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崔骃字亭伯,涿郡安平人也。高祖父朝,昭帝时为幽州从事,谏剌史无与燕
刺王通。及剌王败,擢为侍御史。生子舒,历四郡太守,所在有能名。
舒小子篆,王莽时为郡文学,以明经征诣公车。太保甄丰举为步兵校尉,篆
辞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战陈不访儒士。此举奚为至哉?”遂投劾归。
莽嫌诸不附己者,多以法中伤之。时,篆兄发以佞巧幸于莽,位至大司空。
母师氏能通经学、百家之言,莽宠以殊礼,赐号义成夫人,金印紫绶,文轩丹毂,
显于新世。
后以篆为建新大尹,篆不得已,及叹曰:“吾生无妄之世,值浇、羿之君,
上有老母,下有兄弟,安得独洁己而危所生哉!”乃遂单车到官,称疾不视事,
三年不行县。门下掾倪敞谏,篆乃强起班春。所至之县,狱犴填满。篆垂涕曰:
“嗟乎!刑罚不中,乃陷人于阱。此皆何罪,而至于是!”遂平理,所出二千余
人。掾吏叩头谏曰:“朝廷初政,州牧峻刻。宥过申枉,诚仁者之心;然独为君
子,将有悔乎!”篆曰:“邾文公不以一人易其身,君子谓之知命。如杀一大尹
赎二千人,盖所愿也。”遂称疾去。
建武初,朝廷多荐言之者,幽州刺史又举篆贤良。篆自以宗门受莽伪宠,惭
愧汉朝,遂辞归不仕。客居荥阳,闭门潜思,著《周易林》六十四篇,用决吉凶,
多所占验。临终作赋以自悼,名曰《慰志》。其辞曰:
嘉昔人之遘辰兮,美伊、傅之遻时。应规矩之淑质兮,过班、倕而裁
之。协准矱之贞度兮,同断金之玄策。何天衢于盛世兮,超千载而垂绩。岂修德
之极致兮,将天祚之攸适?
愍余生之不造兮,丁汉氏之中微。氛霓郁以横厉兮,羲和忽以潜晖。六柄制
于家门兮,王纲漼以陵迟。黎、共奋以跋扈兮,羿、浞狂以恣睢。睹嫚臧而乘衅
兮,窃神器之万机。思辅弼以偷存兮,亦号咷以詶咨。嗟三事之我负兮,乃
迫余以天威。岂无熊僚之微介兮?悼我生之歼夷。庶明哲之末风兮。惧《大雅》
之所讥。遂翕翼以委命兮,受符守乎艮维。恨遭闭而不隐兮,违石门之高踪。扬
蛾眉于复关兮,犯孔戒之冶容。懿氓蚩之悟悔兮,慕白驹之所从。乃称疾而屡
复兮,历三祀而见许。悠轻举以远遁兮,托峻峞以幽处。竫潜思于至赜兮,骋
《六经》之奥府。皇再命而绍恤兮,乃云眷乎建武。运欃枪以电埽兮,清六合之
土宇。圣德滂以横被兮,黎庶恺以鼓舞。辟四门以博延兮,彼幽牧之我举。分画
定而计决兮,岂云贲乎鄙耇,遂悬车以絷马兮,绝时俗之进取。叹暮春之成服兮,
阖衡门以埽轨。聊优游以永日兮,守性命以尽齿。贵启体之归全兮,庶不忝乎先
子。
篆生毅,以疾隐身不仕。
毅生骃,年十三能通《诗》、《易》、《春秋》,博学有伟才,尽通古今训
诂百家之言,善属文。少游太学,与班固、傅毅同时齐名。常以典籍为业,未遑
仕进之事。时人或讥其太玄静,将以后名失实。骃拟杨雄《解嘲》,作《达旨》
以答焉。其辞曰:
或说己曰:“《易》称‘备物致用’,‘可观而有所合’,故能扶阳以出,
顺阴而入。春发其华,秋收其实,有始有极,爰登其质。今子韫椟《六经》,服
膺道术,历世而游,高谈有日,俯钩深于重渊,仰探远乎九乾,穷至赜于幽微,
测潜隐之无源。然下不步卿相之廷,上不登王公之门,进不党以赞己,退不黩于
庸人。独师友道德,合符曩真,抱景特立,与士不群。盖高树靡阴,独木不林,
随时之宜,道贵从凡。于时太上运天德以君世,宪王僚而布官;临雍泮以恢儒,
疏轩冕以崇贤;率惇德以厉忠孝,扬茂化以砥仁义;选利器于良材,求镆铘于明
智。不以此时攀台阶,窥紫闼,据高轩,望朱阙,夫欲千里而咫尺未发,蒙窃惑
焉。故英人乘斯时也,犹逸禽之赴深林,虻蚋之趣大沛。胡为嘿嘿而久沈滞也?”
答曰:“有是言乎?子苟欲勉我以世路,不知其跌而失吾之度也。古者阴阳
始分,天地初制,皇纲云绪,帝纪乃设,传序历数,三代兴灭。昔大庭尚矣,赫
胥罔识。淳朴散离,人物错乖。高辛攸降,厥趣各违。道无常稽,与时张弛。失
仁为非,得义为是。君子通变,各审所履。故士或掩目而渊潜,或盥耳而山栖;
或草耕而仅饱,或木茹而长饥;或重聘而不来,或屡黜而不去;或冒訽以干进,
或望色而斯举;或以役夫发梦于王公,或以渔父见兆于元龟。若夫纷繷塞路,
凶虐播流,人有昏垫之厄,主有畴咨之忧,条垂藟蔓,上下相求。于是乎贤人授
手,援世之灾,跋涉赴俗,急斯时也。昔尧含戚而皋陶谟,高祖叹而子房虑;祸
不散而曹、绛奋,结不解而陈平权。及其策合道从,克乱弭冲,乃将镂玄珪,册
显功,铭昆吾之冶,勒景、襄之钟。与其有事,则褰裳濡足,冠挂不顾。人溺不
拯,则非仁也。当其无事,则躐缨整襟,规矩其步。德让不修,则非忠也。是以
险则救俗,平则守礼,举以公心,不私其体。
“今圣上之育斯人也,朴以皇质,雕以唐文。六合怡怡,比屋为仁。壹天下
之众异,齐品类之万殊。参差同量,坏冶一陶。群生得理,庶绩其凝。家家有以
乐和,人人有以自优。威械臧而俎豆布,六典陈而九刑厝。济兹兆庶,出于平易
之路,虽有力牧之略,尚父之厉,伊、皋不论,奚事范、蔡?夫广厦成而茂木畅,
远求存而良马絷,阴事终而水宿臧,场功毕而大火入。方斯之际,处士山积,学
者川流,衣裳被宇,冠盖云浮。譬犹衡阳之林,岱阴之麓,伐寻抱不为之稀,艺
拱把不为之数。悠悠罔极,亦各有得。彼采其华,我收其实。舍之则臧,己所学
也。故进动以道,则不辞执珪而秉柱国;复静以理,则甘糟糠而安藜藿。
“夫君子非不欲仕也,耻夸毗以求举;非不欲室也,恶登墙而楼处。叫呼衒
鬻,悬旌自表,非随和之宝也。暴智燿世,因以干禄,非仲尼之道也。游不伦党,
苟以徇己;汗血竞时,利合而友。子笑我之沈滞,吾亦病子屑屑而不已也。先人
有则而我弗亏,行有枉径而我弗随。臧否在予,唯世所议。固将因天质之自然,
诵上哲之高训;咏太平之清风,行天下之至顺。惧吾躬之秽德,勤百亩之不耘。
絷余马以安行,俟性命之所存。昔孔子起威于夹谷,晏婴发勇于崔杼;曹刿举节
于柯盟,卞严克捷于强御;范蠡错埶于会稽,五员树功于柏举;鲁连辩言以退燕,
包胥单辞而存楚;唐且华颠以悟秦,甘罗童牙而报赵;原衰见廉于壶飱,宣孟
收德于束脯;吴札结信于丘木,展季效贞于门女;颜回明仁于度毂,程婴显义于
赵武。仆诚不能编德于数者,窃慕古人之所序。”
元和中,肃宗始修古礼,巡狩方岳。骃上《四巡颂》以称汉德,辞甚典美,
文多,故不载。帝雅好文章,自见骃颂后,常嗟叹之,谓侍中窦宪曰:“卿宁知
崔骃乎?”对曰:“班固数为臣说之,然未见也。”帝曰:“公爱班固而忽崔骃,
此叶公之好龙也。试请见之。”骃由此候宪。宪屣履迎门,笑谓骃曰:“亭伯,
吾受诏交公,公何得薄哉?”遂揖入为上客。居无几何,帝幸宪第,时骃适在宪
所,帝闻而欲召见之。宪谏,以为不宜与白衣会。帝悟曰:“吾能令骃朝夕在傍,
何必于此!”适欲官之,会帝崩。
窦太后临朝,宪以重戚出内诏命。骃献书诫之曰:
骃闻交浅而言深者,愚也;在贱而望贵者,惑也;未信而纳忠者,谤也。三
