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越王句践与吴王夫差战,大败,保栖于会稽山上,乃使大夫种求行成于吴。吴许之。越王去会稽,入官于吴。三年,吴王归之。大夫种始谋曰:“昔者吴夫差不顾义而媿吾王。种观夫吴甚富而财有余,其刑繁法逆,民习于战守,莫不知也。其大臣好相伤,莫能信也。其德衰而民好负善。且夫吴王又喜安佚而不听谏,细诬而寡智,信谗谀而远士,数伤人而亟亡之,少明而不信人,希须臾之名而不顾后患。君王盍少求卜焉?” 越王曰:“善。卜之道何若?”大夫种对曰:“君王卑身重礼,以素忠为信,以请籴于吴,天若弃之,吴必许诺。”
于是乃卑身重礼,以素忠为信,以请于吴。将与,申胥进谏曰:“不可。夫王与越也,接地邻境,道径通达,仇雠敌战之邦,三江环之,其民无所移,非吴有越,越必有吴。且夫君王兼利而弗取,输之粟与财,财去而凶来,凶来而民怨其上,是养寇而贫邦家也。与之不为德,不若止。且越王有智臣曰范蠡,勇而善谋,将修士卒,饰战具,以伺吾间也。胥闻之,夫越王之谋,非有忠素。请籴也,将以此试我,以此卜要君王,以求益亲,安君王之志。我君王不知省也而救之,是越之福也。”吴王曰:“我卑服越,有其社稷。句践既服为臣,为我驾舍,却行马前,诸侯莫不闻知。今以越之饥,吾与之食,我知句践必不敢。”申胥曰:“越无罪,吾君王急之,不遂绝其命,又听其言,此天之所反也。忠谏者逆,而谀谏者反亲。今狐雉之戏也,狐体卑而雉惧之。夫兽虫尚以诈相就,而况于人乎?”吴王曰:“越王句践有急,而寡人与之,其德章而未靡,句践其敢与诸侯反我乎?”申胥曰:“臣闻圣人有急,则不羞为人臣仆,而志气见人。今越王为吾浦伏约辞,服为臣下,其执礼过,吾君不知省也而已,故胜威之。臣闻狼子野心,仇雠之人,不可亲也。夫鼠忘壁,壁不忘鼠,今越人不忘吴矣!胥闻之,拂胜,则社稷固,谀胜,则社稷危。胥,先王之老臣,不忠不信,则不得为先王之老臣。君王胡不览观夫武王之伐纣也?今不出数年,鹿豕游于姑胥之台矣。”
太宰嚭从旁对曰:“武王非纣臣耶?率诸侯以杀其君,虽胜,可谓义乎?”申胥曰:“武王则已成名矣。”太宰嚭曰:“亲僇主成名,弗忍行。”申胥曰:“ 美恶相入,或甚美以亡,或甚恶以昌,故在前世矣。嚭何惑吾君王也?”太宰嚭曰:“申胥为人臣也,辨其君何必翙翙乎?”申胥曰:“太宰嚭面谀以求亲,乘吾君王,币帛以求,威诸侯以成富焉。今我以忠辨吾君王。譬浴婴儿,虽啼勿听,彼将有厚利。嚭无乃谀吾君王之欲,而不顾后患乎?”吴王曰:“嚭止。子无乃向寡人之欲乎?此非忠臣之道。”大宰嚭曰:“臣闻春日将至,百草从时。君王动大事,群臣竭力以佐谋。”
因逊遯之舍,使人微告申胥于吴王曰:“申胥进谏,外貌类亲,中情甚疏,类有外心。君王常亲睹其言也,胥则无父子之亲、君臣之施矣。”吴王曰:“夫申胥,先王之忠臣,天下之健士也。胥殆不然乎哉!子毋以事相差,毋以私相伤,以动寡人,此非子所能行也。 ”太宰嚭对曰:“臣闻父子之亲,张户别居,赠臣妾、马牛,其志加亲,若不与一钱,其志斯疏。父子之亲犹然,而况于士乎?且有知不竭,是不忠,竭而顾难,是不勇,下而令上,是无法。”
吴王乃听太宰嚭之言,果与粟。申胥逊遯之舍,叹曰:“于乎嗟!君王不图社稷之危,而听一日之说。弗对,以斥伤大臣,而王用之。不听辅弼之臣,而信谗谀容身之徒,是命短矣!以为不信。胥愿廓目于邦门,以观吴邦之大败也。越人之入,我王亲为禽哉!”
