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回 萧夫人登台笑客 逢丑父易服免君

类别:集部 作者:冯梦龙(明)、蔡元放(清) 书名:东周列国志

    话说荀林父用郤雍治盗,羊舌职度郤雍必不得其死,林父请问其说。羊舌职对曰:“周谚有云,‘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慝者有殃。’恃郤雍一人之察,不可以尽群盗,而合群盗之力,反可以制郤雍,不死何为?”未及三日,郤雍偶行郊外,群盗数十人,合而攻之,割其头以去。

    荀林父忧愤成疾而死。晋景公闻羊舌职之言,召而问曰:“子之料郤雍当矣,然弭盗何策?"羊舌职对曰:”夫以智御智,如用石压草,草必罅生;以暴禁暴,如用石击石,石必两碎。故弭盗之方,在乎化其心术,使知廉耻,非以多获为能也!君如择朝中之善人,显荣之于民上,彼不善者将自化,何盗之足患哉?"景公又问曰:“当今晋之善人,何者为最?卿试举之!"羊舌职曰:”无如士会。其为人,言依于信,行依于义,和而不谄,廉而不矫,直而不亢,威而不猛,君必用之!"及士会定赤狄而还,晋景公献狄俘于周,以士会之功,奏闻周定王。定王赐士会以黻冕之服,位为上卿。遂代林父之任,为中军元帅,且加太傅之职,改封于范,是为范氏之始。

    士会将缉盗科条,尽行除削,专以教化劝民为善,于是奸民皆逃奔秦国,无一盗贼,晋国大治。

    景公复有图伯之意,谋臣伯宗进曰:“先君文公,始盟践土,列国景从。襄公之世,犹受盟新城,未敢贰也。自令狐失信,始绝秦欢。及齐、宋弑逆,我不能讨,山东诸国,遂轻晋而附楚。至救郑无功,救宋不果,复失二国,晋之宇下,惟卫、曹寥寥三四国耳!夫齐、鲁天下之望,君欲复盟主之业,莫如亲齐、鲁。盍使人行聘于二国,以联属其情,而伺楚之间,可以得志!"晋景公以为然,乃遣上军元帅郤克,使鲁及齐,厚其礼币。

    却说鲁宣公以齐惠公定位之故,奉事惟谨,朝聘俱有常期。至顷公无野嗣立,犹循旧规,未曾缺礼。郤克至鲁修聘,礼毕,辞欲往齐,鲁宣公亦当聘齐之期,乃使上卿季孙行父,同郤克一齐启行。方及齐郊,只见卫上卿孙良夫、曹大夫公子首,也为聘齐来到。四人相见,各道来由,不期而会,足见同志了。四位大夫下了客馆,次日朝见,各致主君之意。

    礼毕,齐顷公看见四位大夫容貌,暗暗称怪,道:“大夫请暂归公馆,即容设飨相待,"四位大夫退出朝门。

    顷公入宫,见其母萧太夫人,忍笑不住。太夫人乃萧君之女,嫁于齐惠公,自惠公薨后,萧夫人日夜悲泣。顷公事母至孝,每事求悦其意,即闾巷中有可笑之事,亦必形容称述,博其一启颜也。是日,顷公干笑,不言其故,萧太夫人问曰:“外面有何乐事,而欢笑如此?"顷公对曰:”外面别无乐事,乃见一怪事耳。今有晋、鲁、卫、曹四国,各遣大夫来聘。晋大夫郤克,是个瞎子,只有一只眼光著看人;鲁大夫季孙行父,是个秃子,没一根毛发;卫大夫孙良夫,是个跛子,两脚高低的;曹公子首,是个驼背,两眼观地。吾想生人抱疾,五形四体,不全者有之,但四人各占一病,又同时至于吾国,堂上聚著一班鬼怪,岂不可笑?"萧太夫人不信,曰:“吾欲一观之可乎?”顷公曰:“使臣至国,公宴后,例有私享,来日儿命设宴于后苑,诸大夫赴宴,必从崇台之下经过,母亲登于台上,张帷而窃观之,有何难哉?"话中略过公宴不题。单说私宴,萧太夫人已在崇台之上了。旧例使臣来到,凡车马仆从,都是主国供应,以暂息客人之劳。顷公主意,专欲发其母之一笑,乃于国中密选眇者、秃者、跛者、驼者各一人,使分御四位大夫之车。郤克眇,即用眇者为御;行父秃,即用秃者为御;孙良夫跛,即用跛者为御;公子首驼,即用驼者为御。齐上卿国佐谏曰:”朝聘,国之大事。宾主主敬,敬以成礼,不可戏也!“顷公不听。车中两眇、两秃、双驼、双跛行过台下,萧夫人启帷望见,不觉大笑,左右侍女,无不掩口,笑声直达于外。

