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隗嚣字季孟,天水成纪人也。少仕州郡。王莽国师刘歆引嚣为士。歆死,嚣
归乡里。季父崔,素豪侠,能得众。闻更始立而莽兵连败,于是乃与兄义及上邽
人杨广、冀人周宗谋起兵应汉。嚣止之曰:“夫兵,凶事也。宗族何辜!”崔不
听,遂聚众数千人,攻平襄,杀莽镇戎大尹,崔、广等以为举事宜立主以一众心,
咸谓嚣素有名,好经书,遂共推为上将军。嚣辞让不得已,曰:“诸父众贤不量
小子。必能用嚣言者,乃敢从命。”众皆曰“诺”。
嚣既立,遣使聘请平陵人方望,以为军师。望至,说嚣曰:“足下欲承天顺
民,辅汉而起,今立者乃在南阳,王莽尚据长安,虽欲以汉为名,其实无所受命,
将何以见信于众乎?宜急立高庙,称臣奉祠,所谓‘神道设教’,求助人神者也。
且礼有损益,质文无常。削地开兆,茅茨土阶,以致其肃敬。虽未备物,神明其
舍诸。”嚣从其言,遂立庙邑东,祀高祖、太宗、世宗。嚣等皆称臣执事,史奉
璧而告。祝毕,有司穿坎于庭,牵马操刀,奉盘错鍉,遂割牲而盟。曰:“凡
我同盟三十一将,十有六姓,允承天道,兴辅刘宗。如怀奸虑,明神殛之。高祖、
文皇、武皇,俾坠厥命,厥宗受兵,族类灭亡。”有司奉血鍉进,护军举手揖
诸将军曰:“鍉不濡血,歃不入口,是欺神明也,厥罚如盟。”既而薶血加书,
一如古礼。
事毕,移檄告郡国曰:
汉复元年七月己酉朔。己巳,上将军隗嚣、白虎将军隗崔、左将军隗义、右
将军杨广、明威将军王遵、云旗将军周宗等,告州牧、部监、郡卒正、连率、大
尹、尹、尉队大夫、属正、属令:故新都侯王莽,慢侮天地,悖道逆理。鸩杀孝
平皇帝,篡夺其位。矫托天命,伪作符书,欺惑众庶,震怒上帝。反戾饰文,以
为祥瑞。戏弄神祇,歌颂祸殃。楚、越之竹,不足以书其恶。天下昭然,所共闻
见。今略举大端,以喻使民。
盖天为父,地为母,祸福之应,各以事降。莽明知之,而冥昧触冒,不顾大
忌,诡乱天术,援引史传。昔秦始皇毁坏谥法,以一二数欲至万世,而莽下三万
六千岁之历,言身当尽此度。循亡秦之轨,推无穷之数。是其逆天之大罪也。
分裂郡国,断截地络。田为王田,卖买不得。规锢山泽,夺民本业。造起九
庙,穷极土作。发冢河东,攻劫丘垄。此其逆地之大罪也。
尊任残贼,信用奸佞,诛戮忠正,复按口语,赤车奔驰,法冠晨夜,冤系无
辜,妄族众庶。行炮格之刑,除顺时之法,灌以醇醯,袭以五毒。政令日变,官
名月易,货币岁改,吏民昏乱,不知所从,商旅穷窘,号泣市道。设为六管,增
重赋敛,刻剥百姓,厚自奉养,苞苴流行,财入公辅,上下贪贿,莫相检考,民
坐挟铜炭,没入钟官,徒隶殷积,数十万人,工匠饥死,长安皆臭。既乱诸夏,
狂心益悖,北攻强胡,南扰劲越,西侵羌戎,东摘濊貊。使四境之外,并入为害,
缘边之郡,江海之濒,涤地无类。故攻战之所败,苛法之所陷,饥馑之所夭,疾
疫之所及,以万万计。其死者则露尸不掩,生者则奔亡流散,幼孤妇女,流离系
虏。此其逆人之大罪也。
是故上帝哀矜,降罚于莽,妻子颠殒,还自诛刈。大臣反据,亡形已成。大
司马董忠、国师刘歆、卫将军王涉,皆结谋内溃,司命孔仁、纳言严尤、秩宗陈
茂,举众外降。今山东之兵二百余万,已平齐、楚,下蜀、汉,定宛、洛,据敖
仓,守函谷,威命四布,宣风中岳。兴灭继绝,封定万国,遵高祖之旧制,修孝
文之遗德。有不从命,武军平之。驰命四夷,复其爵号。然后还师振旅,橐弓卧
鼓。申命百姓,各安其所,庶无负子之责。
嚣乃勒兵十万,击杀雍州牧陈庆。将攻安定。安定大尹王向,莽从弟平阿侯
谭之子也,威风独能行其邦内,属县皆无叛者。嚣乃移书于向,喻以天命,反复
诲示,终不从。于是进兵虏之,以徇百姓,然后行戮,安定悉降。而长安中亦起
兵诛王莽。嚣遂分遣诸将徇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皆下
之。
更始二年,遣使征嚣及崔、义等。嚣将行,方望以为更始未可知,固止之,
嚣不听。望以书辞谢而去,曰:
足下将建伊、吕之业,弘不世之功,而大事草创,英雄未集。以望异域之人,
疵瑕未露,欲先崇郭隗,想望乐毅,故钦承大旨,顺风不让。将军以至德尊贤,
广其谋虑,动有功,发中权,基业已定,大勋方缉。今俊乂并会,羽翮并肩,望
无耆考之德,而猥托宾客之上,诚自愧也。虽怀介然之节,欲絜去就之分,诚终
不背其本,贰其志也。何则?范蠡收责句践,乘偏舟于五湖;舅犯谢罪文公,亦
逡巡于河上。夫以二子之贤,勒铭两国,犹削迹归愆,请命乞身,望之无劳,盖
其宜也。望闻乌氏有龙池之山,微径南通,与汉相属,其傍时有奇人,聊及闲暇,
广求其真。
愿将军勉之。
嚣等遂至长安,更始以为右将军,崔、义皆即旧号。其冬,崔、义谋欲叛归,
嚣惧并祸,即以事告之,崔、义诛死。更始感嚣忠,以为御史大夫。
明年夏,赤眉入关,三辅扰乱。流闻光武即位河北,嚣即说更始归政于光武
叔父国三老良,更始不听。诸将欲劫更始东归,嚣亦与通谋。事发觉,更始使使
者召嚣,嚣称疾不入,因会客王遵、周宗等勒兵自守。更始使执金吾邓晔将兵围
嚣,嚣闭门拒守;至昏时,遂溃围,与数十骑夜斩平城门关,亡归天水。复招聚
其众,据故地,自称西州上将军。
及更始败,三辅耆老士大夫皆奔归嚣。
嚣素谦恭爱士,倾身引接为布衣交。以前王莽平河大尹长安谷恭为掌野大夫,
平陵范逡为师友,赵秉、苏衡、郑兴为祭酒,申屠刚、杜林为持书,杨广、王遵、
周宗及平襄人行巡、阿阳人王捷、长陵人王元为大将军,杜陵、金丹之属为宾客。
由此名震西州,闻于山东。
建武二年,大司徒邓禹西击赤眉,屯云阳,禹裨将冯愔引兵叛禹,西向天水,
嚣逆击,破之于高平,尽获辎重。于是禹承制遣使持节命嚣为西州大将军,得专
制凉州、朔方事。及赤眉去长安。欲西上陇,嚣遣将军杨广迎击,破之,又追败
之于乌氏、泾阳间。
嚣既有功于汉,又受邓禹爵,署其腹心,议者多劝通使京师。三年,嚣乃上
书诣阙。光武素闻其风声,报以殊礼,言称字,用敌国之仪,所以慰藉之良厚。
时,陈仓人吕鲔拥众数万,与公孙述通,寇三辅。嚣复遣兵佐征西大将军冯异击
之,走鲔,遣歙上状。帝报以手书曰:
慕乐德义,思相结纳。昔文王三分,犹服事殷。但弩马铅刀,不可强扶。数
蒙伯乐一顾之价,而苍蝇之飞,不过数步,即托骥尾,得以绝群。隔于盗贼,声
问不数。将军操执款款,扶倾救危,南距公孙之兵,北御羌胡之乱,是以冯异西
征,得以数千百人踯躅三辅。微将军之助,则咸阳已为他人禽矣。今关东寇贼,
往往屯聚,志务广远,多所不暇,未能观兵成都,与子阳角力。如令子阳到汉中、
三辅,愿因将军兵马,鼓旗相当。傥肯如言,蒙天之福,即智士计功割地之秋也。
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鲍子。”自今以后,手书相闻,勿用傍人解构之
言。
自是恩礼愈笃。
