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曰:兵法孰为最深者?
靖曰:臣常分为三等,使学者当渐而至焉。一曰道,二曰天地,三曰将法。夫道之说至微至深,《易》所谓聪睿智神武而不杀者是也。夫天之说阴阳,地之说险易。用兵者,能以阴夺阳,以险攻易,孟子所谓天时地利者也。夫将法之说在乎任人利器,《三略》所谓得士者昌管仲所谓器必坚利者是也。
太宗曰:然。吾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上也,百战百胜中也,深沟高垒以自守者下也。以是较量孙武著书,三等具焉。
靖曰:观其文,迹其事,亦可差别矣。若张良、范蠡、孙武脱然高引不知所往,此非知道,安能尔乎。若乐毅管仲、诸葛亮战必胜,守必固,此非察天时地利,安能乎。其次王猛之保秦,谢安之守晋,非任将择材,缮完固,安能尔乎。故习兵之学,必先由下以及中,由中以上,则渐而深矣。不然,则垂空言,徒记诵,无足取也。
太宗曰:道家忌三世为将者,不可妄传也。不可不传也。卿其慎之。
靖再拜出,尽传其书与李{责力}。
(注:下学而上达)
[译文]
太宗问:古人的兵法,哪家是最深奥的?
李靖答:我曾把兵法分为三等,使学习的人循序渐进,逐步达到精通。一是“道”,二是“天地”,三是“将法”。所谓“道”是极为精深微妙的,就是《易经•系辞》所说的最有智慧的人,是不用刑杀而能服人的;所谓“天”是指夜间和白昼而言;所谓“地”是指险易而言。善于用兵的人,能够利用夜间以夺取白天难以取得的胜利,能够利用不利地形去进攻处于有利地形的敌人。孟子所说天时、地利就是这个道理。所谓“将法”,是指善于任用贤能和使用优良的兵器,就是《三略》所说的“得到贤能之士就能胜利”,和管仲所说的“器械必须坚固锋利”的道理。
太宗说:是这样。我认为不战而使敌人屈服的是上等,百战百胜的是中等,深沟高垒坚阵防守的是下等。按这样比较,孙武兵法三说法都有了。
李靖说:看了古人的文章,推究古人的事迹,也就可以看出差别了。如张良、范蠡、孙武三人成功以后,就毫无牵挂地超然引退,不知去向,若不是懂得“道”的微妙,怎能那样呢!如乐毅,管仲、诸葛亮能够战必胜,守必固,若不是明察天时地利,怎能那样呢!其次如王猛的安定前秦,谢安的捍卫东晋,若不是善于任用良将选择才,修备甲兵以求自固,怎能那样呢!所以学习兵法,必须先由下到中等,由中等到上等,就能逐渐由浅入深了。不然的话,就不过是只尚空谈,只知道背诵兵法的条文,那是不足取法的。
太宗说:道家的说法,忌讳三代为将,是说兵法不可妄传,但不可不传,你应慎重传授。
李靖再拜后退出,将他的全部兵书传授与李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