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阴、阳、木、火、土、金、水,九,与人而十者,天之数毕(1)也。故数者至十而止,书者以十为终,皆取之此。圣人何其贵者(2)?起于天,至于人而毕。毕之外(3)谓之物,物者投所贵之端(4),而不在其中。以此见人之超然万物之上,而最为天下贵也。人,下长万物,上参(5)天地。故其治乱之故,动静顺逆之气,乃损益阴阳之化,而摇荡四海之内。物之难知者若神,不可谓不然也。今投地死伤而不腾相助(6),投淖(7)相动而近,投水相动而愈远。由此观之,夫物愈淖而愈易变动摇荡也。今气化之淖,非直水也。而人主以众动之无已(8)时,是故常以治乱之气,与天地之化相殽(9)而不治也。世治而民和,志平而气正,则天地之化精,而万物之美起。世乱而民乖(10),志僻(11)而气逆,则天地之化伤,气生灾害起。是故治世之德,润草木,泽流四海,功过神明。乱世之所起亦博(12)。若是,皆因天地之化,以成败物(13),乘阴阳之资,以任其所为,故为恶愆(14)人力而功伤,名自过也。
天地之间,有阴阳之气,常渐(15)人者,若水常渐鱼也。所以异于水者,可见与不可见耳,其澹澹(16)也。然则人之居天地之间,其犹鱼(17)之离水,一也。其无间若气而淖于水。水之比(18)于气也,若泥之比于水也。是天地之间,若虚而实,人常渐是澹澹之中,而以治乱之气,与之流通相殽也。故人气调和,而天地之化美,殽于恶而味败,此易之物(19)也。推物之类,以易见难者,其情可得。治乱之气,邪正之风,是殽天地之化者也。生於化而反殽化,与运连也。
《春秋》举世事之道,夫有(20)书天,之尽(21)与不尽,王者之任也。《诗》云:“天难谌斯,不易维王。”此之谓也。夫王者,不可以不知天。知天,诗人之所难也。天意难见也,其道难理。是故明阳阴、入出、实虚之处,所以观天之志。辨五行之本末顺逆、小大广狭,所以观天道也。天志仁,其道也义。为人主者,予夺生杀,各当(23)其义,若四时;列官(24)置吏,必以其能,若五行;好仁恶戾(25),任德远刑,若阴阳。此之谓能配天。天者其道长万物,而王者长人。人主之大,天地之参(26)也;好恶之分,阴阳之理也;喜怒之发,寒暑之比(27)也;官职之事,五行之义也。以此长天地之间,荡四海之内,殽阴阳之气,与天地相杂。是故人言:既曰王者参天地矣,苟参天地,则是化矣,岂独天地之精哉。王者亦参而殽之,治则以正气殽天地之化,乱则以邪气殽天地之化,同者相益,异者相损之数(28)也,无可疑者矣。
【注释】
(1) 毕:终结、结束。 (2) 圣人何其贵者:应作“人何其贵者”, “圣”为衍文。 (3) 毕之外:指由天开始到人的十以外,即天、地…… 金、水、人之外的物。 (4) 物者投所贵之端:可能应作“物者数所贵之端”, “投”为“数”字之误。 (5) 参:高出。 (6) 不腾相助:应作“不能相动”,意为不能振动。相:偏指副词,偏向大地,指大地不振动。 (7) 淖(nào):稀泥。物品投人泥淖中会使泥淖发生振动,同时陷人泥淖中,故曰“近”。下句“远”义与此相反,因物人水中并不会停在水中,而要落人水底,所以说“远”。 (8) 已:停止。 (9) 殽(xiáo) :混杂。 (10) 乖:违背,指违阴阳之化。 (11) 僻:不正,邪僻。 (12) 所起:所出现的事。博:广博,指数量、种类多。 (13) 成败物:使物成功或失败。 (14) 愆(qiān) :过错。 (15) 渐:漫漫地影响。 (16) 澹澹(dàn dàn):波浪起伏的样子。 (17) 犹鱼之离水:应作“犹鱼之附水”。 (18) 比:并列,挨着。 (19) 易之物:应作“易见之物”, “见”字夺。 (20) 有:同“又”。 (21) 之尽:这种完全。之:此,这种。 (22) 《诗》云:引《诗》见《 大雅•大明》。毛诗作“天难忱斯,不易维王”。忱:信任。 (23) 当:对当,对等。 (24) 列官:确定官职位次。列:确定位次。 (25) 恶(wù)戾〔lì) :厌恶乖违。庚:违背,乖张。 (26) 参:参与。 (27) 比:接近联合。 (28) 相损之数:应作“相损天之数”。数:命运
