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骏 从孙敬宪 庄伯 从弟安祖 裴延俊 裴佗 子让之 孙矩 皇甫和 裴果 裴宽 裴侠 子祥 肃 裴文举 裴仁基
裴骏,字神驹,小名皮,河东闻喜人也。父双硕,位恆农太守、安邑子,赠东雍州刺史、闻喜侯。骏幼而聪慧。亲表称为神驹,因以为字。弱冠,通涉经史,方检有礼度,乡里宗敬焉。盖吴作乱于关中,汾阴人薛永宗聚众应之,来袭闻喜。县令忧惶,计无所出。骏在家闻之,便率历乡豪奔赴之。贼退,刺史以状闻。会太武亲讨盖吴,引见骏。骏陈叙事宜,帝大悦,谓崔浩曰:“裴骏有当世才,其忠义可嘉。”补中书博士。浩亦深器骏,目为三河领袖。转中书侍郎。宋使明僧皓来聘,以骏有才学,假给事中、散骑常侍,于境上劳接。卒,赠秦州刺史、闻喜侯,谥曰康。
子修,字元寄。清辩好学,历位秘书中散、主客令。累迁中大夫,兼祠部曹事,职主礼乐,每有疑议,修斟酌故实,咸有条贯。卒,谥曰恭伯,宣武时追赠东秦州刺史。修早孤,居丧以孝闻。二弟三妹,并在幼弱,抚养训诲,甚有义方。次弟务早丧,修哀伤之,感于行路。爱育孤侄,同于己子,及将异居,奴婢田宅悉推与之,时人以此称焉。
子询,字敬叔。美仪貌,多艺能,音律博弈,咸所闲解。位平昌太守。时太原长公主寡居,与询私奸,明帝仍诏询尚焉。寻以主婿,特除散骑常侍。时本邑中正阙,司徒召询为之。询族叔昞,自陈情愿此官,询遂让焉。时论善之。寻监起居事,迁秘书监,出为郢州刺史。询以凡司戍主蛮酋田朴特,地居要险,众逾数万,足为边捍,遂表朴特为西郢州刺史。朝议许之。梁将李国兴寇边,朴特与部曲为表里声援,郢州获全,朴特颇有力焉。征为七兵尚书。武泰中,以本官兼侍中为关中大使。未及发,于河阴遇害。赠司空公,谥曰贞烈。无子。
修弟宣,字叔令。通辩博物,早有声誉。少孤,事母兄以孝友称。司空李冲有人伦鉴,见而重之。孝文初,征为尚书主客郎,累迁太尉长史。宣上言:自迁都以来,凡战阵之处及军罢兵还之道,所有骸骼无人覆藏者,请悉令州郡戍逻检行埋掩。并符出兵之乡,其家有死于戎役者,皆使招魂复魄,祔祭先灵,复其年租调。身被伤痍者,免其兵役。朝廷从之。出为益州刺史。宣至州绥抚,甚得戎羌之心。后晋寿更置益州,改宣所莅为南秦州。
宣家世以儒学为业,常慕廉退,每叹曰:“以贾谊之才,汉文之世,而不历公卿,将非运也?”乃谓亲宾曰:“吾本无当世之志,直随牒至此,禄厚养亲,效不光国,可以言归矣。”因奉表求解。宣武不许,乃作《怀田赋》以叙心焉。宣素明阴阳之书,自始患便克亡日,果如其言。赠豫州刺史,谥曰定,寻改为穆。子敬宪嗣。
敬宪字孝虞,少有志行,学博才清,抚训诸弟,专以读诵为业。淡于荣利,风气俊远。郡征功曹不就,诸府辟命,先进其弟,世人欢美之。司州牧、高阳王雍举秀才,射策高第,除太学博士。性和雅,未尝失色于人。工隶草,解音律,五言之作,独擅于时,名声甚重,后进咸共宗慕之。中山将之部,朝贤送于河梁,赋诗言别,皆以敬宪为最。其文不能赡逸,而有清丽之美。少有气病,年三十三卒,人物甚悼之。敬宪世有仁义于乡里,孝昌中,蜀贼陈双炽所过残暴,至敬宪宅,辄相约束,不得焚烧,为物所伏如此。永兴三年,赠中书侍郎,谥曰文。
敬宪弟庄伯,字孝夏。亦有文才,器度闲雅,喜愠不形于色;博识多闻,善以约言辩物。司空、任城王澄辟为行参军,甚加知赏。年二十一,上《神龟颂》,时人异之。文笔与敬宪相亚。临淮王彧北讨,引为记室参军,委以章奏之事。及闻敬宪寝疾,求假不许,遂径自还,亦矜而不问。扶侍兄病,昼夜不离于侧,形容憔悴。因葬敬宪于乡,遇病卒,年二十八。兄弟才学知名,同年俱丧,世共嗟惜之。永安三年,赠通直散骑侍郎,谥曰献。兄弟并无子,所著词藻,莫为集录。
庄伯弟献伯,廷尉卿、济州刺史,少以学尚风流,有名京洛。为政严酷,不得吏人之和,但以清白流誉。卒于殿中尚书。
骏从弟安祖,少聪慧,年八九岁,就师讲《诗》,至《鹿鸣篇》,语诸兄云:“鹿得食相呼,而况人乎。”自此未曾独食。弱冠,州辟主簿。人有兄弟争财,诣州相讼。安祖召其兄弟,以礼义责让之。此人兄弟,明日相率谢罪。州内钦服之。后有人劝其仕进,安祖曰:“高尚之事,非敢庶几,但京师辽远,实惮于栖屑耳。”于是闲居养志,不出城邑。曾天热,舍于树下。有鸷鸟逐雉,雉急投之,遂触树而死。安祖愍之,乃取置阴地,徐徐护视,良久得苏,喜而放之。后夜忽梦一丈夫,衣冠甚伟,著绣衣曲领,向安祖再拜。安祖怪问之,此人云:“感君前日见放,故来谢德。”闻者异焉。
后孝文幸长安,至河东,存访故老,安祖朝于蒲坂。帝与语甚悦,仍拜安邑令,以老病固辞,诏给一时俸以供汤药焉。年八十三,卒于家。
裴延俊,字平子,河东闻喜人也,魏冀州刺史徽之八世孙也。曾祖奣,谘议参军、并州别驾。祖双彪,河东太守,赠雍州刺史,谥曰顺。父山松,州主簿,行平阳郡事,以平蜀贼丁虫功,赠东雍州刺史。延俊少孤,事后母以孝闻。涉猎坟史,颇有才笔。举秀才,射策高第,除著作佐郎,累迁太子洗马,又领本邑中正。及太子恂废,以宫官例免。宣武即位,为中书侍郎。时帝专心释典,不事坟籍,延俊上疏致谏。后除司州别驾。及诏立明堂,群官博议,延俊独著一堂之论。太傅、清河王怿时典众议,读而笑曰:“子故欲远符仆射也。”明帝时,累迁幽州刺史。范阳郡有旧督亢渠,径五十里;渔阳、燕郡有故戾陵诸堨,广袤三十里,皆废毁多时,莫能修复。时水旱不调,延俊乃表求营造。遂躬自履行,相度形势,随力分督,未几而就,溉田百万余亩,为利十倍,百姓赖之。又命主簿郦恽修起学校,礼教大行,人歌谣之。在州五年,考绩为天下最。拜太常卿,历七兵殿中二尚书、散骑常侍、中书令、御史中尉,又以本官兼侍中、吏部尚书。延俊在台阁,守职而已,不能有所裁断直绳也。庄帝初,于河阴遇害。赠仪同三司、都督、雍州刺史。子元直、敬猷,并有学尚,与父同时遇害。元直赠光州刺史。敬猷妻丞相、高阳王雍外孙,超赠尚书仆射。延俊从叔爱丑、桃弓并见称于乡里。
子夙,字买兴。沈雅有器识,仪望甚伟,孝文见而异之。吏部尚书、任城王澄有知人鉴,每叹美夙,以远大许之。位河北太守,以忠恕接下,百姓感而怀之。卒于郡。三子,范、升之、鉴。
鉴字道徽,性强正,有学涉,卒于廷尉卿。鉴居官清苦,时论称之。赠东雍州刺史。
子泽,颇有文学。齐孝昭初,为斋帅,奏舍人。孝昭崩,魏收议为恭烈皇帝,泽正色抗论曰:“魏收死后,亦不肯为恭烈之谥,何容以拟大行。且比皇太后不豫,先帝飧寝失常,圣躬贬损,今者易名,必须加孝。”遂改为孝昭。因此忤旨,出为广州司马。寻历位中书侍郎,兼给事黄门侍郎,以漏泄免。后为散骑侍郎,寻为诽毁大臣赵彦深等,兼咏石榴诗,微以托意,有人以奏武成,武成决杖六十,髡头除名。后主即位,为清河郡守。与祖珽有旧,珽奏除尚书左丞,又引为兼黄门。执政疾其祖珽之党,与崔季舒等同见诛。
泽本劲直,无所回避,及被出追还,折节和光。然好戏笑,无规检,故频败。妻钜鹿魏氏,恩好甚隆,不能暂相离,泽每从驾,其妻不宿。亦至性强立,时人以为健妇夫半。
延俊从祖弟良,字元宾,稍迁尚书考功郎中。时汾州吐京胡薛羽等作逆,以良兼尚书左丞,为西北道行台。时有五城郡山胡冯宜都、贺悦回成等,以妖妄惑众,假称帝号,服素衣,持白伞白幡,率诸逆众,于云台郊抗王师。良大破之。又山胡刘蠡升,自云圣术,胡人信人,咸相影附,旬日之间,逆徒还振。以良为汾州刺史,加辅国将军,行台如故。良以城人饥窘,夜率众奔西河。汾州之居西河,自良始也。孝静初,为卫大将军、太府卿,卒于官。赠吏部尚书,谥曰贞,又重赠侍中、尚书仆射。
子叔祉,粗涉文学,居官甚著声绩,位终司空右长史。
良从父兄子庆孙,字绍远。少孤,性倜傥,重然诺。正光末,汾州吐京群胡薛悉公、马牒腾并自立为王,众至数万。诏庆孙为募人别将,招率乡豪以讨之。庆孙每摧其锋,进军深入,至云台郊;大战郊西,贼众大溃。征赴都,除直后。于是贼复鸠集,北连蠡升,南通绛蜀,凶徒转盛。以庆孙为别将,从轵关入讨,深入二百余里,至阳胡城。朝廷以此地被山带河,衿要之所,明帝末,遂立邵郡,因以庆孙为太守。庆孙务安缉之,咸来归业。尔硃荣之死也,世隆拥众北度,诏庆孙为大都督,与行台源子恭率众追击。庆孙与世隆密通,事泄,追还河内斩之。
庆孙任侠有气,乡曲壮士及好事者多相依附,抚养咸有恩纪。在郡日,逢岁饥凶,四方游客恆有百余,庆孙自以家粮赡之。性虽粗武,爱好文流,与诸才学之士咸相交结。轻财重义,坐客恆满,是以为时所称。
延俊从祖弟仲规,少好经史,颇有志节。咸阳王禧为司州牧,辟为主簿,仍表行建兴郡事。车驾自代还洛,次于郡境。仲规备供帐,朝于路侧。诏仲规曰:“畿郡望重,卿何能自致此也?”仲规曰:“陛下弃彼玄壤,来宅紫县,臣方跃马吴、会,冀功铭帝籍,岂一郡而已。”孝文笑曰:“冀卿必副此言。”驾还,见咸阳王曰:“昨得汝主簿为南道主人,六军丰赡。元弟之寄,殊副所望。”除司徒主簿。仲规父在乡疾病,弃官奔赴,以违制免。久之,中山王英征义阳,引为统军,奏复本资。于阵战没。赠河东太守,谥曰贞。无子,弟叔义以第二子伯茂后之。
伯茂少有风望,学涉群书,文藻富赡,释褐奉朝请。大将军、京兆王继西讨,引为铠曹参军。南征绛蜀陈双炽,为行台长孙承业行台郎中。承业还京师,留伯茂仍知行台事。以平薛凤贤等,赏平阳伯。再迁散骑常侍,典起居注。太昌初,为中书侍郎。永熙中,孝武帝兄子广平王赞盛选宾寮,以伯茂为文学。后加中军大将军。
伯茂好饮酒,颇涉疏傲。久不徙官,曾为《豁情赋》。天平初迁鄴,又为《迁都赋》。二年,因内宴,伯茂侮慢殿中尚书、章武王景哲。景哲遂申启,称伯茂弃其本列,与监同行,以梨击案,傍污冠服,禁庭之内,令人挈衣。诏付所司,后竟无坐。
伯茂既出后其伯仲规,与兄景融别居。景融贫窘,伯茂了无赈恤,殆同行路,世以此贬薄之。卒,年三十九,知旧叹惜焉。
伯茂末年,剧饮不已,乃至伤性,多有愆失。未亡前数日,忽云吾得密信,将被收掩,乃与妇乘车西逃避。后因顾指壁中,言有官人追逐,其妻方知其病。卒后,殡于家园。友人常景、李浑、王元景、卢元明、魏季景、李骞等十许人于墓傍置酒设祭,哀哭涕泣,一饮一酹,曰:“裴中书魂而有灵,知吾曹也。”乃各赋诗一篇。李骞以魏收亦与之友,寄以示收。收时在晋阳,乃同其作,论叙伯茂,其十字云:“临风想玄度,对酒思公荣。”时人以伯茂性侮傲,谓收诗颇得事实。赠散骑常侍、卫将军、度支尚书,雍州刺史,重赠吏部尚书,谥曰文。伯茂曾撰晋书,竟未能成。无子,兄景融以第二子孝才继。齐武平末,位中书舍人。
叔义亦有学行,累迁太山太守,为政清静,吏人安之。迁司徒从事中郎。卒,赠东秦州刺史,谥曰宣。
子景融,字孔明,笃学好属文。举秀才,射策高第,除太学博士,稍迁谏议大夫,领著作。元象中,仪同高岳以为录事参军。弟景龙、景颜被劾廷尉狱,景融入选。吏部拟郡,为御史中尉崔暹所弹,云其贪荣昧进,遂坐免官。病卒。景融卑退廉谨,无竞于时,虽才不称学,而缉缀无倦,文词泛滥,理会处寡。所作文章,别有集录。
景颜颇有学尚,孝静初,为司空长史,在官贪秽,为中尉崔暹所劾,遇病死狱中。
延俊族兄聿,字外兴,以操尚贞立,被孝文所知。为北中府长史。时帝以聿与中书侍郎崔亮清贫,欲以干录优之,乃以亮带野王县事,聿带温县。时人荣之。卒于平秦郡太守,赠洛州刺史。子子袖入关西。
延俊族人瑗,字珍宝,太和中析属河北郡。少孤贫,清苦自立。为汝南王悦郎中令。孝静初,卒于雍州刺史。
延俊从父兄宣明,位华州刺史,有惠政,谥曰简。二子景鸾、景鸿,并有逸才,河东呼景鸾为骥子,景鸿为龙文。景鸾位华州刺史。子文端,齐行台郎。四子,愿、安志、弘、振。景鸿,齐和夷郡守。子叔卿,博涉有孝行,时人号曰“裴曾子”。隋贝丘令。子神举、神符,而神举最知名。
裴佗,字元化,河东闻喜人也。六世祖诜,仕晋位太常卿。因晋乱,避地凉州。苻坚平河西,东归,因居解县。世以文学显,五举秀才,再举孝廉,时人美之。父景惠,州别驾。佗容貌魁伟,聩然有器望。举秀才,以高第除中书博士。累迁赵郡太守,为政有方,威惠甚著,狡吏奸人,莫不改贯,所得俸禄,分恤贫穷。转前将军、荆州刺史,郡人恋仰,倾境饯送。蛮酋田盘石、田敬宗等部落万余家,恃众阻险,不宾王命,前后牧守,未能降款。佗至州,单使宣慰,示以祸福,田敬宗闻风归附。于是合境清晏,襁负至者千余家。后加中军将军,以老乞还。卒,遗令不听请赠,不受赗襚,诸子皆遵行之。
佗性刚直,不好与俗人交游,其投分者必当时名胜。清白任真,不事家产,宅不过三十步,又无田园,暑不张盖,寒不衣裘,其贞俭若此。子让之。