者皆所不宜,而或蹈之者,思效其区区,愤盈而不能已也。窃见足下体淳淑之姿,
躬高明之量,意美志厉,有上贤之风。骃幸得充下馆,序后陈,是以竭其拳拳,
敢进一言。
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生富贵而能不骄傲者,未之有也。今
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当尧、舜之盛世,处光华之显时,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
众誉,弘申伯之美,致周、邵之事乎?语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昔冯野
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已复礼,终受多福。郯氏之宗,非不尊也;
阳平之族,非不盛也。重侯累将,建天枢,执斗柄。其所以获讥于时,垂愆于后
者,何也?盖在满而不挹,位有余而仁不足也。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
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己。《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
窦氏之兴,肇自孝文。二君以淳淑守道,成名先日;安丰以佐命著德,显自
中兴。内以忠诚自固,外以法度自守,卒享祚国,垂祉于今。夫谦德之光,《周
易》所美;满溢之位,道家所戒。故君子福大而愈惧,爵隆而益恭。远察近览,
俯仰有则,铭诸几杖,刻诸盘杅。矜矜业业,无殆无荒。如此,则百福是荷,
庆流无穷矣。
及宪为车骑将军,辟骃为掾。宪府贵重,掾属三十人,皆故刺史、二千石,
唯骃以处士年少,擢在其间。宪擅权骄恣,骃数谏之,及出击匈奴,道路愈多不
法,骃为主簿,前后奏记数十,指切长短。宪不能容,稍疏之,因察骃高第,出
为长岑长。骃自以远去,不得意,遂不之官而归。永元四年,卒于家。所著诗、
赋、铭、颂、书、记、表、《七依》、《婚礼结言》、《达旨》、《酒警》合二
十一篇。中子瑗。
瑗字子玉,早孤,锐志好学,尽能传其父业。年十八,至京师,从侍中贾逵
质正大义,逵善待之,瑗因留游学,遂明天官、历数、《京房易传》、六日七分。
诸儒宗之。与扶风马融、南阳张衡特相友好。初,瑗兄章为州人所杀,瑗手刃报
仇,因亡命。会赦,归家。家贫,兄弟同居数十年,乡邑化之。
年四十余,始为郡吏。以事系东郡发干狱。狱掾善为《礼》,瑗间考讯时,
辄问以《礼》说。其专心好学,虽颠沛必于是。后事释归家,为度辽将军邓遵所
辟。居无何,遵被诛,瑗免归。
瑚复辟车骑将军阎显府。时阎太后称制,显入参政事。先是,安帝废太子为
济阴王,而以北乡侯为嗣。瑗以侯立不以正,知显将败,欲说蓬废立,而显日沉
醉,不能得见。乃谓长史陈禅曰:“中常侍江京、陈达等,得以嬖宠惑蛊先帝,
遂使废黜正统,扶立疏孽。少帝即位,发病庙中,周勃之征,于斯复见。今欲与
长史君共求见,说将军白太后,收京等,废少帝,引立济阴王,必上当天心,下
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炁则将军兄弟传祚于无穷。若拒违天意,久旷
神器,则将以无罪并辜元恶。此所谓祸福之会,分功之时。”禅犹豫未敢从。会
北乡侯薨,孙程立济阴王,是为顺帝。阎显兄弟悉伏诛,瑗坐被斥。门生苏祇具
知瑗谋,欲上书言状,瑗闻而遽止之。时陈禅为司隶校尉,召瑗谓曰:“第听祇
上书,禅请为之证。”瑗曰:“此譬犹儿妾屏语耳,愿使君勿复出口。”遂辞归,
不复应州郡命。
久之,大将军梁商初开莫府,复首辟瑗。自以再为贵戚吏,不遇被斥,遂以
戚固辞。岁中举茂才,迁汲令。在事数言便宜,为人开稻田数百顷。视事七年,
百姓歌之。
汉安初,大司农胡广、少府窦章共荐瑗宿德大儒,从政有迹,不宜久在下位,
由此迁济北相。时,李固为太山太守,美瑗文雅,奉书礼致殷勤。岁余,光禄大
夫杜乔为八使,徇行郡国,以臧罪奏瑗,征诣廷尉。瑗上书自讼,得理出。会病
卒,年六十六。临终,顾命子寔曰:“夫人禀天地之气以生,及其终也,归精于
天,还骨于地。何地不可臧形骸,勿归乡里。其帽赠之物,羊豕之奠,一不得受。”
寔奉遗令,遂留葬洛阳。
瑗高于文辞,尤善为书、记、箴、铭,所著赋、碑、铭、箴、颂、《七苏》、
《南阳文学官志》、《叹辞》、《移社文》、《悔祈》、《草书艺》七言,凡五
十七篇。其《南阳文学官志》称于后世,诸能为文者皆自以弗及。瑗爱士,好宾
客,盛修肴膳,单极滋味,不问余产。居常蔬食菜羹而已。家无担石储,当世清
之。
寔字子真,一名台,字元始。少沉静,好典籍。父卒,隐居墓侧。服竟,三
公并辟,皆不就。
桓帝初,诏公卿郡国举至孝独行之士。寔以郡举,征诣公车,病不对策,除
为郎。明于政体,吏才有余,论当世便事数十条,名曰《政论》。指切时要,言
辩而确,当世称之。仲长统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其辞曰:
自尧、舜之帝,汤、武之王,皆赖明哲之佐,博物之臣。故皋陶陈谟而唐、
虞以兴,伊、箕作训而殷、周用隆。及继体之君,欲立中兴之功者,曷尝不赖贤
哲之谋乎!凡天下所以不理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渐敝而不悟,政浸衰而不
改,习乱安危,怢不自睹。或荒耽嗜欲,不恤万机;或耳蔽箴诲,厌伪忽真;
或犹豫歧路,莫适所从;或见信之佐,括囊守禄;或疏远之臣,言以贱废,是以
王纲纵弛于上,智士郁伊于下。悲夫!
自汉兴以来,三百五十余岁矣。政令垢玩,上下怠懈,风俗凋敝,人庶巧伪,
百姓嚣然,咸复思中兴之救矣。且济时拯世之术,岂必体尧蹈舜然后乃理哉?期
于补衤定决坏,枝柱邪倾,随形裁割,要措斯世于安宁之域而已。故圣人执权,
遭时定制,步骤之差,各有云设。不强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闻也。盖孔子对
叶公以来远,哀公以临人,景公以节礼,非其不同,所急异务也。是以受命之君,
每辄创制;中兴之主,亦匡时失。昔盘庚愍殷,迁都易民;周穆有阙,甫侯正刑。
俗人拘文牵古,不达权制,奇伟所闻,简忽所见,乌可与论国家之大事哉!故言
事者,虽合圣德,辄见掎夺。何者?其顽士暗于时权,安习所见,不知乐成,况
可虑始,苟云率由旧章而已。其达者或矜名妒能,耻策非已,舞笔夺辞,以破其
义,寡不胜众,遂见摈弃。虽稷、契复存,犹将困焉。斯贾生之所以排于绛、灌,
屈子之所以摅其幽愤者也。夫以文帝之明,贾生之贤,绛、灌之忠,而有此患,
况其余哉!
