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回 骊姬巧计杀申生 献公临终嘱荀息

类别:集部 作者:冯梦龙(明)、蔡元放(清) 书名:东周列国志

    话说晋献公既并虞、虢二国,群臣皆贺,惟骊姬心中不乐。他本意欲遣世子申生伐虢,却被里克代行,又一举成功,一时间无题目可做。乃复与优施相议,言:“里克乃申生之党,功高位重,我无以敌之,奈何?”

    优施曰:“荀息以一璧、马,灭虞、虢二国,其智在里克之上,其功亦不在里克之下,若求荀息为奚齐、卓子之傅,则可以敌里克有余矣。”

    骊姬请于献公,遂使荀息傅奚齐、卓子。骊姬又谓优施曰:“荀息已入我党矣,里克在朝,必破我谋,何计可以去之?克去而申生乃可图也。”

    优施曰:“里克为人,外强而中多顾虑,诚以利害动之,彼必持两端,然后可收而为我用。克好饮,夫人能为我具特羊之飨,我因侍饮而以言探之。其入,则夫人之福也;即不入,我优人,亦聊与为戏,何罪焉?”

    骊姬曰:“善。”乃代为优施治饮具。

    优施预请于里克曰:“大夫驱驰虞、虢间,劳苦甚。施有一杯之献,愿取闲邀大夫片刻之欢,何如?”

    里克许之。乃携酒至克家,克与内子孟,皆西坐为客。施再拜进觞,因侍饮于侧,调笑甚洽。酒至半酣,施起舞为寿,因谓孟曰:“主啖我,我有新歌,为主歌之。”孟酌兕觥以赐施,啖以羊脾,问曰:“新歌何名?”

    施对曰:“名《暇豫》,大夫得此事君,可保富贵也。”乃顿嗓而歌。歌曰:

    暇豫之吾吾兮,不如乌乌。

    众皆集于菀兮,尔独于枯。

    菀何荣且茂兮,枯招斧柯?

    斧柯行及兮,奈尔枯何!

    歌讫,里克笑曰:“何谓菀?何谓枯?”

    施曰:“譬之于人,其母为夫人,其子将为君。本深枝茂,众鸟依托,所谓菀也!若其母已死,其子又得谤,祸害将及,本摇叶落,鸟无所栖,斯为枯矣。”言罢,遂出门。

    里克心中怏怏,即命撤馔,起身径入书房,独步庭中,回旋良久。是夕不用晚餐,挑灯就寝,展转床褥,不能成寐,左思右想:“优施内外俱宠,出入宫禁,今日之歌,必非无谓而发,彼欲言未竟,俟天明当再叩之。”

    捱至半夜,心中急不能忍,遂吩咐左右:“密唤优施到此问话。”

    优施已心知其故,连忙衣冠整齐,跟着来人直达寝所,里克召优施坐于床间,以手抚其膝,问曰:“适来‘菀枯’之说,我已略喻,岂非谓曲沃乎?汝必有所闻,可与我详言,不可隐也。”

    施对曰:“久欲告知,因大夫乃曲沃之傅,且未敢直言,恐见怪耳。”

    里克曰:“使我预图免祸之地,是汝爱我也,何怪之有?”

    施乃俯首就枕畔低语曰:“君已许夫人,杀太子而立奚齐,有成谋矣。”

    里克曰:“犹可止乎?”

    施对曰:“君夫人之得君,子所知也;中大夫之得君,亦子所知也。夫人主乎内,中大夫主乎外。虽欲止,得乎?”

    里克曰:“从君而杀太子,我不忍也,辅太子以抗君,我不及也,中立而两无所为,可以自脱否?”

    施对曰:“可。”

    施退,里克坐以待旦,取往日所书之简视之,屈指恰是十年。叹曰:“卜筮之理,何其神也!”

    遂造大夫丕郑父之家,屏去左右告之曰:“史苏、卜偃之言,验于今矣!”

    丕郑父曰:“有闻乎?”

    里克曰:“夜来优施告我曰:”君将杀太子而立奚齐也。‘“

    丕郑父曰:“子何以复之?”

    里克曰:“我告以中立。”

    丕郑父曰:“子之言,如见火而益之薪也。为子计,宜阳为不信,彼见子不信,必中忌而缓其谋,子乃多树太子之党,以固其位,然后乘间而进言,以夺君之志,成败犹未有定。今子曰;‘中立’,则太子孤矣,祸可立而待也。”

    里克顿足曰:“惜哉,不早与吾子商之。”

    里克别去登车,诈坠于车下,次日遂称伤足不能赴朝。史臣有诗云:

    特羊具享优人舞,断送储君一曲歌。

    堪笑大臣无远识,却将中立佐操戈。

    优施回复骊姬,骊姬大悦,乃夜谓献公曰:“太子久居曲沃,君何不召之,但言妾之思见太子,妾因以为德于太子,冀免旦夕何如?”