其后公孙述数出兵汉中,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绶授嚣。嚣自以与述敌国,
耻为所臣,乃斩其使,出兵击之,连破述军,以故蜀兵不复北出。
时,关中将帅数上书,言蜀可击之状,帝以示器,因使讨蜀,以效其信。器
乃遣长史上书,盛言三辅单弱,刘文伯在边,未宜谋蜀。帝知嚣欲持两端,不愿
天下统一,于是稍黜其礼,正君臣之仪。
初,嚣与来歙、马援相善,故帝数使歙、援奉使往来,劝令入朝,许以重爵。
嚣不欲东,连遣使深持谦辞,言无功德,须四方平方,退伏闾里。五年,复遣来
歙说嚣遣子入侍,嚣闻刘永、鼓宠皆已破灭,乃遣长子恂随歙诣阙。以为胡骑校
尉,封镌羌侯。而嚣将王元、王捷常以为天下成败未可知,不愿专心内事。元遂
说嚣曰:“昔更始西都,四方响应,天下喁喁,谓之太平。一旦败坏,大王几所
厝。今南有子阳,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数,而欲牵儒生之说,弃千乘之
基,羁旅危国,以求万全,此循覆车之轨,计之不可者也。今天水完富,士马最
强,北收西河、上郡,东收三辅之地,案秦旧迹,表里河山。元请以一丸泥为大
王东封函谷关,此万世一时也。若计不及此,且畜养士马,据隘自守,旷日持久,
以待四方之变,图王不成,其弊犹足以霸。要之,鱼不可脱于渊,神龙失势,即
还与蚯蚓同。”嚣心然元计,虽遣子入质,犹负其险厄,欲专方面,于是游士长
者,稍稍去之。
六年,关东悉平。帝积苦兵间,以嚣子内侍,公孙述远据边陲,乃谓诸将曰:
“且当置此两子于度外耳。”因数腾书陇、蜀,告示祸福。嚣宾客、掾史多文学
生,每所上事,当世士大夫皆讽诵之,故帝有所辞答,尤加意焉,嚣复遣使周游
诣阙,先到冯异营,游为仇家所杀。帝遣卫尉铫期持珍宝缯帛赐嚣,期至郑被盗,
亡失财物。帝常称嚣长者,务欲招之,闻而叹曰:“吾与隗嚣事欲不谐,使来见
杀,得赐道亡。”
会公孙述遣兵寇南郡,乃诏嚣当从天水伐蜀,因此欲以溃其心腹。嚣复上言:
“白水险阻,栈阁绝败。”又多设支阂。帝知其终不为用,叵欲讨之。遂西幸长
安,遣建威大将军耿弇等七将军从陇道伐蜀,先使来歙奉玺书喻旨。嚣疑惧,即
勒兵,使王元据陇坻,伐木塞道,谋欲杀歙。歙得亡归。
诸将与嚣战,大败,各引退。嚣因使王元、行巡侵三辅,征西大将军冯异、
征虏将军祭遵等击破之。嚣乃上疏谢曰:“吏人闻大兵卒至,惊恐自救,臣嚣不
能禁止。兵有大利,不敢废臣子之节,亲自追还。昔虞舜事父,大杖则走,小杖
则受。臣虽不敏,敢忘斯义。今臣之事,在于本朝,赐死则死,加刑则刑。如遂
蒙恩,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嚣言慢,请诛其子恂,帝不忍,复使来歙
至氵幵,赐嚣书曰:“昔柴将军与韩信书云:‘陛下宽仁,诸侯虽有亡叛而后归,
辄复位号,不诛也。’以嚣文吏,晓义理,故复赐书。深言则似不逊,略言则事
不决。今若束手,复遣恂弟归阙庭者,则爵禄获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垂四十,
在兵中十岁,厌浮语虚辞。即不欲,勿报。”嚣知帝审其诈,遂遣使称臣于公孙
述。
明年,述以嚣为朔宁王,遣兵往来,为之援势。秋,嚣将步骑三万侵安定,
至阴槃,冯异率诸将拒之。嚣又令别将下陇,攻祭遵于氵幵,兵并无利,乃引还。
帝因令来歙以书招王遵,遵乃与家属东诣京师,拜为太中大夫,封向义侯。
遵字子春,霸陵人也。父为上郡太守。遵少豪侠,有才辩,虽与嚣举兵,而常有
归汉意。曾于天水私于来歙曰:“吾所以戮力不避矢石者,岂要爵位哉!徒以人
思旧主,先君蒙汉厚恩,思效万分耳。”又数劝嚣遣子入侍,前后辞谏切甚,嚣
不从,故去焉。
八年春,来歙从山道袭得略阳城。嚣出不意,惧更有大兵,乃使王元拒陇坻,
行巡守番须口,王孟塞鸡头道,牛邯军瓦亭,嚣自悉其大众围来歙。公孙述亦遣
其将李育、田弇助器攻略阳,连月不下。亲乃率诸将西征之,数道上陇,使王遵
持节监大司马吴汉留屯于长安。
遵知嚣必败灭,而与牛邯旧故,知其有归义意,以书喻之曰:
遵与隗王歃盟为汉,自经历虎口,践履死地,已十数矣。于时周洛以西无所
统壹,故为王策,欲东收关中,北取上郡,进以奉天人之用,退以惩外夷之乱。
数年之间,冀圣汉复存,当挈河陇奉旧都以归本朝。生民以来,臣人之势,未有
便于此时者也。而王之将吏,群居穴处之徒,人人抵掌,欲为不善之计。遵与孺
卿日夜所争,害几及身者,岂一事哉!前计抑绝,后策不从,所以吟啸扼腕,垂
涕登车。幸蒙封拜,得延论论,每及西州之事,未尝敢忘孺卿之言。今车驾大众,
已在道路,吴、耿骁将,云集四境,而孺卿以奔离之卒,距要厄,当军冲,视其
形势何如哉?夫智者睹危思变,贤者泥而不滓,是以功名终申,策画复得。故夷
吾束缚而相齐,黥布杖敛以归汉,去愚就义,功名并著。今孺卿当成败之际,遇
严兵之锋,可为怖栗。宜断之心胸,参之有识。
邯得书,沉吟十余日,乃谢士众,归命洛阳,拜为太中大夫。于是嚣大将十
三人,属县十六,众十众万,皆降。
王元入蜀求救,嚣将妻子奔西域,从杨广,而田弇、李育保上邽。诏告嚣曰:
“若束手自诣,父子相见,保无他也。高皇帝云:‘横来,大者王,小者侯。’
若遂欲为黥布者,亦自任也。”嚣终不降。于是诛其子恂,使吴汉与征南大将军
岑彭围西城,耿弇与虎牙大将军盖延围上邽。车驾东归。月余,杨广死,嚣穷困。
其大将王捷别在戎丘,登城呼汉军曰:“为隗王城守者,皆必死无二心!愿诸军
亟罢,请自杀以明之。”遂自刎颈死。数月,王元、行巡、周宗将蜀救兵五千余
人,乘高卒至,鼓噪大呼曰:“百万之众方至!”汉军大惊,未及成陈,元等决
围,殊死战,遂得入城,迎嚣归冀。会吴汉等食尽退去,于是安定、北地、天水、
陇西复反为嚣。
九年春,嚣病且饿,出城餐糗糒,恚愤而死。王元、周宗立嚣少子纯为王。
明年,来歙、耿弇、盖延等攻破落门,周宗、行巡、苛宇、赵恢等将纯降。宗、
恢及诸隗分徙京师以东,纯与巡、宇徙弘农。唯王元留为蜀将。及辅威将军臧宫
破延岑,元举众诣宫降。
元字惠孟,初拜上蔡令,迁东平相,坐垦田不实,下狱死。
牛邯字孺卿,狄道人。有勇力才气,雄于边垂。及降,大司徒司直杜林、太
中大夫马援并荐之,以为护羌校尉,与来歙平陇右。
十八年,纯与宾客数十骑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诛之。
论曰:隗嚣援旗纠族,假制明神,迹夫创图首事,有以识其风矣。终于孤立
一隅,介于大国,陇坻虽隘,非有百二之势,区区两郡,以御堂堂之锋,至使穷
庙策,竭征徭,身殁众解,然后定之。则知其道有足怀者,所以栖有四方之桀,
士至投死绝亢而不悔者矣。夫功全则誉显,业谢则衅生,回成丧而为其议者,或
未闻焉。若嚣命会符运,敌非天力,虽坐论西伯,岂多嗤乎?