量力度德,《春秋》之义,今既不能纯法八代,故宜参以霸政,则宜重赏深
罚以御之,明著法术以检之。自非上德,严之则理,宽之则乱。何以明其然也:
近孝宣皇帝明于君人之道,审于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奸轨之胆,海内清肃,
天下密如。荐勋祖庙,享号中宗。算计见效,优于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宽政,
卒以堕损,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政道得失,于斯可监。昔孔子作《春
秋》,褒齐桓,懿晋文,叹管仲之功。夫岂不美文、武之道哉?诚达权救敝之理
也。故圣人能与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约,可复理乱秦之绪,
《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
夫熊经鸟伸,虽延历之术,非伤寒之理;呼吸吐纳,虽度纪之道,非续骨之
膏。盖为国之法,有似理身,平则致养,疾则攻焉。夫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
德教者,兴平之粱肉也。夫以德教除残,是以梁肉理疾也;以刑罚理平,是以药
石供养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厄运之会。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贡,驭委其辔,
马骀其衔,四牡横奔,皇路险倾。方将柑勒鞬辀以救之,岂暇鸣和銮,清节奏哉?
昔高祖令萧何作九章之律,有夷三族之令,黥、劓、斩趾、断舌、枭首,故谓之
具五刑。文帝虽除肉刑,当劓者笞三百,当斩左趾者笞五百,当斩右趾者弃市。
右趾者既殒其命,笞挞者往往至死,虽有轻刑之名,其实捅也。当此之时,民皆
思复肉刑。至景帝元年,乃下诏曰:“加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人。”
乃定律,减笞轻捶。自是之后,笞者得全。以此言之,文帝乃重刑,非轻之也;
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也。必欲行若言,当大定其本,使人主师五帝而式三王,
荡亡秦之俗,遵先圣之风,弃苟全之政,蹈稽古之踪,复五等之爵,立井田之制。
然后选稷、契为佐,伊吕为辅,乐作而凤皇仪,击石而百兽舞。若不然,则多为
累而已。
其后辟太尉袁汤、大将军梁冀府,并不应。大司农羊傅、少府何豹上书荐寔
才美能高,宜在朝廷。召拜议郎,迁大将军冀司马,与边韶、延笃等著作东观。
出为五原太守。五原土宜麻枲,而俗不知织绩,民冬月无衣,积细草而卧其
中,见吏则衣草而出。寔至官,斥卖储峙,为作纺绩、织纴,綀缊之具以教之,
民得以免寒苦。是时胡虏连入云中、朔方,杀略吏民,一岁至九奔命。寔整厉士
马,严烽候,虏不敢犯,常为边最。
以病征,拜议郎,复与诸儒博士共杂定《五经》。会梁冀诛,寔以故吏免官,
禁锢数年。
时,鲜卑数犯边,诏三公举威武谋略之士,司空黄琼荐寔,拜辽东太守。行
道,母刘氏病卒,上疏求归葬行丧。母有母仪淑德,博览书传。初,寔在五原,
常训以临民之政,寔之善绩,母有其助焉。服竟,召拜尚书。寔以世方阻乱,称
疾不视事,数月免归。
初,寔父卒,剽卖田宅,起冢茔,立碑颂。葬讫,资产竭尽,因穷困,以酤
酿贩鬻为业。时人多以此讥之,寔终不改。亦取足而已,不致盈余。及仕官,历
位边郡,而愈贫薄。建宁中病卒。家徒四壁立,无以殡敛,光禄勋杨赐、太仆袁
逢、少府段颎为备棺椁葬具,大鸿胪袁隗树碑颂德。所著碑、论、箴、铭、答、
七言、祠、文、表、记、书凡十五篇。
寔从兄烈,有重名于北州,历位郡守、九卿。灵帝时,开鸿都门榜卖官爵,
公卿州郡下至黄绶各有差。其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而后倍输,或因常侍、阿
保别自通达。是时,段颎、樊陵、张温等虽有功勤名誉,然皆先输货财而后登公
位。烈时因傅母入钱五百万,得为司徒。及拜日,天子临轩,百僚毕会。帝顾谓
亲幸者曰:“悔不小靳,可至千万。”程夫人于傍应曰:“崔公冀州名士,岂肯
买官?赖我得是,反不知姝邪?”烈于是声誉衰减。久之不自安,从容问其子钧
曰:“吾居三公,于议者何如?”钧曰:“大人少有英称,历位卿守,论者不谓
不当为三公;而今登其位,天下失望。”烈曰:“何为然也?”钧曰:“论者嫌
其铜臭。”烈怒,举杖击之。钧时为虎贲中郎将,服武弁,戴鹖尾,狼狈而走。
烈骂曰:“死卒,父楇而走,孝乎?”钧曰:“舜之事父,小杖则受,大杖则
走,非不孝也。”烈惭而止。烈后拜太尉。
钧少交结英豪,有名称,为西河太守。献帝初,钧语袁绍俱起兵山东,董卓
以是收烈付眉阝狱,锢之,锒铛铁锁。卓既诛,拜烈城门校尉。及李傕入长安,
为乱兵所杀。
烈有文才,所著诗、书蜨教、颂等凡四篇。
论曰:崔氏世有美才,兼以沉沦典籍,遂为儒家文林。骃、瑗虽先尽心于贵
戚,而能终之以居正,则其归旨异夫进趣者乎!李固,高洁之士也,与瑗邻郡,
奉贽以结好。由此知杜乔之劾,殆其过矣。寔之《政论》,言当世理乱,虽祐错
之徒不能过也。
赞:崔为文宗,世禅雕龙。建新耻洁,摧志求容。永矣长岑,于辽之阴。不
有直道,曷取泥沈。瑗不言禄,亦离冤辱。子真持论,感起昏俗。
译文:
崔骃字亭伯,涿郡安平人。
高祖父崔朝,昭帝时为幽州从事,劝刺史不要与燕剌王来往。
到刺王势败,他被提升为侍御史。
生子崔舒,历任四郡太守,在几处都有能干的名声。
崔舒的小儿子崔篆,王莽暗期任郡文学,以明经受到朝廷公交车征召。
太保甄丰推举他为步兵校尉,崔篆推辞说:“我听说攻打他国不向仁者请教,打仗之事不问儒者。
这样的事情能行吗?”于是自我弹劾而归乡里。
玉莽忌恨那些不依附自己的人,常常用法令中伤他们。
当时崔篆兄崔发凭巧言会道受到王莽的宠幸,位至大司空。
他的母亲师氏精通经学、百家之言,王莽宠幸她以特殊的礼仪,赐号为义成夫人,金印紫绶,花纹车栏红色车毂,在当时十分显赫。
后任崔篆为建新大尹,崔篆不得已,叹息说:“我生于衰败之世,又逢浇、羿那样的国君,上有老母,下有兄弟,怎能只自己廉洁而危害自己的亲人呢?”于是单车到任,自称有病而不管事,三年不巡查县里。
门下掾倪敞劝他,崔篆这纔勉强出来颁布春令。
他所到各县,牢狱人满为患。
崔篆落下泪说:“唉!刑罚不适当,便会使人落入陷阱。
这是些什么罪,竟至于此!”于是加以审理,释放二干余人。
掾吏叩头劝谏说:“朝廷刚刚执政,州郡法律严格。
