去的制度。”下诏依熙他们的请求,而孔谦不执行诏令,最后还是把赋税帖子直接下发。
又请求减少百官的俸禄钱,减少节度观察判官、推官等的人数。
以至于设置关卡阻塞天下山谷小路,禁止行人,以便征收商人、行人的赋税;派大程官免收猎羊柴炭,占有隐瞒户口;改制丈量田亩的竿尺;全部掌管各州使公署的钱。
因此天下人都怨恨他。
唐明宗登位,下诏罗列孔谦的罪状,在洛阳街上斩首,登记没收他的家产。
于是取消租庸使,另设盐铁、度支、户部三个部门。
张延朗,汴州开封人。
在梁做官,以租庸吏任郫州粮料使。
唐明宗攻克郓州,得到张延朗,又任为粮料使,后来调任镇守宣武、成德,任为元从孔目官。
唐明宗即位,任庄宅使、宣徽北院使、忠武军节度使。
长兴元年拜为三司使。
唐的制度:户部度支以本司郎中、侍郎管理这事,而设有盐铁转运使。
后来用兵打仗,以国家财政为重,于是让宰相担任这个职务。
干符以后,天下大乱,国家财用更加缺乏,纔设置租庸使,打仗时没有常规,随时调拨聚敛财富,仗打完了就停止。
梁兴起后,开始设置租庸使,管理天下钱财粮食,废除盐铁、户部、度支官。
唐庄宗消灭梁后,沿袭不变。
唐明宗登位后,杀租庸使孔谦而废掉这个官职,任命大臣一人管理户部、度支、盐铁,名叫判三司。
张延朗于是请求设置三司使,事情交给中书省讨论。
中书依照唐的旧例,拜张延朗为特进、工部尚书,充各道盐铁转运等使,兼判户部度支事。
下诏任张延朗充三司使,位在宣徽使之下。
三司设置使从此开始。
张延朗号称有心计,以三司为己任,而天下钱财粮食的状况也没有什么建树。
唐明宗常常外出游玩,召张延朗一起吃饭,张延朗没有来,托使者报告说:“三司的公务繁忙,没有空。”听见的人都笑了。
历任泰宁、雄武军节度使。
唐废帝任他为吏部尚书兼中书门下平章事,判三司。
晋高祖有二心,三司在太原的财物,张延朗都调走了,晋高祖十分恨他。
晋兵叛乱,唐废帝打算亲自出征,而心里怕晋高祖,犹豫不决。
张延朗和刘延朗等人劝他一定要去。
张延朗登记各道百姓做壮丁并搜刮他们的马匹,兵马未到,晋兵已进入京师,晋高祖抓到张延朗,杀了他。
李严,幽州人,原名李让坤。
事奉刘守光任刺史,后来事奉唐庄宗任客省使。
李严为人聪明机敏,多才多艺,熟习骑马射箭,知书识理而又能言善辩。
同光三年,出使到蜀,为王衍陈说唐复兴功德的盛大,声音语言清晰响亮,蜀人听了都很受震动。
王衍的枢密使宋光嗣摆酒设宴召李严,从容不迫向他问起中原的情况。
李严回答说:“前年天子在邺都的官殿建立国号,从郓州奔赴汴州,平定天下用了不到十天,而梁投降的士兵还有三十万人之多,向东到大海,向西到甘、凉二州,向北慑服幽陵,向南跨越闽岭,四面八方万里疆域,没有不向唐称臣的。
而淮南杨氏继承几代的强大,凤翔李公依仗是前朝旧臣,都还要派儿子入宫侍奉,叩头自称藩臣。
至于剂、湖、昊越,准备进献赋税,效献珍奇异宝,希望把自己当做下属的郡县,每月都有人来。
天子正用恩德安抚他们,用军威震慑他们,天下大势,不能不统一。”宋光嗣说:“荆、湖、昊越不是我所知道的,至于凤翔却是蜀的姻亲,那里的人反覆无常,能够信任吗?又听说契丹一天天强盛起来,你们大国能不忧虑吗?”李严说:“契丹的强大,和伪梁谁更强?”宋光嗣说:“比起梁来略弱一些。”奎严说:“唐消灭梁如同摧枯拉朽,何况赶不上梁的呢!唐军布满天下,动用一镇的兵力,就能够消灭夷虏让他们绝种。
但是天生四方少数民族,不在九州岛方圆之内,从古代称王的人开始,都让他们存在而木管他们,因为不想穷兵黩武。”蜀人听了李严的回答,更把他看成奇人。
这时,蜀的君臣都昏庸暗昧,而依仗险要的地势保全自己,穷侈极奢,不守本分。
李严从蜀返回后,详细陈述了可以攻取的情况。
当初,唐庄宗派李严带着名贵的马匹进入蜀,用马换珍奇异宝供给后宫,而蜀的法律严禁把奇异的物品带出剑门,不是奇异的物品而被带出去的,叫做“入草物”,因此李严一无所得地返回了,只是得到黄金二百两、地衣、毛布之类的东西。
唐庄宗听说了,大怒说:“异物送到中原,就叫做‘入草’,王衍能幸免不成为‘入草人’吗?”因此决定讨伐蜀。
冬天,魏王李继岌向西讨伐,任李严为三川招抚使,和康延孝一起率领五千士兵先走,经过的州县都投降迎接他们。
康延孝到达汉州,王衍告诉说:“李严来就投降/)”众人都认为讨伐蜀的计谋出自李严,而王衍十分怨恨李严,不应前去。
李严听说了很高兴,立即飞驰到益州。
王衍见到李严,把妻子母亲托付给他,当天就以蜀投降。
李严返回,唐明宗任他为泗州防御使,依旧任客省使。