    献公果如其言,以召申生。申生应呼而至,先见献公,再拜问安,礼毕,入宫参见骊姬,骊姬设飨待之,言语甚欢。次日,申生入宫谢宴,骊姬又留饭。

    是夜,骊姬复向献公垂泪言曰:“妾欲回太子之心,故召而礼之,不意太子无礼更甚。”

    献公曰:“何如?”

    骊姬曰:“妾留太子午餐,索饮,半酣,戏谓妾曰:”我父老矣,若母何?‘妾怒而不应,太子又曰:“昔我祖老,而以我母姜氏,遗于我父,今我父老,必有所遗,非子而谁?’欲前执妾手,妾拒之乃免。君若不信,妾试与太子同游于囿,君从台上观之,必有睹焉。”

    献公曰:“诺。”

    及明,骊姬召申生同游于囿,骊姬预以蜜涂其发,蜂蝶纷纷,皆集其鬓,姬曰:“太子盍为我驱蜂蝶乎?”申生从后以袖麾之。献公望见,以为真有调戏之事矣。心中大怒,即欲执申生行诛。骊姬跪而告曰:“妾召之而杀之,是妾杀太子也。且宫中暧昧之事,外人未知。姑忍之。”

    献公乃使申生还曲沃,而使人阴求其罪。过数日,献公出田于翟桓,骊姬与优施商议,使人谓太子曰:“君梦齐姜诉曰:”苦饥无食。‘必速祭之。“

    齐姜别有祠在曲沃,申生乃设祭,祭齐姜,使人送胙于献公。献公未归,乃留胙于宫中。六日后,献公回宫。骊姬以鸩入酒,以毒药傅肉,而献之曰:“妾梦齐姜苦饥不可忍,因君之出也,以告太子而使祭焉,今致胙于此,待君久矣。”

    献公取觯,欲尝酒,骊姬跪而止之曰:“酒食自外来者,不可不试。”

    献公曰:“然。”乃以酒沥地,地即坟起。又呼犬,取一脔肉掷之,犬啖肉立死。骊姬佯为不信,再呼小内侍,使尝酒肉。小内侍不肯,强之,才下口,七窍流血亦死。

    骊姬佯大惊,疾趋下堂而呼曰:“天乎!天乎!国固太子之国也。君老矣,岂旦暮之不能待,而必欲弑之!”言罢,双泪俱下,复跪于献公之前,带噎而言曰:“太子所以设此谋者,徒以妾母子故也。愿君以此酒肉赐妾,妾宁代君而死,以快太子之志!”即取酒欲饮。

    献公夺而覆之,气咽不能出语。骊姬哭倒在地,恨曰:“太子真忍心哉!其父而且欲弑之,况他人乎?始君欲废之,妾固不肯。后囿中戏我,君又欲杀之,我犹力劝。今几害我君,妾误君甚矣!”

    献公半晌方言,以手扶骊姬曰:“尔起!孤便当暴之群臣,诛此贼子。”

    当时出朝,召诸大夫议事,惟狐突久杜门,里克称足疾,丕郑父托以他出不至。其余毕集朝堂。

    献公以申生逆谋,告诉群臣。群臣知献公畜谋已久,皆面面相觑,不敢置对。东关五进曰:“太子无道,臣请为君讨之。”

    献公乃使东关五为将,梁五副之,率车二百乘,以讨曲沃。嘱之曰:“太子数将兵,善用众,尔其慎之。”

    狐突虽然杜门,时刻使人打听朝事,闻“二五”戒车,心知必往曲沃,急使人密报太子申生,申生以告太傅杜原款。原款曰:“胙已留宫六日,其为宫中置毒明矣。子必以状自理,群臣岂无相明者,毋束手就死为也。”

    申生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饱。我自理而不明,是增罪也。幸而明,君护姬,未必加罪,又以伤君之心。不如我死。”

    原款曰:“且适他国,以俟后图如何?”

    申生曰:“君不察其无罪,而行讨于我,我被弑父之名以出,人将以我为鸱鸮矣!若出而归罪于君,是恶君也。且彰君父之恶,必见笑于诸侯。内困于父母,外困于诸侯,是重困也。弃君脱罪,是逃死也。我闻之:”仁不恶君,智不重困,勇不逃死‘。“乃为书以复狐突曰:”申生有罪,不敢爱死。虽然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努力以辅国家,申生虽死,受伯氏之赐实多。“

    于是北向再拜,自缢而死。死之明日,东关五兵到,知申生已死,乃执杜原款囚之,以报献公曰:“世子自知罪不可逃,乃先死也。”

    献公使原款证成太子之罪,原款大呼曰:“天乎,冤哉。原款所以不死而就俘者,正欲明太子之心也,胙留宫六日,岂有毒而久不变者乎?”