宽恕过失申冤矫枉,的确是仁者之心;然而单独做君子,将会后悔的!”崔篆说:“邾文公不因一人而改易其决定,君子谓之知命。
如果杀一大尹而赎出二千人,这也是我的心愿。”于是称病离官。
建武初,有许多朝臣向朝廷推举人才,幽州刺史又推举崔篆为贤良。
崔篆因为宗门受到王莽的宠信,愧对漠室,于是辞归不仕。
他客居荣阳,闭门潜思,着《周易林》六十四篇,用来判断吉凶,很多都十分灵验。
临终作赋用以自悼,名为《慰志》。
其中说到:赞昔人之遇时兮,嘉伊、傅之逢世。
应和规矩之淑质兮,胜过班、任而裁之。
协调准尺之端正兮,同断金之良策。
何天衢于盛世兮,越千年而功绩流传。
是否美德之极致兮,将天福置于何处?怜悯我此生之不成兮,逢漠氏之中道衰落。
不祥之气冲上云天兮,羲和忽然暗淡。
六种权力掌在家门兮,朝纲受到摧落。
黎、共振作跋扈兮,羿、浞狂妄自傲。
窥懈怠而乘机兮,盗窃帝王之位。
思辅政以苟且偷生兮,也哀呼以咨询。
叹三公之我所辜负兮,便以天威逼迫我。
难道没有熊僚那样的一点点的节操吗?完全是因为担心生母的平安。
也许可以明哲保身,却害怕《大雅》中的讥嘲。
于是收起羽翼听天由命,到东北方去檐任太守。
恨世无道而不隐遁,违背石门之高义行为。
在复关扬起蛾眉兮,违犯了孔戒中饰容。
赞美憨厚之人的悔悟兮,羡慕白驹的飞纵。
于是称病而多次请求兮,经过三年纔被允许。
思念轻举以速遁兮,托身高山以隐居。
安静浴思至深兮,驰骋于《六经》之奥府。
上天再次眷顾兮,因而授命建武。
运行彗星用电横扫兮,清除六合之宇宙。
圣德浩大而横被兮,百姓欢乐而鼓舞。
广开四门以求贤兮,那幽州刺史推举了我。
谋划好而计策决定兮,怎能以山野老人容饰,于是便驾车驭马兮,绝断像时俗那样的进取。
叹暮春之服成兮,关闭木门打扫痕迹。
暂且悠游以崔篆崔骃终日兮,保守性命以终天年。
看重启体之归全兮,或许不给先人增添耻辱。
崔篆生崔毅,称病终身不做官。
崔毅生崔骃,崔骃十三岁便能通晓《诗》、《易》、《春秋》,博学有大才,全部通晓古今训诂百家之言,善于写文章。
少时游太学,与班固、傅毅同时而齐名。
他常以典籍为业,没有颅得上求职做官之事。
当时有的人讥讽他太玄静,将因后来的名望而失去实在的东西。
崔骃模仿杨雄的《解嘲》,作《达旨》来回答他们。
文章说道:有人劝自己说:“《易》称‘备物致用’,‘可观而有所合’,所以能扶阳而出,顺阴而入。
春天盛开花朵,秋天收获果实,有始有终,于是达到其本质。
如今您精通《六经》,胸怀道术,经历世事而游历,高谈有日,俯.身于深渊垂钩,仰面九天而探索,穷究玄妙之幽微,探索潜隐之无源。
然而却下不入卿相之庭院,上不登王公之府门,身进而不结伙以赞己,身退而不轻慢庸人。
惟独师友道德,符合昔日之真,抱影独立,不与士结交。
或许树高无阴,独木不成林,随时事之便宜,道贵随从凡俗。
于时明帝运动天德以君临于世,效法先王而建立僚官;立雍泮以招儒,疏远轩冕以尊崇贤人;遵循厚德以鼓励忠孝乏人,颂扬茂化以激励仁义;荐良材而选择利器,向明智寻求镇铆。
不乘此时攀台阶,窥伺紫门,占据高轩,观望朱阙,想行千里而一步未走,臣实在对此感到困惑。
所以智者乘此时机,就如同逃逸的禽兽奔入深林,蚊虫飞向大泽。
为何犹犹豫豫而长久沉留于此呢?”回答道:“有这样的话吗?你想要勉励我走世俗之路,却不知这会使我失去我的准则。
古时阴阳刚刚分开,天地最初制定,皇纲开端,帝纪纔设,传遇数世,三代兴灭。
昔日大庭已远,赫胥也难记忆。
淳朴散失,人物乖错。
高辛以后,他们的志向各个不同。
道没有一定的依凭,而是随时张弛。
失去仁便是非,得到义便是是。
君子通权达变,各自审察所遵循之道。
所以士有的遮目而隐于渊侧,有的洗耳而栖于山中;有的耕种自养,有的食用果食而长久饥饿;有的多次聘请而不来,有的多次罢黜而不离去;有的冒着羞辱而求官职,有的望色而被举;有的作为役夫而被王公在梦中起用,有的作为渔父而在大龟上显出先兆。
至于那纷乱塞道,凶虐流布,人有水涝之灾,主有荒年水患之忧,条垂藤蔓,上下相求。
于是贤人伸手,救世之灾,跋涉入俗世,救济此时之难。
昔日尧悲戚而皋陶谋出,高祖叹息而子房计出;灾祸不消除而曹、绛奋争,危难不解除而陈平谋策出。
等到他们的计谋被使用,战乱被消除,便佩带金玉,册封记功,在昆吾鼎上铭刻功劳,在景、襄钟上刻记业绩。
有事之时,则涉水湿足,挂冠不顾。
人落水而不救,是不仁义的。
当没有战事之时,则整齐穿戴,循规蹈矩。
德行礼让不修行,是不忠的0所以危难则拯救世俗,平安则遵守礼仪,举止处以公心,不徇私情。
“如今圣上教导臣下,心质朴实,又有唐之文采。
六合怡然融洽,四处行仁义。
统一天下之各异,整齐万种不同之品类。
使不同成为相同,土器同窖烧制。
众生得以治理,功业得以完成。
每家都有可以欢乐之事,每人都有值得骄傲之举。
武力收起而俎豆遍布,六典陈设而九刑搁置。
救济万民,出自平易之路。
虽然有力牧之才略,尚父之威容,伊、皋不论,范、蔡何事?大厦建成林木茂盛,不求远方之物则好马休止在厩,阴事终而水宿星藏,场功毕则大火星入。
在此之时,处士像山一样多,学者多如川流,衣冠满屋,车辆多如浮云。
就像是衡山南面的森林,泰山北面的山麓,伐周长八尺粗的树也不觉稀少,种两手合抱那么粗的树也不觉密。
众多无穷,各有所得。
彼采其花,我收其实。
舍之则藏,是自己所觉。
所以守道进取行动,则不推辞执珪且兼柱国之权;以理智静处,则甘心糟糠及安心藜藿。
“君子不是不想去做官,只是对以媚态求得举荐感到耻辱;不是不想建立家室,只是讨厌登墙头去搂抱处子。
呼喊叫卖,挂旗自表,不会是随和之宝。
在世间显耀智慧,以此求得禄位,不是仲尼所行之道。
不与同类交往,苟且将就在一起,费力趋时,利益相合便成为朋友。
你笑我的埋没,我也为你区区不止地追求而难为情。
先人有则我不缺,行有曲径则我不追随。
好坏在我自己,随世俗议论。
本来就将利用天生的资质,诵咏上哲的高训;赞颂太平的清风,施行天下的至高顺理。
担心我自己不好的德行,勤勉于没有耕耘的百亩田地。
骑着我的马缓缓而行,等待天命的安排。
昔日孔子在夹谷树起威望,晏婴在崔杼发出勇气;曹剧在柯盟上树立节操,卞严打败强敌;范蠡在会稽施展谋略,五员在柏举立功;鲁连用言论退走燕军,色胥一番言辞而保存了楚;唐且以自己花白头发的经历使秦醒悟,甘罗以幼小年纪出使趟;原衰以壶飧显出廉洁,宣孟以束脯施恩德;昊札在丘木结下信义,展季在门前女子前效仿古贞节;颜回在度毂明确仁德,程婴在趟武之事上显出信义。
臣实不能将自己排在这些有德者之中,只是私下羡慕古人的才德。”丞和中,肃宗开始遵循古礼,巡视四方山岳。
崔骃上《四巡颂》以称颂汉德,辞藻十分典雅美妙,由于内容太长所以不收录于此。
皇帝很喜好文章,自从见了崔骃的颂之后,常常感慨赞叹,对侍中窦宪说:“卿知道崔骃吗?”窦宪回答说:“班固多次对我说起过他,但没有见过。”皇帝说:“公爱班固而忽视崔骃,这是叶公好龙。