    郤克初见御者眇目,亦认为偶然,不以为怪,及闻台上有妇女嘻笑之声,心中大疑,草草数杯,即忙起身,回至馆舍,使人诘问:“台上何人?"”乃国母萧太夫人也!“须臾,鲁、卫、曹三国使臣,皆来告诉郤克,言:”齐国故意使执鞭之人,戏弄我等,以供妇人观笑,是何道理?"郤克曰:“我等好意修聘,反被其辱,若不报此仇,非丈夫也!”行父等三人齐声曰:“大夫若兴师伐齐,我等奏过寡君,当倾国相助。"郤克曰:”众大夫果有同心,便当歃血为盟,伐齐之日,有不竭力共事者,明神殛之!“四位大夫聚于一处,竟夜商量,直至天明,不辞齐侯,竟自登车,命御人星驰,各还本国而去。国佐叹曰:”齐患自此始矣!“史臣有诗云:

    主宾相见敬为先,残疾何当配执鞭?

    台上笑声犹未寂,四郊已报起烽烟!

    是时鲁卿东门仲遂、叔孙得臣俱卒,季孙行父为正卿,执政当权,自聘齐被笑而归,誓欲报仇。闻郤克请兵于晋侯,因与太傅士会主意不合,故晋侯未许。行父心下躁急,乃奏知宣公,使人往楚借兵。

    值楚庄王旅病薨,世子审即位,时年才十岁,是为共王。史臣有楚庄王赞云:

    于赫庄王,干父之蛊;始不飞鸣,终能张楚。

    樊姬内助,孙叔外辅;戮舒播义,衄晋觌武。

    窥周围宋,威声如虎;蠢尔荆蛮,桓文为伍。

    楚共王方有新丧,辞不出师。行父正在愤懑之际,有人自晋国来述:“郤克日夜言伐齐之利,不伐齐难以图伯,晋侯惑之。士会知郤克意不可回,乃告老让之以政。今郤克为中军元帅,主晋国之事,不日兴师报齐仇。”行父大喜,乃使仲遂之子公孙归父行聘于晋,一来答郤克之礼,二来订伐齐之期。

    鲁宣公因仲遂得国,故宠任归父,异于群臣。时鲁孟孙、叔孙、季孙三家,子孙众盛,宣公每以为忧,知子孙必为三家所凌,乃于归父临行之日,握其手密嘱之曰:“三桓日盛,公室日卑,子所知也。公孙此行,觑便与晋君臣密诉其情,倘能借彼兵力,为我逐去三家,情愿岁输币帛,以报晋德,永不贰志,卿小心在意,不可泄漏!"归父领命,赍重赂至晋,闻屠岸贾复以谀佞得宠于景公,官拜司寇,乃纳赂于岸贾,告以主君欲逐三家之意。

    岸贾为得罪赵氏,立心结交栾、郤二族,往来甚密,乃以归父之言,告于栾书。书曰:“元帅方与季孙氏同仇,恐此谋未必协也,吾试探之。”

    栾书乘间言于郤克,克曰:“此人欲乱鲁国,不可听之。”遂写密书一封,遣人星夜至鲁,飞报季孙行父。

    行父大怒曰:“当年弑杀公子恶及公子视,皆是东门遂主谋,我欲图国家安靖,隐忍其事,为之庇护。今其子乃欲见逐,岂非养虎留患耶?”乃以郤克密书,面致叔孙侨如看之,侨如曰:“主公不视朝,将一月矣,言有疾病,殆托词也。吾等同往问疾,而造主公榻前请罪,看他如何?”亦使人邀仲孙蔑。蔑辞曰:“君臣无对质是非之理,蔑不敢往。”乃拉司寇臧孙许同行。

    三人行至宫门,闻宣公病笃,不及请见,但致问候而返。

    次日宣公报薨矣,时周定王之十六年也。

    季孙行父等拥立世子黑肱,时年一十三岁,是为成公。成公年幼,凡事皆决于季氏。季孙行父集诸大夫于朝堂,议曰:“君幼国弱,非大明政刑不可。当初杀嫡立庶,专意媚齐,致失晋好,皆东门遂所为也。仲遂有误国大罪,宜追治之。”诸大夫皆唯唯听命,行父遂使司寇臧孙许逐东门氏之族。

    公孙归父自晋归鲁,未及境知宣公已薨,季氏方治其先人之罪,乃出奔于齐国,族人俱从之。后儒论仲遂躬行弑逆,援立宣公,身死未几,子孙被逐,作恶者亦何益哉?髯翁有诗叹云:

    援宣富贵望千秋,谁料三桓作寇仇?

    楹折“东门”乔木萎,独余青简恶名留!

