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六十七 吴越世家第七

类别:史部 作者:欧阳修(宋) 书名:新五代史

    钱镠,字具美,杭州临安人也。临安里中有大木,镠幼时与群兒戏木下,镠坐大石指麾群兒为队伍,号令颇有法,群兒皆惮之。及壮,无赖,不喜事生业,以贩盐为盗。县录事钟起有子数人,与镠饮博,起尝禁其诸子,诸子多窃从之游。豫章人有善术者,望牛斗间有王气。牛斗,钱塘分也,因游钱塘。占之在临安,乃之临安,以相法隐市中,阴求其人。起与术者善,术者私谓起曰:“占君县有贵人,求之市中不可得,视君之相贵矣,然不足当之。”起乃为置酒,悉召贤豪为会,阴令术者遍视之,皆不足当。术者过起家,镠适从外来,见起,反走,术者望见之,大惊曰:“此真贵人也!”起笑曰:“此吾旁舍钱生尔。”术者召镠至,熟视之,顾起曰:“君之贵者,因此人也。”乃慰镠曰:“子骨法非常,愿自爱。”因与起诀曰:“吾求其人者,非有所欲也,直欲质吾术尔。”明日乃去。起始纵其子等与镠游,时时贷其穷乏。

    镠善射与槊,稍通图纬诸书。唐乾符二年,浙西裨将王郢作乱,石鉴镇将董昌募乡兵讨贼,表镠偏将,击郢破之。是时,黄巢众已数千,攻掠浙东,至临安,镠曰:“今镇兵少而贼兵多,难以力御,宜出奇兵邀之。”乃与劲卒二十人伏山谷中,巢先锋度险皆单骑,镠伏弩射杀其将,巢兵乱,镠引劲卒蹂之,斩首数百级。镠曰: “此可一用尔,大众至何可敌邪!”乃引兵趋八百里,八百里,地名也,告道旁媪曰:“后有问者,告曰:‘临安兵屯八百里矣。’”巢众至,闻媪语,不知其地名,曰:“向十余卒不可敌,况八百里乎!”遂急引兵过。都统高骈闻巢不敢犯临安,壮之,召董昌与镠俱至广陵。久之,骈无讨贼意,昌等不见用,辞还,骈表昌杭州刺史。是时,天下已乱,昌乃团诸县兵为八都,以镠为都指挥使,成及为靖江都将。

    中和二年,越州观察使刘汉宏与昌有隙,汉宏遣其弟汉宥、都虞候辛约,屯兵西陵。镠率八都兵渡江,窃取军号,斫其营,营中惊扰,因焚之,汉宥等皆走。汉宏复遣将黄珪、何肃屯诸暨、萧山,镠皆攻破之。与汉宏遇,战,大败之,杀何肃、辛约。汉宏易服持脍刀以遁,追者及之,汉宏曰:“我宰夫也。”举刀示之,乃免。

    四年,僖宗遣中使焦居璠为杭、越通和使,诏昌及汉宏罢兵,皆不奉诏。汉宏遣其将硃褒、韩公玫、施坚实等以舟兵屯望海。镠出平水,成及夜率奇兵破褒等于曹娥埭,进屯丰山,施坚实等降,遂攻破越州。汉宏走台州,台州刺史执汉宏送于镠,斩于会稽,族其家。镠乃奏昌代汉宠,而自居杭州。

    光启三年,拜镠左卫大将军、杭州刺史,昌越州观察使。是岁,毕师鐸囚高骈,淮南大乱,六合镇将徐约攻取苏州。润州牙将刘浩逐其帅周宝,宝奔常州,浩推度支催勘官薛朗为帅。镠遣都将成及、杜棱等攻常州,取周宝以归,镠具军礼郊迎,馆宝于樟亭,宝病卒。棱等进攻润州,逐刘浩,执薛朗,剖其心以祭宝。然后遣其弟钅求攻徐约,约败走入海,追杀之。

    昭宗拜镠杭州防御使。是时,杨行密、孙儒争淮南,与镠战苏、常间。久之,儒为行密所杀,行密据淮南,取润州,镠亦取苏、常。唐升越州威胜军,以董昌为节度使,封陇西郡王;杭州武胜军,拜镠都团练使,以成及为副使。及字弘济,与镠同事攻讨,谋多出于及,而镠以女妻及子仁琇。镠乃以杜棱、阮结、顾全武等为将校,沈崧、皮光业、林鼎、罗隐为宾客。

