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张晧字叔明,犍为武阳人也。六世祖良,高帝时为太子少傅,封留侯。
晧少游学京师,永元中,归仕州郡,辟大将军邓骘府,五迁尚书仆射,职事八
年,出为彭城相。
永宁元年,征拜廷尉。晧虽非法家,而留心刑断,数与尚书辩正疑狱,多
以详当见从。时安帝废皇太子为济阴王,晧与太常桓焉、太仆来历廷争之,不
能得。事已具《来历传》。退而上疏曰:“昔贼臣江充,造构谗逆,至令戾园兴
兵,终及祸难。后壶关三老一言,上乃觉悟,虽追前失,悔之何逮!今皇太子春
秋方始十岁,未见保傅九德之义,宜简贤辅,就成圣质。”书奏不省。
及顺帝即位,拜晧司空,在事多所荐达,天下称其推士。时清河赵腾上言
灾变,讥刺朝政,章下有司,收腾系考,所引党辈八十余人,皆以诽谤当伏重法。
晧上疏谏曰:“臣闻尧舜立敢谏之鼓,三王树诽谤之木,《春秋》采善书恶,
圣主不罪刍荛。腾等虽干上犯法,所言本欲尽忠正谏。如当诛戮,天下杜口,塞
谏争之源,非所以昭德示后也。”帝乃悟,减腾死罪一等,余皆司寇。四年,以
阴阳不和策免。
阳嘉元年,复为廷尉。其年卒官,时年八十三。遣使者吊祭,赐葬地于河南
县。子纲。
纲字文纪。少明经学。虽为公子,而厉布衣之节。举孝廉不就,司徒辟高第
为侍御史。时顺帝委纵宦官,有识危心。纲常感激,慨然叹曰:“秽恶满朝,不
能奋身出命埽国家之难,虽生,吾不愿也。”退而上书曰:
《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寻大汉初隆,及中兴之世,文、明二
帝,德化尤盛。观其礼为,易循易见,但恭俭守节,约身尚德而已。中官常侍不
过两人,近幸赏赐裁满数金,惜费重人,故家给人足。夷狄闻中国优富,任信道
德,所以奸谋自消而和气感应。而皆者以来,不遵旧典,无功小人皆有官爵,富
之骄之而复害之,非爱人重器,承天顺道者也。伏愿陛下少留圣思,割损左右,
以奉天心。
书奏不省。
汉安元年,选遣八使徇行风俗,皆耆儒知名,多历显位,唯纲年少,官次最
微。余人受命之部,而纲独埋其车轮于洛阳都亭,曰:“豺狼当路,安问狐狸!”
遂奏曰:“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蒙外戚之援,荷国厚恩,以刍荛之资,居阿
衡之任,不能敷扬五教,翼赞日月,而专为封豕长蛇,肆其食叨,甘心好货,纵
恣无底,多树谄谀,以害忠良。诚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谨条其无君之心
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齿者也。”书御,京师震竦。时,冀妹为皇后,内宠方盛,
诸梁姻族满朝,帝虽知纲言直,终不忍用。
时,广陵贼张婴等众数万人,杀刺史、二千石,寇乱扬、徐间,积十余年,
朝廷不能讨。冀乃讽尚书,以纲为广陵太守,因欲以事中之。前遣郡守,率多求
兵马,纲独请单车之职。既到,乃将吏卒十余人,径造婴垒,以慰安之,求得与
长老相见,申示国恩。婴初大惊,既见纲诚信,乃出拜谒。纲延置上坐,问所疾
苦。乃譬之曰:
前后二千石多肆贪暴,故致公等怀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为之者又非
义也。今主上仁圣,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太守,思以爵禄相荣,不愿以刑罚相加,
今诚转祸为福之时也。若闻义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荆、扬、兖、豫大兵云合,
岂不危乎?若不料强弱,非明也;充善取恶,非智也;去顺效逆,非忠也;身绝
血嗣,非孝也;背正从邪,非直也;见义不为,非勇也;六者成败之几,利害所
从,公其深计之。
婴闻,泣下,曰:“荒裔愚人,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复相聚偷生,
若鱼游釜中,喘息须臾间耳。今闻明府之言,乃婴等更生之辰也。既陷不义,实
恐投兵之日,不免孥戮。”纲约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婴深感悟,乃辞还营。