    鲁成公即位二年,齐顷公闻鲁与晋合谋伐齐,一面遣使结好于楚,以为齐缓急之助,一面整顿车徒,躬先伐鲁,由平阴进兵,直至龙邑。齐侯之嬖人卢蒲就魁轻进,为北门军士所获。顷公使人登车,呼城上人语之曰:“还我卢蒲将军,即当退师。”龙人不信,杀就魁,磔其尸于城楼之上。顷公大怒,令三军四面攻之,三日夜不息。城破,顷公将城北一角,不论军民,尽皆杀死,以泄就魁之恨。

    正欲深入,哨马探得卫国大将孙良夫,统兵将入齐境。顷公曰:“卫窥吾之虚,来犯吾界,合当反戈迎之。”乃留兵戍龙邑,班师而南。行至新筑界口,恰遇卫兵前队副将石稷已到,两下各结营垒。

    石稷诣中军告于孙良夫曰:“吾受命侵齐,乘其虚也。今齐师已归,其君亲在,不可轻敌。不如退兵,让其归路,俟晋、鲁合力并举,可以万全。”孙良夫曰:“本欲报齐君一笑之仇,今仇人在前,奈何避之?”遂不听石稷之谏,是夜率中军往劫齐寨。

    齐人也虑卫军来袭,已有整备。良夫杀入营门,劫了空营。方欲回车,左有国佐,右有高固两员大将,围裹将来。齐侯自率大军掩至,大叫:“跛夫,且留下头颅!"良夫死命相持,没抵当一头处。

    正在危急,却得宁相、向禽两队车马前来接应,救出良夫北奔,卫军大败。齐侯招引二将从后追来,卫将石稷之兵亦至,迎著孙良夫叫道:“元帅只顾前行,吾当断后!"良夫引军急走,未及一里,只见前面尘头起处,车声如雷。良夫叹曰:”齐更有伏兵,吾命休矣!"车马看看近前,一员将在车中鞠躬言曰:“小将不知元帅交兵,救援迟误,伏乞恕罪!"良夫问曰:”子何人也?“那员将答曰:”某乃守新筑大夫,仲叔于奚是也!悉起本境之众,有百余乘在此,足以一战,元帅勿忧!"良夫方才放心,谓于奚曰:“石将军在后,子可助之!"仲叔于奚应声麾车而去。

    再说齐兵遇石稷断后之兵,正欲交战,见北路车尘蔽天,探是仲叔于奚领兵来到。齐顷公身在卫地,恐兵力不继,遂鸣金收军,止掠取辎重而回。

    石稷和于奚亦不追赶,后与晋人胜齐归国,卫侯因于奚有救孙良夫之功,欲以邑赏之。于奚辞曰:“邑不愿受,得赐‘曲县’‘繁缨’,以光宠于缙绅之中,于愿足矣!"按《周礼》:天子之乐,四面皆县,谓之”宫县“;诸侯之乐,止县三面,独缺南方,谓之”曲县“,亦曰”轩县“;大夫则左右县耳。”繁缨“,乃诸侯所以饰马者。二件皆诸侯之制,于奚自恃其功,以此为请。卫侯笑而从之。

    孔子修《春秋》论此事,以为惟名器分别贵贱,不可假人,卫侯为失其赏矣。此是后话,表过不提。

    却说孙良夫收拾败军,入新筑城中,歇息数日。诸将请示归期,良夫曰:“吾本欲报齐,反为所败,何面目归见吾主?便当乞师晋国,生缚齐君,方出我胸中之气!"乃留石稷等屯兵新筑,自己亲往晋国借兵。

    适值鲁司寇臧宣叔亦在晋请师,二人先通了郤克,然后谒见晋景公,内外同心,彼唱此和,不由晋景公不从。

    郤克虑齐之强,请车八百乘,晋侯许之。郤克将中军,解张为御,郑邱缓为车右;士燮将上军,栾书将下军,韩厥为司马。于周定王十八年夏六月,师出绛州城,望东路进发。臧孙许先期归报,季孙行父同叔孙侨如帅师来会,同至新筑,孙良夫复约会曹公子首,各军俱于新筑取齐,摆成队伍,次第前行,连接三十余里,车声不绝。

    齐顷公预先使人于鲁境上觇探,已知臧司寇乞得晋兵消息,顷公曰:“若待晋师入境,百姓震惊,当以兵逆之于境上!"乃大阅车徒,挑选五百乘,三日三夜,行五百余里,直至鞍地扎营。

    前哨报:“晋军已屯于靡笄山下。"顷公遣使请战,郤克许来日决战。大将高固请于顷公曰:”齐、晋从未交兵,未知晋人之勇怯,臣请探之。"乃驾单车,径入晋垒挑战,有末将亦乘车自营门而出,高固取巨石掷之,正中其脑,倒于车上,御人惊走。

    高固腾身一跃,早跳在晋车之上,脚踹晋囚,手挽辔索,驰还齐垒,周围一转,大呼曰:“出卖余勇!”齐军皆笑,晋军中觉而逐之,已无及矣。

    高固谓顷公曰:“晋师虽众,能战者少,不足畏也!”