公孙述字子阳,扶风茂陵人也。哀帝时,以父任为郎,后父仁为河南都尉,
而述补清水长。仁以述年少,遣门下掾随之官,月余,掾辞归,白仁曰:“述非
待教者也。”后太守以其能,使兼摄五具,政事修理,奸盗不发,郡中谓有鬼神。
王莽天凤中,为导江卒正,居临邛,复有能名。
及更始立,豪杰各起其县以应汉,南阳人宗成自称:“虎牙将军”,入略汉
中;又商人王岑亦起兵于雒县,自称“定汉将军”,杀王莽庸部牧以应成,众合
数万人。述闻之,遣使迎成等。成等至成都,虏掠暴横。述意恶之,召县中豪桀
谓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刘氏久矣,故闻汉将军到,驰迎道路。今百姓无辜而
妇子系获,室屋烧燔,此寇贼,非义兵也。吾欲保郡自守,以待真主。诸卿欲并
力者即留,不欲者便去。”豪桀皆叩头曰:“愿效死。”述于是使人诈称汉使者
自东方来,假述辅汉将军、蜀郡太守兼益州牧印绶。乃选精兵千余人,西击成等。
比至成都,众数千人,遂攻成,大破之。成将垣副杀成,以其众降。
二年秋,更始遣柱功侯李宝、益州刺史张忠,将兵万余人徇蜀、汉。述恃其
地险众附,有自立志,乃使其弟恢于绵竹击宝、忠,大破走之。由是威震益部。
功曹李熊说述曰:“方今四海波荡,匹夫横议。将军割据千里,地什汤、武,若
奋威德以投天隙,霸王之业成矣。宜改名号,以镇百姓。”述曰:“吾亦虑之,
公言起我意。”于是自立为蜀王,都成都。
蜀地肥饶,兵力精强,远方士庶多往归之,邛、笮君长皆来贡献。李熊复说
述曰:“今山东饥馑,人庶相食;兵所屠灭,城邑丘墟。蜀地沃野千里,土壤膏
腴,果实所生,无谷而饱。女工之业,覆衣天下。名材竹干,器构之饶,不可胜
用,又有鱼、盐、铜、银之利,浮水转漕之便。北据汉中,杜褒、斜之险;东守
巴郡,拒扞关之口;地方数千里,战士不下百万。见利则出兵而略地,无利则坚
守而力农。东下汉水以窥秦地,南顺江流以震荆、杨。所谓用天因地,成功之资。
今君王之声,闻于天下,而名号未定,志士孤疑,宜即大位,使远人有所依归。”
述曰:“帝王有命,吾何足以当之?”熊曰:“天命无常,百姓与能。能者当之,
王何疑焉!”述梦有人语之曰:“八厶子系,十二为期。”觉,谓其妻曰:“虽
贵而祚短,若何?”妻对曰:“朝闻道,夕死尚可,况十二乎!”会有龙出其府
殿中,夜有光耀,述以为符瑞,因刻其掌,文曰“公孙帝”。建武元年四月,遂
自立为天子,号成家。色尚白。建元曰龙兴元年。以李熊为大司徒,以其弟光为
大司马,恢为大司空。改益州为司隶校尉,蜀郡为成都尹。
越巂任贵亦杀王莽大尹而据郡降。述遂使将军侯丹开白水关,北守南郑;将
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扞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
自更始败后,光武方事山东,未遑西伐。关中豪杰吕鲔等往往拥众以万数,
莫知所属,多往归述,皆拜为将军。遂大作营垒,陈车骑,肄习战射,会聚兵甲
数十万人,积粮汉中,筑宫南郑。又造十层赤楼帛兰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备
置公卿百官。使将军李育、程乌将数万众出陈仓,与吕鲔徇三辅。三年,征西将
军冯异击鲔、育于陈仓,大败之,鲔、育奔汉中。五年,延岑、田戎为汉兵所败,
皆亡入蜀。
岑字叔牙,南阳人。始起据汉中,又拥兵关西,所在破散,走至南阳,略有
数县。戎,汝南人。初起兵夷陵,转寇郡县,众数万人。岑、戎并与秦丰合,丰
俱以女妻之。及丰败,故二人皆降于述。述以岑为大司马,封汝宁王,戎翼江王。
六年,述遣戎与将军任满出江关,下监沮、夷陵间,招其故众,因欲取荆州诸郡,
竟不能克。
是时,述废铜钱,置铁官钱,百姓货币不行。蜀中童谣言曰:“黄牛白腹,
五铢当复。”好事者窃言王莽称“黄,述自号“白”,五铢钱,汉货也,言天下
并还刘氏。述亦好为符命鬼神瑞应之事,妄引谶记。以为孔子作《春秋》,为赤
制而断十二公,明汉至平帝十二代,历数尽也,一姓不得再受命。又引《录运法》
曰:“废昌帝,立公孙。”《括地象》曰:“帝轩辕受命,公孙氏握。”《援神
契》曰:“西太守,乙卯金。”谓西方太守而乙绝卯金也。五德之运,黄承赤而
白继黄,金据西方为白德,而代王氏,得其正序。又自言手文有奇,及得龙兴之
瑞。数移书中国,冀以感动众心。帝患之,乃与述书曰:“图谶言‘公孙’,即
宣帝也。代汉者当涂高,君岂高之身邪?乃复以掌文为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
吾贼臣乱子,仓卒时人皆欲为君事耳,何足数也。君日月已逝,妻子弱小,当早
为定计,可以无忧。天下神器,不可力争,宜留三思。”署曰“公孙皇帝”。述
不答。
明年,隗嚣称臣于述。述骑都尉平陵人荆邯见东方将平,兵且西向,说述曰:
兵者,帝王之大器,古今所不能废也。昔秦失其守,豪桀并起,汉祖无前人
之迹,立锥之地,起于行阵之中,躬自奋击,兵破身困者数矣。然军败复合,创
愈复战。何则?前死而成功,逾于却就于灭亡也。隗嚣遭遇运会,割有雍州,兵
强士附,威加山东。遇更始政乱,复失天下,众庶引领,四方瓦解。嚣不及此时
推危乘胜,以争天命,而退欲为西伯之事,尊师章句,宾友处士,偃武自戈,卑
辞事汉,喟然自以文王复出也。令汉帝释关陇之忧,专精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
三;使西州豪杰咸居心于山东,发间使,招携贰,则五分而有其四;若举兵天水,
必至沮溃,天水既定,则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万乘,外给三军,
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将有王氏自溃之变。臣之愚计,以为宜及天下之望未绝,
豪杰尚可招诱,急以此时发国内精兵,令田戎据江陵,临江南之会,倚巫山之固,
筑垒坚守,传檄吴、楚,长沙以南必随风而靡。令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天水、
陇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内震摇,冀有大利。
述以问群臣。博士吴柱曰:“昔武王伐殷,先观兵孟津,八百诸侯不期同辞,
然犹还师以待天命。未闻无左右之助,而欲出师千里之外,以广封疆者也。邯曰:
“今东帝无尺土之柄,驱乌合之众,跨马陷敌,所向辄平。不亟乘时与之分功,
而坐谈武王之说,是效隗嚣欲为西伯也。”述然邯言,欲悉发北军屯士及山东客
兵,使延岑、田戎分出两道,与汉中诸将合兵并势。蜀人及其弟光以为不宜空国
千里之外,决成败于一举,固争之,述乃上。延岑、田戎亦数请兵立功,终疑不
听。
述性苛细,察于小事。敢诛杀而不见大体,好改易郡县官名。然少为郎,习
汉家制度,出入法驾,鸾旗旄骑,陈置陛戟,然后辇出房闼。又立其两子为王,
食犍为、广汉各数县。群臣多谏,以为成败未可知,戎士暴露,而遽王皇子,示
无大志,伤战士心。述不听。唯公孙氏得任事,由此大臣皆怨。
八年,帝使诸将攻隗嚣,述遣李育将万余人救嚣。嚣败,并没其军,蜀地闻
之恐动。述惧,欲安众心。成都郭外有秦时旧仓,述改名白帝仓,自王莽以来常
空。述即诈使人言白帝仓出谷如山陵,百姓空市里往观之。述乃大会群臣,问曰:
“白帝仓竟出谷乎?”皆对言“无”。述曰:“讹言不可信,道隗王破者复如此
矣。”俄而嚣将王元降,述以为将军。明年,使元与领军环安拒河池,又遣田戎
及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汎将兵下江关,破威虏将军冯骏等,拔巫及夷陵、夷
道,因据荆门。
十一年,征南大将军岑彭攻之,满等大败,述将王政斩满首降于彭。田戎走
保江州。城邑皆开门降。彭遂长驱至武阳。帝及与述书,陈言祸福,以明丹青之
信。述省书叹息,以示所亲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降、少皆劝降。述曰:“废
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左右莫敢复言。中郎将来歙急攻王元、环安,安使刺
客杀歙;述复令刺杀岑彭。
十二年,述弟恢及子婿史兴并为大司马吴汉、辅威将军臧宫所破,战死。自
是将帅恐惧,日夜离叛,述虽诛灭其家,犹不能禁。帝必欲降之,乃下诏喻述曰:
“往年诏书比下,开示恩信,勿以来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时自诣,则家族完
全;若迷惑不喻,委肉虎口,痛哉奈何!将帅疲倦,吏士思归,不乐久相屯守,
诏书手记,不可数得,朕不食言。”述终无降意。
九月,吴汉又破斩其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汉兵遂守成都。述谓延岑曰:
“事当奈何!”岑曰:“男儿当死中求生,可坐穷乎!财物易聚耳,不宜有爱。”
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余人,以配岑于市桥,伪建旗帜,鸣鼓挑战,而潜
遣奇兵出吴汉军后,袭击破汉。汉堕水,缘马尾得出。
十一月,臧宫军至咸门。述视占书,云“虏死城下”,大喜,谓汉等当之。
乃自将数万人攻汉,使延岑拒宫。大战,岑三合三胜。自旦及日中,军士不得食,
并疲,汉因令壮士突之,述兵大乱,被刺洞胸,堕马。左右舆入城。述以兵属延
岑,其夜死。明旦,岑降吴汉。乃夷述妻子,尽灭公孙氏,并族延岑。遂放兵大
掠,焚述宫室。帝闻之怒,以谴汉。又让汉副将刘尚曰:“城降三日,吏人从服,
孩儿老母,口以万数,一旦放兵纵火,闻之可为酸鼻!尚宗室子孙,尝更吏职,
何忍行此?仰视天,俯视地,观放麑啜羹,二者孰仁?良失斩将吊人之义也!”