太宰嚭之交逢同,谓太宰嚭曰:“子难人申胥,请为卜焉。”因往见申胥,胥方与被离坐。申胥谓逢同曰:“子事太宰嚭,又不图邦权而惑吾君王,君王之不省也,而听众彘之言。君王忘邦,嚭之罪也。亡日不久也。”逢同出,造太宰嚭曰:“今日为子卜于申胥,胥诽谤其君不用胥,则无后。而君王觉而遇矣。”谓太宰嚭曰:“子勉事后矣。吴王之情在子乎?”太宰嚭曰: “智之所生,不在贵贱长少,此相与之道。”
逢同出见吴王,惭然有忧色。逢同垂泣不对。吴王曰:“夫嚭,我之忠臣,子为寡人游目长耳,将谁怨乎?”逢同对曰:“臣有患也。臣言而君行之,则无后忧。若君王弗行,臣言而死矣!”王曰:“
子言,寡人听之。”逢同曰:“今日往见申胥,申胥与被离坐,其谋惭然,类欲有害我君王。今申胥进谏类忠,然中情至恶,内其身而心野狼。君王亲之不亲?逐之不逐?亲之乎?彼圣人也,将更然有怨心不已。逐之乎?彼贤人也,知能害我君王。杀之为乎?可杀之,亦必有以也。”吴王曰:“今图申胥,将何以?”逢同对曰:“君王兴兵伐齐,申胥必谏曰不可,王无听而伐齐,必大克,乃可图之。”
于是吴王欲伐齐。召申胥,对曰:“臣老矣,耳无闻,目无见,不可与谋。”吴王召太宰嚭而谋,嚭曰:“善哉,王兴师伐齐也。越在我犹疥癣,是无能为也。”吴王复召申胥而谋,申胥曰:“臣老矣,不可与谋。”吴王请申胥谋者三,对曰:“臣闻愚夫之言,圣主择焉。胥闻越王句践罢吴之年,宫有五灶,食不重味,省妻妾,不别所爱,妻操斗,身操概,自量而食,适饥不费,是人不死,必为国害!越王句践食不杀而餍,衣服纯素,不袀不玄,带剑以布,是人不死,必为大故。越王句践寝不安席,食不求饱,而善贵有道,是人不死,必为邦宝。越王句践衣弊而不衣新,行庆赏,不刑戮,是人不死,必成其名。越在我,犹心腹有积聚,不发则无伤,动作者有死亡。欲释齐,以越为忧。”吴王不听,果兴师伐齐,大克。还,以申胥为不忠,赐剑杀申胥,髡被离。
申胥且死,曰:“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今吴杀臣,参桀纣而显吴邦之亡也。”王孙骆闻之,旦即不朝。王召骆而问之:“子何非寡人而旦不朝? ”王孙骆对曰:“臣不敢有非,臣恐矣。”吴王曰:“ 子何恐?以吾杀胥为重乎?”王孙骆对曰:“君王气高,胥之下位而杀之,不与群臣谋之,臣是以恐矣。”王曰:“我非听子而杀胥,胥乃图谋寡人。”王孙骆曰: “臣闻君人者,必有敢言之臣,在上位者,必有敢言之士。如是,即虑日益进而智益生矣。胥,先王之老臣,不忠不信,不得为先王臣矣。”王意欲杀太宰嚭,王孙骆对曰:“不可。王若杀之,是杀二胥矣。”吴王近骆如故。
太宰嚭又曰:“图越,虽以我邦为事,王无忧。 ”王曰:“寡人属子邦,请早暮无时。”太宰嚭对曰: “臣闻驷马方驰,惊前者斩,其数必正。若是,越难成矣。”王曰:“子制之,断之。”