让之字士礼,年十六丧父,殆不胜哀。其母辛氏泣抚之曰:“弃我灭性,得为孝子乎!”由是自勉。辛氏高明妇人,又闲礼度;夫丧,诸子多幼弱,广延师友,或亲自教授,内外亲属有吉凶礼制,多取则焉。
让之少好学,有文情,清明俊辩,早得声誉。魏天平中,举秀才,对策高第。累迁屯田、主客郎中,省中语曰“能赋诗,裴让之”。为太原公开府记室。与杨愔友善,相遇则清谈竟日。愔每云:“此人风流警拔,裴文季为不亡矣。”梁使至,常令让之摄主客郎。
第二弟诹之奔关右,兄弟五人皆拘系。齐神武问云:“诹之何在?”答曰:“昔吴、蜀二国,诸葛兄弟各得尽心,况让之老母在此,君臣分定,失忠与孝,愚夫不为。伏愿明公以诚信待物。若以不收处物,物亦安能自信?以此定霸,犹却行而求道耳。”神武善其言,兄弟俱释。
历文襄大将军主簿,兼中书舍人。后兼散骑常侍聘梁。文襄尝入朝,让之导引,容仪醖籍,文襄目之曰:“士礼,佳舍人也。”迁长兼中书侍郎,领舍人。齐受禅,静帝逊居别宫,与诸臣别,让之流涕歔欷。以参掌仪注,封宁都县男。帝欲以为黄门侍郎,或言其体重不堪趋侍,乃除清河太守。至郡未几,杨愔谓让之诸弟曰:“我与贤兄交款,企闻善政,适有人从清河来,云奸吏敛迹,盗贼清靖。期月之期,翻更非速。”
清河有二豪吏田转贵、孙舍兴,久吏奸猾,多有侵削,因事遂胁人取财,计赃依律不至死,让之以其乱法,杀之。时清河王岳为司州牧,遣部从事案之。侍中高德政旧与让之不协,密奏言:“当陛下受禅之时,让之眷恋魏朝,呜咽流涕,比为内官,情非所愿。”既而杨愔请救之,云罪不合死。文宣大怒,谓愔曰:“欲得与裴让之同冢邪!”于是无敢言者,事奏,竟赐死于家。
让之次弟诹之,字士正。少好儒学,释褐太学博士。尝从常景借书百卷,十许日便返。景疑其不能读,每卷策问,应答无遗。景叹曰:“应奉五行俱下,祢衡一览便记,今复见之于裴生矣。”杨愔阖门改葬,托诹之顿作十余墓志,文皆可观。让之、诹之及皇甫和、和弟亮,并知名于洛下。时人语曰:“诹胜于让,和不如亮。”司空高乾致书曰:“相屈为户曹参军。”诹之复书不受署。沛王开大司马府,辟为记室。迁鄴后,诹之留在河南。西魏领军独孤信入据金墉,以诹之为开府属,号曰“洛阳遗彦”。信败,诹之居南山,洛州刺史王元轨召为中从事。西师忽至,寻退,遂随西师入关。周文帝以为大行台仓曹郎中。卒,赠徐州刺史。
次谳之,字士平。七岁便勤学,早知名。累迁司徒主簿。杨愔每称叹曰:“河东士族,京官不少,唯此家兄弟,全无乡音。”谳之虽年少,不妄交游,唯与陇西辛术、赵郡李绘、顿丘李构、清河崔赡为忘年友。昭帝梓宫将还鄴,转仪曹郎。尤悉历代故事,仪注、丧礼皆能裁正。为许昌太守,客旅过郡,皆出私财供给,人间无所预。代下日,为吏人所怀。仕周,卒伊川太守。
次谋之,字士令。少有风格,邢邵每云“我裴四”。武成为开府,辟为参军,掌书记。
次讷之,字士言。纯谨有局量。弱冠为平原公开府墨曹,掌书记,从至并州。其母在鄴,忽得心痛,讷之是日不胜思慕,心亦惊痛,乃请急而还。当时以为孝感。文宣践阼,幸晋阳。皇太子监国;留讷之与杜台卿并为斋帅,领东宫管记。转太子舍人,奏中书舍人事。卫尉杜弼被其家客诬云“有怨言,诽讪时政”。并称讷之与弼交好,亦知之。坐免官。卒,天统中追赠平州刺史。
长子曰樊,出后让之。次子矩,最知名。
矩字弘大,襁褓而孤;及长,好学,颇爱文藻,有智数。世父让之谓曰:“观汝神识,足成才士,欲求宦达,当资干世之务。”矩由是始留情世事。仕齐,为高平王文学。齐亡,不得调。隋文帝为定州总管,补记室,甚亲敬之。以母忧去职。及帝作相,遣使驰召之,参相府记室事。受禅,迁给事郎,奏舍人事。伐陈之役,领元帅记室。既破丹阳,晋王广令矩与高颎收陈图籍。
明年,奉诏巡抚岭南。未行而高智慧、汪文进等作乱,吴、越道闭。上难遣矩行,矩请速进,上许之。行至南康,得兵数千人。时俚帅王仲宣逼广州,遣其部将周师举图东衡州,矩与大将军鹿愿赴之。贼立九栅,屯大庾岭,共为声援。矩进击破之。贼惧,释东衡州,据原长岭,又击败之。遂斩师举,进军自南海拔广州,仲宣惧而溃散。矩所绥集者二十余州,又承制署渠帅为刺史县令。及还,上大悦,命升殿劳苦之,谓高颎、杨素曰:“韦洸将二万兵,不能早度岭,每患其兵少。裴矩以三千弊卒径至南海,有臣若此,朕亦何忧。”以功拜开府,赐爵闻喜县公,赉物二千段。除户部侍郎,迁内吏侍郎。
时突厥强盛,都蓝可汗妻大义公主即宇文氏女,由是数为边患。后因公主与从胡私通,长孙晟先发其事,矩请出使说都蓝,显戳宇文。上从之,竟如其言。公主见杀后,都蓝与突利可汗构难,屡犯亭鄣。诏太平公史万岁为行军总管,出定襄道,以矩为行军长史,破达头可汗于塞外。万岁被诛,功竟不录。上以启人可汗初附,令矩抚慰之。还,为尚书左丞。其年,文献皇后崩,太常旧无仪注,矩与牛弘、李百药等据齐礼参定。转吏部侍郎,名为称职。炀帝即位,营建东都,矩职修府省,九旬功就。
时西域诸蕃多至张掖与中国交市,帝令矩掌其事。矩知帝方勤远略,诸胡至者,矩诱令言其国俗山川险易,撰西域图记三卷,入朝奏之。其序曰:
臣闻禹定九州,导河不逾积石。秦兼六国,设防止于临洮。故知西胡杂种,僻居遐裔,礼教之所不及,书典之所罕传。自汉氏兴基,开拓河右,始称名号者有四十六国。其后分立,乃五十五王。仍置校尉、都护,以存招抚。然叛服不恆,屡经征战。后汉之世,频废此官;虽大宛以来,略知户数,而诸国山川,未有名目。至如姓氏、风土、服章、物产,全无纂录,世所弗闻。复以春秋递谢,年代久远,兼并诛讨,互有兴亡。或地是故邦,改从今号;或人非旧类,同袭昔名。兼复部人交错,封疆移改,戎狄音殊,事难穷验。于阗之北,葱岭以东,考于前史,三十余国。其后更相屠灭,仅有十存,自余沦没,扫地俱尽,空有丘墟,不可记识。
皇上应天育物,无隔华夷;率土黔黎,莫不慕化。风行所及,日入以来,职贡皆通,无远不至。臣既因抚纳,监知关市,寻讨书籍,访采胡人。或有所疑,即详众口,依其本国服饰仪形,王及庶人各显容止,即丹青摸写为《西图域记》,共成三卷,合三十五国。仍别造地图,穷其要害,从西顷以去,北海之南,纵横所互,将二万里。谅由富商大贾,周游经涉,故诸国之事,罔不偏知。复有幽荒远地,卒访难晓,不可凭虚,是以致阙。而二汉相踵,西域为传,户人数十,即称国王,徒有名号,有乖其实。今者所编,皆余千户,利尽西海,多产珍异。见山居之属,非有国名及部落小者,多亦不载。
发自燉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各有襟带。北道从伊吾经蒲类海、铁勒部、突厥可汗庭,度北流河水、至拂菻国,达于西海。其中道从高昌、焉耆、龟兹、疏勒,度葱岭,又经䥽汗、苏勒沙那国、康国、曹国、何国、大小安国、穆国,至波斯,达于西海。其南道从鄯善、于阗、硃俱波、喝盘陀,度葱岭,又经护密、吐火罗、挹騑、忛延、漕国,至北婆罗门,达于西海。其三道诸国,亦各自有路,南北交通。其东安国、南婆罗门国等,并随其所往,诸处得达。故知伊吾、高昌、鄯善并西域之门户也,总凑燉煌,是其咽喉之地。
以国家威德,将士骁雄,泛濛汜而扬旌,越昆仑而跃马,易如反掌,何往不至。但突厥、吐谷浑分领羌胡之国,为其拥遏,故朝贡不通。今并因商人,密送诚款,引领翘首,愿为臣妾。圣情含养,泽及普天,服而抚之,务在安辑。故皇华遣使,弗动兵车,诸蕃既从,突厥可灭。混一戎夏,其在兹乎。不有所记,无以表威化之远也。
帝大悦,赐物五百段,每日引矩至御坐,亲问西方之事。矩盛言胡中多诸宝物,吐谷浑易可并吞。帝由是甘心,将通西域,西夷经略,咸以委之。
后迁黄门侍郎,复令往张掖,引致西蕃,至者十余国。大业三年,帝有事于恆岳,咸来助祭。帝将巡河右,复令矩往敦煌,矩遣使说高昌王麹伯雅及伊吾吐屯设等,啖以厚利,导之使入朝。及帝西巡,次燕支山。高昌王、伊吾设等及西蕃胡二十七国谒于道左,皆令佩金玉,被锦罽,焚香奏乐,歌舞喧噪。复令张掖、武威士女盛饰纵观,填咽周互数十里,以示中国之盛。帝见而大悦。竟破吐谷浑,拓地数千里。并遣兵戍之,每岁委输巨亿万计。诸蕃惧慑,朝贡相续。帝谓矩有绥怀略,进位银青光禄大夫。
其年冬,帝至东都。矩以蛮夷朝贡者多,讽帝令都下大戏,征四方奇伎异艺陈于端门街,衣锦绮、珥金翠者以十万数。又勒百官及百姓士女列坐棚阁而纵观焉,皆被服鲜丽,终月而罢。又令交市店肆皆设帷帐,盛酒食,遣掌蕃率蛮夷与人贸易,所至处悉令邀延就坐,醉饱而散。蛮夷嗟叹,谓中国为神仙。帝称矩至诚,谓宇文述、牛弘曰:“裴矩凡所陈奏,皆朕之成算,朕未发,矩辄以闻。自非奉国,孰能若是。”
帝遣将军薛世雄城伊吾,令矩共往经略。矩讽谕西域诸国曰:“天子为蕃人交易悬远,所以城耳。”咸以为然,不复来竞。及还,赐钱四十万。矩又白状,令反间射匮,潜攻处罗。后处罗为射匮所迫,竟随使者入朝。帝大悦,赐矩貂裘及西域珍器。
从帝巡塞北,幸启人帐。时高丽遣使先通于突厥,启人不敢隐,引之见帝。矩因奏曰:“高丽地本孤竹国,周代以之封箕子,汉世分为三郡,晋氏亦统辽东。今乃不臣,列为外域,故先帝欲征之久矣。但以杨谅不肖,师出无功。当陛下时,安得不事,使此冠带之境仍为蛮貊之乡乎?今其使朝于突厥,亲见启人合国从化,必惧皇灵之远暢,虑后服之先亡,胁令入朝,当可致也。”帝曰:“如何?”矩曰:“请面诏其使,放还本国,遣语其王,令速朝觐。不然者,当率突厥,即日诛之。”帝纳焉。高元不用命,始建征辽之策。
王师临辽,以本官领武贲郎将。明年,复从至辽东。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高丽,帝令矩兼掌兵事。以前后度辽功,进位右光禄大夫。
时皇纲不振,人皆变节,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内史侍郎虞世基等用事,文武多以贿闻。唯矩守常,无赃秽之响,以是为世所称。后以杨玄感初平,帝令矩安集陇右,因之会宁,存问曷萨那部落,遣阙达度设寇吐谷浑,频有虏获,部落致富。还而奏状,帝大赏之。后从至怀远镇,诏护北蕃军事。
矩以始毕可汗部众渐盛,献策分其势。将以宗女嫁其弟叱吉设,拜为南面可汗。叱吉不敢受,始毕闻而渐怨。矩又曰:“突厥本淳,易可离间,由其内多有众胡,尽皆桀黠,教导之耳。臣闻史蜀胡悉尤多奸计,幸于始毕,请诱杀之。”帝曰:“善。”矩因遣人告胡悉曰:“天子大出珍物,今在马邑,欲共蕃内多作交关,若前来者,即得好物。”胡悉信之,不告始毕,率其部落,尽驱六畜争进,冀先互市。矩伏兵马邑,诱而斩之。诏报始毕曰:“史蜀胡悉忽领部落,走来至此,云背可汗,请我容纳。今已斩之,故令往报。”始毕亦知其状,由是不朝。
十一年,帝北巡狩,始毕率骑数十万围帝于雁门,诏矩与虞世基宿朝堂以待顾问。及围解,从至东都。属射匮可汗遣其犹子率西蕃诸胡朝贡,诏矩宴接之。
寻从幸江都宫。时四方盗贼蜂起,郡县上奏者不可胜计。矩言之,帝怒,遣矩诣京师接蕃客。以疾不行。及义兵入关,帝遣虞世基就宅问矩方略。矩曰:“太原有变,京畿不静,遥为处分,恐失事机,唯愿銮舆早还。”俄而骁卫大将军屈突通败问至,矩以闻,帝失色。矩素勤谨,未尝忤物,又见天下方乱,恐为身祸,其待遇人,多过其所望,故虽厮役,皆得其叹心。
时从驾骁果数有逃散。帝忧之,以问矩。矩曰:“今车驾留此,已经二年。骁果之徒,尽无家口,人无匹合,则不能久安。臣请听兵士于此纳室。”帝大书曰:“公定多智,此奇计也。”因令矩检校为将士等娶妻。矩召江都境内寡妇及未嫁女皆集宫监。又召诸将帅及兵等恣其所取。因听自首,先有奸通妇女及尼、女官等,并即配之。由是骁果等悦,咸相谓曰:“裴公之惠也。”
宇文化及反。矩晨起将朝,至坊门,遇逆党数人,控矩马诣孟景所。贼皆曰:“不关裴黄门。”既而化及从百余骑至,矩迎拜,化及慰谕之。令矩参定仪注,推秦王子浩为帝。以矩为侍内,随化及至河北。化及僭帝号,以矩为尚书右仆射,加光禄大夫,封蔡国公,为河北道宣抚大使。
及宇文氏败,为窦建德所获。以矩隋代旧臣,遇之甚厚。复以为吏部尚书,转尚书右仆射。建德起自群盗,未有节文,矩为之制定朝仪,旬月之间,宪章颇拟于王者。建德大悦。及建德败时,矩与其将曹旦等于洛州留守。旦长史李公淹及大唐使人魏徵等说旦及齐善行,令矩归顺。旦等从之,乃令矩与徵、公淹领旦及八玺,举山东之地归降。授左庶子,转詹事、户部尚书,卒。
让之第六弟谒之,字士敬。少有志节,好直言。文宣末年昏纵,朝臣罕有言者。谒之上书正谏,言甚切直。文宣将杀之,白刃临颈,谒之辞色不变。帝曰:“痴汉何敢如此!”杨愔曰:“望陛下放以取后世名。”帝投刀叹曰:“小子望我杀尔以取后世名,我终不成尔名。”遣人送出。齐亡,卒于壶关令。