    次日,齐顷公亲自披甲出阵,邴夏御车,逢丑父为车右,两家各结阵于鞍,国佐率右军以遏鲁,高固帅左军以遏卫、曹,两下相持,各不交锋,专侯中军消息。齐侯自恃其勇,目无晋人,身穿锦袍绣甲,乘著金舆,令军士俱控弓以俟,曰:“视吾马足到处,万矢俱发!"一声鼓响,驰车直冲入晋阵,箭如飞蝗,晋兵死者极多。

    解张手肘,连中二箭,血流下及车轮,犹自忍痛,勉强执辔,郤克正击鼓进军,亦被箭伤左胁,摽血及屦,鼓声顿缓,解张曰:“师之耳目,在于中军之旗鼓,三军因之以为进退,伤未及死,不可不勉力趋战!”

    郑邱缓曰:“张侯之言是也,死生命耳!”郤克乃援桴连击,解张策马,冒矢而进,郑邱缓左手执笠,以卫郤克,右手奋戈杀敌,左右一齐击鼓,鼓声震天,晋军只道本阵已得胜,争先驰逐,势如排山倒海,齐军不能当,大败而奔。

    韩厥见郤克伤重,曰:“元帅且暂息,某当力追此贼!"言毕,招引本部驱车来赶,齐军纷纷四散,顷公绕华不注山而走。韩厥遥望金舆,尽力逐之,逢丑父顾邴夏曰:”将军急急出围,以取救兵,某当代将军执辔!"邴夏下车去了。

    晋兵到者益多,围华不注山三匝,逢丑父谓顷公曰:“事急矣!主公快将锦袍绣甲脱下,与臣穿之,假作主公,主公可穿臣之衣,执辔于旁,以误晋人之目,倘有不测,臣当以死代君,君可脱也!”顷公依其言。

    更换方毕,将及华泉,韩厥之车已到马首,韩厥见锦袍绣甲,认是齐侯,遂手揽其绊马之索,再拜稽首曰:“寡君不能辞鲁、卫之请,使群臣询其罪于上国,臣厥忝在戎行,愿御君侯,以辱临于敝邑!"丑父诈称口渴不能答言,以瓢授齐侯曰:”丑父可为我取饮!"齐侯下车,假作华泉取饮。水至,又嫌其浊,更取清者,齐侯遂绕山左而遁。恰遇齐将郑周父御副车而至。曰:“邴夏已陷于晋军中矣。晋势浩大,惟此路兵稀,主公可急乘之!"乃以辔授齐侯,齐侯登车走脱。

    韩厥先遣人报入晋军曰:“已得齐侯矣!"郤克大喜。及韩厥以丑父献,郤克见之曰:”此非齐侯也!"郤克曾使齐,认得齐侯,韩厥却不认得,因此被他设计赚去,韩厥怒问丑父曰:“汝是何人?”对曰:“某乃车右将军逢丑父,欲问吾君,方才往华泉取饮者就是!"郤克亦怒曰:”军法,‘欺三军者,罪应死’,汝冒认齐侯,以欺我军,尚望活耶?“叱左右,,缚丑父去斩!"丑父大呼曰:”晋军听吾一言,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丑父免君于患,今且为戮矣!"郤克命解其缚,曰:“人尽忠于君,我杀之不祥!"使后车载之。潜渊居士有诗云:

    绕山戈甲密如林,绣甲君王险被擒。

    千尺华泉源不竭,不如丑父计谋深。

    后人名华不注山为金舆山,正以齐侯金舆驻此而得名也。

    顷公既脱归本营,念丑父活命之恩,复乘轻车驰入晋军,访求丑父,出而复入者三次。国佐、高固二将闻中军已败,恐齐侯有失,各引军来救驾,见齐侯从晋军中出,大惊曰:“主公何轻千乘之尊,而自探虎穴耶?”顷公曰:“逢丑父代寡人陷于敌中,未知生死,寡人坐不安席,是以求之!"言未毕,哨马报:”晋兵分五路杀来了!"国佐奏曰:“军气已挫,主公不可久留于此,且回国中坚守,以待楚救之至可也!"齐侯从其言,遂引大军回至临淄去了。

    郤克引大军,及鲁、卫、曹三国之师,长驱直入,所过关隘尽行烧毁,直抵国都,志在灭齐。不知齐国如何应敌?再看下回分解。

    译文:

    话说荀林父用郤雍治理盗贼,羊舌职估计郤雍一定不得善终,林父询问 原因。羊舌职回答:“周的谚语说:‘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 依靠郤雍一人的侦察,不可能捉到所有的盗贼,而盗贼联合起来,反而可以 收拾郤雍,这样还有不死的?“没到三天,郤雍偶尔在郊外行走,有十多个 盗贼,群起而攻之,砍掉了他的脑袋。荀林父忧愤成疾而死。晋景公听说了 羊舌职的话,召见他说:“你预料郤雍的话太准了!那么治理盗贼用什么计 策?“羊舌职说:“你以智谋对付智谋,就像用石头去压草,草必然寻空隙 生长。用暴力对付暴力,就像用石头击石头,都要撞碎的。所以平息盗贼的 方法,在于感化思想,使他们知道廉耻,而不是捉的越多越好。您如果挑选 朝中最善良的人,让他的荣誉在所有人之上,那些不善良的人自己也会变好, 那样盗贼不是不足为患了吗?“景公又问:“当今晋国谁是最善良的人?你 推举一下。“羊舌职说:“谁也不如士会。他的为人,言依于信,行依于义, 和而不谄,廉而不矫,直而不亢,威而不猛。大王一定要用他。“等到士会 平定赤狄回来,晋景公把狄的俘虏献给周王,并把士会的功劳,报告给周定 王。定王赐士会■冕之服,封为上卿,便代替了林父的职位,为中军元帅, 并且还加任太傅之职。把范的地方改封给他,这就是范氏的由来。士会把缉 盗的法律,全部除掉,专以教育感化来劝民为善。于是奸民都逃到秦国,再 没有一个盗贼。晋国终于得到治理。