    骊姬从屏后急呼曰:“原款辅导无状,何不速杀之?”献公使力士以铜锤击破其脑而死,群臣皆暗暗流涕。

    梁五、东关五谓优施曰:“重耳、夷吾与太子一体也,太子虽死,二公子尚在,我窃忧之。”

    优施言于骊姬,使引二公子。

    骊姬夜半复泣诉献公曰:“妾闻重耳、夷吾,实同申生之谋,申生之死,二公子归罪于妾,终日治兵,欲袭晋而杀妾,以图大事,君不可不察。”

    献公意犹未信,蚤朝,近臣报:“蒲、屈二公子来觐,已至关闻太子之变,即时俱回辕去矣。”

    献公曰:“不辞而去,必同谋也。”乃遣寺人勃鞮率师往蒲,擒拿公子重耳;贾华率师往屈,擒拿公子夷吾。

    狐突唤其次子狐偃至前,谓曰:“重耳骈胁重瞳,状貌伟异,又素贤明,他日必能成事,且太子既死,次当及之,汝可速往蒲,助之出奔,与汝兄毛同心辅佐,以图后举。”

    狐偃遵命,星夜奔蒲城来投重耳。重耳大惊,与狐毛、狐偃方商议出奔之事,勃鞮车马已到,蒲人欲闭门拒守,重耳曰:“君命不可抗也。”勃鞮攻入蒲城,围重耳之宅,重耳与毛偃趋后园,勃鞮挺剑逐之,毛偃先逾墙出,推墙以招重耳,勃鞮执重耳衣袂,剑起袂绝,重耳得脱去,勃鞮收袂回报。

    三人遂出奔翟国,翟君先梦苍龙蟠于城上,见晋公子来到,欣然纳之。须臾,城下有小车数乘,相继而至,叫开城甚急。重耳疑是追兵,便教城上放箭,城下大叫曰:“我等非追兵,乃晋臣愿追随公子者!”

    重耳登城观看,认得为首一人,姓赵,名衰,字子余,乃大夫赵威之弟,仕晋朝为大夫。重耳曰:“子余到此,孤无虑矣。”即命开门放入,余人乃胥臣、魏犨、狐射姑、颠颉、介子推、先轸,皆知名之士。其他愿执鞭负橐,奔走效劳,又有壶叔等数十人。

    重耳大惊曰:“公等在朝,何以至此?”

    赵衰等齐声曰:“主上失德,宠妖姬,杀世子,晋国旦晚必有大乱,素知公子宽仁下士,所以愿从出亡。”

    翟君教开门放入,众人进见。重耳泣曰:“诸君子能协心相辅,如肉傅骨,生死不敢忘德。”魏犨攘臂前曰:“公子居蒲数年,蒲人咸乐为公子死,若借助于狄,以用蒲人之众,杀入绛城,朝中积愤已深,必有起为内应者,因以除君侧之恶,安社稷而抚民人,岂不胜于流离道途为逋客哉?”

    重耳曰:“子言虽壮,然震惊君父,非亡人所敢出也。”

    魏犨乃一勇之夫,见重耳不从,遂咬牙切齿,以足顿地曰:“公子畏骊姬辈如猛虎蛇蝎,何日能成大事乎?”

    狐偃谓犨曰:“公子非畏骊姬,畏名义耳。”犨乃不言。

    昔人有古风一篇,单道重耳从亡诸臣之盛:

    蒲城公子遭谗变,轮蹄西指奔如电。

    担囊仗剑何纷纷,英雄尽是山西彦。

    山西诸彦争相从,吞云吐雨星罗胸。

    文臣高等擎天柱,武将雄夸驾海虹。

    君不见,赵成子,冬日之温彻人髓?

    又不见,司空季,六韬三略饶经济。

    二狐肺腑兼尊亲,出奇制变圆如轮。

    魏犨矫矫人中虎,贾佗强力轻千钧。

    颠颉昂藏独行意,直哉先轸胸无滞。

    子推介节谁与俦,百炼坚金任磨砺。

    颉颃上下如掌股,周流遍历秦齐楚。

    行居寝食无相离,患难之中定臣主。

    古来真主百灵扶,风虎云龙自不孤。

    梧桐种就鸾凤集,何问朝中菀共枯?

    重耳自幼谦恭下士,自十七岁时,已父事狐偃,师事赵衰,长事狐射姑,凡朝野知名之士,无不纳交,故虽出亡,患难之际,豪杰愿从者甚众。

    惟大夫郤芮与吕饴甥腹心之契,虢射是夷吾之母舅,三人独奔屈以就夷吾。相见之间,告以“贾华之兵,旦暮且至”。夷吾即令敛兵为城守计。

    贾华原无必获夷吾之意,及兵到故缓其围,使人阴告夷吾曰:“公子宜速去,不然晋兵继至,不可当也。”

    夷吾谓郤芮曰:“重耳在翟,今奔翟何如?”