皇甫和者,字长谐,安定朝那人。其先因官,寓居汉中。祖澄,南齐秦、梁二州刺史。
父征,字子玄,梁安定、略阳二郡守。魏正始二年,随其妻父夏侯道迁入魏。道迁别上勋书,欲以徽为元谋。徽曰:“创谋之始,本不关预,虽贪荣赏,内愧于心。”遂拒而不许。梁州刺史羊灵祐重其敦实,表为征虏府司马,卒。
和十一而孤。母夏侯氏才明有礼则,亲授以经书。及长,深沈有雅量,尤明礼义,宗亲吉凶,多相谘访。卒于济阴太守。子聿道,以干局知名,位广平令。隋大业初,比部郎。
和弟亮,字君翼。九岁丧父,哀毁有若成人。齐神武起义,为大行台郎中。亮率性任真,不乐剧职,除司徒东阁祭酒。思还乡里,启乞梁州褒中,即本郡也。后降梁。以母兄在北,求还。梁武不夺也。至鄴,无复宦情,遂入白鹿山,恣泉石之赏,纵酒赋诗,超然自乐。复为尚书殿中郎,摄仪曹事。以参撰禅代仪注,封榆中男。亮疏慢自任,无干务才,每有礼仪大事,常令余司摄焉。
性质朴纯厚,终无片言矫饰。属有敕下司,各列勤惰。亮三日不上省,文宣亲诘其故。亮曰:“一日雨,一日醉,一日病酒。”文宣以其恕实,优容之,杖胫三十而已。所居宅洿下,标榜卖之。将买者或问其故,亮每答云:“为宅中水淹不洩,雨即流入床下。”由此宅终不售。其淳实如此。
以兼散骑常侍,聘陈使主,以不称免官。后除任城太守,病不之官,卒于鄴。赠骠骑大将军、安州刺史。
裴果,字戎昭,河东闻喜人也。祖思贤,魏青州刺史。父遵,齐州刺史。果少慷慨有志略。魏太昌中,为阳平郡丞。周文帝曾使并州,与果遇。果知非常人,密托附焉。永安末,盗贼蜂起,果从军征讨。乘黄骢马,衣青袍,每先登陷阵,时人号为“黄骢年少。”永熙中,授河北郡守。
及齐神武败于沙苑,果乃率其宗党归阙。周文嘉之,赐田宅奴婢牛马什物等。从战河桥,解玉壁围;摧锋奋击,所向披靡。大统九年,又从战芒山。于周文前挺身陷阵,禽东魏都督贺娄焉逻兰。勇冠当时,众人莫不叹服。以此周文愈亲待之。补帐内都督,迁帅都督、平东将军。后从开府杨忠平随、安陆,以功加大都督,除正平郡守。正平,果本郡也,以威猛为政,百姓畏之,资贼亦为之屏息。迁司农卿。又从大将军尉迟迥伐蜀,果率所部为前军。开剑阁,破季庆堡,降杨乾运,皆有功。废帝三年,授龙州刺史,封冠军县侯。俄而州人张遁、李拓驱率百姓,围逼州城;时粮仗皆阙,兵士又寡。果设方略以拒之,贼便退走。于是出兵追击,累战破之;旬日之间,州境清晏。转陵州刺史。
周孝闵帝践阼,除隆州刺史,加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历眉、复二州刺史。果性严猛,能断决。抑挫豪右,申理屈滞,历牧数州,号为称职。卒于位。赠本官,加绛、晋、建州刺史,谥曰质。子孝仁嗣。
孝仁幼聪敏,涉猎经史,有誉于时。起家舍人上士,累迁长宁镇将,扞御齐人,甚有威边之略。历建、谯、亳三州刺史。
裴宽,字长宽,河东闻喜人也。祖德欢,魏中书侍郎、河内郡守。父静虑,银青光禄大夫,赠汾州刺史。宽仪貌瑰伟,博涉群书,弱冠为州里所称。亲殁,抚诸弟以笃友闻,荥阳郑孝穆尝谓其从弟文直曰:“裴长宽兄弟,天伦笃睦,人之师表,吾爱之重之,汝可与之游处。”年十三,以选为魏孝明帝挽郎,释褐员外散骑侍郎。
及孝武西迁,宽谓其诸弟曰:“君臣逆顺,大义昭然。今天子西幸,理无东面以亏臣节。”乃将家属避难于大石岭。独孤信镇洛阳,始出见焉。时汾州刺史韦子粲降于东魏,子粲兄弟在关中者咸已从坐。其季弟子爽先在洛,窘急乃投宽,宽开怀纳之。遇有大赦,或传子爽合免,因尔遂出,子爽卒以伏法。独孤信知而责之,宽曰:“穷来见归,义无执送,今日获罪,是所甘心。”以经赦宥,遂得不坐。
大统五年,授都督、同轨防长史,加征虏将军。十三年,从防主韦法保向颍川,解侯景围。景密谋南叛,伪亲狎于法保。宽谓法保曰:“侯景狡猾,必不肯入关,虽托款于公,恐未可信。若伏兵以斩之,亦一时之功也。如曰不然,便须深加严警,不得信其诳诱,自贻后悔。”法保纳之。然不能图景,但自固而已。
十四年,与东魏将彭乐、乐恂战于新城,因伤被禽。至河阴,见齐文襄。宽举止详雅,善于占对,文襄甚赏异之;解锁付馆,厚加礼遇。宽乃裁所卧氈,夜缒而出,因得遁还,见于周文帝。帝顾谓诸公曰:“被坚执锐,或有其人;疾风劲草,岁寒方验。裴长宽为高澄如此厚遇,乃能冒死归我,虽古之竹帛所载,何以加之。”乃手书署宽名下,授持节、帅都督,封夏阳县男,即除孔城城主。
十六年,迁河南郡守,仍镇孔城。废帝元年,进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周孝闵帝践阼,进爵为子。宽在孔城十三年,与齐洛州刺史独孤永业相对。永业有计谋,多谲诈。或声言春发,秋乃出兵;或掩蔽消息,倏忽而至。宽每揣知其情,出兵邀击,无不克之。
天和三年,除温州刺史。初,陈氏与周通和,每修聘好。自华皎附后,乃图寇掠。沔州既接敌境,于是以宽为沔州刺史。陈将程灵洗攻之,力屈城陷。陈人乃执宽至扬州,寻被送岭外,经数载,复还建鄴,遂卒于江左。子义宣后从御正杜果使于陈,始得将宽柩还。隋开皇元年,文帝诏赠襄、郢二州刺史。义宣,位司金二命士、合江令。
宽弟汉,字仲霄。操尚弘雅,聪敏好学,尝见人作百字诗,一览便诵。魏孝武初,解褐员外散骑侍郎。大统五年,除大丞相府士曹行参军,转墨曹。汉善尺牍,尤便簿领,理识明赡,断割如流。相府为之语曰“日下粲烂有裴汉。”武成中,为司车路下大夫,与工部郭彦、太府高宾等参议格令。每较量时事,必有条理。天和五年,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汉少有宿疾,恆带虚羸,剧职烦官,非其好也。时晋公护擅权,搢绅等多谄附之以图仕进。汉直道自守,故八年不徙职。性不饮酒,而雅好宾游。每良辰美景,必招引时彦,宴赏留连,间以篇什,当时人物,以此重之。自宽没后,遂断绝游从,不听琴瑟;岁时伏腊,哀恸而已。抚养兄弟子,情甚笃至。借人异书,必躬自录本,至于疾诊弥年,亦未尝释卷。卒,赠晋州刺史。
子镜人,少聪敏,涉猎经史。为大将军、谭公会记室参军,累迁春官府都上士。仕隋,位兵曹郎。汉弟尼,字景尼,性弘雅,有器局,位御正下大夫。卒,赠随州刺史。子之隐,赵王招府记室参军。之隐弟师人,好学有识度,见称于时。起家秦王贽府记室参军,仍兼侍读。
宽族弟鸿,少恭谨,有干略。历官内外。周天和初,拜郢州刺史,转襄州总管府长史,赐爵高邑县侯。从卫公直南征,军败遂没,寻卒于陈。朝廷哀之,赠丰、资、遂三州刺史。
裴侠,字嵩和,河东解人也。祖思齐,举秀才,拜议郎。父欣,西河郡守,赠晋州刺史。侠年七岁,犹不能言。后于洛城见群乌蔽天从西来,举手指之而言。遂志识聪慧,有异常童。年十三,遭父忧,哀毁有若成人。将择葬地而行,空中有人曰:“童子何悲,葬于桑东,封公侯。”侠惧,以告其母。母曰:“神也,吾闻鬼神福善,尔家未尝有恶,当以吉祥告汝耳。”时侠宅侧有大桑林,因葬焉。州辟主簿,举秀才。
魏正光中,解巾奉朝请,稍迁义阳郡守。元颢入洛,使执其使人,焚其赦书。孝庄嘉之,授东郡太守,带防城别将。及孝武与齐神武有隙,征兵,侠率所部赴洛阳。武卫将军王思政谓曰:“当今权臣擅命,王室日卑,若何?”侠曰:“宇文泰为三军所推,居百二之地,所谓己操戈矛,宁肯授人以柄,虽欲抚之,恐是‘据于蒺藜’也”。思政曰:“奈何?”侠曰:“图欢有立至之忧,西巡有将来之虑。且至关右,日慎一日,徐思其宜耳。”思政然之,乃进侠于帝,授左中郎将。及帝西迁,侠将行而妻子犹在东郡。荥阳郑伟谓侠曰:“天下方乱,未知乌之所集,何如东就妻子,徐择木焉。”侠曰:“既食人禄,宁以妻子易图也?”遂从入关。赐爵清河县伯,除丞相府士曹参军。
大统三年,领乡兵从战沙苑,先锋陷阵。侠本名协,至是周文帝嘉其勇决,乃曰:“仁者必勇。”因命名侠焉。以功进爵为侯。王思政镇玉壁,以侠为长史。齐神武以书招思政,思政令侠草报书甚壮烈。周文善之曰:“虽鲁仲连无以加也。”除河北郡守。
侠躬履俭素,爱人如子,所食唯菽麦盐菜而已,吏人莫不怀之。此郡旧制,有渔猎夫三十人以供郡守。侠曰:“以口腹役人,吾所不为也。”乃悉罢之。又有丁三十人,供郡守役,侠亦不以入私,并收庸为市官马。岁时既积,马遂成群。去职之日,一无所取。人歌曰:“肥鲜不食,丁庸不取;裴公贞惠,为世规矩。”侠尝与诸牧守俱谒周文,周文命侠别立,谓诸牧守曰:“裴侠清慎奉公,为天下之最。”令众中有如侠者,可与之俱立。众皆默然,无敢应者。周文乃厚赐侠,朝野服焉,号为“独立使君”。
又撰九世伯祖《贞侯潜传》,述裴氏清公,欲使后生奉而行之。宗室中知名者,咸付一通。从弟伯凤、世彦时并为丞相府佐,笑曰:“人生仕进,须身名并裕,清苦若此,竟欲何为?”侠曰:“夫清者莅职之本,俭者持身之基。况我大宗,世济其美,故能存见称于朝廷,没流芳于典策。今吾幸以凡庸,滥蒙殊遇,固其穷困,非慕名也。志在自修,惧辱先也,翻被嗤笑,知复何言!”伯凤等惭而退。
再迁郢州刺史,加仪同三司。梁竟陵守孙皓、酂城守张建并以郡来附。侠见之,密谓人曰:“皓目动言肆,轻于去就者也;建神情审定,当无异心。”乃驰启其状。周文曰:“裴侠有鉴,深得之矣。”遣大都督苻贵镇竟陵,而酂城竟不遣监统。及柳仲礼军至,皓还以郢叛,卒如侠言。寻转大将军、拓州刺史,徵拜雍州别驾。
周孝闵帝践作,除司邑下大夫,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迁户部中大夫。时有奸吏主守仓储,积年隐没至千万者。及侠在官,励精发擿,数旬之内,奸盗略尽。转工部中大夫。有大司空掌钱物典李贵乃于府中悲泣,或问其故,对曰:“所掌官物,多有费用,裴公清严有名,惧遭罪责,所以泣耳。”侠闻之,许其自首。贵自言隐费钱五百万。
侠尝遇疾沈顿,士友忧之。忽闻五鼓,便即惊起,顾左右曰:“可向府耶。”所苦因此而瘳。晋公护闻之曰:“裴侠危笃若此而不废忧公,因闻鼓声,疾病遂愈,此岂非天祐其勤恪也?”又司空许国公宇文贵、小司空北海公申征并来侯侠疾。所居第屋,不免霜露。贵等还,言之于帝。帝矜其贫苦,乃为起宅,并赐良田十顷,奴隶耕耒粮粟莫不备足。搢绅咸以为荣。卒于位,赠太子少师、蒲州刺史,谥曰贞。河北郡前功曹张回及吏人等感侠遗爱,乃作颂纪其清德焉。
子祥,性忠谨,有理剧才。少为城都令,清不及侠,断决过之。后除长安令,为权贵所惮。迁司仓下大夫。侠之终也,以毁卒。祥弟肃。
肃字神封,贞亮有才艺。少与安定梁毗同志友善。天和中,举秀才。累迁御正下大夫,以行军长史从韦孝宽征淮南。属隋文帝为丞相,肃闻而叹曰:“武帝以雄才定六合,坟土未乾而一朝迁革,岂天道欤!”文帝闻之,甚不悦,由是废于家。开皇五年,授膳部侍郎。历朔州总管长史、贝州长史,俱有能名。
仁寿中,肃见皇太子勇、蜀王秀、左仆射高颎俱废黜,遣使上书,言:“高颎天挺良才,元勋佐命,愿录其大功,忘其小过。二庶人得罪已久,宁无革心,愿各封小国,观其所为。若得迁善,渐更增益;如或不悛,贬削非晚。”书奏,上谓杨素曰:“肃忧我家事如此,亦至诚也。”于是征肃入朝。皇太子闻之,谓左庶子张衡曰:“使勇自新,欲何为也?”衡曰:“观肃意欲令如吴太伯、汉东海王耳。”太子甚不悦。肃至京,见上于含章殿。上谓曰:“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后宫宠幸,不过数人,自勇以下,并皆同母,非为爱憎,轻事废立。”因言勇不可复收之意。既已,罢遣之。未几,上崩。炀帝嗣位,不得调者久之,肃亦杜门不出。后执政者以岭表遐远,希旨授肃永平郡丞,甚得夷人心。岁余卒,夷獠思之,为立庙于鄣江之浦。有子尚贤。
裴文举,字道裕,河东闻喜人也。祖秀业,魏天水郡守,赠平州刺史。父邃,性方严,为州里所推挹。大统三年,东魏来寇,邃乃纠合乡人,分据险要以自固。及李弼略地东境,邃为之乡导,多所降下。周文帝嘉之,特赏衣物,封澄城县子。卒于正平郡守,赠仪同三司、定州刺史。
文举少忠谨,涉猎经史。大统十年,起家奉朝请。时周文帝诸子年幼,盛简宾友。文举以选与诸公子游,雅相钦敬,未尝戏狎。迁著作郎、中外府参军。恭帝二年,赐姓贺兰氏。周孝闵帝践阼,袭爵澄城县子。
齐公宪初开幕府,以文举为司录。及宪出镇剑南,复以文举为总管府中郎。武成二年,就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蜀土沃饶,商贩百倍,或有劝文举以利者,文举答之曰:“利之为贵,莫若安身,身安则道隆。非货之谓,是以不为,非恶财也。”宪矜其贫窭,每欲资给之。文举恆自谦逊,辞多受少。