初,常少、张隆劝述降,不从,并以忧死。帝下诏追赠少为太常,隆为光禄
勋,以礼改葬之。其忠节志义之士,并蒙旌显。程乌、李育以有才干,皆擢用之。
于是西土咸悦,莫不归心焉。
论曰:昔赵佗自王番禺,公孙亦窃帝蜀汉,推其无他功能,而至于后亡者,
将以地边处远,非王化之所先乎?述虽为汉吏,无所冯资,徒以文俗自憙,逐能
集其志计。道未足而意有余,不能因隙立功,以会时变,方乃坐饰边幅,以高深
自安,昔吴起所以惭魏侯也。及其谢臣属,审废兴之命,与夫泥首衔玉者异日谈
也。
赞曰:“公孙习吏,隗王得士。汉命已还,二隅方跱。天数有违,江山难
恃。
译文:
隗嚣字季孟,天水成纪县人。
他年轻时在州郡做官吏。
王莽的国师刘歆把他当做自己的属官。
刘歆死后,隗嚣返回乡里。
他叔父隗崔,平素性情豪爽,能博得众人的拥护。
听说更始已立为天子,而王莽酌军队连连失败,于是便与哥哥隗义和上邦人杨广、冀人周宗谋划起兵响应更始。
隗嚣制止说:“战争是凶事。
宗族有什么罪过要遭遇此劫呢!”隗崔不听劝阻,于是聚众数千人,攻打平襄,杀死了王莽的镇戎大尹。
隗崔和杨广等人认为起兵之事应该拥立君主来统一众人思想,他们都说隗嚣一向有声望,又喜好经书,于是大家共同推举隗嚣马上将军。
隗嚣辞让不过,说:“承蒙诸位父老众贤不弃。
一定要听我的话,纔敢听从你们的意见。”众人都说“是”。
隗嚣已经立为君主,派遣使者前去聘请平陵人方望,让他做军师。
方望来了以后,劝说隗嚣:“您想上承天意下顺百姓,辅助汉室而起兵,今日立为皇帝的人在南阳,王莽还占据长安,虽然想用汉室为名,其实没有接受天命,凭什么能使大家信服呢?应当赶快建立高祖庙,以臣子礼祭祀,这就是所谓‘神道设教’,求助于先祖的神灵。
况且礼有增减,质朴和文饰没有定规。
划出地界建筑祭坛,茅草屋顶,以土为台阶,表达恭敬之心。
这样的祭祀虽没有丰盛祭品,但神明能不享用吗?”隗嚣听从了方望的建议,于是在县邑东面建庙,祭祀高祖、太宗、世宗。
隗嚣等人都白称臣子主管祭事,祝史捧璧祷告。
祝祷完毕,有司在庭中挖坑,牵马持刀,捧着盘,盘上放匙,于是杀牲取血盟誓。
说:“所有我们同盟三十一将,有十六个姓氏,共同承受天命,振兴辅佐刘氏宗族。
如怀有奸邪想法,神明就诛杀他。
高祖、文帝、武帝,就使他绝命,他的同宗室挨刀,他的同族灭亡。”有司捧着牲血和匙送上,护军举手作揖行礼对各位将军说:“匙不沾血,吸血不入口,是欺骗神明,就按盟誓惩罚。”然后埋了血,在血上放书,完全按照古礼。
盟誓完毕,传递檄书告知郡国:漠复元年七月己酉日初一。
己巳日,上将军隗嚣、白虎将军隗崔、左将军隗义、右将军杨广、明威将军王遵、云旗将军周宗等人,告各州牧、部监、郡卒正、连率、大尹、尹、尉队大夫、属正、属令:原新都侯玉莽,怠慢侮辱天地,违背王道,逆天而行。
毒死孝平皇帝,篡夺皇位。
假托天命,伪作符书,以此欺骗和蛊惑百姓,使上帝震怒。
对上天的示警加以文饰,说成是祥瑞。
戏弄神灵,为己歌功颂德,实为祸殃。
砍尽楚、越之竹,都不足以书写他的全部罪恶。
全天下人都清清楚楚,大家都看见听见。
现在略举大的方面,使吏民明白。
天为父,地为母,祸福总是依应各自的所作所为降临。
王莽明知此理,但他愚昧触犯,不顾太忌,扰乱天道,错误地援引史传。
昔日秦始皇破坏谧法,用一世二世以至于万世来代替谧号,而王莽则下推三万六千岁的年历,说他应该亲身度遇这些年数。
重蹈秦的覆辙,推衍无穷无尽的历数。
这是他背叛天道的大罪。
壬莽分裂郡县和封国,割断疆界。
将天下的田归焉王田,不得买卖。
不得采摘收获山和湖中的物产,夺走百姓赖以生存的资财。
建造起九座宗庙,极尽百工之妙。
发掘河东坟墓,抢夺坟墓中的财宝。
这是他的背叛地理的大罪。
王莽重用凶残之人,信任奸佞之徒。
诛杀忠诚贤良之士,查究言论,赤色的小使车各处奔驰,侍御史星夜忙碌,狱中关押无辜之人,随意对百姓施行灭族之刑。
实行炮烙这类酷刑,废除顺应时令的法律,给犯人浇灌纯醋,又用毒药和利刀等物虐杀囚徒。
政令每天都变,官名每月都改,货币每年发行一次,使官吏和百姓胡涂,不知所从,商人穷困,在集市和道路上哭号。
设置主管六种税收之官,加重赋税,盘剥百姓,自己的生活待遇丰厚,行贿公行,钱财进入高官显宦的腰包,大小官吏都贪财受贿,没有人相互检举或查考。
坐罪铸钱的普通犯人,其妻子儿女都成了铸钱官的奴隶,囚徒累积很多,达数十万人。
工匠饥饿而死,长安到处是尸臭。
已经搅乱了华夏,野心却更加狂悖,向北攻打强大的胡人,向南袭扰善战的越人,向西侵犯羌人和戎人,向东攻取减貊。
使四境之外的民族,都深入境内侵扰,那些边境郡县,江海之滨,都荡然无存。
因此战败被杀死的,严刑峻法所逼死的,饥饿夭折的,瘟疫流行病死的,以万万计。
那些死去的人则露尸街头无人掩埋,活着的人就四处逃亡流散,妇女和年幼女子,流离失所后被俘获,这是他悖逆人理的大罪。
因此,上帝怜悯,降罪并惩处王莽,妻儿毙命,还自相诛杀。
大臣反叛割据,败亡的形势已经形成。
大司马董患,国师刘歆,卫将军王涉都结伙谋划在京城之中起事;司命孔仁,纳言严尤,秩宗陈茂,都率众向京城之外起义者投降。
现在崤山以东的军队有二百多万,已经平定齐、楚,攻下蜀、汉,安定宛、洛,占据敖仓,坚守函谷关,政令传布四方,在中岳嵩山宣扬风教德化。
恢复被灭亡的国家,承续已经断绝的世系,封立无数王国、侯国,遵循高祖时的旧制度,学习孝文的德治。
若有不听从命令的,就用武力平定它。
派使者飞奔四境的少数民族,恢复他们原有的爵号。
然后班师回朝,检阅军队,偃旗息鼓,收藏兵器。
反复告知百姓,各自安居乐业,希望不致于辜负牧养百姓的职责。
隗嚣就统率十万大军,攻打雍州并杀死了雍州牧陈庆。
准备攻打安定。
安定的大尹王向,是王莽堂弟平阿侯王谭的儿子,他的声势气派能风行于他管辖的区域,属下的县都没有反叛的。
隗嚣便发书信给王向,告知他天命的归属,反复教诲,王向最终还是不听从。
于是隗嚣进兵捕获了他,在百姓中示众,然后杀死他,安定全部投降。
这时长安城中也有人起兵诛杀王莽。
隗嚣于是分别派遣各位将军攻打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攻下了这些地区。
更始二年,更始派遣使者征召隗嚣以及隗崔、隗义等人。
隗嚣打算前往,方望认为更始的前途未卜,坚决阻止他去,隗嚣不从。
方望便写了书信告辞而去,信中说:“足下将要建立伊尹、吕望的功业,弘扬盖世的功劳,但是现在大事处于草创时期,英雄尚未齐集。
我方望不是你的同乡,缺点还没有完全显露,我想先做战国燕昭王的老师郭隗,焉你召来乐毅,所以恭敬地接受你的命令,顺从时尚而不谦让。
将军您凭借盛德尊重贤能,发挥他们的智谋,行动就成功,拟定谋略就恰到好处,政权已经确定,大功也正在成就。
现在豪杰汇聚,辅佐者云集,方望不是德高望重之人,却错误地把我放在所有宾客之上,实在自感惭愧。
虽然怀有高洁的节操,想衡量去留的合适界限,最终实在不能违背初衷,也不能怀有二心。
为什么呢?范蠡向句践请罪,乘坐扁舟浪迹五湖;舅犯向晋文公谢罪,也曾在黄河边上徘徊,凭范蠡、舅犯的贤能,分别在越国和晋国建立功勋,尚且自责隐居,请求允许辞职,何况我没有功劳,就更应引退了。