居三年,越兴师伐吴,至五湖。太宰嚭率徒谓之曰。谢战者五父。越王不忍,而欲许之。范蠡曰:“君王图之廊庙,失之中野,可乎?谋之七年,须臾弃之。王勿许,吴易兼也。”越王曰:“诺。”居军三月,吴自罢。太宰嚭遂亡,吴王率其有禄与贤良遯而去。越追之,至余杭山,禽夫差,杀太宰嚭。越王谓范蠡:“杀吴王。”蠡曰:“臣不敢杀主。”王曰:“刑之。”范蠡曰:“臣不敢刑主。”越王亲谓吴王曰:“昔者上苍以越赐吴,吴不受也。夫申胥无罪,杀之。进谗谀容身之徒,杀忠信之士。大过者三,以至灭亡,子知之乎? ”吴王曰:“知之。”越王与之剑,使自图之。吴王乃旬日而自杀也。越王葬于卑犹之山,杀太宰嚭、逢同与其妻子。
译文:
从前,越王勾践与吴王夫差交战,勾践大败,栖守在会稽山上,就派大夫文种去向吴王求和,吴王同意了越国的和议。
于是,勾践离开会稽,来到吴国当差服役。
三年之后,吴王放勾践返回越国。
大夫文种开始制定谋吴的计策,他对勾践说:“从前吴国夫差不顾道义,羞辱我们越国的君王.我观察吴国虽然十分富足,财物有余,但是,刑罚繁多,法令混乱。
吴国的百姓熟悉攻战坚守,对于战争方面的情况没有不了解的,但是,吴国的大臣却勾心斗角,喜欢互相攻击,互不信服。
可见,吴国的德化衰微,而百姓多自负其能,同时,吴王夫差又贪图安逸享乐,不采纳忠谏之言,而好听烦碎的诬言;他谋略不足,又信任谗佞小人,疏远有才德的人,屡屡伤害贤士能人,迫使这些人一再逃亡;他为人暗于明察,专断独行,听不进别人的谏劝,只知道追求眼前的好名声,却不去考虑后果。
针对吴国这样的现状,君王何不稍加试探呢?”越王勾践说:“很好。
那末,怎样去试探呢?”文种回答说:“君王可以故意降低自己的身分,准备厚重的礼物,以纯朴忠诚为信誓,去向吴国买粮食。
假如上天有抛弃吴国的意向,那末,吴国就一定会答应我们的请求。”于是越王勾践降抑身分,备好厚礼,以纯朴忠诚为信誓,向吴国求购粮食。
吴王夫差准备把粮食卖给越国,伍子胥上前谏劝说:“不能卖。
君王的国家与越国,地接境邻,道路相通,是仇人敌对的国爱。
吴、越两国为三江所环绕,两国的百姓没有别的地方可迁徙,因此,不是吴国占有越国,就是越国控制吴国。
况且君王在从前可以加倍获利的时候不去谋取,现在反而把粮食、财货输送给越国,粮财一去,凶祸就到来了;凶祸一来、,百姓必定怨恨执政的人,这是帮助敌人、使自己国家变得穷困的做法。
把粮食卖给越国也称不上德行,因此,还不如不卖。
而且越王有一个极富才智的大臣叫范蠡,范蠡既勇敢,又善于计谋-,正在训练士兵,修治战具,窥伺着我国,寻找着复仇的机会。
我听说,越王的请求,根本没有一点忠信纯朴的用心。
越王向我们买粮食,只是想以此来试探我国,以此来占卜求取,以便显示出与我国更加亲近,稳定君王的心意。
君王如果不知道省察辨识,轻易地决定去救助他们,那末,这就是越国的福分了。”吴王夫差说:“我降服了越国,但仍然让越国存在下去,而且勾践已经归顺,成为我们吴国的臣子,替我管理车驾、屋室的事务,他在我的马前退着行走,这些情况诸侯各国没有不知道的。
现在越国发生饥荒,我给他们粮食,我相信勾践一定不会另有所谋的。”伍子胥说:“越国本无罪,是君王使它处于危困亡国的境地。
君王当对不马上灭掉越国,反而接受勾践的求和,这是上天所安排的祸福反复之举。
君王疏远进谏忠言的人,却亲近那些谄媚奉承的人,这正如狐狸与野鸡戏斗,狐狸故意装出卑弱的样子,野鸡就轻信了,结果野鸡必定死在狐狸的爪下。