【译文】
天、地、阴、阳、木、火、土、金、水,计九种,加上人共十种,上天之数就完全了。所以数目到达十就终止,书写的符号以十做为终结,全由这里取法。人类为什么可贵?因为他由天而起,到人而结束。在这之外叫做物,物是列数所贵重的开端,却又不在贵重的人当中。由此发现人类超越在万物之上,而是天下最为贵重的。人类,往下可以生长万物,往上高出上天。所以人类平治动乱的原因,活动、静止与顺从违逆之气,本是增减阴阳二气的变化,而摇荡在四海之内。物中难以知晓的如同神,不可以说不这样。如今投物到地无论死伤都不能活动,将物投入淖泥就会振动而接近,把物投入水中就会振动而越来越远。由此看来,物越在湿泥中,便越容易变动、摇荡。现在气转化为湿泥,不仅仅是水。而国君用众人动摇它永不停止,所以经常将治、乱的气,和天地的转化互相混杂而不能治理。社会得到治理而太平,百姓就和谐,志向平和,而气也正直,天地的变化越来越精粹,万物之美就出现。社会动乱,百姓就要乖违,志向邪僻,气就不顺,天地的变化受伤害,邪气就会生出,灾害出现。所以治理社会的恩德,润泽草木,恩泽流布四方,功业超过神明。乱世所出现的事情也很广泛。像这样,全部依循天地的变化,来使物成功或失败,凭着阴阳二气的资本,来听任它的做为,所以做恶事使人力出现过错,结果就会受伤害,名声自然有过错。
天地之间,有阴阳二气,经常浸染人体,如同水经常浸入鱼体。所以和水不同,只因为有的可以发现,和有的不可发现罢了,它们摇摇荡荡。然而人居处在天地之间,如同鱼依附水一样,它们之间没有空隙如同气在湿泥和水中一样。水和气相紧挨着,如同泥和水相紧挨着。这样天地之间,像是空虚,而实际却充实,人类经常浸染在摇摇荡荡的天地之气中,而用治乱之气,和它交流错杂。因此人气调和,天地的变化就美好,和丑恶错杂,味道就败坏,这是容易见到的事物。推广物的种类,用容易的发现难见的,它们的情况也可以得到。治乱之气,邪正之风,这是杂错天地变化的东西。由变化中产生,而反过来又因变化而错杂,和命运相连。
《春秋》列举人类社会的规律,又记录上在…… 这种完全和不完全,是君王的责任。《诗经》说:“上天难以信任,君王做起来不易。”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君王不可以不知道上天。知道上天,是诗人难以做到的事。上天的意向难以发现,它的规律难以理解。因此明瞭阴阳的隐入出现、充实空虚之处,用来观察上天的志向。分辨五行的本末顺逆、大小宽广狭窄,用来观察上天的规律。上天的志向是仁,它的规律是义。做国君的,给予、夺取,使之生,杀死,各个要与义理相当,如同四季;确定官职位次设置官吏,一定根据他的才能,如同五行;喜好仁爱,厌恶乖戾,任用德,远离刑罚,如同阴阳。这就叫做和上天相匹配。上天的原则是使万物生长,而天子的原则是使人成长。国君的伟大,是由于天地参与的;喜好厌恶的区分,是阴阳治理的;欢喜、忿怒的发生,是寒冷、暑热接近联合的结果;官吏职掌的事情,是依照五行的原则。用这些生长在天地之间,游荡在四海之内,错杂阴阳之气,和天地相混杂。所以人们说:“已经说过天子配合天地,如果配合天地,就是转化,哪里仅仅是天地的精气!天子也配合天地而使精气错杂,平安无事就用正气和天地的变化相错杂,动乱就用邪气和天地的变化相错杂,相同的互相补益,不同的减损上天的命运,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