我听说乌氏县有龙池山,小路通往南方,与汉地相连,它的附近经常有奇人出现,愿意在闲暇时,广泛地搜求奇人。
希望你能努力。”隗嚣等人便到达长安,更始让他担任右将军,隗崔、隗义都用原来的称号。
这年的冬天,隗崔、隗义想叛变回到天水,隗嚣害怕一起遭受灾祸,就把隗崔、隗义谋反的事告诉更始,隗崔和隗义被处死。
更始感激隗嚣的忠诚,封他为御史大夫。
第二年夏天,赤眉的军队入关,三辅混乱。
传说光武帝在河北即位,隗嚣就劝说更始把政权交给光武的叔父国家的三老刘良,更始不从。
其他将领想要劫持更始向东投奔光武帝,隗嚣也参与他们的谋划。
事情败露,更始派使者召见隗嚣,隗嚣假称有病不去,乘机会见门客王遵、周宗等人,统率兵马自我坚守。
更始派执金吾邓晔带领军队包围了隗嚣,隗嚣关门抵抗;到黄昏时,隗嚣便突破包围,带领数十骑兵连夜斩杀平城门守将,逃回天水。
重新招募聚集兵众,占有旧地,自称是西州上将军。
到更始失败时,三辅的年高德劭者和士大夫都投奔隗嚣。
隗嚣平素谦卑恭顺地把士做为自己的平民朋友。
使王莽的平河大尹长安人谷恭做掌野大夫,平陵人范逡做师友,趟秉、苏衡、郑兴做祭酒,申屠刚、杜林做持书侍御史,使杨广、王遵、周宗及平襄人行巡、阿阳人王捷、长陵人王元做大将军,杜陵、金丹等人为宾客。
由此隗嚣名震西州,崤山以东也都闻名。
建武二年,大司徒邓禹向西攻打赤眉,驻扎在云阳。
邓禹的副将冯情率领本部兵马反叛邓禹,逃向西边的天水,隗嚣迎击,在高平县打败了冯情,缴获了全部辎重。
这檬邓禹按照皇帝命令派遣使者手持符节任命隗嚣为西州大将军,可以独立管理凉州、朔方的政务军务。
在赤眉军离开长安,打算西上陇地时,隗嚣派遣将军杨广带领军队迎击,打败了他们,又在乌区、径阳之间追上并再次打败他们。
隗嚣已经对汉室有功,又接受邓禹的封爵,安排了他的心腹,出主意人大多劝隗嚣直接与京城沟通信息。
建武三年,隗嚣便上书朝廷。
光武帝向来知道他的名声,用特殊的礼节回报,称呼时一定用他的字,并且用对等国家的礼仪,用非常高的规格慰问安抚隗嚣。
这时陈仓人吕鲔拥兵数万人,并与公孙述相勾结,侵犯三辅。
隗嚣又派遣兵力辅助征西大将军冯异攻打他们,吕鲔败逃,隗嚣便派遣使者上书朝廷。
光武帝亲手写回信说:“我爱慕有道德信义的人,从心里想与您相交。
过去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还服事殷朝。
只是劣马钝刀,无法全力扶持。
承蒙您多次帮助,就像伯乐看一眼马就能增价十倍一样,而苍蝇的飞翔,不过数步,假如它能附着在快马的尾巴上,就可以超出同类。
由于盗贼的阻隔,不能经常慰问您。
您做事忠心耿耿,屡次解救危难,南面抵抗公孙述的兵马,北面防御羌胡的骚扰,所以冯异西征,使得他的几千人能在三辅停留。
没有您的救助,咸阳已经被别人攻取了。
现在函谷关以束的寇贼,常常聚兵一处,意在扩大地盘,因此我有很多事情顾及不到,不能在成都排兵布阵,与公孙子阳比试高低。
假如公孙子阳到汉中、三辅一带,我希望凭借您的军队与他较量,您的实力与公孙述旗鼓相当。
假如您肯于按我说的话去做,承蒙上天赐福,就是聪明人按功劳取得封地的时候。
管仲曾说过:‘生养我的是我的父母,成就我的是鲍叔牙先生。
,从今以后,我们之间书信往来,不必再通过别人从中传话了。”从此光武帝对隗嚣的恩德更厚礼遇更高。
此后公孙述多次出兵漠中,派使者把大司空扶安王的印绶交给隗嚣。
隗嚣自认为与公孙述足对等的国家,耻于向他称臣,便杀死来使,出兵攻打他,并且接连打败公孙述的军队,因此蜀地兵马不再向北出兵。
这时关中的将帅多次上书光武帝,说明可以攻打蜀的理由,光武帝把这些建议告诉隗嚣,便让他讨伐蜀,来验证他的忠诚。
隗嚣就派长史给光武帝上书,极力申说三辅兵力孤单势弱,刘文伯又在边境,不适合攻打蜀。
光武帝知道隗嚣想两边观望,不希望天下统一,于是就逐渐降低对他的礼遇,端正君臣的礼仪。
起初,隗嚣与来歙、马援交情很好,所以光武帝多次让来歙、马援奉命出使,劝说他入朝为官,许诺他显贵爵位。
隗嚣不想到东方去,便接连派使者多次表达谦逊辞让之意,说自己没有功劳和德行,等待四方平定以后,退隐归回乡里。
建武五年,光武帝又派遣来歙劝说隗嚣送儿子入朝侍奉,隗嚣听说刘永、彭宠都已经被消灭,便派遣他的长子隗恂随来歙入朝。
隗恂被任命焉胡骑校尉,封焉镌羌侯。
但是隗嚣的将领王元、王捷常常说天下归属还不知道,不想一心一意服事汉室。
王元就劝说隗嚣:“过去更始定都长安之时,四方响应,天下人景仰归顺,可以说是太平之时。
一旦失败,大王几乎没有安身之处。
现在南方有公孙子阳,北面有刘文伯,长江、五湖、沿海、泰山等地,称王称公的有十几个,假如听信儒生马援的游说,放弃侯王的基业,寄身于面临危机的国家,以求保全自己,这是重蹈覆辙,是不可实行的计策。
现在天水富庶,兵强马壮,向北攻取西河、上郡,向东攻取三辅,依照过去秦国的疆界,外有华山之险,内有黄河天堑。
王元请求用一枚丸泥似的兵力替大王到柬边封锁函谷关,这是万世功业在此一举的事。
如果不考虑这个计划,姑且招募兵士畜养战马,占据关隘自守,长时间坚持,来等待四方的事态变化,即使帝业的计划不能实现,最差也可以称霸。
重要的是,鱼不可以离开深水,神龙失掉所凭依的云雾,就与蚯蚓一样。”隗嚣心里赞同王元的计谋,即使送儿子入朝做人质,仍然依仗地势的险要,想独霸一方,于是游士长者.逐渐离开。
建武六年,函谷关以柬全部平定。
光武帝苦于长时间战争,又因为隗嚣的儿子入质内侍,公孙述占据了远方的边陲,便对诸将说:“姑且把这两个人置之度外吧。”因而多次传书到陇地、蜀地,宣讲致祸或得福的道理。
隗嚣的门客和掾史中有很多儒士文人,每次讨论政务的上书,当世的士大夫都争相讽读,所以光武帝回复的答辞更加注意。
隗嚣又派遣使者周游到朝廷,周游先到冯异的营中,周游被他的仇家杀害。
光武帝派遣卫尉跳期带着珍宝缯帛赏赐隗嚣,跳期在郑地被盗,财物全部丢失了。
光武帝经常称赞隗嚣是长者,无论如何也想招他来京,听到所赐珍宝丢失一事后慨叹说:“我与隗嚣的友好关系大概不能和谐了,他派的使者被杀了,应当得到的赏赐又在半路上丢失了。”时逢公孙述派遣军队侵犯南郡,光武帝就诏令隗嚣从天水发兵讨伐蜀地,以此想消除其心腹之患。
隗嚣又上书说:“白水路途艰险,栈道已经朽坏。”他又罗列了许多不便出兵的理由。
光武帝知道他最终不能为己所用,就想讨伐他。
于是光武帝向西亲临长安,派遣建威大将军耿弁等七位将军从陇道伐蜀,光武帝先派遣使者来歙奉玺书传达皇帝旨意。
隗嚣疑虑恐惧,即统率军队,派遣王元首先占据陇坻,砍伐树木阻塞道路,想要杀死来歙。
来歙得以逃回去。
各位将领与隗嚣作战,诸将被打得大败,便各自率兵退回。
隗嚣就令王元、行巡进攻三辅,征西大将军冯异、征虏将军祭遵等打败了他们。
隗嚣便上书谢罪说:“部下听说大兵突然到达,便惊慌失措地自我保护,下臣隗嚣无法禁止。
那怕是军队取得了胜利,但我不敢废弃臣子之礼节,于是亲自把部队追回。
古人虞舜事奉父亲,用大杖责打时就逃,用小杖责打时就承受。