    景福二年,拜镠镇海军节度使、润州刺史。乾宁元年,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二年,越州董昌反。昌素愚,不能决事,临民讼,以骰子掷之,而胜者为直。妖人应智王温、巫韩媪等,以妖言惑昌,献鸟兽为符瑞。牙将倪德儒谓昌曰:“曩时谣言有罗平鸟主越人祸福,民间多图其形祷祠之,视王书名与图类。”因出图以示昌。昌大悦,乃自称皇帝,国号罗平,改元顺天。分其兵为两军,中军衣黄,外军衣白,铭其衣曰“归义”。副使黄竭切戒昌以为不可,昌大怒,使人斩竭,持其首至,骂曰:“此贼负我好圣,明时三公不肯作,乃自求死邪!”投之圊中。昌乃以书告镠,镠以昌反状闻。

    昭宗下诏削昌官爵,封镠彭城郡王,浙江东道招讨使。镠曰:“董氏于吾有恩,不可遽伐。”以兵三万屯迎恩门,遣其客沈滂谕昌使改过。昌以钱二百万犒军,执应智等送军中,自请待罪,镠乃还兵。昌复拒命,遣其将陈郁、崔温等屯香严、石侯,乞兵于杨行密,行密遣安仁义救昌。镠遣顾全武攻昌,斩崔温。昌所用诸将徐珣、汤臼、袁邠皆庸人,不知兵,遇全武辄败。昌兄子真,骁勇善战,全武等攻之,逾年不能克。真与其裨将刺羽有隙,羽谮之,昌杀真,兵乃败。全武执昌归杭州,行至西小江,昌顾左右曰:“吾与钱公俱起乡里,吾尝为大将,今何面复见之乎!” 左右相对泣下,因真目大呼,投水死。

    昭宗以宰相王溥镇越州,溥请授镠,乃改威胜军为镇东军,拜镠镇海、镇东军节度使、加检校太尉、中书令,赐铁券,恕九死。镠如越州受命,还治钱塘,号越州为“东府”。光化元年,移镇海军于杭州,加镠检校太师,改镠乡里曰广义乡勋贵里,镠素所居营曰衣锦营。婺州刺史王坛叛附于淮南,杨行密遣其将康儒应坛,因攻睦州。镠遣其弟钅求败儒于轩渚,坛奔宣州。昭宗诏镠图形凌烟阁,升衣锦营为衣锦城,石鉴山曰衣锦山,大官山曰功臣山。镠游衣锦城,宴故老,山林皆覆以锦,号其幼所尝戏大木曰“衣锦将军”。

    天复二年,封镠越王。镠巡衣锦城,武勇右都指挥使徐绾与左都指挥使许再思叛,焚掠城郭,攻内城,镠子传瑛及其将马绰、陈为等闭门拒之。镠归,至北郭门不得入。成及代镠与绾战,斩首百余级,绾屯龙兴寺。镠微服逾城而入,遣马绰、王荣、杜建徽等分屯诸门,使顾全武备东府,全武曰:“东府不足虑,可虑者淮南尔,绾急,必召淮兵至,患不细矣。杨公大丈夫,今以难告,必能闵我。”镠以为然。全武曰:“独行,事必不济,请择诸公子可行者。”镠曰:“吾尝欲以元鳷婚杨氏。”乃使随全武如广陵。绾果召田頵于宣州。全武等至广陵,行密以女妻元鳷,亟召頵还。頵取镠钱百万,质镠子元瓘而归。

    天祐元年,封镠吴王,镠建功臣堂,立碑纪功,列宾佐将校名氏于碑阴者五百人。四年,升衣锦城为安国衣锦军。

    梁太祖即位,封镠吴越王兼淮南节度使。客有劝镠拒梁命者,镠笑曰:“吾岂失为孙仲谋邪!”遂受之。太祖尝问吴越进奏吏曰:“钱镠平生有所好乎?”吏曰: “好玉带、名马。”太祖笑曰:“真英雄也。”乃以玉带一匣、打球御马十匹赐之。江西危全讽等为杨渥所败,信州危仔倡奔于镠,镠恶其姓,改曰元。开平二年,加镠守中书令,改临安县为安国县,广义乡为衣锦乡。三年,加守太保。

    杨渥将周本、陈章围苏州,镠遣其弟锯、镖救之。淮兵为水栅环城,以铜铃系网沈水中,断潜行者。水军卒司马福,多智而善水行,乃先以巨竹触网,淮人闻铃声遂举网,福乃过,入城中,其出也亦然。乃取其军号,内外夹攻,号令相应,淮人以为神,遂大败之,本等走,擒其将闾丘直、何明等。

    四年,镠游衣锦军,作《还乡歌》曰:“三节还乡兮挂锦衣,父老远来相追随。牛斗无孛人无欺,吴越一王驷马归。”乾化元年,加镠守尚书令,兼淮南、宣润等道四面行营都统。立生祠于衣锦军。镠弟镖居湖州,擅杀戍将潘长,惧罪奔于淮南。二年,梁郢王友珪立,册尊镠尚父。末帝贞明三年,加镠天下兵马都元帅,开府置官属。四年,杨隆演取虔州,镠始由海路入贡京师。龙德元年,赐镠诏书不名。