保定三年,迁绛州刺史。邃之任正平也,以廉约自守。每行春省俗,单车而已。及文举临州,一遵其法,百姓美而化之。总管韦孝宽特相钦重,每与谈论,不觉膝前于席。天和初,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寻为孝宽柱国府司马。六年,入为司宪中大夫,进爵为伯,转军司马。
文举少丧父,其兄又在山东,唯与弟玑幼相训养,友爱甚笃。玑又早亡,文举抚视遗孤,逾于己子,时人以此称之。初,文举叔父季和为曲沃令,终于闻喜川;而叔母韦氏卒于正平县,属东西分隔,韦氏坟陇,遂在齐境。及文举在本州,每加赏募。齐人感其孝义,潜相要结,以韦柩西归,竟得合葬。六年,除南青州刺史。宣政元年,卒于位。子胄嗣,位至大都督。子神,安邑通守。有子知礼。
裴仁基,字德本,河东人也。祖伯凤,周汾州刺史。父定,上仪同。仁基少骁武,便弓马。平陈之役,以亲卫从征,先登陷阵,拜仪同,赐物千段。以本官领汉王谅府亲信。谅反,仁基苦谏见囚。谅败,超拜护军。后改授武贲郎将,从将军李景讨叛蛮向思多于黔安,以功进银青光禄大夫。击破吐谷浑,加授金紫光禄大夫。斩获寇掠靺鞨,拜左光禄大夫。从征高丽,进位光禄大夫。
李密据洛口,帝令仁基为河南道讨捕大使,据武牢拒密。仁基见强寇在前,士卒劳弊,所得军资,即用分赏。临军御史萧怀静止之,众咸怒怀静。怀静又阴持仁基长短,欲有奏劾。仁基惧,杀怀静,以其众归密。密以为河东郡公。其子行俨,骁勇善战。密复以为绛郡公,甚相委昵。
王世充以东都食尽,悉众诣偃师,求决战。密与诸将计。仁基曰:“世充尽锐而至,洛下必虚。可分兵守其要路,令不得东;简精兵三万,傍河西出,以逼东都。世充却还,我且按甲。世充重出,我又逼之。如此,则我有余力,彼劳奔命。兵法所谓彼出我归,彼归我出,数战以疲之,多方以误之者也。”密曰:“公知其一,不知其二。东都兵马有三不可当:器械精一也,决计而来二也,食尽求斗三也。我按兵蓄力以观其弊,彼求斗不得,欲走无路。不过十日,世充之首可悬于麾下。”单雄信等诸将轻世充,皆请战。仁基苦争不得。密难违诸将言,战遂大败。仁基为世充所虏。世充以仁基父子并骁勇,深礼之,以兄女妻行俨。及僭尊号,署仁基为礼部尚书,行俨为左辅大将军。行俨每战,所当皆披靡,号万人敌。世充惮其威名,颇加猜防。仁基知之,甚不自安,遂与世充所署尚书左丞宇文儒童、尚食直长陈谦、秘书丞崔德本等谋。令陈谦于上食之际,持匕首劫世充,行俨以兵应之。事定,然后辅越王侗。事临发,将军张童兒告之,俱为世充所杀。
论曰:裴骏雅业有资,器行仍世,所以布于列位,不替其美。延俊器能位望,有可称乎。伯茂才名,亦时之良也。元化以文学传业,而又修史著美。让之弟兄,修身厉行,观夫出处之迹,良足称乎。矩学涉经史,颇有干局。至于恪勤匪懈,夙夜在公,求之古人,殆未之有。与闻政事,多历岁年,虽处危乱之中,未亏廉谨之节。然与时消息,承望风旨,使高昌入朝,伊吾献地;聚粮且末,师出玉门,关右骚然,颇亦矩之由矣。果及长宽,早知去就。而宽沦迹异域,盖乃命乎。嵩和廉约居身,忠勤奉上,人怀其惠,吏畏其威,虽古之良吏,何以加此。肃历官周、隋,志存鲠正。竟而忠诚慷慨,犯忤龙鳞,固知嫠妇忧宗周之亡,处女悲太子之少,非徒语也。文举之在绛州,世载清德,辞多受少,有廉让之风焉。仁基以武略见知,自升显级,竟而蹈履非所,身名隳坏,时也。
译文:
裴骏字神驹,小名叫裴皮,是河东闻喜人。父亲双硕,为恒农太守、安邑子,死后赠东雍州刺史、闻喜侯。裴骏小时候聪明伶俐,亲属们称他为神驹,因此兢用神驹来作他的字。二十岁时,已广泛地阅读经史书籍,行为举止端正有礼节,乡人们都以他为表率。盖昊在关中发动叛乱,汾阴人薛永宗聚集民众响应,前来袭击闻喜,县令惶恐不安,不知有何对策。裴骏在家听说这事,就率领鼓动本地豪强赶赴县城援救。叛军退走后,刺史将情况奏报。正碰到太武帝亲自征讨盖昊,接见了裴骏。裴骏向太武帝陈述事宜,太武帝非常高兴,对崔浩说:“裴骏有大才干,他的忠义之心值得嘉奖。”补选为中书博士。崔浩也非常器重裴骏,把他看成是三河领袖。改任中书侍郎。刘宋的使者明僧嵩来朝,因为裴骏有才学,非正式授予他为给事中、散骑常侍,在边境上接待来使。去世,赠秦州刺史、闻喜侯,谥号为康。
儿子裴修,字符寄,清谈好学,历任秘书中散、主客令。多次升迁为中大夫,兼任祠部曹事,主要职能是掌管礼乐,每次遇有疑议,裴修都能根据前代的规定加以审定,考论很有条理。去世,谥号为恭伯,宣武帝时追赠东秦州刺史。裴修很早就成了孤儿,服父丧以孝道著名。两个弟弟三个妹妹,都还很幼小,他对他们抚养教诲,很有规范和道理。第二个弟弟裴务早死,裴修感到非常哀伤,那种情形使行人也受感动。爱护抚育早孤的侄儿,同自己的儿子一样,等到侄儿长大独立生活,他将家里的奴婢田舍全都让给侄儿,当时人因此称道他。
儿子裴询,字敬叔,仪表很美,掌握了多门技艺,音律博弈,他都有深入的了解。任平昌太守。当时太原长公主丧夫独居,与裴询偷偷发生奸情,明帝就下诏裴询娶公主为妻。不久就因为是公主的丈夫,特别任命为散骑常侍。这时本地正缺一名中正,司徒招用裴询担任。裴询的族叔裴景,自己说想要任这一职务,裴询于是就让给了裴景。当时人都赞美他。不久监起居事,改任秘书监,外任郢州刺史。裴询因为凡司地方驻军首领蛮族酋长田朴特,据守的地方很险要,部众超过好几万,完全有能力捍卫边防,于是上表朴特任西郢州刺史。朝廷同意。梁将李国兴侵犯边境,朴特和他的私人武装内外呼应声援郢州,郢州因此而得以保全,朴特在这中间出了很大的力。征召任七兵尚书。武泰年间,以原有的官职兼侍中的身份任出使关中的大使,还没有出发,在河阴遇害。追赠司空公,谥号贞烈。没有儿子。
裴修的弟弟裴宣,字叔令,善辩而见识广博,很早就享有声誉。很小就死了父亲,享奉母亲兄弟以孝友著称。司空李冲善于相面,一看到裴宣就很器重他。孝文帝初年,征召任尚书主客郎,多次升迁至太尉长史。裴宣上书说:自从迁都洛阳以来,凡是战争布阵的地方以及罢兵返回的道路,所有骸骨无人掩埋的,请求命令所有州郡驻守或巡逻的士兵检查掩埋;并下文书给出兵的地方,如果谁家有死在战场的人,让他们都招魂魄归来,并拊祭他们的先人,免除他们的租庸调绢;身体自*伤残的,免除他们的兵役。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外任益州刺史,裴宣到州以后安抚百姓,很受边地少数民族的拥戴。后来将晋寿改置为益州,改称裴宣任职的地方为南秦州。
裴宣的家族世代尊崇儒学,主张廉正谦让,常感叹地说:“凭贾谊的才能,生长在汉文帝时代,而役有任公卿显位,难道不是有命运主宰吗?”于是对亲友说:“我原本就没有建功立业的志向,而是由文牒的任命到此地来,获取俸禄用来奉养亲人,业绩不能为国增光,可以要求回归故里了。”因此上表奏请求解除职务,宣武帝不答应,裴宣便写了一篇《怀田赋》来表达自己的心愿。裴宣早就了解阴阳算卦的知识,从开始生病就推算出了死亡的日期,结果正如他推算的那样。追赠为豫州刺史,谥号焉定,不久改为穆。儿子敬宪继承爵位。
敬意字孝虞,从小品行端正有志气,学识广博才能超群,抚养教诲家中的小弟们,让他们一心放在读书学业上。淡泊名利,气度俊爽飘逸。郡中征召他为功曹但不去应聘,朝廷各府衙任命他为官,他首先推举自己的弟弟,世人都赞美他的品行。司州牧、高阳王元雍举荐他为秀才,对策名列前茅,被任命为太学博士。性情温和高雅,不曾和别人发生争执,擅长隶草书,通晓音律,五言诗的写作,在当时最为优秀,名声非常大,年轻人都推崇他为宗主。中山王将要赴任,朝中的贤士们送别中山王直到河梁,各人作诗道别,都认为敬意的诗作得最好。他的诗文写得文采不够富丽飘逸,感情奔放,但有清丽之美。从小就有呼吸道疾病,三十三岁时去世,人们非常悼念他。敬宪的家庭世代对乡亲都有仁义,孝昌年间,蜀中的叛军陈双炽所经过的地方都遭受摧残,来到敬宪的宅园,却相互约东,不准放火焚烧,他就是这样被人们所推服。永安三年,赠为中书侍郎,谥号为文。
敬宪的弟弟庄伯,字孝夏,也有文才,风度娴静优雅,喜怒不形于色,见识广博,善于以简约的语言辩析事物。司空、任城王元澄征召他为行参军,对他很赏识。二十一岁时,上奏《神龟颂》,当时人都感到奇异。文笔和敬宪不相上下。临淮王元或去北方征讨,引用他为记室参军,将草拟奏章的事完全委任给他。等到他听说敬宪病危时,请假探亲不被批准,于是自行回家,元或也同情他而不追究。照顾服侍他哥哥的病,白天黑夜不离开身边,以至于身体面色憔悴。将敬宪安葬在家乡,自己也生病去世,年纪二十八岁。庄伯兄弟才能学问都很有名,同一年去世,世人嗟叹痛惜他们。永安三年,追赠焉通直散骑侍郎,谥号焉献。兄弟俩都没有儿子,所写作的诗文,没有人给他们收集整理。
庄伯的弟弟献伯,任廷尉卿、济州刺史,从小因为学行崇尚风流,在洛阳有名。他治事非常严酷,不能和吏民和睦相处,但能够因为清正廉明而受到赞誉。在殿中尚书位上去世。
裴骏的堂弟安祖,从小很聪明,年仅八九岁,到老师那里讲习《诗经》,讲到《鹿鸣篇》时,对几位兄长说:“鹿得到食物还能招呼同伴共享,更何况人呢?”从此他不曾一个人独享遇食物。二十岁,州府召用他为主簿。有两兄弟争夺家产,到州府来打官司,安祖召来这两兄弟,用礼义责问他们,兄弟俩第二天先后来谢罪。州内对他很钦佩。后来有人劝他谋求升官,安祖说:“退隐高尚其志的事,我不敢希望达到,但是京城离这儿逼远,我实在害怕奔忙而不得安宁。”因此总是闲静养必,不出州城一步。有一次天热,他坐在树下消暑。有猛禽追赶野鸡,野鸡急忙飞往树林,结果撞到树上死了。安祖同情它,就捡来放到荫处,慢慢呵护它,遇了很久野鹦得以复苏,安祖很高兴地放了野鸡。后来夜晚忽然梦见一位男子,衣帽很高大,穿着绣花曲领的衣服,向安祖下拜两次。安祖感到奇怪地板他,这人说:“感谢您前天放了我的生路,所以前来感谢您的恩德。”听说这事的人感到奇异。
后来孝文帝到长安去,经过河东,访问本地元老,安祖去蒲坺朝见。皇帝和他谈话感到高兴,被任命为安邑县令,因为年老有病而坚决推辞,下诏赏给他一季度的俸禄用以供应汤药。年纪八十三岁,在家去世。
裴延俊字平子,是河东闻喜人,曹魏冀州刺史裴徽的八世孙。曾祖父裴诱,咨议参军、并州别驾。祖父双彪,河东太守,赠为雍州刺史,谥号为顺。父亲山松,任州主簿,代理平阳郡太守的职务,因为平定蜀地叛贼丁虫的功勋,赠为东雍州刺史。延儁很小就成了孤儿,侍奉后母以孝著称,广泛阅读经史书籍,很有写作才华。被举为秀才,对策名列前茅,任命为著作佐郎,经多次升迁为太了洗马,又兼任本州岛的中正。等到太子元恂被废,因为是柬宫的官员按例免除职务。宣武帝即位,任中书侍郎。当时皇帝专心于佛教典籍,不重视经典,延儁上疏加以劝谏。后来任命为司州别驾。等到下诏建立明堂,百官广泛讨论,延儁独自写了与众不同的意见。太傅、清河王元悍当时负责大家的讨论,读后笑着说:“你故意想和仆射相符吧。”明帝时,多次升迁至幽州刺史。范阳郡有一条旧的督亢渠,长五十里;渔阳、燕郡有旧的戾陵等土堰,宽有三十里,都废毁多年了,没有人能修复它们。当时天气水旱异常,延儁于是上表朝廷请求营建这些设施,自己亲自动手,测量地形,根据力量分别督促治理,不久就建造好了,可以灌溉良田一百多万亩,获得的利盖是以前的十倍,老百姓依赖它们生活。又命令主簿郦惮修建学校,大力推行礼教,人们作歌谣歌颂他的政绩。在州刺史任上共五年,考核成绩为全国最优。任命为太常卿,历任七兵殿中二尚书、散骑常侍、中书令、御史中尉,又以本官兼任侍中、吏部尚书。延儁在台合的任职上,只是名义上担任这些职务而已,并不能对事情裁决和纠正。庄帝初年,在河阴被杀,追赠为仪同二司、都督、雍州刺史。儿子元直、敬猷,都有学问,和延儁同时被害。元直被迫赠为光州刺史。敬猷的妻子是丞相、高阳王元雍的外孙,破格赐赠为尚书仆射。延儁的堂叔父爱丑、桃弓都被乡人称赞。
儿子裴夙,字买兴,沉着儒雅有器度见识,仪表很瑰伟,孝文帝看到后感到奇异。吏部尚书、任城王元澄会看柏,常感叹赞美裴夙,说他前程远大。任河北太守,能以忠恕之道接待民众,百姓很受感动而怀念他。在郡去世。三个儿子,裴范、裴升之和裴鉴。
裴鉴字道徽,性格坚强刚正,有学问,在廷尉卿职位上去世。裴鉴为官清贫,当时人称道他。赠为东雍州刺史。