请试着去结识他。”崔骃因此拜访窦宪。
窦宪拖着鞋迎出门来,笑着对崔胭说:“亭伯,我是奉韶结交公,公为何自我轻视呢?”于是便请他进来奉为上客。
不久,皇帝来到窦宪家,当时崔骃正好在窦宪家,皇帝听说后想要召见他。
窦宪进行劝谏,认为不应与普通人相见。
皇帝领悟道:“我能使崔骃朝夕在身旁,何必在此见面!”正要给他加官,皇帝却驾崩了。
窦太后掌朝,窦宪以贵戚身份出入传递诏命。
崔骃献书告诫他说:我听说交情浅而话说得深,是愚蠢;在贱位而期望显贵,是胡涂;不真实而纳忠言,是毁谤的举动。
这三种都是不应该的,而有的人却如此做的原因,是想求其喜爱而自得,愤懑而不能自已而已。
我私下见足下举止高雅,高明大度,意美志坚,有上贤之风。
崔困侥幸得以供职下馆,排在后列,所以竭尽拳拳之心,壮着胆进一言。
传曰:“生来富裕者骄,生来有地位者傲。”生来富贵却能不骄不傲的人,从未有遇。
如今宠信俸椽纔开始加厚,百官观其举止,正当尧舜之盛世,处尬光明显赫之时,怎可不尽力努力,使众人的赞誉长久,弘大申伯之美,达到周邵那样的业绩呢?语曰:“不担心无地位,担心处世不仁c,”从前冯野王以外戚身份居官位,被称为贤臣;近世阴卫尉克己复礼,最终享有更多的福运。
郯氏之宗族,不是不尊贵;阳平之族,不是不兴盛。
重侯累将,建天枢,掌斗柄。
他们被当时之人所讥讽,受到后人的责怪,为什么呢?大概是满盈而不抑制,官位有余而仁不足吧。
汉兴以来,直至哀、平二帝,外戚二十家,保全家族及自身的,仅四家而已。
《书》曰,:“以有殷为鉴。”怎敢不谨慎啊!窦氏之兴,始自孝文。
二位君王以淳厚贤淑守道,成名于先日;安丰以佐命大德,显赫于中兴之时。
内以忠诚自固,外以法度自守,最终享有福运封国,传福至今。
谦德之光,《周易》所赞美;满溢之境,道家所戒备。
所以君子福大却更加恐惧,爵位高而更加谦恭。
速察近览,举止有规则,刻在几杖之上,雕在盘杆之上。
兢兢业业,不懒惰不荒废。
如此,则享有百福,流传无穷。
到窦宪任车骑将军,召崔骃为掾。
窦宪府尊贵权重,掾属三十人,都是从前的刺史、二干石,只有崔骃以处士年少,提拔在其中。
窦宪擅权骄横放纵,崔骃多次劝谏他。
到出击匈奴,在道路之上更加不法,崔骃任主簿,前后奏记数十次,切中要害。
窦宪不能容忍,逐渐疏远了他,藉推举崔骃为高第,出任长岑长。
崔骃自认为被疏远,不得志,于是不上任而回。
永元四年,在家中去世。
所著诗、赋、铭、颂、书、记、表、《七依》、《婚礼结言》、《达旨》、《酒警》共二十一篇。
第二子名瑗。
崔瑗字子玉,早年丧父,锐志好学,能全部继承父亲的学业。
年十八,至京师,跟从侍中贾逵质正大义,贾逵待他很友善,于是崔瑗便留下游举,通晓天官、历数、《京房易传》、六日七分。
诸儒都以他为宗师。
他与扶风马融、南阳张衡十分友好。
起初,崔瑗兄崔章被州人所杀,崔瑗亲手执JJ报仇,因此而逃亡在外。
赶上大赦,回到家中。
家襄贫穷,兄弟共同居住敷十年,乡邑受到感化。
年四十余,纔开始任郡吏。
因犯事被关在东郡发干狱。
狱掾善学《礼》,崔瑗乘拷问之时,常常问《礼》之学说。
他专心好学,即使是颠沛流离中也如此。
后来事完回家,被度辽将军邓遵所召用。
不久,邓遵被杀,崔瑗免官回家。
崔瑗后又被召入车骑将军间显府中。
当时间太后掌权,间显入朝参与政事。
此前安帝废太子为济阴王,而以北乡侯焉嗣位者。
崔瑗因侯不以正序而得立,知道间显将败,想说服他使他废掉太子而另立,而阎显每天醉酒,不能见到。
于是对长史陈禅说:“中常侍江京、陈达等人,受到宠幸蛊惑先帝,于是使他废黜正统,扶立庶子。
少帝即位,在庙中发病,周勃之征,于此又见。
现在想与长史君共同求见,劝将军禀告太后,收捕江京等,废少帝,立济阴王,肯定上合天心,下合民意。
伊、霍之功,不下席便可建立,而将军兄弟可以传福无穷。
如果拒绝和违背天意,长久疏远神器,则将以无罪而归入大罪。
这便是所说的祸福相交,分功之时。”陈禅犹豫役敢依从。
正赶上北乡侯去世,孙程立济阴王,也就是顺帝。
间显兄弟都被诛,崔瑗被排斥。
门生苏祇全都知道崔瑗的计谋,想上书说明情况,崔瑗听说后便阻止了他。
当时陈禅任司隶校尉,召来崔瑗说:“只管让苏祇上书,陈禅愿为他作证。”崔瑗说:“这就如同小儿文子偷偷说的话,希望使君不要再说出口来。”于是辞官回家,不再应州郡的召命。
.一段时期以后,大将军梁商初开幕府,又先征召崔瑗。
他自己觉得再次成为贵戚吏,未被重用却遭贬斥,于是声称有病而坚决推辞。
年中被举为茂才,迁为汲令。
在职多次建议有利之事,为百姓开辟稻田敷百顷。
任职七年,百姓赞颂他。
漠安初,大司农胡广、少府窦章共荐崔瑗素有大德为大儒,从政有业绩,不应久在下位,因此迁为济北相。
当时李固焉泰山太守,赞美崔瑗的文雅,奉书致礼殷勤对待。
一年多,光禄大夫杜乔为八使,巡枧郡国,以脏罪上奏崔瑗,被征到廷尉狱。
崔瑗上书自己申诉,得理而出。
正遇上得病而去世,年六十六。
临终,看着儿子崔蹇说:“作为人桌天地之气而生,到去世时,归精气于上天,还骸骨于地。
什么地方不能埋葬尸骨,不必回归乡里。
那些髋赠之物,羊猎之类的祭奠,一样也不要接受。”崔蹇遵奉他的遗命,于是便留葬在洛阳。
崔瑗于文辞有高才,尤其擅长书、记、箴、铭,所著赋、碑、铭、箴、颂、《七苏》、《南阳文学官志》、《叹辞》、《移社文》、《悔祈》、《草书孰》、七言,共五十七篇。
他的《南阳文学官志》受到后世称赞,那些能作文章的人都自认为不如他。
崔瑗喜爱士,爱好宾客,佳肴丰盛,极尽各种品味,从不问自己剩下多少财产。
平时则蔬食菜羹而已。
家中没有担石存储,当时人称赞他清廉。
崔定宇子真,一名台,字符始。
少时沉静,爱好典籍。
父亲去世,隐居在墓侧。
服丧完,三公都来征召,他都没有应召。
桓帝初期,朝廷诏命公卿郡国举荐至孝有操行之士。
崔蹇受到郡里的推举,被征到公交车,因病不能对策,除焉郎。
明晓政体,做吏的才能很有富余,谈论当世便利之事数十条,名为《政论》。
论点切中要害,言论动听且确切,当时的人们都称赞他。
仲长统说:“凡是作为人主,应写一文,放在座位旁。”文章说:上自尧舜帝,汤武王,都依赖明哲之佐助,通晓万物之臣的辅政。
所以皋陶陈叙谋略而唐虞由此兴盛,伊、箕作训而殷周因此而隆盛0到继位之君王,想要建立中兴之功者,何尝没有依赖遇贤哲的谋略呢!凡是天下没有得到治理的原因,常常是因为君主继承平定天下日久,风俗渐渐凋敝而不觉悟,政治逐渐衰败而不改悔,安心习惯于危乱,疏忽却自己看不到。
有的沉湎于嗜好欲望,不理万机;有的耳朵被规劝教诲所遮蔽,习惯于虚假的而忽视了真的;有的在歧路上徘徊,不知所从;有的被信赖的臣子,捏着口袋守着俸禄;有的被疏远之臣,因地位低下而言论被废。
所以朝纲松弛于上,智士被压抑于下。
可悲啊!自汉舆以来,已经三百五十余年了。
政令污秽随便,上下懈怠,风俗凋敝,人众巧辩虚伪,百姓喧闸,都又思念像中兴那样的拯救。