    唐庄宗入洛,镠遣使贡献,求玉册。庄宗下其议于有司,群臣皆以谓非天子不得用玉册,郭崇韬尤为不可,既而许之,乃赐镠玉册金印。镠因以镇海等军节度授其子元瓘,自称吴越国王,更名所居曰宫殿、府曰朝,官属皆称臣,起玉册、金券、诏书三楼于衣锦军,遣使册新罗、渤海王,海中诸国,皆封拜其君长。

    明宗即位,安重诲用事,镠致书重诲,书辞嫚,重诲大怒。是时,供奉官乌昭遇、韩玫使吴越,既还,玫诬昭遇称臣舞蹈,重诲乃奏削镠王爵、元帅、尚父,以太师致仕。元瓘等遣人以绢表间道自陈。安重诲死,明宗乃复镠官爵。长兴三年,镠卒,年八十一,谥曰武肃。子元瓘立。

    元瓘字明宝,少为质于田頵。頵叛于吴,杨行密会越兵攻之,頵每战败归,即欲杀元瓘,頵母尝蔽护之。后頵将出,语左右曰:“今日不胜,必斩钱郎。”是日頵战死,元瓘得归。

    镠卧病,召诸大将告之曰:“吾子皆愚懦,不足任后事,吾死,公等自择之。” 诸将泣下,皆曰:“元瓘从王征伐最有功,诸子莫及,请立之。”镠乃出管钥数箧,召元瓘与之曰:“诸将许尔矣。”镠卒,元瓘立,袭封吴越国王,玉册、金印,皆如镠故事。

    王延政自立于建州,闽中大乱,元瓘遣其将仰诠、薛万忠等攻之,逾年,大败而归。元瓘亦善抚将士,好儒学,善为诗,使其国相沈崧置择能院,选吴中文士录用之。然性尤奢僭,好治宫室。天福六年,杭州大火,烧其宫室迨尽,元瓘避之,火辄随发。元瓘大惧,因病狂。是岁卒,年五十五,谥曰文穆。子佐立。

    佐字祐,立时年十三,诸将皆少佐,佐初优容之,诸将稍不法,佐乃黜其大将章德安于明州、李文庆于睦州,杀内都监杜昭达、统军使阚璠,由是国中皆畏恐。

    王延义、延政兄弟相攻,卓俨明、硃文进、李仁达等自相篡杀,连兵不解者数年。仁达附于李景,已而又叛,景兵攻之,仁达求救于佐。佐召诸将计事,诸将皆不欲行,佐奋然曰:“吾为元帅,而不能举兵邪?诸将吾家素畜养,独不肯以身先我乎?有异吾议者斩!”乃遣其统军使张筠、赵承泰等率兵三万,水陆赴之。遣将誓军,号令齐整。筠等大败景兵,俘馘万计,获其将杨业、蔡遇等,遂取福州而还,由是诸将皆服。

    佐立七年,袭封吴越国王,玉册、金印,皆如元瓘。开运四年,佐卒,年二十,谥曰忠献。弟俶立。

    俶字文德。佐卒,弟倧以次立。初,元瓘质于宣州,以胡进思、戴恽等自随,元瓘立,用进思等为大将。佐既年少,进思以旧将自待,甚见尊礼,及倧立,颇卑侮之,进思不能平。倧大阅兵于碧波亭,方第赏,进思前谏以赏太厚,倧怒掷笔水中曰:“以物与军士,吾岂私之,何见咎也!”进思大惧。岁除,画工献《钟馗击鬼图》,倧以诗题图上,进思见之大悟,知倧将杀己。是夕拥卫兵废倧,囚于义和院,迎俶立之,迁倧于东府。俶历汉、周,袭封吴越国王,赐玉册、金印。

    世宗征淮南,诏俶攻常、宣二州以牵李景,俶治国中兵以待。景闻周师将大举,乃遣使安抚,境上皆戒严。苏州候吏陈满不知景使,以谓朝廷已克诸州,遣使安抚矣,亟言于俶,请举兵以应。俶相国吴程遽调兵以出,相国元德昭以为王师必未渡淮,与程争于俶前,不可夺。程等攻常州,果为景将柴克宏所败,程裨将邵可迁力战,可迁子死马前,犹战不顾,程等仅以身免。周师渡淮,俶乃尽括国中丁民益兵,使邵可迁等以战船四百艘、水军万七千人至于通州以会期。