儿子裴泽,很有文学才能。北齐孝昭初年,为北齐的斋仗之长,奏舍人。孝昭去世,魏收建议谥号为恭烈皇帝,裴泽表情严肃地反驳说:“魏收死后,也不肯接受恭烈的谥号,又怎能容许作为皇帝的谥号。况且皇太后去世时,孝昭皇帝那时寝食都失常,自己贬损到这种程度,今天给他追赠庙号,一定要加孝字。”于是改为孝昭。因此而违背了当时皇上的旨意,外任为广州司马。不久改任中书侍郎,兼给事黄门侍郎,因为泄露机密免除职务。后来任散骑侍郎,不久因为诽谤诋毁大臣赵彦深等人,又加之写了咏石榴诗,稍稍寄托自己的感情,有人将这件事上奏武成帝,武成帝将他处以六十杖刑,剃光头发削除官籍。后主即位,任命为清河郡太守。与祖埏有老交情,祖埏上奏任命他为尚书左丞,又引用为兼黄门。当权者恨他是祖埏的同伙,和崔季舒等一同被杀。
裴泽本性刚直,不回避权贵,等到他被追回京城任职,改变了性格而不露锋芒,但是喜欢开玩笑,不加约东检点。所以不断遭受打击。妻子巨鹿人魏氏,和他感情深厚,两人难舍难分,裴泽每次随皇帝外出,他的妻子就整夜不睡。也是生性好强有主张的人,当时人认为好媳妇帮助丈夫成功一半。
延儁的堂弟裴良,字符宾,逐渐升迁至尚书考功郎中。当时汾州的吐京胡薛羽等人作乱,任命裴良以兼尚书左丞的身份,担任西北道行台。当时有五城郡的山胡冯宜都、贺悦回成等人用妖术迷惑群众,伪称帝号,穿着白色的衣服,举着白伞白旗,率领叛逆部众,在云台郊抗击朝廷的军队。裴良把他们打得大败。另外还有山胡刘蠡升,自称有巫术,那些山胡都相信他,纷纷像影子附物那样归附他,十天半月之中,叛众又再次兴起。朝廷任命裴良为汾州刺史,加辅国将军称号,西北道行台职位依旧。裴良因为州城中发生了饥荒,夜晚率领城中的吏民逃奔到西河。汾州的州城迁到西河,是从裴良开始的。孝静帝初年,担任卫大将军、太府卿,在官任上去世。赠为吏部尚书,谥号贞,又重新追赠为侍中、尚书仆射。
儿子叔祉,略有学问,任官很有声誉政绩,职位最后为司空右长史。
裴良的堂侄庆孙,字绍远,从小是孤儿,性格倜傥,很守信用。正光末年,汾州的吐京胡各部薛悉公、马牒腾都自立为王,叛架达敷万人。下诏任命庆孙为募人别将,招募率领乡豪去征讨。庆孙常打败叛军的前锋,深入挺进,抵达云台郊,在郊西激战,叛军大败。征召进京任直后。因此叛众再次纠集—起,北面和刘蠡升连接,南面和绛蜀互通,叛众变得强盛。任命庆孙为别将,从软关进入征讨,深入敌后二百多里,抵达阳胡城。朝廷认为这里依山傍水,足险要关口,明帝末年,就在这里设立邵郡,因此任命庆孙为太守。庆孙力求安抚百姓,各处的群众都来归附。水朱荣死后,世隆率领部队渡河北进,朝廷下诏任命庆孙为大都督,和行台源子恭一起率部追击。庆孙暗中与世隆往来,事情泄露,追捕回河内处斩。
庆孙有豪侠之气,本地的壮士和好事者多追随依附他,安抚养育他们很有恩义。在郡任职时,逢饥荒年,各地来游食的人常有一百多,庆孙用自家的粮食瞻给。生性虽然是粗人武夫,但爱好与文人交往,和各路有才学的士人都有交情,轻财重义,经常座上客满,因此受到当时人称道。
延儁的堂弟仲规,从小喜欢经学和史书,很有志气节操。咸阳王元禧任司州牧,征用他为主簿,上表朝廷任用他代理建兴郡郡守的职位。皇帝从代郡回到洛阳,中途在建兴境内停留,仲规准备了供应和行帐,在路边朝觐皇帝。皇帝下诏说:“京郊郡守的地位重要,你怎么能离开而在路边朝拜呢?”仲规说:“陛下离开了圣境,来到郊县,我正准备踏平江南,希望能在陛下的功勋簿上刻上姓名,难道仅做郡守而已?”孝文帝笑着说:“我希望你一定要实现诺言。”皇帝回宫,见到咸阳王说:“昨天由于能有你的主簿做甫边路上的主人,我的六军都获得了丰盛的供应。我对大弟寄予的厚望,你完全没有辜负。”任命仲规为司徒主簿。仲规的父亲在家乡病重,抛弃了官职前往照顾,因为违犯了规定而免官。很久以后,中山王元英征讨义阳,引用他为统军,上奏请求恢复他原来的官秩,在战阵中战死。追赠他为河东太守,谥号为贞。没有儿子,弟弟叔义的第二个儿子伯茂为他的后裔。
伯茂从小有风度声誉,博览群书,词藻华丽,由奉朝请踏入仕途。大将军、京兆王元继西征,引他为镗曹参军。南征绛蜀陈双炽,他担任行台长孙承业的行台郎中。承业回京城,留下伯茂继续处理行台事务。因为平定了薛凤贤等人,赏给他爵号为平阳伯。再次升官任散骑常侍,负责起居注。太昌初年,任中书侍郎。永熙年问,孝武帝哥哥的儿子广平王元赞曾广泛地选用宾客,任用伯茂为文学。后来加官为中军大将军。
伯茂喜欢喝洒,很疏放高傲。长时间没有升官,曾经写了一篇《豁情赋》。天平初年迁到邺都,又写了《迁都赋》。天平二年,藉参加宫中宴会之机,对殿中尚书、章武王景哲轻侮不恭。景哲启奏申诉,说伯茂不和同事一起,反而和宦官同行,用梨敲击几案,汁液四溅污染衣冠,在宫廷之中,让别人给他拿衣。下诏将他交给司法官处理,后来终究没有治罪。
伯茂已经过继给他的伯父仲规作后代,与兄长景融分家生活,景融贫困窘迫,伯茂一点也不体恤嗣济,就和路人一样,世人因此瞧不起他的为人。去世,年纪三十九,知交可惜他的早逝。
伯茂在最后几年,不停地酗酒,以至于伤身,多有过失。去世前几天,忽然说他收到一封密信,将要来收捕他,就和他的妻子一起乘车往西逃避。后来又回头指着墙壁中,说里面有公差追赶他,他的妻子才知道他有病。死后,埋葬在自己家的园子里。友人常景、李浑、王元景、卢元明、魏季景、李骞等十几人在他的墓旁设酒进行祭奠,哀伤地哭泣,喝一口酒用酒酹地一次,说:“裴中书如果魂魄有灵,了解我们的心情。”便各人作了一首诗。李骞因为魏收也和伯茂友好,就把这些诗寄给魏收看。魏收当时在晋阳,就和他们一样作了一首诗,论叙伯茂其人,其中有两句说:“临风想许玄,对酒思刘昶。”当时人认为伯茂的性格轻侮高傲,说魏收的诗写得很合实际。赠为散骑常侍、卫将军、度支尚书、雍州刺史,重新追赠为吏部尚书,谥号文。伯茂曾撰着《晋书》,结果没右完成。没有儿子,哥哥景融把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孝才遇继给他。北齐武平末年,孝才任中书舍人。
叔义也有学问德行,多次升迁为太山太守,行政清正平和,吏民太平无事。升任司徒从事中郎。去世,赠为东秦州刺史,谥号为宣。
儿子景融,字孔明,专心于学喜欢写文章。参加选拔秀才,对策名列前茅,任命为太学博士,逐渐升迁为谏议大夫,兼任著作。元象年间,仪同高岳任用他为录事参军。弟弟景龙、景颜被弹劾关进了廷尉监狱,景融被任用,吏部准备派他任郡职,被御史中尉崔暹弹劾,说他贪求荣名投机钻营,于是被免官。因病去世。景融谦卑廉正而谨慎,与世无争,尽管他缺少才华,但不倦地编撰,文词很多,但文理兴会之处少。他所作的文章,另外有集。
景颜很有学问志向,孝静帝初年,任司空长史,在任上贪污,被中尉崔暹所弹劾,遇到疾病在狱中死亡。
延儁的族兄裴聿,字外兴,因为品德端方正直,被孝文帝赏识。任北中府长史。当时孝文帝因为裴幸和中书侍郎崔亮都很清贫,想给予优厚的俸禄优待他们,就任用崔亮兼管野王县的事务,裴聿兼管温县事务,当时的人们觉得很荣幸。在平秦郡太守任上去世,赠为洛州刺史。儿子子袖去了关西。
延儁的族人裴瑗,字珍宝,他所在的地方太和年间从原来郡中分离为河北郡。从小就没有父亲,生活贫困,在艰苦的环境中自强自立。任汝南王元悦的郎中令。孝静帝初年,在雍州刺史任上去世。
延儁的堂兄宣明,任华州刺史,有政绩,谥号简。两个儿子景鸾、景鸿,都有出众之才,河东人称呼景鸾为骥子,景鸿为龙文。景鸾任华州刺史。儿子文端,在北齐任行台郎。四个儿子,裴愿、裴安志、裴弘、裴振。景鸿,在北齐任和夷郡守。儿子叔卿,博学而有孝道,当时人称呼为“裴曾子”。隋朝时任贝丘令。儿子神举、神符,其中神举最有名。
裴佗宁元化,是河东闻喜人。六世祖裴谎,在晋朝做官任太常卿。由于晋朝发生战乱,避乱到凉州。苻坚平定黄河西部地区,裴就回到河东,居住在解县。世代靠文学才华获得荣誉,有五个人被举荐为秀才,两个人推荐为孝廉,当时人赞美他们。父亲景惠,任州别驾。裴佗客貌魁梧,高大有器度名望。举秀才,因为策试高中任命为中书博士。屡经升迁任赵郡太守,为政有方,恩威显著,狡猾的吏人和奸民,都改变了恶习,所得到的俸禄,分送赈恤贫穷者。改任前将军、剂州刺史,郡中人留恋敬仰,到郡境上送别。蛮族首领田盘石、田敬宗等部落共一万多家,依仗着人多地势险要,不接受朝廷的统治,先后派去的刺史太守,都没能降服他们。裴佗到达荆州,仅仅派遣一位使者去宣传抚慰,对他们讲明祸福,敬宗随即就归顺了朝廷,因此剂州全境清静太平,扶老携幼而来的人有一千多家。后来加官中军将军,因为年老乞请回归故里。去世,遣嘱不请求追赠官爵,不接受赠予的财物,几个儿子都遵照实行。
裴佗性格刚强正直,不喜欢与世人交往,那些能和他合得来的都是当时的名士。清白依本心行事,不积聚家产,宅园不超过三十步,又没有田园,暑天不张伞盖,冬天不穿皮袄,他就是这样清正节俭。儿子让之。
让之字士礼,十六岁那年父亲去世,几乎哀毁丧命。他的母亲辛氏流泪抚着他说:“你不顾我而要哀毁伤身,能算得上孝子吗?”因此他就压抑悲伤。辛氏是位很高明的妇女,又熟悉礼度,丈夫去世,子女们大多幼小,她到处请教师友,有时自己亲自教授学业,内外亲属有红白喜事方面的礼制,大多要依照她的范例施行。
让之从小好学,有文学才情,清明善辩,很早就获得了声誉。魏天平年间,参加选拔秀才,对策高中榜首。屡经升迁为屯田、主客郎中,所在府台中流传说:“能作诗,裴让之。”任太原公开府记室。和杨情是亲密朋友,两人相会兢会清谈整天。杨惜经常说:“此人风流警拔,可以说是裴文季再生。”梁的使者到来,经常让让之代行主客郎的职事。
第二个弟弟讯之投奔了西魏,让之兄弟五个在东魏都被拘禁起来。齐神武闷道:“诙之在哪里?”让之回答说:“从前昊、蜀两国,诸葛兄弟俩可以各为其主尽忠,何况我的老母在这里,我作东魏臣子的名分已经确定,背叛东魏既是对朝廷不忠,又会殃及老母而不孝,这样的事愚夫也不会去做。我希望明公能够以真诚对待臣下。如果不能用真诚对待臣下,臣下又怎么能够真诚?用这种心态来定霸业,就像倒退着走而找道路。”神武认为他说得好,把他们兄弟五人全放了。
历任文襄大将军主簿,兼中书舍人。后来以兼散骑常侍的身份出使梁。文襄曾入朝朝觐魏帝,让之作引导,仪表姿态很有风度,文襄看着他说:“士礼,真是合格的舍人。”升为长兼中书侍郎,领舍人。北齐接受东魏的禅让,魏静帝逊位移住别宫,和大臣们告别,让之流泪叹息。以参掌仪汪,封爵号宁都县男。齐帝想任用他为黄门侍郎,有人说让之身体肥胖无法在皇帝身边跑动服务,就任命焉清河太守。到郡任职不久,杨惜对让之的弟弟们说:“我和你的哥哥交情很深,希望听到他的好政绩,刚刚有人从清河回来,说那里的奸猾小吏们都收敛多了,盗贼也肃清平定了。一个月的期限,恐怕不会超出太久。
’清河有两个豪强吏人田转贵、孙舍兴,长期任小吏变得十分奸诈狡猾,经常欺侮盘刹民众,借机胁迫他人索要财物,但计算他们赃物依照法律还不够死刑,让之因为他们扰乱法规,将他们杀了。当时清河王高岳任司州牧,派遣他的从事来调查这件事。侍中高德政原先和让之关系不好,暗地里上奏章说:“在皇上接受禅让的时候,让之留恋魏朝,痛哭流泪,后来任内官,实在是很小情愿。”不久杨惜请求救让之性命,说他的罪不够处死。文宣帝大怒,对杨倍说:“你难道想和裴让之同埋一处吗!”因此没有人再敢出来说话,最后在家里被赐死。
让之的二弟讯之,字士正,从小喜欢儒学,初入仕任太学博士。曾经向常景借书一百卷,十天左右就归还了。常景怀疑他不识字没有读,每卷提问,他对答得很详尽。常景赞叹说:“应奉一眼同时看五行书,弥衡看一遍就能记住,现在我又从裴生身上看到了同样的情形。”杨情全家的坟墓改葬,托讯之迅速写十几篇墓志,他写的每篇都很出色。让之、讽之、皇甫和、皇甫和的弟弟皇甫亮,同时在洛阳有名,当时人说:“讯之胜过让之,皇甫和不如皇甫亮。”司空高干写信给讯之说:“想委屈你任户曹参军。”讯之回信不接受委任。沛王开大司马府,征召为记室。迁都邺都后,诫之仍留在河南。西魏的领军独孤信进据金墉,任命讯之为开府属官,称为“洛阳遣彦”。独孤信失败,谀之退居南山,洛州刺史王元轨召去任命为中从事,西魏的军队忽然到达,不久撤退,于是就跟随西魏的军队进了关中。周文帝任用他为大行台仓曹郎中。去世,追赠为徐州刺史。
三弟谶之,字士平,七岁就开始勤奋学习,很早就有名。多次升迁任司徒主簿。杨惜经常赞叹说:“河东土族,任京官的不少,只有裴家兄弟,完全改掉了土话。”识之虽然年纪小,不随便与人交往,只和陇西人辛术、趟郡人李绘、顿丘人李构、清河人崔赡是忘年交。昭帝的灵柩将回邺都,改任仪曹郎,尤其熟悉历代的典故,仪注、丧礼都能加以审定订正。任许昌太守,有来往的旅客,都要拿出自家的财物供应,不参与民间之事。被接替卸任的时候,受到吏民的怀念。在北周做官,死于伊川太守的任上。