况且救济时世之术,难道一定像尧舜那样后纔能使国家治理吗?期望修补破裂损坏,支撑倾斜,随形割裁,要将此世放在安宁之处而已。
所以圣人掌权执政,随情形定制度,步骤之差别,各有缘由。
不强人以不能,背离急务而向往所听说之事。
也许这就是孔子对叶公谈使远人来投顺,对哀公说选贤人,对景公说节省财物讲求礼节的情况,不是不同,只是所存在的问题不一定而已。
所以受命之君,常常创建新制;中兴之主,也匡正当世之失误。
昔日盘庚怜悯殷,迁都易民;周穆有缺,甫侯补正用刑之法。
世俗之人被文字古训所拘泥牵制,不知变通,赞美所听说的,却忽视亲眼所见的,怎么可以同他们去谈论国家的大事呢!所以辩论之人,虽然符合圣人德操,却常常受到牵制和反对。
为什么呢?那些顽固之人不通权变,安于日常所见,不知去促进成就,哪里去考虑开始,只是胡乱地说遵循旧章而已。
那些达官贵人有的为了名望妒嫉有能力之人,以策略不是出自自己为耻,舞动笔墨激奋言辞,以破坏大义,使得能人寡不胜众,于是受到搐弃。
即使稷、契重新存在,仍将被围困打败于此。
这就是贾生之趼以被绛、灌所排挤,屈原之所以抒发他的忧愤的原因。
以文帝之圣明,贾生之贤德,绛、灌之忠心,却有此患,更何况其它的人呢!所以量力度德,是《春秋》之大义。
如今既然不能纯粹地效法三皇、五帝,所以最好参考齐桓、晋文之政,这样便应用重赏重罚以驾御,明确法规以检察。
自己不是有上德之人,严格则治理,宽松则混乱。
如何知道应如此呢?近世孝宣皇帝明白君王统治之道,清楚为政之理,所以严刑峻法,破奸邪之胆,海内平定,天下安静。
献功祖庙,享号中宗。
计谋功效,优于孝文。
到元帝即位,多行宽政,最终毁损,威严权势开始被侵夺,于是便成为汉室造成祸根的君主。
政道得失,由此可以得到借鉴。
昔日孔子作《春秋》,褒奖齐桓,赞颂晋文,感叹管仲之功劳。
为何不赞美文、武之道呢?的确是通权达变拯救时弊之理。
所以圣人能与世共存,而俗士却不知权变,认为结绳之约,可以重新整理乱秦之绪,盾斧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
像熊、鸟那样动作,虽然是延生之术,但不是治疗伤寒的办法;呼吸吐纳,虽然是延年之道,但不是接续断骨的膏药。
或许治国之法,有些像养生,平安则修养,有病则医治。
刑罚,是治乱的药石;德教,是兴盛平安的粱肉。
以德教除去残暴,是用粱肉治理疾病;用刑罚治理平安,是用药石供养身体。
如今承继百王之凋敝,正值厄运之时。
自敷世以来,政多以恩惠宽大,如驭手放下他的缰绳,马摆脱马衔,四马狂奔,皇路倾斜危险。
正要用马嚼马辔箭袋车辕来救助它们,哪里顾得上q岛和銮,清节奏呢?昔日高祖令萧何作九章律,有诛三族之法令,黥、劓、斩趾、断舌、枭首,所以说具备五刑。
文帝虽除去肉刑,应当被劓的打三百下,应当斩友趾者打五百下,应当斩右趾的杀死后暴尸在刑场上。
当斩右趾的已经失去性命,被鞭打的往往被打致死,虽有减轻刑法之名,其实仍是杀死。
在此之时,百姓都想恢复肉刑。
至景帝元年,纔下诏说:“加以鞭笞与重罪相同,侥幸不死,不可为人。”于是定下法律,减少笞数而轻捶。
从此之后,被笞者得以保全性命。
由此而言,文帝是在加重刑罚,而不是减轻它;用严厉带来平安,而不是用宽松带来平安。
若一定要遵行此言,应当大定其本,使入主以五帝为师而学三王。
涤除亡秦之风俗,遵奉先圣之风尚,放弃苟且保全之政,实行考古之踪,恢复五等之爵,建立井田之制。
然后选如稷契者为佐,如伊吕者为辅,乐作而凤凰来仪,击石而百兽起舞。
如果不如此,则更多受拖累而已。
此后崔蹇被太尉袁汤、大将军梁冀征召,他全不应召。
大司农羊傅、少府何豹上书推荐崔定才能美好高妙,适宜在朝廷。
朝廷召拜他为议郎,迁为大将军梁冀司马,与边韶、延笃等在东观着文作书。
崔蹇出京任五原太守。
五原土地宜种麻臬,而百姓不懂纺织,冬天无衣,堆积绷草而卧在其中,见吏则披草而出。
崔定到任,卖掉自己的储存,为他们制作纺绩、织妊、练缢的工具而教他们,百姓得以避免遭受寒冷之苦。
此时胡虏连续侵入云中、朔方,杀害抢掠吏民,一年中甚至九次逃奔。
崔蹇整顿兵马,注重烽候,虏不敢侵犯,常常成为边域之最强者。
崔定以病被征召,拜为议郎,又与各位儒学博士共同确定《五经》。
正遇上梁冀被杀,崔寇因是故吏而被免官,禁锢多年。
当时鲜卑多次侵犯边境,朝廷诏命三公推举威武有谋略之士,司空黄琼推荐崔蹇,拜为邃东太守。
在赴任路上,母刘氏病故,他上疏请求归葬行丧。
他的母亲有母仪淑德,博览书传。
起初,崔窟在五原,他母亲常常教给他管理百姓的政策,崔塞的善绩,他的母亲起了很大的作用。
服丧之后,朝廷召拜他为尚书。
崔蹇以当时动乱不安,称病不理事,数月后被免官归家。
起初,崔定父去世,减卖田宅,修起冢茔,建立碑颂。
葬后,资产用尽,因穷困,以贩酒为业。
当时人多因此讥讽他,但崔蹇始终不改。
但也不过是足够而已,不致力于盈余。
及任职为官,历任边郡,却更加贫穷。
建宁中病故。
家徒四壁,没有殡殓费用,光禄勋杨赐、太仆袁逢、少府段颊为他备齐棺椁葬具,大鸿胪袁隗焉他树碑颂德。
崔蹇所著碑、论、箴、铭、答、七言、祠、文、表、记、书共十五篇。
崔蹇堂兄崔烈,在北州有威望,历任郡守、九卿。
灵帝时,开鸿都门张榜卖官爵,从公卿州郡下至黄绶各有差等。
那些富有之人则先交纳钱,贫穷之人到官后加倍付钱,有的靠常侍、阿保私下帮助打通关节。
此时段颊、樊陵、张温等虽有功劳名誉,但也都是先送财货而后登上公卿之位。
崔烈当时靠傅母入钱五百万,得任司徒。
到拜官之日,天子临轩,百僚到会。
皇帝回身对亲信受宠者说:“后悔不加价,可以增到千万。”程夫人在旁侧答道:“崔公是冀州名士,怎肯买官?靠我纔得到此官职,反而不知美好吗!”崔烈于是从此声望渐渐下降。
时间久了便觉心中不安,随意地问他的儿子崔钩说:“我居三公之位,有什么人议论吗?”崔钧说:“父亲少时有英名,历任卿守,论者不说不该任三公之职;而今登此位,天下失望。”崔烈说:“为什么会这样呢?”崔钧说:“议论之人嫌铜臭。”崔烈大怒,举杖打他。
崔钧当时任虎贲中郎将,身看武服,头戴鹍尾,狼狈而逃。
崔烈骂道:“这死东西,父亲管教却逃跑,这是孝顺吗?”崔钩说:“舜事奉父亲,小杖则忍受,大杖则逃走,不是不孝顺。”崔烈感到惭愧而停下来。
崔烈后拜为太尉。
崔钧少时结交英豪,有名望,任西河太守。
献帝初年,崔钧与袁绍都在山东起兵,董卓因此收捕崔烈并送他入鄙狱,用铁锁禁锢他。
董卓被杀后,朝廷拜崔烈为城门校尉。
到李雇入长安,他被乱兵所杀。
崔烈有文才,所著诗、书、教、颂等共有四篇。
论曰:崔氏世代有美才,兼以沉浸典籍之中,于是成为儒家文林之一。
崔骃、崔瑗虽先尽心于贵戚,但能最终以正直居官,则其后来的志趣不是与进取之人相同吗!李固是高洁之士,与崔瑗邻郡,送礼以结友好。
由此知杜乔的弹劾,可能有些过分了。