    吴越自唐末有国,而杨行密、李昪据有江淮。吴越贡赋,朝廷遣使,皆由登、莱泛海,岁常飘溺其使。显德四年,诏遣左谏议大夫尹日就、吏部郎中崔颂等使于俶,世宗谕之曰:“朕此行决平江北,卿等还当陆来也。”五年,王师征淮,正月克静海军,而日就等果陆还。世宗已平淮南,遣使赐俶兵甲旗帜、橐驼羊马。

    钱氏兼有两浙几百年,其人比诸国号为怯弱,而俗喜淫侈,偷生工巧,自镠世常重敛其民以事奢僭,下至鸡鱼卵鷇,必家至而日取。每笞一人以责其负,则诸案史各持其簿列于廷;凡一簿所负,唱其多少,量为笞数,以次唱而笞之,少者犹积数十,多者至笞百余,人尤不胜其苦。又多掠得岭海商贾宝货。当五代时,常贡奉中国不绝。及世宗平淮南,宋兴,荆、楚诸国相次归命,俶势益孤,始倾其国以事贡献。太祖皇帝时,俶尝来朝,厚礼遣还国,俶喜,益以器服珍奇为献,不可胜数。太祖曰:“此吾帑中物尔,何用献为!”太平兴国三年,诏俶来朝,俶举族归于京师,国除。其后事具国史。

    呜呼!天人之际,为难言也。非徒自古术者好奇而幸中,至于英豪草窃亦多自托于妖祥,岂其欺惑愚众,有以用之欤?盖其兴也,非有功德渐积之勤,而黥髡盗贩,倔起于王侯,而人亦乐为之传欤?考钱氏之始终,非有德泽施其一方,百年之际,虐用其人甚矣,其动于气象者,岂非其孽欤?是时四海分裂,不胜其暴,又岂皆然欤?是皆无所得而推欤?术者之言,不中者多,而中者少,而人特喜道其中者欤?

    镠世兴灭,诸书皆同,盖自唐乾宁二年为镇海、镇东军节度使,兼有两浙,至皇朝太平兴国三年国除,凡八十四年。  

    译文:

    钱缪字具美,是杭州临安人。

    临安里巷中有一株大树,钱锷小时候和小孩们在树下游戏,钱锷坐在大石上指挥小孩们组成队伍,发号施令很有法度,小孩们都怕他。

    长大后,无固定职业,木喜欢从事生产,以贩盐做了盗贼。

    县录事锺起有几个儿子,和钱铿一起饮酒赌博,锺起曾禁止他的儿子们这样,儿子们常常暗中随钱铿游荡。

    豫章有个擅长方衍的人,望见牛、斗二宿间有王者气象。

    牛、斗,是钱塘的分野,于是游历钱塘。

    占卜王气在临安,于是前往临安,以看相隐名于街市中,暗中寻找那个将会称王的人。

    锺起和这个术士关系好,衍士私下对锺起说:“占卜得知你们县有贵人,在街市上寻找没找到,看你的相是富贵相了,但还不够称王。”锺起于是为他摆酒,召来所有贤士豪杰聚会,暗中让术士一一观察,都不配称王。

    术士拜访锺起家,钱缪恰好从外面进来,见了锺起,转身就走,术士望见他,大吃一惊说:“这真是贵人!”锺起笑着说:“这是我的邻居钱生罢了。”术士召钱铿来,仔细打量他i望着锺起说:“你的富贵,靠这个人。”于是慰勉钱铿说:“你的骨相不同寻常,希望你自爱!”于是和锺起告别说:“我寻找这个人,不想得到什么,只是想证实我的方术而已。”第二天就离去了。

    锺起纔放任他的儿子们和钱锷交往,并常常周济他的穷困。

    钱铿善于射箭和舞弄长矛,略通各类图籍、谶纬书。

    唐干符二年,浙西偏将王郢作乱,石鉴镇将董昌招募乡兵讨贼,表奏钱缪为偏将,攻破王郢。

    这时,黄巢已有士兵数干人,进攻掠夺浙东,到达临安,钱铿说:“如今镇兵少而贼兵多,难以力拒,应当出奇兵拦击他们。”于是和劲兵二十人埋伏在山谷中,黄巢的先锋军兵都单骑度遇险隘,钱锷预先埋伏的弩射死他们的将领,黄巢的士兵大乱,钱铿率劲兵冲撞践踏他们,斩数百人。

    钱镑说:“这种方法只可以用一次而已,大部队到了怎可对付呢!”于是率兵奔赴八百里,八百里是个地名,告诉路旁的老妇人说:“后面有问你的人,你告诉他们说:‘临安兵屯驻八百里了。”,黄巢兵众到来,听了老妇人的话,不知八百里是地名,说:“先前十多个士兵都不能对付,何况八百里呢!”于是急忙率兵通过。