    郤芮曰:“君固言二公子同谋,以是为讨。今异出而同走,骊姬有辞矣,晋兵且至翟。不如之梁,梁与秦近,秦方强盛,且婚姻之国,君百岁后,可借其力以图归也。”夷吾乃奔梁国。

    贾华佯追之不及,以逃奔复命。

    献公大怒曰:“二子不获其一,何以用兵?”叱左右欲缚贾华斩之。

    丕郑父奏曰:“君前使人筑二城,使得聚兵为备,非贾华之罪也。”

    梁五亦奏曰:“夷吾庸才无足虚。重耳有贤名,多士从之,朝堂为之一空,且翟吾世仇,不伐翟除重耳,后必为患。”

    献公乃赦贾华,使召勃鞮.鞮闻贾华几不免,乃自请率军伐翟,献公许之。

    勃鞮兵至翟城,翟君亦盛陈兵于采桑,相守二月余。

    丕郑父进曰:“父子无绝恩之理。二公子罪恶未彰,既已出奔,而必追杀之,得无已甚乎?且翟未可必胜,徒老我师,为邻国笑。”献公意稍转,即召勃鞮还师。

    献公疑群公子多重耳、夷吾之党,异日必为奚齐之梗,乃下令尽逐群公子,晋之公族无敢留者。于是立奚齐为世子,百官自“二五”及荀息之外,无不人人扼腕,多有称疾告老者。时周襄王之元年,晋献公之二十六年也。

    是秋九月,献公奔赴葵邱之会不果,于中途得疾,至国还宫。骊姬坐于足,泣曰:“君遭骨肉之衅,尽逐公族,而立妾之子,一旦设有不讳,我妇人也,奚齐年又幼,倘群公子挟外援以求入,妾母子所靠何人?”

    献公曰:“夫人勿忧。太傅荀息,忠臣也,忠不二心,孤当以幼君托之。”于是召荀息至于榻前,问曰:“寡人闻,‘士之立身,忠信为本’。何以谓之忠信?”

    荀息对曰:“尽心事主曰忠,死不食言曰信。”

    献公曰:“寡人欲以弱孤累大夫,大夫其许我乎?”

    荀息稽首对曰:“敢不竭死力?”

    献公不觉堕泪,骊姬哭声闻幕外。

    数日,献公薨。骊姬抱奚齐以授荀息,时年才十一岁,荀息遵遗命,奉奚齐主丧,百官俱就位哭泣。骊姬亦以遗命,拜荀息为上卿,梁五、东关五加左右司马,敛兵巡行国中,以备非常。国中大小事体,俱关白荀息而后行。

    以明年为新君元年,告讣诸侯。毕竟奚齐能得几日为君?且看下回分解。

    译文:

    话说晋献公吞并虢虞二国,群臣纷纷相贺,只有骊姬一人心中闷闷不乐,

    她本想让太子申生领兵伐虢,没想到被里克代替,而且一举成功,一时找不

    到加罪申生的机会。于是,她又将优人施召来说:“里克是太子的党羽,功

    高位重,我无法对付他。你有什么良策?“施说:“荀息以一璧一马灭掉虞

    虢二国,其智谋远在里克之上,功劳也不在里克之下。夫人若能请他做公子

    奚齐、卓子的老师,就足以抵抗里克的势力了。“骊姬请求献公,让荀息做

    了奚齐、卓子的老师。骊姬又对施说:“荀息虽已站在我们这边,但有里克

    在朝,必定会破坏我们的计划,你有什么办法可将里克赶走吗?“施说:“里

    克为人外表刚强,但内心却顾虑甚多。我们可以用利害关系打动他,先使他

    保持中立,然后再设法收服他为我们所用。里克好酒,请夫人为我安排一桌

    丰盛的酒席,我可利用陪他饮酒之机试探他。他如肯入伙,是夫人的福分,

    若不肯,我就算在和他开玩笑,谅他也不会将事情闹大。“骊姬赞许道:“此

    计甚好。“

    优人施先邀请里克,说:“大夫征讨虞虢二国,劳苦功高。我特地准备 下一桌酒席,想请大夫闲暇时畅饮一番。“里克欣然同意。于是施便携酒来 到里克家,让里克与其夫人孟入座,自己则在一旁侍奉劝酒,调笑助兴。酒 席过半,施对里克夫人孟说:“请主人赏我一杯酒喝,我现在有一首新歌要 献给主人。“孟斟酒递给施,问道:“新歌叫什么名字?”施回答:“歌名 就叫《暇豫》,大夫若能理会其中含意,可保终生富贵。“于是施放声唱道:

    暇豫之吾吾兮,不如乌乌。众皆集于苑兮,尔独于枯。

    菀何荣且茂兮?枯招斧柯!斧柯行及兮,奈尔枯何!优人施唱完,里克

    笑道:“什么是繁茂大树,什么是枯枝?”施说:“可用人来比方,有的人

    他的母亲是国君夫人,他也将会继位为君,这就是根深叶茂、众鸟来投的大

    树:而有的人他的母亲已死,他本人也受到别人诽谤诬陷,这就是根摇叶落

    无鸟栖息的枯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里克家。里克心中不快,命人将酒席

    撤去,自己则回到书房之中,徘徊良久,夜里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

    想:“这优人施在宫内外部极受宠幸,平时可以随便出入宫廷,今天他唱歌

    给我,一定是有所用意的,只是他话未讲完就走了,待明天我一定要好好问

    一问他。“里克捱到半夜,心中焦急,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吩咐侍从:“把

    优人施给我悄悄地请来,我有话要问他。“优人施见里克连夜派人相请,已

    知他的心思,连忙穿衣装束,随来人直入里克家中,里克让施坐在床边,用

    手扶着他的膝盖问:“你今日所说的大树枯枝一事,我已大略明白,你说的

    是不是在言指曲沃,你一定听到了什么消息,请你详细地跟我说一说。“施

    说:“我很久以前就想将此事告诉大夫,只因大夫是曲沃的师傅,才不敢直

    言,我是害怕你见怪啊!“里克说:“你帮我全家免祸,是一片好心,我怎

    能怪你呢?“施低头靠近枕边小声说道:“主公已答应夫人,要杀死太子申

    生,另立奚齐为太子。“里克心中吃惊,连忙问道:“还能劝主公回心转意

    吗?“施摇头说:“主公宠爱夫人,你是知道的,主公信任中大夫荀息,你

    也很清楚。夫人在宫内主持,中大夫在朝外张罗,你又怎么能劝阻此事呢?“

    里克沉默半晌后说:“听从主公杀死太子,我于心不忍;帮助太子反抗主公,

    我更不会干。如果我保持中立,两不相帮,自己可以逃过此难吗?““可以。”

    优人施说完便告辞,离开了里克家。

    里克仍难以成眠,便将往日所记的书简取出阅读,读到太史苏太卜偃为

    立骊姬卜卦一段,屈指一算正好十年,里克不由叹道:“卜卦之术,真是通

    神啊!“第二天里克来到大夫郑父家,让他屏去左右后说:“太史苏太卜偃

    的话,终于在十年后的今天应验了。“ 郑父问:“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里克说:“昨夜优人施告诉我,说主公要杀死太子申生,另立奚齐为太子。”

    郑父忙问:“你是怎么答复他的呢?”里克说:“我说我保持中立,两不 相帮。“ 郑父连连摇头,说:“你说这话,等于给人家火上浇油。你当时 应该假装毫不相信此事,他们见你不信,一定会有所忌讳而不敢立即动手, 你可乘此机会为太子多树党羽,使他的地位得以稳固,然后再向主公进言, 使他改变主意,这样一来还有可能挽回局面。可你却说要保持中立,使太子 陷入孤立,杀身大祸马上就要落在他身上了。“里克顿足长叹道:“可惜我 没能在事前与你商量!“里克辞别 郑父回家,上车时故意失足从车中摔下, 第二天便声称脚部受伤,不再上朝。史官有诗道:

    特羊具享优人舞,断送储君一曲歌。

    堪笑大臣无远识,却将中立佐操戈。

    优人施将说动里克一事报告骊姬,骊姬大喜,当晚就向献公请求道:“太

    子在曲沃已呆很久了,夫君何不将他召回,就说是妾在思念他,妾现在借机 给他施点恩惠,也好日后免遭大祸。“献公果然听从骊姬的话,将申生召回。 申生回到都城,先向献公拜礼问安,然后入宫参见骊姬,骊姬设宴招待,席 间两人言语甚是融洽。第二天申生入宫谢宴,骊姬再次将他留下用饭。当晚, 骊姬就抹泪哭泣,向献公说道:“妾本想使太子回心转意,所以请求将他召 回,没想到他对妾更加无礼。“献公急忙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骊姬 哭道:“妾将太子留下用饭,太子饮酒半醉,向妾调戏道:‘我父亲老了, 夫人年纪轻轻,以后可怎么办啊?‘妾当时十分生气,就不再理他。太子又 说: ‘过去我祖父年老,就把我母亲赠给了父君;现在我父亲也老了,他也 一定会将他心爱的女人赠送给我,这人除了你还有谁呢?‘说着太子就来拉 妾的手,妾连忙躲开才免受其辱。妾以上所说句句是真,夫君若不相信,明 日妾可试与太子同游园林,夫君从高台上观看,一定会发现他的无礼举动。“ 次日骊姬让人将太子召来与她同游园林。骊姬预先在自己头发上涂了蜂蜜, 一入园林就召来许多蜂蝶,落得满头都是,于是她便请申生为她驱蜂,申生 无奈,只得从后面用衣袖将蜂拂去。献公远远看见,以为太子真的在调戏骊 姬,不由心中大怒,马上就要下令将申生处死。骊姬跪下请求献公道:“太 子是妾召回的,若夫君将他杀死,别人一定会说是妾主使。再说宫中的男女 暖昧之事,外人也不会知道,暂且饶他一次吧。“献公应允,便又把太子赶 回了曲沃。