崔蹇的《政论》,谈整顿乱世,即使是晁错之徒也不能超过。
赞曰:崔为文宗,世代传文辞。
建新洁身自好,抛弃志向而求容身。
长久居长岑,在辽之阴。
没有直道,何不取隐逸之道。
崔瑗不言禄,也离冤辱。
子真持论,改善陋俗。列传第四十三
《易》曰:“君子之道,或做官或隐居,或沉默或议论。”孔子称“蘧伯玉邦有道则做官,邦无道则不参与时政,收敛才能”0然而任用舍弃,君子可以保存他的忠诚。
所以他若任职,则湿足蒙垢,出仕以效力当时;到他退隐时,则节衣缩食,藏起才能,放任自流。
太原闵仲叔,世人称他为节士,即使像周党那样的清廉,也自认为不如。
周党见他食豆饮水,便送给他生蒜,他接受却不吃。
建武中期,接受了司徒侯霸的召辟。
到任之后,侯霸不管政事,仲叔白白辛苦而已。
仲叔遗憾地说:“起初承蒙嘉命,又喜又惧;今见到明公,喜惧都没有了。
如果是因仲叔不值得一问呢,当初就不该征辟。
辟而不问,是失用人之道。”于是告辞而出,上奏弹劾自己的状子后离去。
又以博士征召,不来。
客居安邑。
老病家贫,得不到肉吃,每日买猪肝一片,有的屠户不肯卖给他,安邑令听说后,命吏经常供给他。
仲叔感到奇怪并问他,知道内情后,便叹息说:“闵仲叔怎能以口腹之事拖累安邑呢?”于是离去,客居沛。
寿终去世。
仲叔同郡荀恁,字君大,少时也修养清廉节操。
家中资财千万,父荀越去世,他将资财全部散给九族。
隐居山泽之中,寻求实现自己的志向。
王莽末期,匈奴入侵他的本县广武,听说荀恁的名望气节,便相约不进入荀氏阎中。
光武帝征召,他托病不去。
永平初年,柬平王刘苍任骠骑将军,开启束阁延请贤俊,他受征而去。
到后来朝会,显宗和他开玩笑说:“先帝征君却不来,而骠骑将军召辟则来,为什么?”他回答说:“先帝以德恩惠天下,所以臣可以不来。
骠骑将军执法以检查下属,所以臣不敢不来。”此后一月多,罢官回家,在家中去世。
桓帝时期,安阳人魏桓,字仲英,也多次被征。
他的乡人鼓励他去谋官职。
魏桓说:“追求升官晋爵,是为了实现志愿。
如今后宫人数以千数,可以减少吗?厩中马匹上万,可以去掉一些吗?左右都是有权有势的大臣,可以除去吗?”那些人都回答说:“不能。”魏桓于是感慨地叹息说:“让我活着去而死着回来,对各位有什么好处吗!”于是隐居不出。
此二三位,可以说得上是懂得去就之节,候时而居处的了。
如此,就不是人死便一切都完结的了。
或许是审时度势清楚自己,以完成道业。
我有意列出他们的事绩,区别并记在这里。
周燮字彦祖,汝南安城人,决曹掾周燕的后人。
周燮生下来便鼻子下巴歪斜,相貌丑陋吓人。
他的母亲想抛弃他,他的父亲不同意,说:“我听说贤圣大多都长相怪异。
振兴我宗族的,就是逭个儿子。”于是便养了下来。
还是小儿的时候,他便懂得谦让;十岁就学,能通《诗经》、《论语》;到长大成人,专攻继》、《易》。
非圣贤书不读,不重视寒喧交往。
有先人在山冈旁修建的草庐,下面坡上有田地,他常常耕作自给自足。
不是自己耕种渔猎所收获的,便不食用。
乡党宗族之人很少看见他。
周燮以孝廉、贤良方正被举荐,朝廷特地征辟,他都推说有病而未接受。
延光二年,安帝用玄鳄羔币聘周燮以及南阳冯良,二郡各派遣丞掾致礼。
宗族之人更加劝说道:“修德立行,焉的是国家。
自先世以来,功勋宠幸不断,君为何偏要守在造山冈坡田上呢?”周燮说:“我既然不能隐居巢穴,追随绮季踪迹,却仍显然不远离父母之国,则本已混泥扬波,同流合污了。
修道之人,审时而动。
不审时而动,怎能通达呢!”于是便自己驾车到颖川阳城,派门生致谢,接着便称病辞职而归。
冯良也带病到近县,送还谢礼而回。
朝廷下诏书告知二郡守,每年送羊酒给他们养病。
冯良字君郎。
出身微贱且丧父,少时做县吏。
年三十,任尉从佐。
他奉檄文迎接督邮,在路上感慨,觉得在这样的职位上是种耻辱,于是毁车杀马,撕裂衣冠,逃到犍为,跟随杜抚学习。
妻儿找寻,踪迹全无。
后来纔发现草中有破车死马,衣裳腐朽,以为是被虎狼或盗贼所害,于是办丧事穿丧服。
过了十多年,他纔回到乡里。
志向举止高雅,非礼不动,待妻与子如君臣相待,乡党都以他为表率。
周燮、冯良都是七十多岁纔去世。
黄宪字叔度,汝南慎阳人。
世代贫贱,父为牛医。
颖川荀淑到慎阳,在客舍中遇到黄宪,当时黄宪纔十四岁,荀淑感到惊异,行礼并同他说话,将近一天而不能离去。
他对黄宪说:“您是我的师表。”不久前去袁闳处,还未等慰问,便迎上去说:“你国中有颜子,你知道吗?”袁闳说:“看见我的叔度了吗?”当时,同郡戴良才高傲慢,而见到黄宪未尝不恭敬,等到回家,怅然似有所失。
他的毋亲问他:“你又从牛医儿子那儿来吧?”他回答说:“我不见叔度,不认为不如他;见到他之后,则看他在前,忽然又在后面,的确是难以琢磨呀。”同郡陈蕃、周举常相互说道:“一段时间不见黄生,则卑鄙贪婪之念又在心中出现。”到陈蕃为三公,上朝而叹息说:“叔度如果在,我不敢先佩带印绶了。”太守王龚在郡中,以礼延请贤人达士,他们中有很多接受了他的请求,但最终也未能说服过黄宪。
郭林宗少时游汝南,先拜访袁闳,没有过夜便离去;进而到黄宪处,许多天后纔离去。
有人为此间林宗,林宗说:“奉高的器度,如同泉水,虽然清但容易酌取。
叔度汪汪如千顷池塘,澄之不清,混之不浊,不可估量啊。”黄宪初举孝廉,又被公府征召,友人也劝他去就职,黄宪也不拒绝他们,到京城后很快就回来了,竟没有去就职。
年四十八而终,天下之人称他为“征君”。
论曰:黄宪言论风旨,没有什么传闻,但士君子见到他的人,没有不佩服他的深远,去掉疵缺。
将要因道周备性全一,而没有合适的德操名称来称赞他吗?我的曾祖穆侯认为黄宪随和地顺应变化,道深不可测,浅深不分其所不同,清浊不能说明其所。
如果到孔氏之门,或许差不多了!所以曾着论言之。
徐穉字孺子,豫章南昌人。
家贫,常自己耕种,不是自己劳动所得便不食用。
恭敬俭约仁义礼让,他所住地方的人都佩服他的德行。
公府多次征辟,他都没有接受。
当时陈蕃任太守,以礼请他任功曹,徐穉不回绝,但拜谒后便退出。
陈蕃在郡不接待宾客,只有徐穉来时为他特设一榻,他离去便悬起来。
后被推举为有道之人,到家中去拜他为太原太守,他都没有接受。
延熹二年,尚书令陈蕃、仆射胡广等上疏推荐徐穉等说:“臣听说善人是天地之基,朝政由此而出。
《诗》曰:‘愿上天生更多的贤士,都生在此国中。
,上天选拔德高望重之人,为陛下而出,应辅助圣明之时,帮助成就大业。
臣等见处士豫章徐穉、彭城姜肱、汝南袁闳、京兆韦蓍、颖川李昙,德行兼备,众人皆知。
如果能提拔他们为三事,协和天工,必能增添宣扬盛美,使日月增光。”桓帝于是用安车和黑色币帛,以周全的礼节征召他们,但他们全没有来。
皇帝于是问陈蕃说:“徐穉、袁闳、韦着谁先谁后?”陈蕃回答说:“袁闳生在公族,受道时间较长。
韦着长在三辅礼仪习俗之中,正所谓不扶自直,不镂自雕。
至于徐穉,出自江南卑微之地,却头角崭露,应该首先任用。”徐穉曾被太尉黄琼征辟,但未接受。