野兽、虫子尚且懂得用欺诈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更何况是人呢?”吴王夫差说:“越王勾践有饥荒的困难,我卖粮食帮助他,我对他的恩德彰明显着,广大无边,勾践他敢联合诸侯来反对我吗?”伍子胥说:“我听说圣人遇到困窘时,也不会以做别人的臣仆为羞耻,但是,他们的非凡志气却还是能被人看出的。
现在越王勾践在我们君王面前伏地而行,闭口少言,归服而为奴仆下人,他所执奉的礼节是过分的,只是我君不知道省察辨识罢了,所以才感到胜过他,以为对他有威慑。
我听说狼脱不了野心,仇人是亲近不得的,这正如老鼠忘记了墙壁,但墙壁忘不了老鼠一样,现在越国人也决不会忘记向我们吴国报仇!我还听说,能拨乱反正,国家就稳固;阿谀奉承占上风,国家便危险。
我是先王的老臣,假如对国家不忠不信,那末,也就不能称为先王的老臣了。
君王为什么不看看周武王讨伐殷纣王的古事?现在用不着几年的时间,鹿、猪之类的野兽、牲畜就会在吴国的姑胥台遨游了。”太宰豁在旁边回答说:“周武王原本不是纣王的臣子吗?武王率领诸侯们去杀他们的君主,虽然胜了,能称得上义吗?”伍子胥说:“但是,周武王却已因此而成就了名声。”太宰韶说:“臣子因为杀君主而成名,一般的人是不忍这样做的。”伍子胥说:“美恶是互相交错的,有的人非常好,但结果灭亡了;而有的人十分恶,结果却兴盛了,这样的事例在前代也不少见。
你伯豁为什么还要妄言以蛊惑我们君王呢?”太宰豁说:“伍子胥你身为一个臣子,替国君辨明是非,又何必要说那么多的话呢?”伍子胥说:“太宰藷当面奉承国君,以求获得君王的信任,还利用君王的影响,来谋取钱财,欺凌诸侯,聚敛致富。
现在我以一片忠诚为君王辨明悬非,正譬若为婴儿沐浴,虽然婴儿啼哭,、但还是不停止洗沐,因为那样做对他有极大好处。
太宰豁岂不是只想迎合我们君王的心意,而不去考虑后患吗?”吴王夫差说:“宰豁不要多说了,你恐怕是在迎合我的心意吗?这不是忠臣的作为。”太宰豁说:“我听说春天即将到来,百草就应时而生;君王如果想办大事,我们为臣子的一定竭说全力辅佐,谋成其事。”太宰豁于是退朝回到自己家里,他马上派人到吴王那儿去密告伍子胥,说:“伍子胥进谏,外表上好像非常亲近,实际上心里十分疏远,似乎有异心。
君王平常也亲耳听到他的话,他从来不讲父子亲情、君臣恩遇的。”吴王夫差说:“伍子胥是先王的忠臣、天下的壮士,他也许不会是那种不顾君臣恩遇的人,你不要在国事上跟他纠缠不清,也不要出于私心去中伤他,以此来打动我,这不是你所能做得到韵。”太宰豁回答谠:“我听说父子亲情,如果各立门户而居,则父亲一定赠给儿子奴仆、牛马,这样做的意思是施加亲情;假如一个钱都不给,那意思就是疏远了。
父子亲情犹且如此,更何况国君对待臣子呢?而且,身怀智谋,却不竭尽才智去辅佐国君,这就是不忠;虽能竭尽才智,却遇难而退,这就是不勇;在下位当臣子的人去指使、命令在上位的君主,这就是不遵国法。”于是,吴王听从了太宰豁的话,果然给了越国粮食。
伍子胥退朝回到家中,叹息说:“唉!伤心啊!君王竟然不顾国家的危亡,去听信一时之言。
太宰豁的话既不符合实情,又伤害太臣,君王居然采纳他的话。
