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之俗,大抵好花。春时城中无贵贱皆插花,虽负担者亦然。花开时,士
庶竞为游遨,往往于古寺废宅有池台处为市,井张幄帟,笙歌之声相闻。最盛于
月陂堤、张家园、棠棣坊、长寿寺、东街与与郭令宅,至花落乃罢。洛阳至东京
六驿,旧不进花,自今徐州李相(迪)为留守时始进。御岁遣牙校一员,乘驿马
一日一夕至京师,所进不过姚黄、魏花三数朵,以菜叶实竹笼子藉覆之,使马上
不动摇,以蜡封花蒂,乃数日不落。大抵洛人家家有花,而少大树者,盖其不接
则不佳。春初时,洛人于寿安山中斫小栽子卖城中,谓之山篦子人家,治地为畦
塍种之,至秋乃接。接花工尤著者一人,谓之门园子,豪家无不邀之。姚黄一接
头,直钱五千,秋时立券买之,至春见花乃归其直。洛人甚惜此花,不欲传。有
权贵求其接头者,或以汤中蘸杀与之。魏花初出时,接头亦直钱五千,今尚直一
千。接时须用社后重阳前,过此不堪矣。花之木去地五七寸许,截之乃接,以泥
封裹,用软土拥之,以蒻叶作庵子罩之,不令见风,日唯南向,留一小户以达气,
至春乃去其覆,此接花之法也(用瓦亦奇)。种花必择善地,尽去旧土,以细土
用白敛末一斤和之。盖牡丹根甜,多引虫食,白敛能杀虫,此种花之法也。浇花
亦自有时,或用日未出,或日西时。九月旬日一浇,十月、十一月三日、二日
一浇,正月隔日一浇,二月一日一浇,此浇花之法也。一本发数朵者,择其小者
去之,只留一二朵,谓之打剥,惧分其脉也。花才落便翦其枝,勿令结子,惧其
易老也。春初既去蒻庵,便以棘数枝,置花丛上,棘气暖可以辟霜,不损花芽,
他大树亦然。此养花之法也。花开渐小于旧者,盖有蠹虫损之,必寻其冗,以
硫黄针之,其旁又有小穴如针孔,乃虫所藏处,花工谓之气葱,以大针点硫黄末
针之,虫乃死,花复盛,此医花之法也。乌贼鱼骨用以针花树,入其肤,花輙死,
此花之忌也。
译文:
洛阳百姓的习俗,是大多喜欢花,一到春天,城里不分贵贱都要插花,即便是挑担子卖苦力的也不例外。花开的时候,士大夫和一般百姓都争着游春赏花。往往在有亭台池塘的古庙或废宅处,形成临时街市,搭上帐幕,笙歌之声远近相闻。最热闹的要数月坡堤、张家园、棠棣坊、长寿寺东街与郭令宅等几处。要到花落,街市才会撤掉。洛阳到东京有六个驿站,原先洛阳并不向京城进献牡丹花。自徐州李相迪任“留守”时,才开始向东京进献牡丹。每年派衙校一员,乘驿马,一天一夜赶到东京。所进献的不过是姚黄、魏花三数朵。用菜叶把竹笼子里面垫好、盖好,使花在驿马上不动摇,用蜡把花蒂封好,就可让花几日不落。
一般洛阳人家家有牡丹,而很少有大树的,原因是牡丹要嫁接才好,不嫁接品种会退化。初春时,洛阳人到寿安山中砍小枝子到城里卖,称小枝子为山篦子。人们在家里把园中土地整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栽下去,到秋天才嫁接。精通嫁接的工人,被称作“门园子”,有钱人家都要邀请这样的人。姚黄一个接头值到五千钱,秋天时立下契约买定,嫁接好,到春天见到开花才付给工钱。洛阳人特爱惜这种花,不愿意公开其中的技术秘密,有位权贵想买姚黄接头(了解其中秘密),有人于是用开水把接头烫死卖给那位权贵。魏花起初一个接头也要值到五千钱,现在也还值一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