    这时,景公又有了当盟主的打算,谋臣伯宗进言说:“先君文公时,在 践土第一次会盟,各国都敬从。襄公又在新城为盟主,哪个国家都没二心。 自从令狐失信,才开始惹恼秦国。等到齐、宋两国杀国君,我们不去讨伐, 山东各国,便轻视晋国而依附了秦国。到救郑国没成,救宋国未果,又失去 了两国。晋的下属,除卫、曹等已经寥寥无几了。齐、鲁是天下的希望,君 主要恢复盟主的大业,莫不如和齐鲁两国亲近。何不派人去这两国行聘礼, 以联络感情,等待他们与楚国破裂,便可以得志。“晋景公认为他说得对, 便派上将军元帅郤克,去鲁国和齐国,并带去很丰厚的礼物。

    却说鲁宣公因为齐惠公定位的缘故,恭谨地奉事齐国,定期朝拜和送礼。 至顷公无野继位时,还是遵循规矩,未曾缺少过礼节。郤克到鲁国行聘礼完 毕后,告辞要去齐国,鲁国此时也到了去齐国行聘礼的时间,便派上卿季孙 行父同郤克一同启程。才到齐国郊外,只见卫国上卿孙良夫,曹国大夫公子 首,也去齐国行聘礼。四人相见,各道来由,不期而会,可谓志同道合了。 四位大夫住在公馆。第二天朝见齐侯,各致君主的美意。叙礼完毕,齐顷公 见了四位大夫的容貌,暗暗称奇,说:“大夫暂请回公馆,容我设宴招待。” 四位大夫听后,退出朝门。

    顷公入宫,见到母亲萧太夫人,忍不住笑了。太夫人是萧君的女儿,嫁

    于齐惠公。自惠公死后,萧夫人日夜悲泣。顷公很孝顺母亲,每件事都想使

    他高兴,即使闾巷中有可笑的事,也一定要形容讲叙,以博得她的一笑。这

    天,顷公光笑,不说明缘故,萧太夫人问:“外面有什么乐事,高兴成这样

    子?“顷公回答:“外面没有什么可笑的,只看见一桩怪事。今天有晋、鲁、

    卫、曹四国,各派大夫来行聘礼。晋大夫郤克是个瞎子,只用一只眼睛看人。

    鲁大夫季孙行父,是个秃子,没有一根头发。卫大夫孙良夫,是个跛子,两

    脚一高一低。曹公子首是个驼背,两只眼睛只是看地。我想人生得病,五形

    四体,不全的是有的。但是四人各占一种疾病,又同时来到我国,堂上聚着

    一班鬼怪,岂不可笑?“萧太夫人不信,说:“我想观看一下可以吗?”顷

    公说:“使臣到来,公宴后,按惯例还要分设小宴。来日儿命人在后苑设宴,

    诸大夫赴宴,必须从崇台之下经过。母亲登上高台,放下帷帐偷偷地观看,

    有什么难的?“

    略过公宴不提,单说私宴,萧太夫人已在崇台之上了。以前的惯例,使 臣来到,凡是车马仆从,都由主人供应,以使客人暂时休息。顷公的意思是 要让母亲一笑,便在国中秘密地选出瞎、秃、跛、驼各一人,让他们分别为 四位大夫驾车。郤克瞎,即用瞎子为驭手;行父秃,即用秃子为驭手;孙良 夫跛,即用跛子为驭手;公子首驼,即用驼子为驭手。齐国上卿国佐劝谏道:

    “朝聘,是国家的大事。宾恭主敬,敬才成礼,不可当儿戏。”顷公不听。 车中两瞎、两秃、双驼、双跛,行过台下,萧夫人掀开帷帐观望,不觉大笑, 左右侍女,无不掩口,笑声直传到外面。

    郤克刚见到驭手是瞎子时,也认为是偶然的事,不以为怪。等听到台上 有妇女嬉笑之声,心中大疑。草草喝了几杯酒,急忙起身,回到馆舍,派人 盘问:“台上是什么人?”回答:“是国母萧太夫人。”一会儿功夫,鲁、 卫、曹三国使臣都来告诉郤克,说:“齐国故意选驾车的人,戏弄我们,以 供妇人观看耻笑,是什么道理?“郤克说:“我们好意来修好,反被他们侮 辱,如果不报此仇,就不是大丈夫了!“行父等三人齐声说:“大夫如果兴 师伐齐,我们回去都奏知本国君王,倾国相助。“郤克说:“众大夫果然都 有这心思,便应当歃血为盟。伐齐之日,有不竭力共事的,让神灵处死他!“ 四位大夫聚在一起,商量一夜,直到天明,不辞齐侯,竞自登车,命驭手驾 车飞驰,各还本国去了。国佐叹道:“齐国忧患从现在开始了!”史臣有诗 云:

    主宾相见敬为先,残疾何当配执鞭? 台上笑声犹未寂,四郊已报起烽烟。 这时鲁卿东门仲遂,叔孙得臣都已故去。季孙行父为正卿,执政当权。

    自聘齐被笑而归后,发誓报仇。听说郤克向晋侯请兵,因与太傅士会意见不 一样,所以晋侯没答应,行父心中急躁,便奏知宣公,派人去楚借兵。值楚 庄王旅病逝,世子审继位,才十岁,称为共王。史臣有称赞楚庄王的诗一首:

    于赫庄王,干父之蛊;始不飞鸣,终能张楚。樊姬内助,孙叔外辅; 戮舒播义,衂晋觌武。窥周围宋,威声如虎;蠢尔荆蛮,桓文为伍! 楚共王因有丧事,推辞不予出兵。行父正在愤懑之际,有人自晋国来说:

    “郤克日夜向晋侯说伐齐之利,不伐齐难以称霸诸侯,晋侯被迷惑了。士会

    知道郤克主意不可改变,便告老让权。现在郤克为中军元帅,主持晋国的事,

    不久,要兴师报复齐侯了。“行父大喜,便派仲孙之子公孙归父到晋国行聘,

    一来答谢郤克之礼,二来商订伐齐的时间。鲁宣公因仲遂而得到国君的位子,

    所以宠任归父,对他另眼相待。当时鲁国孟孙、叔孙、季孙三家,子孙多而

    且兴旺,宣公常忧虑此事。预料自己子孙必为三家所欺凌,便于归父临行之

    日,握住他的手私下嘱咐:“三桓日见兴盛,公室日见衰弱,你是知道的。

    公孙这次去,找个机会与晋国君臣密谈此事,如果能借助他们兵力,为我驱

    出三家,情愿每年进贡,以报晋国的恩德。永远没有二心。小心在意,不可

    泄漏!“归父领命,备齐厚礼到晋国。听说屠岸贾又以谀佞得到景公的宠幸,

    官拜司寇。便贿赂岸贾,告诉主君欲逐三家之意。岸贾因为得罪了赵氏,一 心结交栾、郤二族,与他们交往密切。便把归父的话告诉了栾书。栾书说:

    “元帅与季孙氏对齐国有一样的仇恨,恐怕未必同意这个计谋,我试探一 下。“栾书找机会和郤克讲了。郤克说:“此人要乱晋国,不能听他的。” 便写信一封,派人星夜去鲁,飞报季孙行父。行父愤怒地说:“当年杀公子 恶及公子视,都是东门遂主谋,我为国家安宁,隐瞒了这事,还为他庇护。 现在他的儿子又要追随他,这不是养虎遗患吗?“便把郤克的密信,当面交 给叔孙侨如看了。侨如说:“主公不上朝,快一个月了。说有病,恐怕都是 托词呀!我们同去探病,到主公床前请罪,看他如何?“派人去请孙蔑,蔑 推辞说:“君臣之间没有对证是非的道理,我不敢去。”便拉司寇臧孙许同 行。三人走到宫门,听说宣公病重,来不及进见,只表示问候,便回去了。