    都统高骈听说黄巢不敢侵犯临安,认为了不起,召董昌和钱铿都到广陵。

    遇了很久,高骈并无讨伐贼人的打算,董昌等人不受重用,告辞回去,高骈表奏董昌为杭州刺史。

    这时,天下已乱,董昌于是团聚各县兵组成八都,任钱锷为都指挥使,成及焉靖江都将。

    中相二年,越州观察使刘汉宏和董昌产生矛盾,刘摸宏派他的弟弟刘汉宥、都虞候辛约,屯兵于西陵。

    钱铿率八都兵渡江,窃取军中号令,袭击营寨,军营中士兵惊慌扰乱,于是焚毁军营,型送宥等人都逃走。

    刘汉宏又派将领黄珪、何肃屯驻诸暨、萧山,钱铿都攻破他们。

    和刘汉宏相遇,交战,大败刘漠宏,杀死何肃、辛约。

    刘漠宏改换衣服手持菜刀而逃,追兵追上他,刘汉宏说:“我是屠夫。”举起屠刀给他们看,纔得以逃脱。

    四年,唐僖宗派中使焦居墦任杭、越通和使,诏董昌和刘汉宏罢兵休战,都不接受诏命。

    刘漠宏派他的将领朱褒、韩公玫、施坚实等人率水军屯驻于望海。

    钱铿出兵平水,成及晚上率领奇兵在曹娥埭攻破朱褒等人,进军屯驻于丰山,施坚实等人投降,于是攻破越州。

    刘汉宏逃到台州,台州刺史抓获刘汉宏送给钱铿,在会稽斩首,把他家减族。

    钱缪于是上表奏请董昌替代刘汉宏,而自己居于杭州。

    光启三年,封钱铿为左卫大将军、杭州刺史,董昌为越州观察使。

    这年,毕师铎拘囚高骈,淮南大乱,六合镇将徐约攻取苏州。

    润州牙将刘浩赶走他的主帅周宝,周宝逃奔到常州,刘浩推举度支催勘官薛朗做主帅。

    钱缪派都将成及、杜棱等人攻打常州,夺得周宝而回,钱缪备军礼在郊外迎接,安排周实在樟亭住下,周宝病死。

    杜棱等人进攻润州,驱逐刘浩,抓获薛朗,挖他的心祭祀周实。

    钱铿然后派他的弟弟钱銶攻打徐约,徐约败逃入海,钱銶追击杀掉他。

    唐昭宗封钱铿焉杭州防御使。

    这时,杨行密、孙儒争夺淮南,和钱铿在苏、常二州问作战。

    遇了很久,孙儒被杨行密杀掉,杨行密占据淮南,攻取润州,钱缪也攻取苏、常二州。

    唐升越州为威胜军,任命董昌为节度使,封为陇西郡王;升杭州为武胜军,拜钱缪为都团练使,任命成及焉副使。

    成及字弘济,和钱锷共同攻战讨伐,计谋多出自成及,而钱铿把女儿嫁给成及的儿子成仁玛。

    钱铿于是任命杜棱、阮结、顾全武等人为将校,沈崧、皮光业、林鼎、罗隐为幕僚。

    景枢二年,封钱镑焉镇海军节度使、润州刺史。

    干宁元年,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二年,越州董昌反叛。

    董昌历来愚蠢,不能决断事情,处理百姓案件,掷骰子决胜负,谁胜谁有理。

    妖人应智王温、巫师韩媪等人,用妖言蛊惑董昌,进献鸟兽作为吉祥物。

    牙将倪德儒对董昌说:“过去民间谚语说罗平乌主宰越人的祸福,民间常画罗平鸟祈祷祭祀,我看你的签名和乌图相像。”于是拿出鸟图给董昌看,董昌非常高兴,于是自称皇帝,国号罗平,改年号叫顺天,把他的士兵分为两军,中军穿黄衣服,外军穿白衣服,衣上大书“归义”二字。