到黄琼去世归葬,徐穉便背着食物徒步到江夏吊唁,设鸡酒薄祭,哭完后离去,不说出姓名。
当时来这里的四方名士郭林宗等数十人,听说此事,认为可能是徐穉,便挑选能言善辩的书生茅容骑马去追赶。
茅容在路上追上了徐穉,茅容为他备饭,二人一起谈论务农之事。
临告别之时,他对茅容说:“替我感谢郭林宗,大树将倒,不是一绳所能拉住的,为什么不赶紧找个安宁之所?”后来林宗母亲去世,徐穉去吊唁,放置生刍一束在庐前而去。
众人奇怪,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林宗说:“这肯定是南州高士徐孺子。
《诗》不是说,‘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我无德相配。”灵帝初,想用蒲草裹轮之车聘徐穉,正赶上他去世,时年七十二。
徐穉子徐胤字季登,淳行孝悌,也隐居不出来任职。
太守华歆以礼请求相见,他称病坚决不去。
汉末寇贼纵横,但都敬佩徐胤以礼行事,相互约定劝告,不侵犯他所住之间。
建安中去世。
李昙字云,少时丧母,继母严厉,李昙事奉更加谨慎,被乡里称道效法。
供养亲人遵行道义,终身不求官职。
姜肱字伯淮,彭城广戚人。
家为世代名望之族。
姜肱与两个弟弟仲海、季江,同以孝行着称。
彼此友爱至亲,常同床共卧。
到各自娶妻,兄弟不忍分离,不能分开就寝,因应立后嗣,这纔各回各室。
姜肱博通《五经》,兼懂星相谶纬,速来就学之士三千余人。
诸公争相加以辟命,全未按受。
两个弟弟名声在他之后,也不接受征聘,当时人们十分羡慕他们。
姜肱曾与季江拜谒郡守,夜里在道上遇到盗贼,盗贼要杀他们。
姜肱兄弟争相去死,贼于是放了他俩,只抢走了衣物资财。
到郡中后,郡守见姜肱没有衣物,奇怪地问他什么原因,姜肱找别的托辞,却始终不说盗贼之事。
盗贼听说后受到触动而悔改,后来到他的学馆来,求见他。
姜肱与他们相见,他们都叩头谢罪,并归还抢去的物品。
姜肱不接受,为他们准备酒食后便让他们离去。
后与徐穉一同被征召,不受。
桓帝于是命彭城令派画工画下他的相貌。
姜肱卧在幽暗之中,用被子遮住面部,说是得了眩疾,不能见风。
画工最终还是没有见到他。
中常侍曹节等在朝廷专权,新近诛除了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想藉宠幸贤德之人,以平息众人的怨恨,于是告诉皇帝请求征姜肱为太守。
姜肱得到诏令,便私下告诉他的友人说:“我以虚名获实惠,于是便依声望。
圣明在上,尚该牢固本志,况如今政权在宦官之手,我何必呢!”于是隐身逃遁,远在海滨。
朝廷又以玄色总绶征聘,他不接受。
朝廷当即拜他为太中大夫,诏书至门,姜肱派家人回答说“久病就医”。
接着便穿便服走小路,隐身在青州界中,靠卖卜为生。
召命断绝,家人也不如他在何处,过了一年多纔回来。
七十七岁时,熹平二年在家中去世。
弟子陈留刘操追慕姜肱的德操,共同刊刻石碑颂扬他。
申屠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
九岁丧父,他哀伤过度。
丧服完后,不食酒肉达十多年。
每到忌日,便三日不进食。
同郡缎氏女玉为父报仇,杀死夫氏族人,吏逮捕玉并告到外黄令梁配,梁配想判玉死刑。
申屠蟠当时年十五岁,为诸生,他进谏说:“玉的节义,足以感动邢些不知耻之人,激励那些忍辱之子。
不遇圣明之时,尚且应当在庐墓之前表彰,更何况在清明朝政之时,却不加哀怜!”梁配认为他说得对,便为玉请求使她得以免死。
乡人都为此称赞他。
家贫,他受雇做漆工。
郭林宗见到他后觉得他很不一般。
同郡蔡邕很器重申屠蟠,到他被州征辟,便辞让说:“申屠蟠禀气玄妙,天性聪敏灵透,丧亲尽礼,几乎至于自毁。
高行义美之德操,很少有人能赶得上。
安贫乐隐,遵守道义真性,不因燥湿改变轻重,不因无职或富贵而改变节操。
与蔡邕相比,论年岁申屠蟠大,论德操则申屠蟠更贤德。”后郡召任他为主簿,他不去。
接着便隐居钻研,博贯《五经》,兼明图纬。
开始曾与济阴王子居同在太学,子居临去世前,将自己的后事托与申屠蟠,申屠蟠便亲自推辇车,送丧回到乡里。
在河、巩之间遇到司隶从事,从事觉得他很仁义,为他封符牒护送他,申屠蟠不肯接受,投符牒于地而去。
办完丧事后回到太学。
太尉黄琼征辟,他不去。
到黄琼去世,归葬江夏,四方名士会集帐下有六七干人,相互谈论,没有比得上申屠蟠的。
只有南郡一生与他相酬对,告别时,握着申屠蟠的手说:“君不是受聘就是被征,如此则会在上京相见了。”申屠蟠勃然发怒说:“起初我还以为你还可以说上话,怎么竟然是个拘于礼教贪图富贵之徒呢?”于是甩手而去,不再与他说话。
再次被举为有道,他未接受。
此前京师游士汝南范滂等攻击朝政,自公卿以下都屈尊礼遇他们。
太学生都争相追慕他们的风尚,以为文学将要兴盛,处士将被重新任用。
惟有申屠蟠叹息说:“从前战国之时,处士横加议论,列国之王,甚至执扫作为他们的先导,而最终有坑儒烧书之祸,说的就是现在的情况呀。”于是绝迹于梁、砀之间,依树建屋,自我混冈于佣人。
过了二年,范滂等果然遭受党锢之祸,或死或受刑者数百人,申屠蟠完全避免了被牵涉。
后申屠蟠友人陈郡冯雍犯事被押在狱中,豫州牧黄琬想杀他。
有人劝申屠蟠救冯雍,申屠蟠不肯去,说:“如果还是从前的黄子琰,未必判罪。
如果不同意我说的话,即使去了也没用!”黄琬听说之后,便赦免了冯雍的罪。
大将军何进接连微他而不来,而何进一定要将他请来,派申屠蟠的同郡人黄忠写信劝他说:“前幕府初开,至于先生,是特加殊礼,优而不名,申以手笔,设置几杖之座。
经过二年,而先生志向更高,崇尚更加坚固。
但我私下觉得先生高节有余,对于时宜则不一定。
如今颖川荀爽于道中有病,北海郑玄北面受职。
他们岂乐于处困境吗?祇是知道此时是不可安乐的。
昔人之隐,遇时则放声灭迹,住草屋吃野果。
当不遇时,则裸身大笑,披发狂歌。
如今先生居处平地,优游人间,吟颂典籍,穿着衣裳,情形与昔人不同,却想走他们那样的路,不也太难了吗!既然孔子可以为师,又何必去首阳山呢。”申屠蟠没有回信作答。
史平五年,又与苟爽、郑玄及颖川韩融、陈纪等十四人一同被征为博士,但未接受。
第二年,董卓废立,申屠蟠及荀爽、韩融、陈纪等又被公交车征辟,惟有申屠蟠不去。
众人都劝他,申屠蟠笑而不答。
不久,苟爽等被董卓所胁迫,在西部建都长安,京城动乱。
到皇帝西迁,公卿多遇兵乱饥荒,家人离散,韩融等仅以自身逃脱。
惟有申屠蟠处于乱世末期,始终保全高尚志向。
七十四岁时,在家中去世。
赞曰:道德可怀,明时难遇。
如果道不逢时运,理用同废。
与其隐居,不如仕在乱朝?饥馑贤人,退而穷处。
韬伏明姿,甘心隐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