四弟谋之,字士令,从小有风度,邢邵经常称他“我的裴四”。武成帝在开府,征他为参军,负责书记。
五弟讷之,字士言,纯正谨慎有器量。二十岁任平原公开府墨曹,负责书记,跟随到达并州。他的母亲在邺都,忽然得了心痛病,讷之这天非当思念母亲,心也受惊疼痛,就请假急忙赶回。当时人认为是由于孝心的感应。文宣帝登基,出巡晋阳,皇太子监理国事,留下讷之和杜台卿一同任斋帅,兼任东宫管记。改任太子舍人,奏中书舍人事。卫尉杜弼被他的家客诬蠛说“有怨言,诽谤时政”。同时还说讷之和杜弼交情好,也知道遭事。判罪免除官职。去世,天统年问追赠为平州刺史。
大儿子裴樊,出继做让之的后代。
次子裴矩,最有名。裴矩字弘大,还在襁褓中就成了孤儿,等到长大,好学,很喜欢文学,有智谋算计。伯父让之对他说:“看你的天资,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有文才的名士,如果你想获得仕途通达,还应有懂得世事的本领。”裴矩从此留心世事。在北齐做官,任高平王文学。北齐灭亡,没能升迁。隋文帝任定州总管,增补为记室,很受亲近礼敬。因为母亲去世离职服丧。等到隋文帝任北周丞相,派使飞奔召唤,参理丞相府记室事务。隋文帝受禅,改任给事郎,奏舍人事。进攻南朝陈时,兼任元帅记室。已经攻下丹阳,晋王杨广命令裴矩与高显接收陈的地图与户籍。
第二年,受诏命巡视安抚岭南,还没出发而高智慧、汪文进等人发动叛乱,昊、越道路不通。皇帝觉得难以派裴矩成行,裴矩请求快速出发,皇帝批准了。走到南康,得到几千士兵。当时当地俚族首领王仲宣进逼广州,派他的部将周师举围攻东衡州,裴矩和大将军鹿愿前往抗敌。叛军设立了九道棚栏,驻守大庾岭,互相声援,裴矩进攻打败了敌人。叛军害怕,舍弃东衡州,占据原长岭,又把敌人打得大败,于是将师举斩首,从南海进军救援广州,仲宣害怕而四处逃散。裴矩所平定的总共二十多州,又以朝廷的命令委任各处大首领为刺史和县令。等回到京城,隋文帝非常高兴,命令他到殿前去接受慰劳,对高显、杨素说:“韦洸率领两万士兵也不能很快越遇岭南,我总是担心他的兵力不够。裴矩仅用三千疲敝之兵就能宜接奔赴南海,有这样的大臣,我还有什么忧虑的呢?”因为功劳任命为开府,赐给爵位闻喜县公,赏赐织物二干段。任命为户部侍郎,改任内史侍郎。
当时突厥正强盛,突厥都蓝可汗的妻子大义公丰就是北周宇文氏的女儿,因此突厥多次造成边患。后来因为大义公主和她的随从胡人私通,长孙晟首先揭发出这件事,裴矩请求出使突厥说服都蓝可汗,让他公开诛杀大义公主。皇帝接受这一建议,结果正如裴矩所预料的。大义公主被杀之后,都蓝可汗与突利可汗发难,多次侵犯边关。下诏太平公史万岁任行军总管,从定襄道出发,任命裴矩为行军长史,在塞外将达头可汗打得大败。史万岁被杀,裴矩的功劳最后也没有叙录。皇帝因启人可汗刚归附,命令裴矩安抚他们。回京,任尚书左丞。这一年,文献皇后去世,太常府中原先没有规定仪注,裴矩和牛弘、李百药等人根据北齐的礼仪作为参考审定。改任吏部侍郎,人们评价为稻职。隋炀帝即位,营建柬都,裴矩的职务是负责修建府省,三个月就完工了。
当时西域各蕃国大多到张掖来与隋国贸易,皇帝命令裴矩来管理这件事。裴矩知道皇帝正在考虑宏图大业,各胡族前来贸易的,裴矩就引诱让他们说出自己国家的风土人情和山川地形,撰写成《西域图记》三卷,入朝上奏给皇帝,书的《序》说:
我听说大禹划定九州岛,追溯黄河的源头不超过积石;秦兼并六国,设立的边防仅到达临洮。所以知道西域胡人种族复杂,居住在偏速地方的后代,他们从来不能接受礼教,书籍典章很少记载。从漠代建国以来,开拓河西走廊,早先有国家称号的有三十六个。后来彼此分裂,变成了五十五个蕃王。设置校尉、都护等官属,以表示对这些蕃国的安抚。但他们对汉朝时而背叛时而臣服,所以汉朝对他们多次征战。后漠时期,经常废掉这些官制,虽然从大宛以柬地区,对他们的户敷大概知道,而对各国的山川,却没有名称记录。至于说姓氏、风俗、服饰制度、各地物产,全没有文字记载,世人也不曾听说。又加之岁月更递,年代久远,各国之间兼并征战,兴亡交替,有的地方仍是过去的地方,名称却改成了今天的国号,有的地方人已不是原先的种族,但仍沿袭过去的国名。再加上部落交错,疆界的改变,各少敷民族语音的差异,事情难以一一查验。于阗的北面,葱岭以东,根据前代史书考证,有三十多个国家。从那以后互相屠杀吞并,现在仅有十个存在,其余的都湮没无闻,一切都不存在,仅有荒丘废墟,难以记载标识。
皇上承应天命抚育万物,使华夷之间没有了隔阂,全天下的黎民百姓,人人归顺王化,四海之内,普天之下,遣官纳贡通行,再适远的地方全都到来。我既然接受了招抚的职务,负责管理关市贸易,我寻找图书,采访胡人,有时碰到疑问,就详细比较各人的叙述,依照他们本国的服饰容貌,从王公到平民各显示容貌,找来颜料摹写成《西域图记》,共写成了三卷,合计有四十五个国家。另制作了地图,找到各地的要害之处,从西顷之外,到北海之南,南北东西的范围,将近两万里。能这样实在是因为那些大商人,周游列国到处都曾跑遍,所以各国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得很详尽。也有一些幽远荒芜之处,最终也问不清楚,不能凭空虚构,因此暂缺。而两漠之间,西域的传记,人口达几十户的,就称为国王,空有名号,违背实际。现在我所编着的,都是人口有一千多户的大部落,他们完全占有西海的利益,出产许多奇珍异宝。那些居住在山区的部落,没有国名或小部落,大多都不记载。
从炖煌出发,抵达西海,共有三条路,各连带着一些蕃国。北路从伊吾经过蒲类海、铁勒部、突厥可汗王国,渡过向北流的河水、到达拂苏国,最终抵达西海。中路从高昌、焉耆、龟兹、疏勒,翻越葱岭,又经过锻汗、苏勒沙那国、康国、曹国、何国、大小安国、穆国,到达波斯,最后抵达西海。南路从鄯善、于阗、朱俱波、喝盘陁,越过葱岭,又经过护密、吐火罗、抱怛、帆延、漕园,到达北婆罗门,最后抵达西海。由这三路经过的各个国家,也各有自己的道路,南北互相贯通。往东面的女国、南婆罗门国等地,都依人们所要到达的地方,有路可通往那里。由此可知伊吾、高昌、鄯善都是通向西域的门户,它们又会合于炖煌,这是它们的咽喉。
凭着我大隋的威力和恩德,将士英勇果敢,渡过蒙汜插上我们的旗帜,越过昆仑而驰骋我们的战马,易如反掌,什么地方不能到达?但突厥、吐谷潭分别统辖着胡和羌的国土,因为他们阻挠,所以那些蕃国的朝觐贡赋不能到达。现在他们都依靠商人,秘密表示他们的忠诚,翘首以待,希望做大隋的臣民。皇上的恩德浩大,可以施及全天下,使速人臣服而安抚他们,力求和平安宁。所以我国派遣使者,不必发动兵车去征战。各蕃国既已归顺,突厥自然能够消灭。统一华夏,不就在此一举吗?如果没有记载,无法表明大隋恩威感化的地域遥远。
皇帝看了非常高兴,赐给织物五百段,每天都把裴矩召到御座前,亲自询问西方的事。裴矩夸赞西域有很多珍奇宝物,吐谷潭很容易吞并。皇帝因此心中像喝了蜜,将通西域,有关西域的事务,全都委托给他。
后来改任黄门侍郎,又命令他前往张掖,将西域蕃国的人带到京城来,来到京城的有十几个国家的使者。大业三年,皇帝要到恒岳祭祀,蕃国的使者都来助祭。皇帝将要巡幸河西,又命令裴矩去敦煌,裴矩派遣使者去劝说高昌王曲伯雅和伊吾王吐屯设等,用厚利作诱饵,引导他们来朝觐。等到皇帝到河西巡视,驻扎在燕支山,高昌王、伊吾设等以及西域二十七个蕃国都派人在道旁拜见,都让他们佩带金玉器饰,穿着锦绣毛衣,焚香演奏音乐,歌舞之声喧天。又命令张掖、武威的士女穿着鲜艳服饰来尽情观看,道路数十里都挤满了人,以表示中原的兴盛。皇帝见了非常高兴。结果把吐谷浑打得大败,开拓疆域数千里,并且派兵去戍守,每年输送来数以亿万计的贡赋。各蕃国害怕,来朝见纳贡的人络绎不绝。皇帝认为裴矩有怀柔绥靖的谋略,晋升为银青光禄大夫。
这一年冬天,皇帝到了东都。裴矩因为蛮夷朝贡的人多,劝皇帝下令在都城大演戏,招集各地的奇异伎艺在端门街表演,身穿锦绣、耳戴金玉的达十万人。又指挥自官和百姓士女排成队列坐在棚阁尽情观看,都穿着鲜艳的服装,整整一个月才结东。又命令交易市场店铺都摆设帷帐,多安排酒和饮食,派遣掌管蕃国事务的官员带领蛮夷来和人做生意,每到一处都要邀请蕃国人就座,吃饱喝足而散。蛮夷感慨赞叹,认为中原是神仙之境。皇帝称赞裴矩非常忠诚,对宇文述、牛弘说:“凡是裴矩陈请上奏的,都是我早就打算做的,我还没有想到的,裴矩就上奏了。如果不是一心奉公,怎能像他这样。”
皇帝派遣将军薛世雄去伊吾筑城,命令裴矩一同前往筹备。裴矩告诉西域各国说:“天子因为你们西域各国贸易太远,所以在这里修城。”西域各国都很相信,没有人再来抢夺。等到裴矩回京,赐给他钱四十万。裴矩又说明情况,让他对射匮施用反问计,暗中去进攻处罗。后来处罗因为射匮的逼迫,终于跟随使者来朝贡。皇帝非常高兴,赏赐裴矩貂裘及西域的珍贵器物。
跟随皇帝巡视塞北,皇帝在启人帐内住宿。当时高丽派使臣先和突厥互通友好,启人不敢隐瞒,带出来见隋帝。裴矩因而上奏章说:“高丽地方本属孤竹国,周代时候将这块地方分封给了箕子,汉代时划分为三郡,晋代也统治辽东。现在他们却不来臣服,成了中原大国之外的地方,所以先皇帝很久就想征服了。因为杨谅反叛,出兵却没有成功。现在陛下当国,怎能不釆取措施,使连接的领土继续成为蛮夷之乡吗?如今高丽的使者到突厥去朝见,亲眼看到启人全国部归顺了,一定会害怕皇威远扬,担心臣服晚了会先灭亡,胁迫让他们来朝贡,他们应当会来。”皇帝说:“怎么胁迫?”裴矩说:“请当面给他们的使者一道诏书,放他回自己国家,给他们的国王带回话,命令他快来朝觐。不然的话,就将逮捕突厥首领,立即处死。”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来因为高元不效命,便开始提出征辽之策。
官军到达辽东,以原有官职的身份兼任武贲郎将。第二年,又跟随部队到达辽东。兵部侍郎斛斯政逃入高丽,皇帝命令裴矩同时负责军事。因为先后两次到辽东的功劳,晋升官职焉右光禄大夫。
当时朝廷纲纪不严,人们都没有操守,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内史侍郎虞世基等专权,文武百官大多有贿赂的名声。祇有裴矩保持常节,没有贪污的名声,因此受到世人称赞。后来因为杨玄感的叛乱刚平定,皇帝命令裴矩安抚镇守陇西,因此到达会宁,慰问曷萨那部落,派遣阙达度设侵犯吐谷浑,不断有俘获,曷萨那部落致富。回京奏明情况,皇帝给他重赏。后来到达怀远镇,朝廷下诏他护卫北方边疆。
裴矩因为始毕可汗的部众日渐强盛,献计策来分割他的势力,准备把皇室的女儿嫁给始毕的弟弟叱吉设,任命他为南面可汗。叱吉不敢接受,始毕听说后对隋渐生怨心。裴矩又说:“突厥人本来很淳朴,容易离间,现在这样是因为他们内部有很多胡人部落,都是些狡黠的豪雄,他们受到教导才成这样。我听说史蜀胡悉尤其狡猾,受始毕的宠幸,请引诱来杀掉他。”皇帝说:“好。”裴矩因而派人对胡悉说:“本朝天子拿出了很多珍宝,现在马邑,想与各蕃国大量进行互市,如果来得早的,就能得到好财物。”胡悉相信了这话,不告诉始毕,率领他的部落,赶着他全部的牛羊前往,希望首先进行交易。裴矩在马邑埋下伏兵,引诱前来将他杀了。诏书报告始毕说:“史蜀胡悉突然率领部落,飞速来到这里,说是已背离可汗,请我朝容纳他。现已将他斩首,所以让人来报告。”始毕知道了情况,因此木再来朝拜。
十一年,皇帝到北方巡狩,始毕率领数十万骑兵将皇帝阐困在雁门,诏令裴矩和虞世基住在朝堂中以备皇帝咨询。等到围困被解除,跟随皇帝到东都。嘱令射匮可汗派他的侄子率领西域各部胡人来朝贡,诏令裴矩设宴接待他们。
不久跟随皇帝去江都宫。当时全国的起义风起云涌,郡县上书桌报的数也数不清。裴矩反映了这一情况,皇帝很生气,派裴矩回京城接待西域客人。因为生病没有出发。等到义兵进入关中,皇帝派虞世基到裴矩住所去询问对策。裴矩说:“太原有变,京城地区不太平,皇上在东面相隔很远来指挥,恐会错失处理的良机,希望皇上早些回京。”很快骁卫大将军屈突通失败的消息传来,裴矩报告皇上,皇帝大惊失色。裴矩平时勤奋谨慎,从不跟他人争执,又看到天下正战乱不安,恐怕自己遇祸,他待人接物,大多使人大喜过望,所以即使是仆役,都对他感到很满意。