    几天后,献公出城到翟桓围猎,骊姬便趁机将优人施召来商议,派人到

    曲沃告诉太子说:“你母齐姜托梦给主公,说她在阴间饥饿难捱,须赶紧为

    她贡上祭品。“齐姜另有祠庙在曲沃,申生祭扫母祠,又派人将一部分祭品

    送给父亲献公,此时献公出猎未归,祭品便被暂且留在宫中。六日后献公归

    来,骊姬在酒中加入鸠毒,又在祭品上洒上毒粉,送给献公说:“妾梦见齐

    姜在阴间饥饿难当,因夫君出猎未归,便将此事告诉了太子,让他祭祀母祠。

    现在太子送来一些祭品,请夫君享用。“献公当即便要品尝,骊姬连忙跪下

    劝阻道:“从外面送来的酒食,得先试试是否有毒。”献公称许道:“说得

    也是。“于是便将杯中之酒倒在地上,地面随即隆起,献公又将一块肉抛给 狗吃,狗也当即死去。骊姬假装不信,又叫来一个小太监,命他将酒食吞下, 小太监不敢,骊姬便强行将食物塞进他嘴中,小太监果然也七窍流血而死。 骊姬假装大吃一惊,跑出厅堂,放声嚎哭道:“天啊,天啊!国家迟早是你 太子的,你的父亲也这么老了,你怎么连一天都等待不了,非要将他毒死不 可呀!“说罢,泪如泉涌,跪在献公跟前,抽泣着说:“太子所以要设此毒 谋,全是为了对付我们母子。请夫君将这些毒食赐给臣妾,妾宁愿代君而死!“ 说着就要捧酒喝下,献公连忙抢过酒倒在地上,心中生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来。骊姬见此情景,哭倒在地,咬牙切齿地说:“太子的心真是太狠了,连 他父亲都敢谋害,就别说其他人了!过去夫君想废去他的太子之位,妾不肯 答应,后来他在园林中调戏我,妾又劝说夫君饶他不死。而今夫君几乎因他 而死,是妾害了夫君啊!“献公沉默半晌,然后用手将骊姬扶起说道:“你 起来吧。我一定要将这个逆子处死。“献公当即出朝,召集群臣议事,群臣 除狐突、里克、 郑父外纷纷来到。

    献公将太子申生谋反弑君一事告诉群臣,群臣深知献公忌恨太子已久, 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言。东关五奏道:“太子暴虐无道,臣愿代主公领 兵攻打。“献公准奏,当即便命东关五为主将,梁五为副将,率战车二百辆 进攻曲沃。临行前,献公叮嘱道:“太子很会用兵,又深得曲沃百姓拥戴, 你们一定要小心从事,万不可轻敌。“狐突在家中闻听此讯,忙派人前去向 太子密报,申生将此事告诉太傅杜原款。杜原款说:“祭品曾在宫中存放六 日,肯定是在这期间被人做手脚下了毒。太子可速上书为自己辩诬,大臣中 也自会有明白事理的人为你说话,你可不能束手就死,坐以待毙啊!“申生 摇头说:“父君宠幸骊姬,若骊姬一日不在,便会寝食难安。我上书辩诬, 父君不信,只会增加我的罪名,即使侥幸相信于我,他又怎肯降罪于他所宠 爱的骊姬呢?这样一来只会使父君为难伤心,不如我死!“杜原款又劝道:

    “太子何不先逃亡别国,待以后再相机行事?”申生又摇头说:“父君受人 蒙骗,派兵攻我,我若以弑君弑父之名出走别国,人们将会怎样看待我?若 出走别国后将真相说出,是公开宣扬父君的错误,我和父君都会因此被诸侯 们笑话。我在内受父母困扰,在外受诸侯嘲笑,等于自陷双重困境;我弃君 而逃,保全性命,是畏罪怕死。我常听人说: ‘仁人不宣扬君主之过,智人 不自陷双重困境,勇人决不会贪生怕死。‘我申生岂能做一个不仁、不智、 不勇之人?“说完又坐下给狐突复信道:“申生有罪,不敢贪生而逃。父君 年事已高,公子奚齐年纪尚轻,晋国来日大难之际,还望大夫全力辅佐主持, 申生九泉之下有知,也将感激不尽。“随后向北跪拜行礼,自缢而死。申生 死后第二天:东关五、梁五领兵来到,他们见太子已死,便将太傅杜原款打 入囚车,押往都城,并向献公报告说:“太子自知无法逃脱国法惩罚,现已 自尽。“献公命杜原款在大殿上向群臣揭发太子之罪,杜原款不服,放声呼 喊道:“老天冤枉好人啊!我杜原款之所以不追随太子而死,宁愿作为俘虏 苟活到今天,就是为了能在这里替太子表明心迹。祭品在宫中曾留存六天, 就是有毒也早已失效。“骊姬在屏风后面闻听此言,急忙喊道:“杜原款对 太子辅导无方,还不赶快将他杀死?“献公急命武士用铜锤将杜原款头部击 碎。杜原款含冤而死。群臣无不暗暗流泪。