我虽然不聪明,岂敢忘掉这个基本原则。
现在我的事,全在于朝廷,让我死就受死,施加刑罚我接受刑罚。
如果能承蒙施恩,得以重新洗心革面,我至死不忘君恩。”有司认为隗嚣的言辞傲慢,请求诛杀他的儿子隗恂。
光武帝不忍心这样做,又派遣使者来歙到淠县,送给隗嚣书信说:“过去柴将军给韩信的书信中说:‘陛下宽厚仁慈,诸侯中有即使叛逃而后又归降的,仍然恢复他的职位爵号,不诛杀。
’因为隗嚣你是文官,用义理来教导你,所以再次给你写信。
话说多了好像不客气,话说少了好像不能决定下来。
现在你若束手,再把隗恂的弟弟送到朝廷,那么你的爵位和俸禄都可保全,将会得到极大的幸福。
我年纪已经将近四十岁了,在军中就有十几年,讨厌虚假言辞。
如果不同意我的意见,就不必回信。”隗嚣知道光武帝非常清楚他在说假话,于是便派遣使者向公孙述称臣。
第二年,公孙述就让隗嚣做了朔宁王,并派兵往来,形成互相支持的形势。
秋天,隗嚣率领步兵和骑兵三万攻打安定,军队行进到阴盘县时,冯异率领诸位将军截击他。
隗嚣又命令其它将领攻下陇,在沂县攻打祭遵,两路兵马都没有取胜,便率兵撤回。
光武帝命令来歙用书信招降王遵,王遵便与家属向东到京城,光武帝拜他为太中大夫,封为向义侯。
王遵字子春,是玺陵人。
他的父亲曾做上郡太守。
王遵年轻时豪爽任侠,有口才,虽然与隗嚣一起举兵起事,但是他常常有归附汉室的心意,曾经在天水私下对来歙说:“我奋力拼杀而不怕死的原因,怎么会是索要爵位呢!只因为人都想念旧主人,先父蒙受汉朝的厚恩,想报答万分之一罢了。”又多次劝说隗嚣派遣儿子入朝事奉,前前后后劝谏言辞恳切,隗嚣不听从,所以就离他而去。
建武八年春天,来歙从小道偷袭占领略阳城。
这出于隗嚣的意料,他怕来歙后面还有大部队,便派王元到陇坻去抵抗,派行巡把守番须口,派王孟到鸡头道阻击,牛邯军队在瓦亭驻军,隗嚣自己率领大部队包围来歙。
公孙述也派遣他的将领李育、田弁协助隗嚣攻打略阳,连续两个月没有攻克。
光武帝便率诸将西征,分兵几路开向陇地,命令王遵持节监护大司马昊汉留守在长安。
至遵知道隗嚣必然要失败灭亡,而与牛邯是故交好友,知道牛邯有归降漠室的想法,写书信劝他谎:“王遵与隗王歃血盟誓是为了帮助汉室,亲身经历虎口,出生入死,已有十多次了。
当时洛阳以西,没有统一,所以给隗王出谋划策,想向东攻取关中,向北占领上郡,进则能供应天和人所需要的物资,退则可以抵御外族的侵扰。
在几年的时间里,希望大汉朝复兴,应当把河陇交付旧都长安,使河陇回归汉朝。
从有人类以来,百姓的状况,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
但是隗王的将领和官吏,都是些粗野无知之徒,人人击掌而谈,想谋划卑劣的计策。
我和您日夜所争论的,祸害几乎找到自身的,岂止是一二件呢!先前的计谋被拒绝,后面的策略又不遵从,造就是我悲哀叹息、流泪登车离开的原因。
承蒙皇帝封为侯爵,得以充分发表议论,每当谈及西州的事情,从未忘记您的意见。
现在皇帝亲率大军出征,已经行进在道路上,昊汉、耿弁等英勇善战的将军,云集在陇地的四周,但是您率领离散的兵士,拒守关隘,正处要冲,您观察一下形势会怎样呢?明智的人看到危险就应该想到变化,贤德的人即使在泥淖之中而不被玷污,因此功业和名声最终得以成就,计谋筹划得以被采纳。
所以管仲在被捆绑的情况下做了齐国的相,黥布持剑投奔汉王,离开愚昧归向正义,功业和名声都将是卓著的。
现在您正处在成败的关键时刻,又遭遇汉军的精锐部分,这种形势实在让人害怕。
应该请心腹帮助决断,请有识之士参与谋划。”牛邯得到此信以后,深思熟虑了十多天,就辞别兵士,到洛阳投降,光武帝拜他为太中大夫。
在这种情况下,隗嚣的十三名大将,十六个属县,十几万军队,都投降了光武帝。
玉元到蜀地请求救兵,隗嚣带着妻子逃到西城,依从杨广,田弁、李育坚守上邦。
光武帝下诏书告诫隗嚣说:“若是束手归降,父子得以相见,保证没有别的事。
高祖皇帝曾说:‘田横若来投降,爵位大一点可以封王,小一点可以封侯。
’若是想做黥布那样的人,也可以随你的意志。”隗嚣始终不投降。
于是光武帝杀死了他的儿子隗恂,派遣昊汉与征南大将军岑彭包围了西城,耿弁与虎牙大将军盖延包围了上邦。
光式帝返回东方。
一个多月以后,杨广死去,隗嚣陷入困境。
他的大将王捷另在戎丘,他登上城头对汉军呼喊说:“为隗王守城的将士,都怀有必死之心而不会叛变!希望汉军马上停止进攻,让我用自杀来明示心迹。”于是自刎而死。
又过了几个月,王元、行巡、周宗率领蜀地的五千余救兵,从高处突然赶到阵前,大声呼喊说:“百万救兵来到了!”汉军非常惊慌,来不及列成阵式,王元等人冲开重围,拼死争战,最终得以进城,迎接隗嚣归还冀县。
时逢昊汉等人因粮草用尽撤离,这样安定、韭垫、玉丞、陇西等地又反转拥护隗嚣。
建武九年春天,隗嚣病重并且长时间没吃食物,出城去吃干粮,因愤怒而死。
王元、周宗便立隗嚣的小儿子隗纯焉王。
第二年,来歙、耿弁、盖延等领兵马攻破落门,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携带着隗纯一起投降。
周宗、趟恢和各隗氏分别迁徙到京城以东居住,隗纯和行巡、苟宇迁徙到弘农。
惟有王元还在做蜀将。
到辅威将军臧宫打败延岑时,玉霾也率众到臧宫营中投降。
玉重字惠孟,当初任命为上蔡令,后升迁焉束平相,因开垦田地不寅而获罪,被关入监狱后死去。
牛郁字孺卿,狄道人。
有勇力和才气,曾在边疆称雄。
在他投降光武帝时,大司徒司直杜林、太中大夫马援都向光武帝推荐他,后来让他做护羌校尉,与来歙一起平定了陇右。
建武十八年,隗纯和几十个门客逃到胡地,行到武威,被捕获,处死。
论口:隗嚣树立大旗招募族人,假藉皇帝名义建立祖庙,推究他向王莽发难之事,就能看出一些发展趋势了。
最终在一个角落裹被孤立,又夹在汉蜀两个大国之间,陇坻虽然险要,但是也没有以二敌百的形势,仅有陇西、天水两郡,用以抵抗光武帝名正言顺的军队,致使朝廷想尽办法,用光了赋税,自身死后兵众瓦解,此后纔最终得以平安。
由此可以知道隗嚣为人处事有值得怀念的地方,这正是四方豪杰投奔隗嚣为其所用,部下宁肯自杀也不后悔的原因。
功业圆满则声誉显赫,功业凋败则罪过顿生,能提出变失败为成功议论的,设有人听到遇。
假如隗嚣是天命所在,对手又不是天命所在的光武帝,即使是坐着议论西伯文王,难道会被人耻笑吗?公孙述字子阳,右扶风茂陵县人。
哀帝时,由于他父亲的缘故被任命为郎官。
后来任命他的父亲公孙仁做河南都尉,而他本人补任淆水县长史。
公孙仁认为公孙述年纪轻,派遣自己属下的官员随他一起上任。
一个多月以后,属员辞别公孙述返回,对公孙仁说:“公孙述不是那种需要教导的人。”后来太守认为他有才能,让他兼管辖五个县,政事都得到治理,奸邪盗贼不出现,郡中人都说是有神灵保佑。
王莽天凤年问,做导江卒正,居住在临邛县,又有贤能的名声。
到了更始立为天子,豪杰分别在各自所在县起兵响应汉室,南阳人宗成自称是“虎牙将军”,带兵马攻入汉中;又有商人王岑也在雒县起兵,自称“定汉将军”,杀死王莽的庸部州牧来响应宗成,兵士加起来有一万多人。