君王不信任辅弼大臣,却亲近那些依靠谗言阿谀安身的小人,吴国的寿命不长了,如果不相信,我愿意挖出自己的眼睛挂在城门上,亲眼看看吴国的彻底败亡。
越国人一定会从这里进城,我们君王要被他们俘获了。”太宰韶的密友逢同对太宰豁说:“你与伍子胥作对,我帮你去试探一下。”于是,逢同去见伍子胥,伍子胥正与被离在一起。
伍子胥对逢同说:“你侍奉太宰豁,又不考虑国家的权谋,一意蛊惑我们君王,君王也太不注意省察了,就听信你们这些蠢猪的话。
君王不顾国家大事,就是太宰豁的罪过!吴国亡国的日子不远了!”逢同离开伍子胥家,就去见太宰豁,告诉他道:“今天我替你去伍子胥那儿探听了一下,伍子胥诽谤君王,说君王不采纳他的意见就会亡国。
也许君王一旦觉悟,还是会重用他的。”他还对太宰豁说:“你以后得努力啊!吴王现在还看重你吗?”太宰韶说:“有无聪明才智,不在于地位贵贱和年龄大小,而取决于交往的方法。”逢同离开太宰豁处,就去拜见吴王,一副羞愧忧怒的样子。
逢同只是流泪不言。
吴王说:“太宰豁是我的忠臣,你作为我的耳目之臣,说说应该埋怨谁?”逢同回答说:“我有担心呀。
我说了,君王能够去做,那末我就没有顾虑了;但是,如果君王不愿这样去做,我说出来就死定了!”吴王说:“你讲出来,我听你的。”逢同说:“今天我去见伍子胥,伍子胥正与被离在一起商议事情,他们面露愧色,好像有加害君王的意思。
伍子胥这个人进谏,表面上似乎是忠心耿耿,‘实际上用心险恶到了极点,他纳身于吴国却心似野狼。
君王亲近他还是不亲近他?放逐他还是不放逐他?亲近他,他是个圣人,将来会进一步产生怨恨之心,而且这种怨恨之心是永不会消除的。
疏远、放逐他,他是个贤人,其才智足以加害我们君王。
杀掉他又怎么样呢?假如能够杀他,也一定要有理由才行。”吴王说:“我现在想杀他,应该怎么办呢?”逢同回答说:“君王可以兴兵伐齐,伍子胥一定会进谏说不应该伐齐;君王不理睬他的话,仍然去攻打齐国,必定大获全胜,到那时候就有办法杀他了。”于是吴王夫差准备讨伐齐国,他召见伍子胥,伍子胥回答说:“我老了,耳朵听不清,眼睛看不见,不能参与计谋了。”吴王就召见太宰豁商议,太宰韶说:“君王决定兴兵征讨齐国,这真是太好了。
越国对于我们来说就如同疥癣一样,他们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吴王再次召见伍子胥商议,但伍子胥仍然说:“我老了,不能参与计谋了。”吴王夫差再三要求伍子胥出谋画策,伍子胥才回答说:“我听说即使是愚笨无知的人的话,圣明的君主也会认真去听,会有所择取的。
我听说越王勾践从我们吴国放遣回去的当年,虽然他宫里有五座烧饭菜的炉灶,但他的饮食却十分节俭,吃饭时从来没有第二种食品。
他减少妻妾人数,不别有所爱;他的夫人亲手拿斗,但他还要亲自拿着概,一定要量过后才煮了吃,遇到极饿的时候,也决不多量一点。
这个人不死,必定成为我们吴国的祸害。
越王勾践吃饭时不吃鱼肉就说饱了,衣服也都是素色的,穿染过的衣服决不上下同色,也不穿黑色的衣服,节俭到腰间所挂的宝剑也只用布条作带子;这个人不死,一定成为引发灾难的大祸根。
越王勾践晚上睡不安宁,吃饭也不求吃饱,但是,他亲近、敬重的卸都是有道之人;这个人不死,必定成为越国的国宝。