当时随从护驾的勇士经常有逃跑的,皇帝感到忧虑,问裴矩怎么办。裴矩说:“如今皇帝停留在此,已经有雨年。那些勇士,全没有成家生子,人若没有娶妻成家,就不能长期安定。我请听任士兵娶亲成婚。”皇帝非常高兴地说:“你确实很有智慧,这是一条奇妙计策。”因而命令裴矩负责为将士娶妻的事情。裴矩把江都地方的寡妇以及还未出嫁的女子都召集到宫裹,又召来各位将帅士兵来随意挑选。并趁机宣布土兵只要自己坦白,原先有和妇女、尼姑、官女等通奸的,同时都让他们婚配。因此骁勇卫士都很高兴,都说:“这是裴公的恩惠。”
宇文化及反叛,裴矩早晨起来准备去上朝,走到坊门,遇到一伙叛乱分子,拉住裴矩的马把他送到孟景的住处。叛军都说:“不关裴黄门的事。”不久宇文化及跟随一百多骑兵来到,裴矩下拜迎接,化及安慰并向他说明情况,命令裴矩参与撰定仪注,推奉秦王的儿子杨浩为皇帝。任用裴矩为侍内,随化及到河北。化及自己称帝,任用裴矩为尚书右仆射,加光禄大夫,封爵号为蔡国公,任河北道宣抚大使。
等到宇文氏失败,裴矩被窦建德俘获,因为他是隋朝的老臣,待他很好.又任用他为吏部尚书,改任尚书右仆射。建德出身农民起义军,不懂礼节,裴矩给他制定朝见规则,十天半月中,规章制度已和王者相差不远。建德非常高兴。当建德失败的时候,裴矩和部将曹旦等在洛州留守。曹旦的长史李公淹与大唐的使者魏征等劝曹旦和齐善行,让裴矩归顺唐朝,曹旦接受了劝说,便命令裴矩与魏征、公淹带领曹旦以及傅国玺等八玺,献上山东的土地投降。授予裴矩左庶子,改任詹事、户部尚书。去世。
让之的第六个弟弟谒之,字士敬,从小有志气节操,喜欢讲直话。文宣帝末年昏慎放纵,朝中的大臣很少有直言进谏的,谒之上书直言劝谏,言辞恳切。文宣帝将要杀他,发亮的刀刃架在脖子上了,谒之言辞脸色不变。文宣帝说:“这呆子怎敢不怕死:”杨倍说:“他希望陛下一刀下去来换取他后世忠臣的名声。”文宣帝扔掉刀叹息说:“你这小于希望我杀你来收取后世的名誉,我最终也不成就你的名誉。”派人把他送出官去。北齐灭亡,在壶关县令任上去世。
皇甫和,字长谐,是安定朝那人。他的祖先因为做官,寄居于汉中。祖父皇甫澄,南齐秦、梁二州刺史。
父亲皇甫徽,字子玄,梁安定、略阳二郡的太守。北魏正始二年,跟随岳父夏侯道迁到达北魏。道迁另外上书请功,想把皇甫徽写成归顺的首谋。皇甫徽说:“首创这一计谋的时候,我本来就没有参加,虽然人人都贪求荣誉奖赏,但我的内心会很惭愧。”于是拒绝不答应。梁州刺史羊灵佑敬重他的敦厚诚实,上表任命为征虏府司马,去世。
皇甫和十一岁时父亲去世,母亲夏侯氏聪明有才学、明礼节,亲自为他讲授经书。等到长大以后,深沉而有雅量,尤其熟悉礼仪,宗族亲属遇有吉凶大事,大多都向他咨询了解。在济阴太守任上去世。儿子聿道,凭器局才干著名,位广平县令。隋朝大业初年,任尚书比部郎。
皇甫和的弟弟皇甫亮,字君翼,九岁父亲就去世了,哀伤毁身有如成年人。齐种武起兵,任命为大行台郎中。皇甫亮率真任性,不喜欢事务繁杂的官职,任司徒东合祭酒,想回归故里,启请梁州褒中的职务,也就是他的故郡。后来投降梁,因为母亲哥哥在北,请求回去,梁武帝同意了。到邺都,不再有当官的兴趣,于是进入白鹿山,纵情山水之乐,饮酒作诗,超然自得。又任尚书殿中郎,代理仪曹事。因为参预禅代礼典的撰注,封爵位榆中男。皇甫亮傲慢而我行我素,没有实际才干,每遇到礼仪大事,都要别人代理。
性格质朴纯厚,一生没有半句假话。让下属如实说明任职情况,各列出是勤是懒。皇甫亮有三天不上省署,文宣帝亲自查问原因。皇甫亮回答:“一天下雨,一天喝醉了酒,一天因酒生病。”文宣帝因为他忠实,宽恕了他,在大腿上打了三十杖罢了。他所住的房子位置低洼,他贴出启示卖房,来买的人问他为什么卖,皇甫亮答道:“因为房子中水淹进来排不出去,下雨水就流到床下。”因而房子最终也没有卖掉。他就是这样朴实。
以兼散骑常侍的身份,出任陈的主使,因不称职免官。后来任命为任城太守,病重没有到职,在邺去世。赠为骠骑大将军、安州刺史。
裴果字戎昭,是河东闻喜人。祖父思贤,北魏的青州刺史。父亲裴遵,齐州刺史。裴果从小慷慨有志气胆略。魏太昌年间,任阳平郡丞。周文帝曾出使到并州,和裴果相遇,裴果知道周文帝不是一般人,暗中巴结依附他。永安末年,各地相继起兵,裴果随大军征讨,骑一匹黄聪马,穿着黑色战袍,每次都首先登城冲入敌阵,当时人称他为“黄聪少年”。永熙年间,授予河北太守之职。
等到齐神武在沙苑战败,裴果便率领了他的宗族同党囤到了西魏。周文帝嘉奖他,赐给他田地房屋奴婢牛马等物。跟随出征河桥,解玉壁之围,摧毁敌人精锐奋勇出击,所向披靡。大统九年,又跟随到芒山出战,在周文帝面前挺身冲入敌阵,活捉了东魏都督贺娄焉逻兰,英勇无比,众人叹服。因此周文帝对他更加亲信。增补为帐内都督,改任帅都督、平东将军。后来跟随开府杨忠平定随、安陆,因功加大都督,任命为正平太守。正平,是裴果出生的郡,行政威严凶猛,老百姓害怕他,盗贼也因此销声匿迹。改任司农卿。又跟随大将军尉迟迥进攻蜀,裴果率领部下为前锋,打开剑阁通道,破季庆堡,降服杨干运,都立有战功。废帝三年,授予龙州刺史之职,封爵号冠军县侯。旋即州人张遁、李拓带领百姓,围困州城,当时武器粮食都缺乏,士兵又少,裴果设计抗敌,叛军撤走。同时出兵追击,多次交战都打败敌人,十天之内,龙州全境都清静太平。改任陵州刺史。
周孝闵帝登基,任命为隆州刺史,加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号为公。历任眉、复二州刺史。裴果性格严猛能决断,抑制豪强,伸张正义平冤狱,历任多州的刺史,都说他称职。在职位上去世。赠本官,加绛州、晋州、建州刺史,谥号质。儿子孝仁继承爵位。
孝仁小时聪明伶俐,广泛阅览经史书籍,在当时有声誉。踏入仕途任舍人上士,多次升迁任长宁镇将,抵御北齐,很有威镇边疆的谋略。历任建、谯、毫子州刺史。
裴宽字长宽,是河东闻喜人。祖父德欢,是北魏中书侍郎、河内郡太守。父亲静虑,是银青光禄大夫,追赠为汾州刺史。裴宽仪表堂堂,博览群书,成年时受到州郡和乡里称赞。父亲去世,抚育弟弟们以友爱着称,荣阳人郑孝穆曾对他的堂弟文直说:“裴宽的兄弟之间,友情特别深厚,是人们的表率,我喜欢并敬重他们,你可以和他多交往。”十三岁时,被选为北魏孝明帝的挽郎,入仕任员外散骑侍郎。
等到孝式建立西魏,裴宽对他的弟弟们说:“君臣之间的关系,那是非常清楚的大义,现在皇帝迁到西部去了,按理我们不应留在东部有亏忠臣的大节。”便带领家属到大石岭避难。独孤信镇守洛阳,才出来见他。当时汾州刺史韦子粲投降了东魏,子粲在关中的兄弟都受株连判罪。他的小弟弟子爽早先在洛阳,窘迫之中就来投奔裴宽,裴宽宽宏地容纳了他。遇到有大赦令,有人传说子爽应该在赦免之列,因此就出来了,子爽最后卸被判罪处死。独孤信知道了这件事而责难裴宽,裴宽说:“他走投无路来投奔,没有抓遂得不坐。住他送官的道理,现在因此得罪,这是我甘心情愿的。”因为子爽的事是已经过赦免的,于是得以免罪。
大统五年,授职为都督、同轨防长史,加官征虏将军。十三年,跟随同轨防的首领韦法保进军颖川,解侯景的围网。侯景密谋叛变,假装和法保亲近。裴宽对法保说:“侯景狡猾,一定不肯去关中,虽然他表面向你表示忠心,恐怕不一定可信,如果埋下伏兵杀掉他,那也是一世的功勋。如若不这样,就应该严加警戒,不可信他的诱骗,自己造成悔恨。”法保采纳了他的建议,但不能图谋杀掉侯景,祇是自己严防罢了。
十四年,和东魏将领彭乐、乐恂在新城交战,因受伤被活捉。送到河阴,见到北齐文襄帝。裴宽举动安详文雅,很会应对,文襄帝感到很奇异赏识,打开锁链送往客馆,对他给予礼遇。裴宽就剪断睡的毡子,结成绳子爬下来逃回,见到周文帝。周文帝环视四周的大臣说:“身穿镗甲手拿武器冲锋陷阵,我们这里不乏其人,但疾风知劲草,岁寒方知松柏的挺直。裴长宽被高澄那样优待,还能冒死来投奔我,即使古书上说的忠臣义士,又怎能超过他。”便亲自签下任命裴宽昀文书,授予他持节、帅都督,封爵夏阳县男,当即任命为孔城城主。
十六年,升任河南郡太守,仍镇守孔城。废帝元年,晋升为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周孝闵帝登基,进爵位为子。裴宽在孔城十三年,和北齐洛州刺史独孤永业相对峙。永业有计谋,多狡诈,有时候声称春季要出兵进攻,实际秋天才行动,有时封锁消息,突然袭击,裴宽常揣度推知到实情,出兵伏击,没有不胜的。
天和三年,任命为温州刺史。早先,陈国和北周通和,经常派人出使保持友好,自从华皎归附北周之后,就谋划侵犯抢劫,沔州既是和对方边境接壤的地方,因此任命裴宽为沔州刺史。陈朝的将领程灵洗进攻沔州,裴宽力量不够城被攻陷。陈朝人就将他送到扬州,不久被送到岭外,经过几年,又回到建邺,在江南去世。儿子义宣后来随御正杜果出伎到陈国,才得以将裴宽的灵柩运回。隋朝开皇元年,隋文帝下诏追赠他为襄、郢二州刺史。义宣任司金二命士、合江县令。
裴宽的弟弟裴汉,字仲霄,有宽弘大量的节操,聪明好学,曾看见有人写了一首百字诗,他看过一遍就能背诵。北魏孝武帝初年,入仕任员外散骑侍郎。大统五年,任命为大丞相府士曹行参军,改任墨曹。裴汉善于写作书信公文,尤其擅长记事文书,文理思路清晰全面,下笔如流,丞相府的人因此给他编出一句话说“如今能笔下生花的人有裴汉”。武成年问,任司车路下大夫,和工部的郭彦、太府的高宾等人参加讨论格令,每当议论时事的时候,很有条理。天和五年,加官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裴汉从小就有老毛病,长期身体虚弱,繁忙的官职,不是他所喜欢的。当时晋公宇文护专权,官宦文人大多谄附宇文氏以求升官。裴漠自守直道,所以八年没有晋升。生性不喜欢喝酒,而雅好与宾客交游,每当美景良辰,一定要招引当时贤才,一起宴会游览,有时选要对景吟诗,同时代的人们,因此推重他。自从裴宽被俘虏到江南后,他于是断绝游览交往,不听音乐,一年四季都悲伤痛哭。抚养兄弟的儿子,恩情深厚。向他人借到奇书,一定要抄录下来,以至于整年手上生疮,也不曾停止。去世,追赠为晋州刺史。
儿子镜人,从小聪明,广泛阅读经籍史书。任大将军、谭公宇文会的记室参军,屡经升迁任春官府都上士。在隋朝做官,任兵曹郎。裴汉的弟弟裴尼,字景尼,性情宽宏文雅,有器识才干,位御正下大夫。去世,追赠为随州刺史。儿子之隐,趟王宇文招的府记室参军。之隐的弟弟师人,好学有见识器量,被当时人称赞。入仕任秦王宇文贽的府记室参军,同时兼任侍读。
裴宽的族弟裴鸿,从小恭顺谨慎,有才干方略。历任官廷内外官职。北周天和初年,任命为郢州刺史,改任襄州总管府长史,赐爵号高邑县侯。跟随卫公宇文直去南方征讨,军队失败被俘,不久在陈朝去世。朝廷哀悼他,追赠为丰、资、遂三州刺史。
裴侠字嵩和,是河东解县人。祖父思齐,选拔秀才,任命为议郎。父亲裴欣,任西河郡守,追赠为晋州刺史。裴侠七岁时,还不会说话,后来在洛城西面看到一群乌鸦从西方遮天蔽日飞过来,举手指着乌鸦而开口说话,从此他的志向见识和聪明智慧,和一般儿童不同。年纪十三岁,父亲去世,哀伤毁身有如成年人。准备选择墓地去安葬,半空中有人说:“小孩何必悲伤,将你父亲安葬在桑林东,你将要封为公侯。”裴侠害怕,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母亲。母亲说:“这是神在说话,我听说神赐福给善德的人,你家中不曾作过恶,应该是神在告诉你吉祥的事。”当时他的住房旁边有一大片桑林,因此就把父亲安葬在那儿。州征辟为主簿,选拔为秀才。
北魏正光年间,入仕任奉朝请,升任义阳郡守。元颢进入洛阳,裴侠把他派来的使者抓了起来,烧了他的赦书。孝庄帝奖励他,授予他柬郡太守,兼任防城别将。等到孝武帝与齐神武发生矛盾,征召各地军队,裴侠率领部队赶赴洛阳。武卫将军王思政对他说:“如今是权臣专权,皇帝权力日渐微弱,你又能怎么样?”裴侠说:“宇文泰被三军所推奉,据守在险固的关中,这正是人们所说的自己手中拿着长矛大刀,怎么可能会把刀柄交给他人?虽然高欢想招安他,但恐怕结果会像《诗经》襄所说的‘用手去握荆棘’。”思政说:“那怎么办?”裴侠说:“要图谋高欢马上成功会有闹难,但向西迁却可以带来今后的希望。暂且撤到关中,谨慎小心,慢慢地考虑适宜的对策。”思政认为他说得有理,便向孝武帝引荐了裴侠,授予他左中郎将。等到孝武帝迁往西部,裴侠准备同行而妻室孩子还在东郡。荣阳郑伟对他说:“天下正乱,还不知皇权落在哪里,还不如回到东都你妻室儿女那儿去,慢慢地择木而栖。”裴侠说:“既然吃人家的俸禄,怎么能因妻室儿女而改变主意?”于是跟随孝武帝进入关中。赐给他爵号清河县伯,任命为丞相府士曹参军。