    副使黄竭急切告诫董昌认为不能这样,董昌大怒,派人杀掉黄竭,拿他的头来,骂道:“这贼人对不起我,放着天子圣明时候的三公不肯做,却自己寻死!”把头扔到厕所中。

    董昌于是写信告诉钱铿,钱锷把董昌反叛事状上奏朝廷。

    唐昭宗下诏削夺董昌的官爵,封钱铿为彭城郡王,浙江柬道招讨使。

    钱铿说:“董氏对我有恩,不能匆忙就讨伐他。”率兵三万人屯驻在迎恩门,派他的门客沈滂劝说董昌让他改过自新。

    董昌用二百万钱犒劳军队,拘拿应智等人送到钱铿军中,自己请求等待治罪,钱缪于是回师。

    董昌又抗拒命令,派他的将领陈郁、崔温等人屯驻于香严、石侯,向杨行密求兵,杨行密派安仁义援救董昌。

    钱镑派顾全武进攻董昌,斩崔温。

    董昌所任用的将领徐殉、汤臼、袁合都是平庸之人,不懂用兵,遇上顾全武就被打败。

    董昌哥哥的儿子董真,骁悍勇猛善战,顾全武等人攻打他,一年多不能攻克。

    董真和他的副将刺羽有矛盾,刺羽诋毁他,董昌杀掉董真,军队纔被打败。

    顾全武抓获董昌送回杭州,走到西小江时,董昌望着手下人说:“我和钱公都出身乡间,我曾做大将,现在又有什么脸面见他呢!”手下人相对而哭,董昌于是瞪大眼睛大呼,投水自杀。

    唐昭宗任命宰相王溥镇守越州,王溥谪求以越州授钱铿,于是改威胜军为镇柬军,拜钱缪为镇海、镇柬军节度使、加检校太尉、中书令,赐给铁券,赦免九死。

    钱铿到越州接受任命,返回钱塘,作为官府所在,称越州为“束府”。

    光化元年,移镇海军到杭州,加钱缪焉检校太师,改钱镑的乡里为广义乡勋贵里,钱缪平常住的营寨叫衣锦营。

    婺州刺史王坛反叛归附淮南,杨行密派他的将领康儒接应王坛,趁机进攻睦州。

    钱缪派他的弟弟钱銶在轩渚打败康儒,王坛逃奔往宣州。

    唐昭宗下诏在凌烟阁为钱缪画像,升衣锦营为衣锦城,改石鉴山叫衣锦山,大官山叫功臣山。

    钱缪游衣锦城,宴请故老乡亲,山上林木都披上锦缎,称他小时候曾玩耍的大树叫“衣锦将军”。

    天复二年,封钱锷为越王。

    钱锷巡视衣锦城,武勇右都指挥使徐绾和左都指挥使许再思反叛,焚毁攻陷外城,进攻内城,钱铿的儿子钱传瑛和他的将领马绰、陈为等人关闭城门抵抗。

    钱缪返回,到达北城门不能进去。

    成及代替钱缪跟徐绾交战,杀敌一百多人,徐绾屯驻于龙兴寺。

    钱铿穿上百姓的衣服越过城墙进入城中,派马绰、王荣、杜建徽等人分别屯守各门,派顾全武防备束府,顾全武说:“东府不值得担心,忧虑的是淮南,徐绾危急时,必定会召淮南军队来,祸患不小啊。