越王勾践自己衣服破了也不肯换新的,但对百姓却屡加赏赐,不轻易处罚杀戮人;这个人不死,将来一定能树立名声。
越国对于我们国家来说,正如心腹中所患有的积疾,不发作则没有伤害,一旦发作就有死亡的危险。
我的意见是,放弃齐国,把越国作为忧虑防备的重点。”吴王夫差没有听从伍子胥的谏劝,仍然坚持兴兵伐齐,结果大胜而还。
于是,吴王认为伍子胥不忠,赐剑让伍子胥自杀,同时又判处被离剃发之刑。
伍子胥临死时说:“从前夏桀杀死关龙逢,殷纣杀害王子比干,现在吴王杀我,这是与桀、纣合而为三,显出吴国的必亡。”王孙骆听到伍子胥被杀的消息,早上就没有上朝。
吴王夫差将王孙骆召来,问他:“你对我不满意,早上不来上朝,这是为什么?”王孙骆回答说:“找不敢对君王有什么不满意,我只是感到害怕。”吴王说:“你害怕什么?你认为我杀伍子胥是处罚得太重了吗?”王孙骆回答说:“君王气盛,伍子胥居于下位,君王就杀了他,也没有跟群臣商议一下,我因此感到害怕了。”吴王说:“我不是听信别人的话才杀伍子胥的,实在是伍子胥要谋害我。”王孙骆说:“我听说当国君的人,属下必定有直言敢谏的臣子;居于上位当官的人,手下也必定有直言敢说的吏属。
像这样的话,当臣子、吏属的人考虑问题就会天天有长进,而才智也会更充足。
伍子胥是先王的老臣,他不忠不信,是不配称为先王的臣子了。”吴王夫差心想把太宰韶也杀了,王孙骆回答说:“不能杀。
君王如果杀了太宰豁,那就是杀了两个伍子胥。”于是,吴王仍然像从前那样亲近王孙骆。
太宰韶又说道:“据我的谋测,越国虽然把我们吴国当作攻击的对象,但并没有什么危险,君王不必担忧。”吴王夫差说:“我把国家交给你了,你要早晚留意越国的动静。”太宰韶回答说:“我听说驷马在疾驰时,如果有人在前方惊扰的就斩首,那末,车行之道必定正直。
像这样去做,越国就难以成功了。”吴王说:“那就由你节制、决断一切吧。”,过了三年,越国兴兵讨伐吴国,越军一直攻至五湖。
太宰韶率领手下的人对他们说。
越军谢战,吴军接连五次挑战不成而返,越王勾践忍耐不住愤怒。
想出兵交战。
范蠡劝阻说:“君王在朝廷里精心计谋,现在却轻易地在战场上抛弃了,这样行吗?谋划了整整七年,一下子抛弃,是不应该的。
君王不能许战,这样,吴国就容易被兼并了。”越王说:“好吧。”越军驻扎了三个月,吴军于是不战自溃。
太宰豁就逃跑了,吴王夫差率领那些官吏和贤良之士也逃避而去。
越军穷追不舍,一直追到余杭山,活捉了夫差,杀了太宰韶。
越王勾践命令范蠡去杀夫差,范蠡说:“为臣的不敢去杀国君。”越王又命令说:“去处罚他。”范蠡说:“为臣的也不敢去处罚国君。”于是,越王勾践亲自去对夫差说:“从前上天把越国赐给吴国,但你却不接受;伍子胥没有罪过,你把他杀害了;你还重用那些靠谗谀立身的小人,杀戮忠信之士。
你有这样三件大过错,因此落到今天灭亡的地步。
你现在清楚这一点吗?”夫差说:“我知道。”越王把宝剑交给夫差,让他自杀。
于是,十天后夫差自杀了。
越王将他葬在卑犹山,又把太宰豁、逢同以及他们的妻子儿女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