    梁五、东关五对优人施说:“重耳、夷吾是太子同党,太子虽死,两位

    公子仍在,我们心里很担忧。“施将此话告诉骊姬。让她派人将两位公子召

    回,于是骊姬又在半夜对献公哭诉道:“重耳、夷吾与太子申生实际上是同 谋,申生一死,两位公子一定会归罪于妾。现在他们终日操练兵马,想要攻 破都城,杀死为妾,夫君可不能不管。“献公不大相信,但第二天早晨就接 到内臣报告说:“两位公子前来朝拜,本已入关,但一听说太子申生已死。 就立即掉头回去了。“献公疑心顿起,说道:“不辞而去,他们一定是太子 的同谋!“当即便派侍卫勃鞮率兵赶赴蒲城捉拿公子重耳,派大夫贾华率兵 赴屈城捉拿公子夷吾。狐突将其次子狐偃叫到跟前,对他说:“公子重耳连 肋重瞳,天生奇相。为人又贤能精明,将来准会成就一番大事。现在你必须 立刻动身赶往蒲城,帮助他出奔别国,然后和你哥哥狐毛共同辅佐他。日后 再伺机收复国位。“狐偃遵从父命,连夜赶到蒲城投奔重耳。重耳得知献公 派人来捉拿他的消息,心中大惊,赶忙和狐毛、狐偃兄弟商议出奔之事,正 在这时,勃鞮率兵赶到,蒲城人想闭门拒敌。重耳连忙阻止说:“不可违抗 国君的命令。“勃鞮进入蒲城,将公子重耳的住宅包围,重耳与狐毛、狐偃 逃到家中后园,勃鞮持剑紧追,狐毛、狐偃先翻墙逃出,重耳正想翻墙,被 后面赶来的勃鞮拉住衣襟,一剑斩断,重耳趁机逃脱,三人遂逃奔翟国。勃 鞮只得带着斩下的那幅衣襟回去报告献公。

    翟国国君曾梦见一条苍龙盘踞城中,这时见重耳来到,忙热情迎候。不 一会儿,城下又陆续来了几辆小车,车上之人急呼开城。重耳以为是晋国追 兵,急令城上放箭,城下之人大叫道:“我们不是追兵,而是晋国愿意追随 公子的臣民。“重耳登城观看,认得其中为首之人正是晋国大夫赵衰,于是 忙命人打开城门,说:“赵大夫前来,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众人入城, 其中除大夫赵衰外,还有胥臣、魏犨、狐射姑、颠颉、介子推、先轸等人。 重耳大惊,问道:“诸位在朝做官,为何来到这里?”赵衰等人不约而同地 说:“主公失德乱政,宠幸妖姬,逼死太子,晋国早晚必遭大乱。我们向闻 公子宽厚仁义,礼贤下士,所以愿追随公子逃奔别国。“重耳闻听众人之言, 失声痛哭道:“诸位君子在我危难之际,前来助我,我重耳今生今世无论生 死都不会忘却诸位的恩德。“魏犨捋衣露臂,上前大声建议道:“公子在蒲 城经营多年,深受百姓拥戴,现在我们可以向狄族借兵,再动员起蒲城百姓, 杀向都城,眼下朝中人人心怀不满,一旦我们兵到,定会有人起而响应。到 那时清除朝中奸佞小人,安定国家社稷,告慰天下百姓,岂不比这样流离道 途。寄身别国为好?“重耳连连摇头,说道:“你的话虽令人心壮,但攻打 国都,使父君受惊之事,却不是我这个逃奔他国之人敢干的。“魏犨本是一 个鲁莽之人,这时他见公子不接受自己的建议,不禁咬牙切齿,双脚乱跺道:

    “公子害怕骊姬如害怕猛兽蛇蝎,如此胆怯,何日能成大事?”狐偃在一旁 边忙劝魏犨道:“公子并不是害怕骊姬,而是害怕因此落个不忠不孝之名罢 了。“魏犨这才不再言语。前人有一首古风,单说这群臣追随重耳逃亡一事:

    蒲城公子遭谗变,轮蹄西指奔如电。担囊仗剑何纷纷?英雄尽是山 西彦。山西诸彦争相从,吞云吐雨星罗胸。文臣高等擎天柱,武将雄夸 驾海虹。君不见,赵成子,冬日之温彻人髓。又不见,司空季,六韬三 略饶经济。二狐肺腑兼尊亲,出奇制变圆如轮。魏犨矫矫人中虎;贾佗 强力轻千钧。颠颉昂藏独行意,直哉先轸胸无滞。子推介节谁与俦?百 炼坚金任磨砺。颉颃上下如掌股,周流遍历秦齐楚。行居寝食无相离, 患难之中定臣主。古来真主百灵扶,风虎云龙自不孤。梧桐种就鸾凤集, 何问朝中菀共枯?