    第二天,宣公死了。这是周定王十六年。季孙行父等拥立世子黑肱,他 只有十三岁,就是鲁成公。成公年幼,凡事都取决于季氏。季孙行父在朝堂 召集诸位大夫商议说:“君幼国弱,非明确政刑不可。当初杀嫡立庶,是为 了献媚齐国,以致失去了晋国。这都是东门遂做的事。仲遂有误国大罪,应 该追治。“诸大夫都唯命是从。行父便派司寇臧孙许,驱赶东门遂家族。公 孙归父从晋国归来,没进国境,知宣公已死,季氏正处治先人之罪,便出奔 齐国,族人都跟从了他。后儒议论仲遂弑杀君主,又立宣公,身死不久,子 孙就被驱逐,作恶的有什么好处?髯翁有诗叹道: 援宣富贵望千秋,谁料三桓作寇仇? 楹折“东门”乔木萎,独余青简恶名留。 鲁成公继位二年,齐顷公听说鲁国与晋国合谋伐齐,一面派使者和楚国 结好,作为齐危急时的帮手。一面整顿战车,先伐鲁国,由平阴进军,直到 龙邑。齐侯宠爱的卢蒲就魁轻敌冒进,被北门军士捉获。顷公派人登车,招 呼城上人说:“还我卢蒲将军,立即退兵。”龙邑的人不信,杀了就魁,在 城楼上把尸体肢裂了。顷公大怒,命令三军四面进攻,一连三昼夜,城被攻 破。顷公将城西北角的人,不论军民全部杀死,以泄杀就魁之恨。正要深入, 哨马探到卫国大将孙良夫,统兵将下齐国。顷公说:“卫国见我们国内空虚, 来进犯我国,应当掉过头迎击他们。“便留部分兵力把守龙邑,班师往南进 发。行到新界口,正遇到卫军前头部队副将石稷来到,两下都建了营垒。石 稷到中军告诉孙良夫说:“我接受命令攻占齐国,是想乘虚而入。现在齐军 已回来了,顷公亲自带队,不可轻敌。不如退兵,让给他们归去的路,等到 晋、鲁二国合力并举时,才会万无一失。“孙良夫说:“本来想报齐君一笑 之仇,现在仇人就夜面前,怎么能避呢?“便不听石稷的话,这天夜里率中 军去劫齐营。齐人也料到卫军来偷袭,已有准备。良夫杀入营门,劫了空营; 才要回车,左有国佐,右有高固,两员大将,围了上来。齐侯自己率大军来 到,大叫:“跛子,留下头来!”良夫死命抵抗,正在危急时,却得到了宁 相、向禽两队车马,前来接受。救出良夫往北逃奔。卫军大败。齐侯引两员 大将从后面追来,卫将石稷的兵也到了,迎着孙良夫叫道:“元帅只管前进, 我来断后。“良夫引兵急走,不到一里,只见前面尘头大起,车声如雷。良 夫叹道:“齐国还有伏兵,我性命完了!”车马眼看来到近前,一员将领在 车中鞠躬道:“小将不知元帅打仗,救援来迟了,还请恕罪!”良夫问道:

    “你是何人?”那员将领回答:“我是守新筑的大夫仲叔于奚。率领本部所

    有军士,还有一百多辆战车,足可一战,元帅不要忧虑。“良夫这才放心,

    对于奚说:“石将军在后面,你可以帮助他。”仲叔于奚应声挥车去了。

    再说齐兵遇到石稷断后的队伍,正要交战,见北面大路车尘蔽日,打探 是仲叔于奚领兵来到。齐顷公身在卫地,担心兵力不足,便鸣金收军,掠取 辎重而回。石稷和于奚也不追赶。——后来与晋人打败齐军回国,卫侯因为 于奚有救孙良夫的功劳,想封给他食邑。于奚推辞说:“我不愿意接受封邑, 如能赐给 ‘曲县’、‘繁缨’,从而荣耀缙绅之中,于奚就满足了。“按周 礼:天子的居地,四周都有县,叫“宫县”,请侯的居地,只有三面有县, 唯独南方没有,叫“曲县”,也叫“轩县”;大夫则左右有县,“繁缨”, 是诸侯装饰马用的。于奚的两个要求都是诸侯的待遇,于奚自恃有功,提出 这样的要求。卫侯笑着答应了。孔子著《春秋》,论到这件事,认为只有名 器能分别贵贱,不可给不应该给的人。卫侯赏赐不当!这是后话。

    却说孙良夫收拾败军,进入新筑城中。歇息数日,诸将请示回去的日期, 良夫说:“我本想报复齐国,反为齐国所败,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主公?应 当去晋国求兵,活捉齐君,方出我胸中之气!“便留石稷等屯兵在新筑,自 己亲自去晋国借兵。正遇上鲁国司寇臧宣叔也在晋国求兵。二人先和郤克通 话,然后去见晋景公,内外同心,彼此唱合,由不得景公不依从。郤克考虑 到齐国强大,请求战车八百辆,晋侯也答应了。郤克统帅中军,解张为驭手, 郑邱缓为车右。士燮统帅上军,栾书统帅下军,韩厥为司马。在周定王十八 年夏六月,从绛州城出兵,向东面进发。臧孙许先回鲁国报告,季孙行父和 叔孙侨如率兵一同到新筑。孙良夫又去约会曹公子首。各军都在新筑聚齐, 排列队伍,按次序前进,连接三十多里,车声不绝。