后来孟知祥在蜀称强,安重诲逐渐压制他,想找一个能够制服孟知祥的人,李严于是请求任西川兵马都监。
快出发时,他的母亲说:“你过去首倡攻破蜀的计谋,现在去,可能会以死来回报蜀人了!”李严不听从。
当初,李严和孟知祥一起跟随唐庄宗,当时孟知祥任中门使,李严曾有过失,唐庄宗很气愤,命令杀掉他,孟知祥要执刑的人稍缓一下,进见唐庄宗说:“李严的过失很小,不应凭自己的喜怒杀人,怕会失去士大夫的心。”唐庄宗的怒气稍稍消去,命令孟知祥监督鞭打李严二十杖放掉他。
孟知祥虽然和李严有旧交,但讨厌他来。
蜀人听说李严来,也都很憎恶他。
李严到后,孟知祥摆酒从容自如地问李严说:“是朝廷让你来的呢,还是你自己想来的?”李严说:“君主的命令。”孟知祥发怒说:“天下的藩镇都没有监军,怎么你偏偏来这里?这不过是你小子蛊惑朝廷罢了!”立即抓住杀掉了他,唐明宗不能责问这事,孟知祥于是反叛。
李仁矩,不知道他的家世。
年轻时跟随唐明宗任客将,唐明宗登位,任为客雀使、左卫大将军。
唐明宗在南郊祭天,东西川应当进献助礼钱,派李仁矩去催。
李仁矩仗恃皇恩骄横放纵,见到藩臣不以礼相待。
束川节度使董璋摆酒宴请李仁矩,李仁矩推辞喝醉了不去,在客馆中和娼妓饮酒。
董璋发怒,率领亲兵抽出兵器来到传舍,李仁矩惊慌害怕,来不及穿袜子,只是穿着靴子到庭中,董璋斥责他说:“你以为西川能斩李严,我就偏不能杀你吗!”令手下人拉出李仁矩杀掉。
李仁矩哭泣着下拜请罪,纔作罢。
第二天,董璋摆酒宴召李仁矩,见到董璋的妻子儿女,用厚礼谢罪。
李仁矩返回,说董璋必定会反叛。
李仁矩素来受到安重诲的亲近信任,自从董璋有二心,安重诲考虑要有办法制服他,于是分东川的板州为保宁军,任李仁矩为节度使,派姚洪率兵戍守。
董璋写信到京师告诉他的儿子董光业说:“朝廷分割我的属郡,另设节度使,又派兵戍守,这是要杀掉我。
如果唐再派一个骑兵进入斜谷,我就必定反叛了!和你从此诀别了。”董光业暗中把信拿给枢密承旨李虔徽看,让他告诉安重诲,安重诲不省悟。
李仁矩到任,窥伺董璋的动静必定上奏,董璋更加疑心恐惧,于是决定反叛。
安重诲又派荀咸火率兵增强阀州的防守,董光业多次说,认为这样不行,安重诲不听。
荀咸又还没到,董璋已经反叛,进攻阅州,李仁矩召集将校询问对策,都说:“董璋有二心很久了,常常利诱我们的军队,军队不能用,而贼军的锋芒正锐利,应当坚守营垒来挫败他们的锐气。
守十天,大军必到,贼军会自己撤退。”李仁矩说:“蜀懦弱,怎能抵挡我们的精锐部队!”随即强迫他们出战,还没交战就演散了,李仁矩被抓住,同他的家属一起被杀。
毛璋,沧州人。
梁末,戴思速任横海军节度使,毛璋跟随戴思远任军校。
晋攻克魏博后,戴思远放弃沧州出逃,毛璋献沧州向晋投降,因功任贝州刺史。
毛璋为人胆大勇敢,自从晋和梁在黄河相对抗,毛璋多次立下战功。
唐庄宗消减梁,拜授毛璋为华州节度使。
在任常做违法的事情,议事的人怀疑他有二心,于是调毛璋镇守昭义军。
毛璋本想拒绝命令,他的判官边蔚恳切相劝,他方从命。
毛璋历官藩镇,又在华州得到魏王李继岌攻伐蜀时剩下的财物,既富有又骄横,更加淫逸奢侈。
曾穿着红袍饮酒,让他得到的蜀妓在面前表演王衍在宫中时看的戏。
唐明宗听说后很憎恶他,召为金吾上将军。
束川董璋上书说毛璋派他的儿子毛廷宝拿着信去西川,怀疑其中有奸谋。
唐明宗于是派人追回毛廷簧,把他和毛璋一起投进御史台狱中。
毛廷赍招供说他实际上是毛璋的养子,有一个叔父在蜀,准备去探望他,而没有带私信。
毛璋没有罪名,官府裁议说:“毛璋以前在藩镇做官,暗中有别的打算,到朝廷任职后,行为不检点。”于是罢免毛璋所任官职,令他回家。
当初,毛廷餮到蜀,是和他的门客趟延祚一起去的,到被召下狱,趟延祚常收集毛璋的私事想上奏,毛璋答应给趟延祚厚礼以便封住他的嘴巴。
毛璋出狱后趟延祚向他索取贿赂,毛璋不给,赵延祚于是亲自到御史台报告,毛廷簧和毛璋又被投进监狱,审讯他没有罪状。
中丞吕梦奇说:“毛璋以前受过审理,已承蒙昭雪,而趟延祚由于索取贿赂的缘故,又重新罗织罪名。”于是稍稍宽免毛璋。
毛璋供状上报,有人报告说吕梦奇接受贿赂审案不详尽,于是把案子从御史狱转到军巡狱。
狱中官吏迎合意旨,罗织罪名,毛璋都伏罪了:答应贿赂趟延祚而没给,曾把马借给吕梦奇但他役有接受贿赂。
毛璋因罪长期流放儒州。
不久令所在地官吏让他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