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薛简肃公帅蜀,一日置酒大东门外。城中有戍卒作乱,既而就擒,都监走白公。公命只于擒获处斩决,[边批:乱已平矣。]民间以为神断。不然,妄相攀引,旬月间未能了得,非所以安其徒反侧之心也。
[冯述评]
稍有意张大其功,便不能如此直捷痛快矣。
民有得伪蜀时中书印者,夜以锦囊挂之西门。门者以白,蜀人随者以万计,皆恟恟出异语,且观公所为。公顾主吏藏之,略不取视,民乃止。
[冯述评]
梅少司马国桢制阃三镇。虏酋或言于沙中得传国玺,以黄绢印其文,顶之于首,诣辕门献之,乞公题请。公曰:“玺未知真假,俟取来,吾阅之,当犒汝。”酋谓:“累世受命之符,今为圣朝而出,此非常之瑞,若奏闻上献,宜有封赏,所望非犒也。”公笑曰:“宝源局自有国宝,此玺即真,无所用之,吾亦不敢轻渎上听。念汝美意,命以一金为犒,并黄绢还之。”酋大失望,号哭而去。或问公:“何以不为奏请?”公曰:“王孙满有言:‘在德不在鼎。’况虏酋视为奇货,若轻于上闻,酋益挟以为重。万一圣旨征玺,而玺不时至,将真以封赏购之乎?”人服其卓识。
此薛简肃藏印之意。
天顺初,虏酋孛来近边求食,传闻宝玺在其处。石亨欲领兵巡边,乘机取之。上以问李贤,贤曰:“虏虽近边,不曾侵犯,今无故加兵,必不可。且宝玺秦皇所造,李斯所篆,亡国之物,不足为贵。”上是之。
梅公之见,与此正合。
【译文】
宋朝薛简肃公(薛奎,官至参知政事)在蜀任统帅时,有一天在东门外设宴请客,城中有士卒作乱,不久就被擒住。都监(官名,掌管屯戌边防训练的政令)跑来报告,简肃公命令就在擒住乱兵处将他斩首。民间都认为这是高明的判决。不然,让叛贼有机会去攀附权贵,拖个十天半月都不能解决,就不能安定其他士卒的心。
[冯评译文]
只要稍有张大功劳的意图,办事就不能如此简捷痛快了。
有人获得伪蜀时期中书的印信,用布囊装着挂在西门上。守门的人禀告简肃公,后面跟着上万的蜀人,都口出怪诞的话,喧扰不已,想看简肃公将怎么处理。薛奎便命属下去将它收藏起来,连看都不看一眼,蜀人也便停止喧扰了。
[冯评译文]
梅国桢(明•麻城人,字克生)以少司马镇守边外时,有胡人说在沙漠中拾获传国玉玺,把玺上文字印在黄绢上,系在头顶,到军营来,要献给朝廷,请少司马转奏他的功劳。
梅国桢说:“玉玺不知是真是假,等你拿来给我看,如果是真的,可以犒赏你。”
胡人说:“历代天命传授的印信,现在为圣朝出现,这是非常祥瑞的事,如果禀奏呈献给皇上,一定会有封赐,我希望的可不是犒赏。”
梅国桢笑着说:“宝源局(明代铸造钱币的官署)中自然有国宝;这个玉玺即使是真的,也没有用,我不敢轻易劳动皇上的圣听。想到你的一番好意,我命人给你一锭金子作犒赏,并把黄绢退还给你。”胡人非常失望,大哭大叫着离去。
有人问梅国桢为什么不替他禀奏皇上,梅国桢说:“王孙满(周大夫)曾经说过,天子在乎德行,而不在乎传国玺。何况胡人将它视为奇货,如果轻易地禀奏皇上,胡人更会挟持以自重;万一圣旨要征求玉玺,而玉玺不能准时送达,当真要用封赏来换取玉玺吗?”大家都佩服梅国桢见识卓越。
这也就是薛简肃公藏印的意义吧!
明英宗天顺初年,番胡首领孛来边境请求粮食支援。传说宝玺在他那里,石亨想带领军队巡视边境,乘机向他索取。英宗问李贤的意见,李贤说:“番胡首领虽然在边境上,却不曾侵犯我们,无故对他用兵是不可以的。而且宝玺是秦始皇制作,上有李斯的篆字,是亡国的不祥之物,没什么可宝贵的。”
皇帝很赞同这个看法。
梅公的见识,正和这件事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