公孙述听说以后,便派遣使者迎接宗成等人。
宗成等人到达成都,他们残暴地抢掠。
公孙述从心里讨厌他们,便召集县中的豪杰,说:“天下人共被王莽政权所苦,思念汉朝刘氏已经很久了,所以听说汉将军到来,都跑到路上去迎接。
现在百姓无辜而妇女和小孩却成了俘虏,房舍被焚烧,这些人是盗贼,而不是义兵。
我想据郡自守;来等待真龙天子。
诸位愿意与我合力作战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可以离开。”众位豪杰都叩头说:“愿意效力至死。”公孙述于是让人假称是自东方来的汉朝使者,授予公孙述辅汉将军、蜀郡太守兼益州牧的印绶。
便选拔精兵一千多人,向西攻打宗成等人。
等到达成都时,兵士已达几千人,于是攻打宗成,大败宗成。
宗成的将领垣副杀死了宗成,带领他的人马投降公孙述。
更始二年秋天,更始派遣柱功侯李宝、益州刺史张忠,率领兵马一万多人攻打蜀和汉中。
公孙述则凭借着地势险峻和百姓归附,有自立为王的打箅,便派他的弟弟公孙恢领兵在绵竹县攻打李宝和张忠,把他们打得大败而逃。
由此公孙述便威震益部。
功曹李熊劝说公孙述说:“当今四海之内波涛激荡,普通百姓也可以恣意议论。
将军您占据千里之地,等于十倍于商汤周武的土地,如果能奋扬威德选择天时的空隙,那么可以成就霸王之业。
应当改换名号,来镇抚百姓。”公孙述说:“我也在考虑这件事,你的话又唤起了我的想法。”于是公孙述自立为蜀王,定都在成都。
蜀地土质肥沃物产富饶,军力强壮,远方的士人和百姓有很多前往归附,邛、笮等国君主都来进献贡物。
李熊又劝说公孙述说:“现在崤山以束发生灾荒,百姓之中发生人吃人现象;大军所杀戮的地方,城邑已经变为废墟。
蜀地有沃野千里,十地肥饶,产水果的地方,没有谷物也能吃饱。
女工所缝制的衣服,可以够天下人穿用。
各种名贵木材和箭竿,器皿丰富,永远用不完。
还有鱼盐铜银可以获利的物产,以及水路运输的便捷。
向北占据汉中,堵住险要的褒谷、斜谷;东边守住巴郡,可以阻扼扦关的关口;蜀地方圆有数千里,能够参战的人不少于一百万。
看到有利就出兵攻取土地,发现无利就全力坚守,努力种地。
向东越过漠水就可以窥伺秦地,往南顺长江而下就可以威胁剂州、杨州。
这正是人们所说的天时地利是成功的资本。
现在君王的名声,天下人已经都知道,但是君主的名号尚未定下来,仁人志士不免狐疑,应当登上天子位,使远方的人士有所归依。”公孙述说:“帝王自有天命,我怎么能够承当呢?”李熊回答说:“天命无常,百姓拥护贤能。
贤能者就承当,大王何必疑虑!”公孙述在梦中有人对他说:“八厶子系,十二为期。”他醒来之后,对他的妻子说:“梦中预示可以极贵,但时间短暂,怎么办?”他的妻子回答说:“早晨闻道,傍晚就死都可以,何况有十二年呢!”正遇上有龙出入他的府殿之中,夜间有光亮闪烁,公孙述认为此是祥瑞吉兆,于是在手掌刻字,文字是“公孙帝”。
在建式元年四月,公孙述就自立为天子,号焉成家。
颜色崇尚白色。
建立年号为龙兴元年。
让李熊做大司徒,让他的弟弟公孙光做大司马,公孙恢做大司空。
改益州为司隶校尉部,蜀郡为成都尹。
越仑任贵也杀死了王莽的大尹,占据越仑郡后投降公孙述。
公孙述就命令将军侯丹打开白水关,向北守卫南郑;将军任满从板中县到江州县,向东占据扦关。
这样公孙述全部占有了益州之地。
自从更始失败以后,光武帝正忙于崤山以束的战事,没有时间向西讨伐。
关中豪杰吕鲔等人到处在拥兵自立,有的多达万人,不知道归附谁,多数去归附公孙述,公孙述都任命他们为将军,于是公孙述便大建营垒,排兵布阵,练习攻战射击,聚集兵士几十万人,在汉中地区囤积粮食,在南郑筑造宫殿。
又修建了十层赤楼帛兰船。
大量锈刻天下州牧郡守印章,设置齐备了公卿百官。
选派遣将军李育、程乌率领几万军队出陈仓,与吕鲔攻打三辅。
建武三年,光武帝的征西将军冯异在陈仓攻打吕鲔、李育,并且大败他们。
吕鲔、李育逃回了汉中。
建武五年,延岑、田戎被漠兵打败,都逃到蜀地。
玺岑字叔牙,南阳人。
他开始起兵时占据汉中,又在关西率兵占据函谷关以西,在此地被打败逃散,跑到南阳,又攻占了几个县。
田戎,汝南人。
他开始时在夷陵起兵辗转侵犯郡县,聚集兵众几万人。
延岑和田戎都与秦丰合兵一处,秦丰分别把女儿嫁给他们。
到秦丰失败时,他们两人都投降了公孙述。
公孙述任命延岑焉大司马,封为汝宁圭,旦戎被封为翼江王。
建武六年,公孙述派遣田戎和将军任满领兵出江关,到临沮和夷陵之间的地区,招募他的旧部下,于是想攻取荆州各郡,但没有能取胜。
这时候,公孙述下令废置铜钱的使用,设置铁官铸新钱,百姓手中的货币就不能流通。
蜀地有童谣说:“黄牛白肚皮,五铢钱会再使用。”有好事的人在私下裹说,王莽称“黄”,公孙述自称为“白”,五铢钱,是汉朝的钱币,意恩是说天下应当一并交给刘氏。
公孙述也喜欢鬼神祥瑞一类的事,随便引经典的话就当作谶语。
认为孔子写作《春秋》,暗示汉朝国运截止到十二公,说明从汉初到汉平帝正是十二代,它应该经历的年数已经到头了,一个姓氏不能两次接受天命。
他又引《录运法》说:“废掉昌帝,拥立公孙氏。”《括地象》说:“轩辕帝接受天命,公孙氏掌权。”《援神契》说:“西太守,乙卯金。”就是说西方的太守将中止卯金刘氏的统治。
五德的运行规律是,黄色接替赤色,白色继承黄色,金属西方为白德,西方取代王氏,符合正常的变化顺序。
还自己说手上有奇异纹理,到了得到龙兴的祥瑞之时,就多次向各地传发檄书,希望以此能蛊惑人心。
光武帝对此担心,就给公孙述写书信说:“图谶中所说的‘公孙’,是指汉宣帝。
代替漠室的人叫当涂高,你难道是当涂高本人吗?竟然又认为手掌上的奇异纹理是祥瑞,这种王莽的伎俩,怎么值得仿效呢!你不是我的乱臣贼子,群雄起事之时人人都想做君主,有什么可以责备的。
您年龄渐大,而妻儿还弱小,应当及早做出正确选择,就可以没有忧虑了。
天下帝王之位,不可凭借武力争夺,应该深思。”光武帝在信中称他“公孙皇帝”。
公孙述没有回信。
第二年,隗嚣向公孙述称臣。
公孙述的骑都尉平陵人剂邯看见东方即将平定,军队将要向西进发,便游说公孙述说:“军队是帝王的重要工具,从古至今都不能废止。
从前秦朝丧失天下,群雄并起,漠高祖刘邦起自布衣,没有立锥之地,在行军作战中崛起,亲身冲锋陷阵,多次经历兵败被困。
但是军队失败了再重新聚集起来,创伤恢复后再战。
为什么会这样?向前死战而成功,总要强于退却而灭亡。
隗嚣遇到机会,占据雍州,兵强马壮,士人归附,已经威震到崤山以束。
遇上更始时期的朝政腐败,更始又失去天下,百姓翘首盼望明主,四方政权像瓦一样毁坏分解。
隗嚣不在此时乘胜摧毁危殆政权,来争夺天下,而是退却,想要做不用武力的西伯,尊重儒师,学习经书,把处士当作客人和朋友,停止武装斗争,谦卑地事奉汉室,感慨地自认为是支王复出了。
使光武帝解除了对函谷关以西和陇地的忧虑,专心地向东征伐,占有天下的四分之三;假如西州的豪杰都一心想得到崤山以束的地方,派出离间的使者,招降那些怀有贰心的人,这样就可以拥有天下的五分之四;汉室若发兵马攻打天水,一定遭到失败,天水已经平定,就拥有了天下的九分之八。