    杨公是大丈夫,现在向他告难,必定会同情我们。”钱铿认为对。

    顾全武说:“我独自去,必定不能成事,请求在各位公子中选一个可以和我同去的人。”钱缪说:“我曾想让钱元琮和杨氏联姻。”于是派钱元璟随顾全武去广陵。

    徐绾果然往宣州召田头求救。

    顾全武等人到达广陵,杨行密把女儿嫁给钱元璩,急召田颓返回。

    田额取钱镑一百万钱,以钱铿的儿子钱元璀作人质返回。

    天佑元年,封钱铿为昊王,钱镑修建功臣堂,立碑纪功,在碑的背面刻幕僚、官吏、将校五百人的姓名。

    四年,升衣锦城为安国衣锦军。

    梁太祖即位,封钱镑为昊越王兼淮南节度使。

    有门客劝钱缪拒绝梁的任命,钱锷笑着说:“我难道不能做孙仲谋吗!”于是接受任命。

    梁太祖曾问昊越进奏官说:“钱铿平生有什么喜好?”进奏官说:“喜欢玉带、名马。”梁太祖笑着说:“真是个荚雄。”于是拿玉带一匣、打球御马十匹赐给钱缪。

    江西危全讽等人被杨渥打败,信州危仔倡投奔钱镑,钱铿讨厌他们的姓,改为元。

    开平二年,加钱缪守中书令,改临安县焉安国县,广义乡为衣锦乡。

    三年,加守太保。

    杨渥的将领周本、陈章包围苏州,钱铿派他的弟弟钱锯、钱镖救援他们。

    淮军筑水栅包围州城,把铜铃系在网上沉入水中,隔断潜水进出的人。

    水军士兵司马福,多智谋而又善于潜水,就先用大竹竿碰水中的网,淮人听见铃声就拉起网,司马福于是藉机遇网,进入城中,出来也是这样。

    于是取得城中守军号令,内外夹攻,号令相应,淮军以为有神相助,于是大败淮军,周本等人逃跑,擒获他们的将领阎丘直、何明等人。

    四年,钱谬游衣锦军,作《还乡歌》唱道:“持节回乡啊身穿锦衣,故乡父老从速处来追随。

    牛斗无光人无欺,昊越王乘驷马高车返回。”干化元年,加钱锷守尚书令,兼淮南、宣润等道四面行营都统。

    在衣锦军建立钱缪生祠。

    钱锷的弟弟钱镖居湖州,擅自杀守将潘辰,畏罪投奔到淮南。

    二年,梁郢王朱友珪登位,降册命尊崇钱镑为尚父。

    梁末帝贞明三年,加钱镑天下兵马都元帅,开府设置属官。

    四年,杨隆演攻取虔州,钱缪开始从海路向京师进贡。

    龙德元年,赐给钱镑的诏书不称名。

    唐庄宗进入洛阳,钱铿派使臣进贡,请求玉册。

    唐庄宗把他的请求下给官府商议,群臣都认为不是天子不能用玉册,郭崇韬尤其认为不行,不久同意了,于是赐给钱铿玉册、金印。

    钱缪于是任命他的儿子钱元璀为镇海等军节度,自称昊越国王,所住的地方改称宫殿、官府叫朝,属官都称臣,在衣锦军修建玉册、金券、诏书三楼,派使臣册封新罗、渤海王,对海中各国,钱缪都给他们的君长授封职号。

    唐明宗登位,安重诲专权,钱缪致信安重诲,信中语言轻慢,安重诲大怒。

    逭时,供奉官盅昭遇、韩玫出使昊越,返回后。

    韩玫诬告乌昭遇对昊越称臣行舞蹈礼,安重诲于是上奏削夺钱铿的王爵、元帅、尚父,以太师辞官。

    钱元璀等派人从小路进献绢绸上表白陈。

    安重诲死后,唐明宗纔恢复钱锷的官爵。

    长兴三年,钱镑去世,终年八十一岁,谧号叫武肃。

    儿子钱元璀继位。

    钱元璀字明宾,年轻时被田颓当作人质。

    田头反叛昊,杨行密会同越兵攻打他,田头每当战败而回,就想杀掉钱元璀,田颓的母亲常保护他。

    后来田颓准备出战时,对手下人说:“今天如果不取胜,必定斩钱郎。”这天田颓战死,钱元瑾得以回来。

    钱缪卧病不起,召来大将告诉他们说:“我的儿子都愚蠢懦弱,不配担当以后的大事,我死后,你们自己挑选继承人。”将领们流着眼泪,都说:“钱元璀跟随你征伐功劳最大,其余的儿子没有人能赶上他,请求立他焉王。”钱缪纔拿出几匣子钥匙,召来钱元瑾交给他说:“将领们都同意你了。”钱缪死,钱元璀登位,袭封为昊越国王,玉册、金印,都依钱铿时的旧例。

    王延政在建州,自立,闽中大乱,钱元堆派他的将领仰诠、薛万忠等人攻打他,一年多,大败而回。

    钱元罐也善于安抚将士,喜好儒学,善于做诗,让他的国相沈崧设置择能院,挑选昊中文人加以录用。

    但性格尤其奢侈僭越,喜好建造宫殿。

    天福六年,杭州大火,把宫室差不多全部烧光,钱元罐避火,火就跟着他烧,钱元堆十分恐惧,因而患病精神失常,这年去世,当年五十五岁,谧号叫文穆。

    儿子钱佐继位。

    镗住字佑,登位时十三岁,将领们都看不起钱佐,钱佐起初宽容他们,将领们逐渐不守法,钱佐于是在明州罢黜大将章德安、在睦州废罢李文庆,杀内都监杜昭达、统军使板瑨,于是国中之人都感到恐惧。

    王延羲、王延政兄弟相互攻击,卓俨明、朱文进、李仁达等人自相篡夺攻杀,几年来交战不断。

    李仁达归附李景,不久又反叛,李景的军队攻打他,李仁达向钱佐求救。

    钱佐召集将领商量,将领们都不想去,钱佐激动地说:“我是元帅,.而不能发兵吗?我象一直养着你们这些将领,难道不愿意先我而战吗?对我的话有异议的靳!”于是派他的统军使张筠、趟承泰等人率兵三万人,水陆并进援救李仁逵。