    重耳自幼谦恭礼让,向来待狐偃如父,待赵衰如师,待孤射姑如兄,朝野内 外的贤能才智之士无不愿与他结交,因而虽在落难逃亡之际,还是有许多名 士豪杰愿追随他而去。

    晋大夫郤芮与相助夷吾守屈城的吕饴甥是生死之交,虢射是夷吾的母 舅,因此独有这三人来屈城投奔公子夷吾。告知贾华领兵将到,夷吾随即下 令召集军卒守城,贾华本无定将公子夷吾拿回之意,带兵到屈城后,便有意 放松对夷吾的包围,并派人私下通知他说:“公子应当快速逃离,否则大军 一到就再也无法脱身了。“夷吾对郤芮说:“重耳逃亡翟国,我们也逃到那 里如何?“郤芮反对说:“主公怀疑两位公子同谋,所以才兴兵攻打。如今 若再逃向一国。那妖妇骊姬就更有说辞了。我们不如逃到梁国,梁国与秦国 相邻,秦国势大强大,又与我国有婚姻之好,等主公去世以后,我们正好可 借他们的力量来收复国位。“夷吾应允,于是便与郤芮等人逃向梁国,贾华 假装追赶不及,撤军返回都城。献公见贾华空手而归,不由大怒,责驾道:

    “两个公子你们一个也没捉拿回来,你是如何用兵的?”当即下令将贾华绑 缚斩首,大夫 郑父一旁奏道:“主公以前派人修筑蒲、屈两城,使两位公 子可以聚兵准备,这次未能将他们拿回,也不能全怪罪贾华。“梁五也奏道:

    “夷吾才智平唐,不足为虑。重耳素有贤能之名,很有号召力,这次人们就 纷纷追随他而去,以至使我们朝堂为之一空,而且他出奔的翟国与我国又是 世仇,若不攻取翟国,将重耳捉回,我晋国必会后患无穷。“献公听从二臣 之言,赦免了贾华,接着又让人将勃鞮召来。勃鞮听说贾华几乎被斩,连忙 跪下主动请求率兵伐翟,献公当时准奏。勃鞮率兵攻到翟城,翟国也在采桑 布下重兵,二军相持月余,未见胜负。 郑父又向献公奏道:“父子亲情, 断无斩尽杀绝之理,二位公子既然已逃亡国外,对他们如此追杀,显得太过 分了。再说与翟国作战,我们未必能胜,如此劳民伤财而久攻不下,必会被 诸侯见笑,主公还是主动撤兵吧!“献公无奈,只得命勃鞮班师回国。

    献公怀疑其他儿子与重耳、夷吾是一伙,担心日后奚齐继位时他们从中 作梗,便下令将其他几位公子尽数赶出晋国,同时正式立奚齐为太子。群臣 见此情景,除“二五”、荀息外无不扼腕痛惜,许多人告老托病回家,从此 闭门不出。其时是周襄王元年,晋献公二十六年。

    这年九年,献公赴葵邱没能参加诸侯盟会,于返回途中染病,匆忙返都 回宫。骊姬坐在献公脚下,向献公哭道:“夫君遭受骨肉分离之苦,将各位 公子驱逐,而立臣妾之子奚齐为太子,夫君一旦归西,妾一个妇人,奚齐年 纪又小,若众公子挟外援来夺取国位,臣妾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呢?“献公说:

    “夫人不必担忧,太傅荀息忠心不二,我会把太子好好地托付给他的。”于 是献公便把荀息召到床前,问:“我常听说‘士之立身,忠信为本。’你说 说什么是忠信。“荀息说。“尽心侍奉主上叫忠,至死不违背誓言叫信。” 献公说:“我想把年幼的太子托付给你,你能接受吗?”荀息跪下叩头,说:

    “臣定当尽心竭力,以死相报。”献公不由落泪。数日后献公病逝,骊姬怀 抱奚齐,将他交给荀息,这时奚齐年仅十一岁。荀息遵奉献公遗命,辅助太 子奚齐主丧,晋国文武百官都来吊唁。事后骊姬按照献公原先安排,封荀息 为上卿,执掌全国政务,加封梁五、东关五为左右司马,命他们派兵在国中 巡行,以防不测。荀息派出使节通告各国诸侯,并准备在第二年扶太子奚齐 正式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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