大统三年,率领乡兵跟随在沙苑交战,率先冲锋陷阵。裴侠本名叫裴协,到此时周文帝嘉奖他的果敢,便说:“仁者一定勇敢。”因而给他取名侠。因为军功晋升爵号为侯。王思政镇守玉壁,任用裴侠为长史:、齐神武写来书信招思政去东魏,思政命令裴侠起草的回信很壮烈。周文帝夸奖说:“就是鲁仲连也赶不上啊。”任命为河北郡守,裴侠带头勤俭朴素,爱民如子,所吃的是菽麦盐菜等粗菜淡饭,吏民都怀念他。此郡原先的制度,安排有三十个的渔夫猎人供郡守驱使,裴侠说:“为了我的口腹而让他人渔猎,我不愿这样做。”便全部免去。又安排有三十人为郡守服役,裴侠也不让这些人为自己服役,而是收取他们抵劳役的调绢为公家买马。日积月累,马变成了一群。离职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人们为他作歌谣说:“肥肉鲜鱼他不吃,徭役布匹他不收,裴侠是位清正的恩公,他焉世人树立了档模。”裴侠曾和各地的刺史太守去拜见周文帝,周文帝命裴侠站在一边,对同来的刺史太守们说:“裴侠清廉奉公,为天下的榜样。”命令众人中与裴侠相同的,可以跟裴侠站在一起。众人都默不作声,没有人敢答应。周文帝便赐给裴侠很多财物,朝廷内外都很佩服他,称他为“独立使君”。
又撰写九世伯祖《贞侯裴潸传》,叙述裴氏家族中清正的先人,想要让后生奉照去实行,裴氏家族中有名的人,都有一段记载。堂弟伯凤、世彦当时同是丞相府的属官,笑着说:“人生做官,需要名利双收,像你那样清苦,有什磨用?”裴侠说:“清正是做官的根本,勤俭是人生的基础,何况我们大家族,世代都享有美好名誉,所以才能够活着受朝廷称赞,死后流芳于青史。现在我有幸凭凡夫俗子的才能,滥竽充数蒙受特殊宠遇。本来就很穷困,不是羡慕虚名假装清苦;心中的愿望是为了自我修养,恐怕有辱先人的名声;现在反而被你们耻笑,我还能说什么呢!”伯凤等人惭愧地走了。
再次升任郢州刺史,加官仪同三司。梁朝的竟陵太守孙嵩、邓城太守张建一同献郡归顺。裴侠看到二人,私下对人说:“孙嵩眼睛到处探视言语放纵,这人是把去留看得很轻的人;张建神情慎重镇定,应该没有异心。”便飞速启奏朝廷说明情况。周文帝说:“裴侠能识别人,他的话很在理。”派大都督苻贵镇守竟陵,而邓城未派人去监督。等到梁朝柳仲礼的军队到来,孙嵩又据竟陵叛变,最后就像裴侠预言的那样。不久改任大将军、拓州刺史,征召任命为雍州别驾。
周孝闵帝登基,任命为司邑下大夫,加官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晋升爵号为公。改任户部中大夫。当时有位奸猾的小吏主持守护仓库储备,多年来累计隐瞒私吞达千万,等到裴侠任卢部官职,精打细算堵住漏洞,几十天之内,贪污盗窃差不多杜绝了。改任工部中大夫。有位大司空掌钱韧典李贵在府中哭泣,有人间他为什么哭泣,回答说:“我所掌管的公物,费用太多,裴公是出名的严正清官,我害怕受到他的责罚判罪,所以就哭泣。”裴侠听说后,允许他自首。李贵自己说他隐瞒耗费的钱有五百万。
裴侠曾因疾病昏沉废顿,朋友为他担心,突然听见五遍鼓声,就一下惊呼起来,四面环视问身边人说:“是要到府衙去吗?”他的疾病因此而痊愈。晋公宇文护听说此事后说:“裴侠病重到这种程度而不忘记忧国,因为听见鼓声,疾病于是痊愈,这难道不是老天保佑勤勉奉公的人吗?”司空许国公宇文贵、小司空北海公申徽一同来问候裴侠的病情,看到裴侠所住的房屋,霜露也遮挡不住,宇文贵等人回去,把这件事给皇帝说起。皇帝同情他清贫困苦,就为他建了住房,并赐给他十顷良田,奴婢隶仆农具粮食样样齐备。士宦都认为这很荣幸。在任上去世,追赠为太子少师、蒲州刺史,谥号贞。河北郡的前任功曹张回以及郡吏等人右感于裴侠的遣爱,写了颂来歌颂裴侠的清德。
儿子裴祥,性格忠诚谨慎,有治理繁杂事务的才能。少年时任城都县令,清正赶不上裴侠,决断超过了裴侠。后来任命为长安令,权贵畏惧他。改任司仓下大夫。裴侠死后,因为哀毁而去世。裴祥的弟弟裴肃。
裴肃字神封,正直而有才艺,少年时和安定人梁毗是志趣相投的朋友。天和年问,选拔焉秀才。逐渐升任御正下大夫,以行军长史的身份跟随韦孝宽到淮南征讨。正好遇到隋文帝担任北周的丞相,裴肃听到这一任命后叹息说:“武帝凭雄才大略平定天下,如今他的坟土没有干却满朝的人都变了心,这难道就是公正的天道吗!”隋文帝听说这事,很不高兴,因此裴肃被废弃在家。开皇五年,授职为膳部侍郎。历任朔州总管长史、贝州长史,在职都以能干闻名。
仁寿年间,裴肃看到皇太了杨勇、蜀王杨秀、左仆射高显都遭到废黜,就派人上书朝廷说:“高显是天降的良才,开国辅助帝业的首要功臣,希望皇上记他的大功,忘记他的小过。雨位降为庶人的皇子获罪已经很久,难道他们没有悔改之心?希望给他们各人分封一块小地方,考察他们的行为,如果他们能改过从善,慢慢增加他们的官爵,如果他们真的不改恶,贬官削爵也不算晚。”上书之后,皇上对杨素说:“裴肃家这样为我的家事操心,也是至诚的表现。”因此召裴肃入朝。皇太子杨广听说了裴肃的启奏,对左庶子张衡说:“要杨勇悔过自新,想要做什么呢?”张衡说:“我看裴肃的意思是想让他像昊太伯、汉代的东海王吧。”太子很不高兴。裴肃到达京城,皇帝在含章殿接见他。皇帝对他说:“我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后宫中受我宠幸的,只不过几人,从杨勇以下的几位皇子,都是同一母亲所生,不是因为我喜欢这个讨厌那个,轻易废长立幼。”说明了杨勇已经不可能再立为太子的意思。见过之后,就将裴肃罢官送回。不久,隋文帝去世,炀帝继位,很久没有得到调任,裴肃也闭门不出。后来朝廷的当权者因为岭南偏远,揣度皇上的旨意授予裴肃永平郡丞之职,他很受边疆少数民族的拥戴。一年多之后去世,当地少数民族群众思念他,给他在鄣江边修庙纪念他。有儿子叫尚贤。
裴文举字道裕,是河东闻喜人。祖父秀业,是魏天水郡守,追赠为平州刺史。父亲裴邃,性格正直严厉,受到本州岛乡里的推崇。大统三年,东魏来侵犯,裴邃就聚集了同乡,分别据守险要地势来防卫。等到李弼到东魏抢占土地,裴邃为他任向导,攻下及招降的地方很多,周文帝嘉奖他,特地赏给他衣物,封爵号为澄城县子。在正平郡守任上去世,追赠为仪同三司、定州刺史。
文举少年时忠诚谨慎,广泛阅读经史书籍。大统十年,入仕任奉朝请。当时周文帝的儿子们都还小,大量地为公子挑选宾友,文举被选去和公子们游玩,公子们对他钦佩敬重,不曾和他嬉戏狎玩。改任著作郎、中外府参军。恭帝二年,赐给他姓贺兰氏。周孝闵帝登基,继承父亲的爵位澄城县子。
齐公宇文宪初开幕府,任用文举为司录,等到宇文宪调出去镇守剑南,又任用文举为总管府中郎。武成二年,就地为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蜀中土地肥沃,商贩有梗大的利润,有人劝文举经商获利,文举回答说:“最可贵的利,没有什么能赶得上安身立命,安身则道隆,这并不是指的财物,因而我不去经商,并不是讨厌钱财。”宇文宪同情他贫困,经常要资助他财物,文举总是谦让,推部的多接受的少。
保定三年,升任绛州刺史。裴邃任正平郡守的时候,自己廉正俭约,每次按风俗春天省亲,他只一辆车而已。等到文举到绛州赴任,完全遵照裴邃的做法,老百姓赞美他们父子并受到他们的感化。总管韦孝宽对他特别敬重,每次和他谈话,不自觉地膝行到他的座席跟前。天和初年,升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不久任孝宽的柱国府司马。六年,入朝任司宪中大夫,进爵号为伯,改任军司马。
文举小时父亲去世,他的哥哥又在山东,和弟弟裴玑小小年纪一起生活,兄弟友情很深厚。裴玑又早死,文举抚养孤侄,比自己的儿子还周到,当时人因此称赞他。当初,文举的叔父季和任曲沃县令,在闻喜川去世,而叔母韦氏死在正平县,正遇上东西分裂,韦氏的坟墓,便留在了北齐境内。等到文举到绛州任刺史,经常悬赏招募韦氏的灵柩。北齐人被他的孝义感动,暗中联络,把韦氏的棺椁送回,最终使夫妇俩得以合葬一处。六年,任命为南青州刺史。宣政元年,在任上去世。儿子裴冑继承爵位,官至大都督。儿子裴神,安邑通守。有儿子知礼。
裴仁基字德本,是河东人。祖父伯凤,是北周汾州刺史。父亲裴定,上仪同。仁基少年骁勇,善于骑马射箭。平陈之战,以亲卫兵的身份跟随出征,首先冲入敌阵,任命为仪同,赏赐织物一千段。以本官兼任汉王杨谅府亲信。杨谅反叛,仁基苦苦劝谏而被囚禁。杨谅失败,破格任命为护军。后来改任武贲郎将,跟随将军李景在黔安讨伐叛乱的蛮族向思多,因为军功升为银青光禄大夫。进攻打败吐谷潭,加授金紫光禄大夫。杀败俘获了来侵犯的棘鞫,任命为左光禄大夫。跟随征讨高丽,晋升为光禄大夫。
李密据守洛口,皇帝命令仁基任河南道讨捕大使,据守武牢抵抗李密。仁基看到大敌当前,士兵疲劳,所得到的军用物资,当即就分别赏给将士。监军御史萧怀静制止他这样做,大家都对怀静感到愤怒。怀静又暗地搜集仁基的过失,想要上奏弹劾仁基。仁基害怕,杀死怀静,带领部队归附了李密。李密授他为河东郡公。他的儿子行俨,英勇善战,李密又授他为绛郡公,对他们非常信任亲昵。
王世充因为东都的粮食吃完了,率领全部人马抵达偃师,寻求决战。李密和将领商讨对策。仁基说:“世充把全部精锐部队都带来了,洛阳一定空虚,可以分派军队守住各重要通道,让他无法东进,我们再挑选三万精兵,沿黄河西进,以逼近东都。如果世充退回,我们就按兵不动;如果世充再次进军,我们就又逼近洛阳。这样,我方可以有充裕的体力,而敌方则疲于奔命。兵法上所说的对方出战我退回,对方退回我出战,多次挑战使敌人疲劳,使用这策略迷惑敌人。”李密说:“裴公知其一,不知其二。洛阳的军队有三方面难以抵挡,器械精良是其一,为了决战而来是其二,粮食吃完而战是其三。我方按兵不动蓄积力量而寻求敌人的弱点,对方求战而找不到机会,想走又无退路,不超过十天,世充的人头可以悬挂在我的军旗之下。”单雄信等各路将领轻敌,都请求出战。仁基苦苦劝阻不住。李密难以违抗将领们的请求,出战结果大败。仁基被世充俘虏。世充因为仁基父子都勇猛无比,对他们很礼敬,将侄女嫁给行俨为妻。等到他伪称帝号,任命仁基为礼部尚书,行俨为左辅大将军。行俨每次出战,所向披靡,号称万人敌。世充对他的威名感到害怕,对他右猜忌防范。仁基知道了这种情况,内心很不安,便和世充任命的尚书左丞宇文儒童、尚食直长陈谦、秘书丞崔德本等人密谋,让陈谦在送食物的时候,持匕首劫持世充,行俨带兵去接应,事情成功后,再去辅佐越王杨侗。事情即将发生,将军张童儿告发了他们,全都被世充杀害。
论曰:裴骏的功业本有依靠,器识德行为世人称赞,因而能够在他的子孙中流传,美名世代不衰。延儁的才干和名誉地位,有可称道的地方。伯茂的才名,也是当时的优秀者。裴佗凭借文学作为传世的家业,而又修撰史书留下美名。让之兄弟,注重修身砥砺自己的品行,考察他们处世的方式,确实值得称道。裴矩学业兼及经史,很有经世才干,至于说他从政勤敏严谨,日夜为公,即使到古人中去寻找,也可能没有这样的人。从他参预政事以来,前后经历共有多年,虽然身处危乱之中,也不损害自己廉正严谨的名节。但是他紧随时势而变化,秉承揣度皇帝的旨意,让高昌前来朝贡,伊吾割地求和,在且末屯聚粮食,师出玉门关,使关西地区骚动不安,很大程度上是源出于裴矩。裴果和裴宽,很早就决定了何去何从,而裴宽竟沦陷异国,这大概是命吧。嵩和立身廉正俭约,忠诚勤恳事奉皇上,百姓感念他的恩惠,吏人害怕他的威严,即使是古代的良吏,又有谁能超过他。裴肃做官经历了北周、隋朝两代,心地耿介正直,结果以忠诚慷慨陈辞,触犯了龙颜,确实可以推知寡妇担忧周朝的灭亡,少女悲伤太子的年少,这并不是空话。文举担任绛州刺史,世人都传颂他廉洁的品德,对于资助自己的财物推辞的多接受的少,表现出廉让之风。仁基因勇武谋咯而被赏识,晋升到显要职位,结果却归附到叛乱之中,身败名裂,这是时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