    派遣将领,阅兵誓师,号令整齐。

    张筠等人大败李景的军队,俘虏斩首敷以万计,抓获他们的将领杨业、蔡遇等,于是攻取福州而回,从此将领们都佩服他了。

    钱佐登位七年,袭封昊越国王,玉册、金印,都依钱元璀时旧例。

    开运四年,钟佐去世,时年二十岁,谧号叫忠献。

    弟弟钱仿登位。

    钱傲字文德。

    钱佐死后,弟弟钱系按顺序继位。

    当初,钱元罐在宣州作人质,以胡进思、戴惮等人跟从自己,钱元璀登位,任用胡进思等人做大将。

    钱佐既年轻,胡进思把自己当作老将,很受尊敬礼遇,到钱家登位后,颇为轻侮看不起他,胡进思愤愤不平。

    钱家在碧波亭大阅兵,正依次行赏,胡进思上前谏阻说赏赐太重,钱惊发怒把笔扔到水中说:“拿财物赏给军士,我难道私吞了,为什么受到责备?”胡进思十分畏惧。

    年终,画工进献《钟馗击鬼图》,钱家在画上题诗,胡进思读了猛然醒悟,知道钱家要杀自己了。

    这天晚上带着卫兵废除钱惊,拘囚在义和院,迎接钱傲,立为国君,把钱家迁到束府。

    钱椒经历漠、周两朝,袭封昊越国王,赐给玉册、金印。

    周世宗征伐淮南,诏令钱仿进攻常、宣二州以牵制李景,钱傲整治国中军队待命。

    李景听说周军将大举出动,于是派使臣安抚,边境上都戒严了。

    苏州迎宾官吏陈满不知道是李景的使臣,认为朝廷已经攻克各州,派使臣前来安抚了,急忙告诉钱假,请求派兵响应。

    钱傲的宰相昊程匆忙调遣军队出动,宰相元德昭认为王师必定没有渡过淮河,和昊程在钱假面前争执,没有改变前议。

    昊程等人进攻常州,果然被李景的将领柴克宏打败,昊程的偏将邵可迁奋力作战,邵可迁的儿子死于马前,饱还继续作战不顾,昊程等人仅仅单身逃命。

    周军渡过淮河,钱傲于是征召圃中全部成年百姓补充军队,派邵可迁等人率领四百艘战船、一万七千水兵到通州会合周军。

    昊越自从唐末建国以来,而杨行密、李升占据江淮。

    昊越交纳赋税,朝廷派遣使臣,都从登、莱二州航海前往,每年常常冲走淹没他们的使臣。

    显德四年,下诏派左谏议大夫尹日就、吏部郎中崔颂等人出使钱仿,周世宗向他们宣布说:“朕此行决心平定长江以北,你们回来时就会走陆路了。”五年,朝廷大军征讨淮,正月攻克静海军,而尹日就等人果然从陆路返回。

    周世宗平定淮南后,派使臣赐给钱椒武器、镗甲、旗帜、骆驼、羊、马。

    钱氏拥有两浙将近百年,那里的人比其它各国的人更胆怯懦弱,而风俗喜好淫逸奢侈,苟且偷生,工艺精巧,自从钱谬在世时就常常对百姓加重赋税,从事奢侈越分的事,下至鸡、鱼、蛋、雏禽,必定挨家挨卢按日收取赋税,常常鞭打一人来追缴拖欠的赋税,各案的官史就分别拿着账簿站立在公堂上,凡账簿上所拖欠的赋税,报出多少数量,折合为鞭打的次数,依次报敷而鞭打民户,少的也被鞭打几十下,多的达到一百多,人们不能忍受痛苦。

    又抢得很多岭南海外商人的财宝。

    在五代时,常常不断向中原国家进贡,到周世宗平定淮南,宋朝兴起时,剂、楚各国相继归附,钱傲的势力更加孤立,便倾尽国家财富来进贡。

    宋太祖皇帝时,钱仿曾经来朝拜,宋用厚礼送他回国,钱散心喜,增加进贡珍奇器物,不可胜敷。

    宋太祖说:“这些不过是我仓库中的财物罢了,何用进献!”太平兴国三年,诏令钱傲来朝,钱傲全族到京师,亡国.以后的事记载在本朝国史中。

    唉!上天、人世的关系,难以说清啊。

    不祇是从古到今的术士喜好猎奇而侥幸说中,以至于英雄豪杰、草莽盗贼也常常以妖妄的征兆自托,难道不是欺骗愚民,有它的用处吗?大概在兴起的时候,并非有逐渐积累的功德辛劳,而服刑的罪犯、私贩商贾,或崛起而成为王侯,而人们也乐于传播这些妖妄之事吧?考察钱氏立国的始终,并没有功德恩泽布施一方,一百年之间,残酷地役使百姓到了极点,其表现于天文历象的,难道不是妖孽吗?这时四海分裂,人们经受不了这种暴虐,又难道都是这样吗?这都是无所得而推想出来的吗?方术家的话,不应验的多,应验的少,而人们只是喜欢称道那些应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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