陛下凭借梁州之地,对内供给万辆兵车费用,对外满足三军的需要,百姓愁怨穷困,忍受不了君主的命令,将会发生王莽自败的变故。
我的看法是,应乘天下人还没有绝望的时候,各路英雄还可以招募,尽快地在此时派遣国内的精锐部队,命令田戎占据江陵,与江南相对,背靠巫山的险峻,构筑营星坚守,向昊、楚传布檄文,长沙以南的地区势必望风而降。
命令延岑领兵出汉中,平定三辅,这样天水、陇西将会拱手投降。
这样,全国震动,希望能获得很大的利益。”公孙述拿这种意见向群臣询问n博士昊柱说:“过去武王讨伐殷纣王之前,先在孟津阅兵,八百诸侯不约而同声讨纣王,但是还是撤回军队来等待天命。
没有听到在没有左右帮助的情况下,而想要出兵到千里之外,去扩大自己疆域的。”荆邯又说:“现在光武帝没有尺寸之地的权柄,却能率领乌合之众,骑马冲锋陷阵,所到之处都平定了。
如果不尽快乘此时与光武帝争功,大讲周武王还师等待天命的故事,这是效仿隗嚣想当西伯的做法。”公孙述认为剂邯说得对,打算微调北军驻扎兵士和崤山以东的客兵,派延岑、田戎分两路出兵,与汉中各将领合兵一处。
蜀人和他的弟弟公孙光认为不应该把国家的所有军队全都派到千里之外作战,企图一次作战决定成败,坚持谏诤,公孙述纔停止。
延岑和田戎也多次请求作战以图立功,公孙述最终由于有疑心而不采纳他们的意见。
公孙述的性格苛刻繁琐,在小事L-要求苛刻。
敢于杀戮但不知道有关大局的道理,喜好更改郡县官名。
然而他在年轻时做遇郎官,演习过汉家的礼仪,所以他进退出入都排列法驾仪仗,车上有銮旗,前有旄骑,在殿阶两侧排列持戟卫士,然后车辇纔能走出宫闱。
又册封他的两个儿子为王,分别享有犍为、广漠数县的赋税。
群臣多次劝谏,认为最后的成败还不可知,战士还在旷野中露宿,却匆忙封立皇子,表明没有大的志向,使征战将士寒心。
公孙述不听从。
惟有公孙氏家族的人能够掌握大权,因此大臣们都有怨恨之心。
建武八年,光式帝命令各将军攻打隗嚣,公孙述派遣李育率领一万多人援救隗嚣,,隗嚣失败,连同李育的军队全部被消灭,蜀地人听到后非常震惊。
公孙述也感到害怕,想要稳定人心。
成都外城以外有秦朝时的旧粮仓,公孙述改名叫白帝仓,从王莽实行新政以来经常空着n公孙述便派人假称白帝仓生出的粮食堆积如山,老百姓全都从城里跑去观看。
公孙述就大会群臣,问他们说:“白帝仓竟然产生粮食吗?”大臣们都回答说:“没有”。
公孙述便说:“谣言不可信,说隗王已经失败了的话也是如此。”不久隗嚣的将领王元前来投降,公孙述让他做将军。
第二年,公孙述让王元和领军将军环安拒守河池,又派遣田戎和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泛率军攻取江关,打败威虏将军冯骏等,攻下巫和夷陵、夷道,于是占据了荆门。
建武十一年,光武帝派遣征南大将军岑彭攻打田戎、任满等人,任满等人大败,公孙述的部将王政斩下任满首级向岑彭投降。
田戎逃回江州拒守。
田戎、任满所占领的城邑都打开城门投降,岑彭于是长驱直入到达武阳县。
光武帝写给公孙述一封信,信中陈述了趋福避祸的道理,表示君王的话像丹青一样永不变色。
公孙述看完书信之后一再慨叹,把书信给亲近的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看。
张隆和常少都劝他投降。
公孙述说:“兴衰是命运决定的。
怎么能有投降的天子呢!”身边的人都不敢再劝谏了。
中郎将来歙猛攻王元、环安,环安派刺客杀死了来歙;公孙述又命令刺杀了岑彭。
建武十二年,公孙述的弟弟公孙恢及其女婿史兴同时都被大司马昊汉、辅威将军臧宫打败,公孙恢和史兴都战死。
从此公孙述的将帅害怕,白天晚上都有人背离叛逃,即使公孙述诛杀了叛逃者全家,还是不能完全禁止。
光武帝一定要使他投降,便给公孙述颁发诏书说道:“往年连下诏书,指明了恩德和信仪,不要焉来歙、岑彭被害的事而自我疑虑。
假如你能按时亲自来降,那么你的全家就得以保全;倘若执迷不悟,就好像把肉送进虎口,可悲呀,怎么办!你的将帅疲惫厌战,战士想念家乡,不愿意长期屯扎驻守,我亲手写的诏书,不可多次得到,我不会食言。”公孙述最终还是没有投降的打算。
九月,昊汉又斩杀了公孙述的大司徒谢丰和执金吾袁吉,汉兵于是进驻成都。
公孙述对延岑说:“现在应当怎么办?”延岑说:“男儿应在逆境中求得生存,岂可坐以待毙?财物是容易得到的,而不应该舍不得。”公孙述就散发全部的金银财物,招募敢死队五千多人,用来配备给在市桥的延岑,假竖旗帜,击鼓挑战,而暗中派遣一支部队出现在昊汉军队的后面,用偷袭方法打败昊汉。
昊汉堕入水中,抓住了马尾纔得以上岸。
十一月,臧官的军队到达成都北面的咸闩。
公孙述查看占卜的书,书上说“敌人将死于城下”,公孙述非常高兴,说昊汉正应书上的话。
便亲自率领几万人攻打昊漠,派延岑抵挡臧官。
展开大战,延岑三次合兵,三次战胜。
从早晨到中午,兵士没有吃饭,都很疲惫,昊汉就令其精壮兵马突击他们的阵营,公孙述的军队大乱,他被刺透胸部,坠于马下。
身边人把他抬进城。
公孙述把自己的军队交给延岑,在当天的夜里死去。
第二天早晨,延岑向昊汉投降。
于是杀死了公孙述的妻儿,杀尽公孙氏的族人,同时杀死了延岑的族人。
于是昊漠纵容士兵大肆抢掠,焚烧了公孙述的宫室。
光武帝知道了以后十分气愤,便谴责了昊汉。
又批评昊汉的副将刘尚说:“城池已经投降了三天,官吏百姓都已顺从,老幼妇孺,有一万多人,一旦放任官兵抢掠纵火,听到此事的人一定要因此而心酸流泪!刘尚是刘氏的宗室子孙,曾经做过官吏,怎么能忍心做这种事?仰头观天,俯首视地,把麂鹿放生,喝亲子肉羹,这两件事哪一件更仁爱?这真是失去了斩杀将领而悲悯百姓的大义!”当初,常少和张隆曾经劝说公孙述投降光武帝,公孙述不听从,后来他们都因忧郁而死。
光武帝下诏书追赠常少为太常,张隆为光禄勋,并按礼制改葬他们。
那些表现出忠诚、节烈、仁义之人,受到表彰.程乌、李育因为有才干,都得到提拔任用。
于是西蜀之人都很高兴,没有不诚心归附于光武帝的。
论曰:昔日赵佗在番禺自立为西越王,现在公孙述也在蜀汉之地自立焉皇帝,分析他并没有特殊的能力,但却能最后灭亡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地处边远,不是帝王的教化所能最先到达的地方吧?公孙述虽然做遇汉朝的官吏,但是他没有什么仰仗和资助,只能以拘守礼法、安于习俗而自我欣赏,就能实现他的计划。
好的政治措施不够而志向很大,又不能乘机立功,以应时局的变化,反而因为地处边远,凭借城高池深而自认为万无一失,这就是当年昊起说出使魏侯惭愧的话的原因。
到了他诀别臣属时,已经看清了兴亡的公孙述天意,这与那些头上涂抹泥巴、口中含着象征死人的玉石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赞曰:公孙述熟悉吏事,隗嚣曾经得到士人的拥戴。
天命已经回归到漠室,在两个角落里还企图与汉室对立。
天命难违,山河的险阻不足以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