    齐顷公预先派人在鲁国边境上观测动静,已知道臧孙许借到晋兵的消 息。顷公说:“如果等待晋军入境,百姓就会震惊,应当把他们挡在边境外。” 便检查车仗,挑选出五百辆战车,三日三夜,行了五百里,一直到鞍地扎营。 前哨报说:“晋军己在靡 山下屯扎。”顷公派使者前去挑战,郤克答应明 天决战。大将高固对顷公说:“齐、晋两国从来没交过兵,不知晋人是勇是 怯,臣请求去探试一下。“于是驾驶单车,到晋营来挑战。晋国有一员末将 也乘车从营门出来,高固拿块大石头打过去,正中那人脑袋,倒在车上,驾 车的人惊慌逃跑。高固腾身一跃,早跳到晋将车上,脚踹晋车上的驭手,手 挽辔索,飞驰齐营,转了一圈,大喊:“出卖我余下的勇气!”齐军都大笑。 晋军发觉去追赶,已经来不及了。高固对顷公说:“晋军虽然人数多,能战 斗的少,不足畏惧。“第二天,齐顷公亲自披甲出阵,邴夏驭车,逢丑父为 车右。双方各在鞍地摆开阵势。国佐率右军阻止鲁军,高固帅左军阻止卫、 曹两军,两下相持,都不交锋,专等中军消息。齐侯自侍兵士勇敢,目无晋 人,身穿锦袍绣甲,乘着金舆,令军士都拉弓待命,说:“视我马足所到之 处,万箭齐发。“一声鼓响,驰车直冲入晋阵。一时箭如飞蝗,普兵死者极 多。解张胳膊时连中两箭,血流到车轮上,还是忍痛勉强拉住缰绳。郤克正 击鼓进军,也被箭伤了左胁,血淌到鞋上,鼓声顿时缓慢下来了。解张说:

    “军队的耳目,是中军的旗鼓,三军凭此或进或退。伤还来到死的程度,不

    可不全力鼓励士气。“郑邱缓说:“张侯的话对呀!死生由命吧!”郤克握

    住鼓锤狠擂,解张策马,冒着飞箭前进。郑邱缓左手拿着斗笠,用来保卫郤

    克,右手挥戈杀敌。左右一齐擂鼓,鼓声震天。晋军以为本阵已经得胜,争

    先恐后冲锋,势如排山倒海,齐军挡不住,大败而逃。韩厥见郤克伤势很重,

    说:“请元帅休息一下,我尽力追上这贼子!”说完,引本部军士驱车追赶,

    齐军纷纷逃散。顷公绕着华不注山奔走。韩厥远远望见金舆,带力追逐。逢 丑父对邴夏说:“将军急速冲出包围,去取救兵,我替你驭车。”邴夏下车 而去。晋兵来追的更多,围华不注山三圈。逢丑父对顷公说:“事情很危急 了!主公快将锦袍绣甲脱下,给我穿上,假扮成主公,您穿上臣的衣服,在 一旁执缰绳,来迷惑晋人。如果发生不测之事,我代君主去死,您快逃脱吧。“ 顷公依从了他的话。更换完衣服,就快到华泉了。韩厥的车,已快碰到马脑 袋了。韩厥见一人锦袍绣甲,以为是齐侯,便用手拉住马缰,行礼说:“我 们主君不能推辞鲁、卫两国的请求,命令群臣到贵国问罪。我在军中恭候你, 愿意为君侯驭车,回报您到敝邑的屈辱。“丑父假装口渴不能回答,把瓢给 齐侯说:“丑父为我取点水来。”齐侯下车,装做去华泉取水,到了水边, 嫌水混浊,又到另一处取清水。后来绕到山的左面逃走了,正好遇上齐将郑 周父驾车来到,说:“邴夏已陷在晋军中了!晋军势力浩大,只有这条路兵 力少,主公赶紧上车。“便把缰绳交给齐侯,然后登车走脱。韩厥先派人把 消息报告晋军说:“已经抓获齐侯了。”郤克大喜。等韩厥把丑父献上,郤 克见了说:“这不是齐侯呀!”郤克曾到过齐国,认识齐侯,韩厥却不认识, 因此被他设计逃走。韩厥生气地问丑父说:“你是谁?”回答:“我是车右 将军逢丑父。要问我的君王,方才去华泉取水的人就是。“郤克大怒,说:

    “军法:‘欺三军者,该当死罪!’你冒名齐侯,来欺骗我们,还想活吗?” 喝叱左右:“拉出去斩了!”丑父大呼说:“晋军听我一句话,从现在起没 有替君王赴死的了。丑父使君王免于受难,今天却被杀死了!“郤克命令解 开绑他的绳子,说:“他对君王尽忠,我杀他怕不祥。”便用车将其载走。 陶渊明有一首诗云:

    绕山戈甲密如林,绣甲君王险被擒。

    千尺华泉源不竭,不如丑父计谋深。

    后人叫华不注山为金舆山,正是因为齐侯金舆驻在此地而得名。

    顷公逃回本营,念丑父救命之恩,又乘轻率驰入晋军,寻找丑父,反复

    出入三次。国佐、高固二将,听说中军大败,恐怕齐侯有闪失,分别引大军 来救驾,见齐侯从晋军中出来,大惊道:“主公为何不保重千乘之尊,而自 探虎穴呢?“顷公说:“逢丑父代寡人陷在敌阵中,不知生死,我坐不安席, 所以来寻找。“话没完,哨马报:“晋兵分五路杀来了!”国佐说:“士气 已经受挫,主公不能久留在这里。暂且回国中坚守,等待楚国救兵的到来。“ 齐侯听了他的话,便引大军回到临淄去了。郤克引大军,以及鲁、卫、曹三 国之师,长驱直入,所过的关隘,全都烧毁,直抵齐国都,一心想灭掉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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