明日,将所部万余人与妻子面缚归降。纲乃单车入婴垒,大会,置酒为乐,散遣
部众,任从所之;亲为卜居宅,相田畴;子弟欲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悦服,
南州晏然。朝廷论功当封,梁冀遏绝,乃止。天子嘉美,征欲擢用纲,而婴等上
书乞留,乃许之。
纲在郡一年,年四十六卒。百姓老幼相携,诣府赴哀者不可胜数。纲自被疾,
吏人咸为祠祀祈福,皆言“千秋万岁,何时复见此君”。张婴等五百余人制服行
丧,送到犍为,负土成坟。诏曰:“故广陵太守张纲,大臣之苗,剖符统务,正
身导下,班宣德信,降集剧贼张婴万人,息干戈之役,济蒸庶之困,未升显爵,
不幸早卒。婴等縗杖,若丧考妣,朕甚愍焉!”拜纲子续为郎中,赐钱百万。
王龚字伯宗,山阳高平人也。世为豪族。初举孝廉,稍迁青州刺史,劾奏贪
浊二千石数人,安旁嘉之,征拜尚书。建光元年,擢为司隶校尉,明年迁汝南太
守。政崇温和,好才爱士,引进郡人黄宪、陈蕃等。宪虽不屈,蕃遂就吏。蕃性
气高明,初到,龚不即召见之。乃留记谢病去。龚怒,使除其录。功曹袁阆请见,
言曰:“闻之传曰‘人臣不见察于君,不敢立于朝’,蕃既以贤见引,不宜退以
非礼。”龚改容谢曰:“是吾过也。”乃复厚遇待之。由是后进知名之士莫不归
心焉。阆字奉高。数辞公府之命,不修异操,而致名当时。
永建元年,征袭为太仆,转太常。四年,迁司空,以地震策免。
永和元年,拜太尉。在位恭慎,自非公事,不通州郡书记。其所辟命,皆海
内长者。龚深疾宦官专权,志在匡正,乃上书极言其状,请加放斥。诸黄门恐惧。
各使宾客诬奏龚罪,顺帝命亟自实。前掾李固时为大将军梁商从事中郎,乃奏记
于商曰:
今旦闻下太尉王公敕令自实,未审其事深浅何如。王公束脩厉节,敦乐艺文,
不求苟得,不为苟行,但以坚贞之操,违俗失众,横为谗佞所构毁,众人闻知,
莫不叹栗。夫三公尊重,承天象极,未有诣理诉冤之义。纤微感概,辄引分决,
是以旧典不有大罪,不至重问。王公沈静内明,不可加以非理。卒有他变,则朝
廷获害贤之名,群臣无救护之节矣。昔绛侯得罪,袁盎解其过,魏尚获戾,冯唐
诉其冤,时君善之,列在书传。今将军内倚至尊,外典国柄,言重信著,指捴无
违,宜加表救,济王公之艰难。语曰:“善人在患,饥不及餐。”斯其时也。
商即言之于帝,事乃得释。
龚在位五年,以老病乞骸骨,卒于家。子畅。
论曰:张晧、王龚,称为推士,若其好通汲善,明发升荐,仁人之情也。
夫士进则世收其器,贤用即人献其能。能献既已厚其功,器收亦理兼天下。其利
甚博,而人莫之先,岂同折枝于长者,以不为为难乎?昔柳下惠见抑于臧文,淳
于长受称于方进。然则立德者以幽陋好遗,显登者以贵涂易引。故晨门有抱关之
夫,柱下无朱文之轸也。
畅字叔茂。少以清实为称,无所交党。初举孝廉,辞病不就。大将军梁商特
辟举茂才,四迁尚书令,出为齐相。征拜司隶校尉,转渔阳太守。所在以严明为
称。坐事免官。是时,政事多归尚书,桓帝特诏三公,令高选庸能。太尉陈蕃荐
畅清方公正,有不可犯之色,由是复为尚书。
寻拜南阳太守。前后二千石逼惧帝乡贵戚,多不称职。畅深疾之,下车奋厉
威猛,其豪党有衅秽者,莫不纠发。会赦,事得散。畅追恨之,更为设法,诸受
臧二千万以上不自首实者,尽入财物;若其隐伏,使吏发屋伐树,堙井夷灶,豪
右大震。功曹张敞奏记谏曰:
五教在宽,著之经典。汤去三面,八方归仁。武王入殷,先去炮格之刑。高
祖鉴秦,唯定三章之法。孝文皇帝感一缇萦,蠲除肉刑。卓茂、文翁、召父之徒,
皆疾恶严刻,务崇温厚。仁贤之政,流闻后世。夫明哲之君,网漏吞舟之鱼,然
后三光明于上,人物悦于下。言之若迂,其效甚近。发屋伐树。将为严烈,虽欲
惩恶,难以闻远。以明府上智之才,日月之曜,敷仁惠之政,则海内改观,实有
折枝之易,而无挟山之难。郡为旧都侯甸之国,园庙出于章陵,三后生自新野,
士女沾教化,黔首仰风流,自中兴以来,功臣将相,继世而隆。愚以为恳恳用刑,
不如行恩;孳孳求奸,未若礼贤。舜举皋陶,不仁者远。随会为政,晋盗奔秦。
虞、芮入境,让心自生。化人在德,不在用刑。
畅深纳敞谏,更崇宽政,慎刑简罚,教化遂行。
郡中豪族多以奢靡相尚,畅常布衣皮褥,车马羸败,以矫其敞。同郡刘表时
年十七,从畅受学。进谏曰:“夫奢不僣上,俭不逼下,循道行礼,贵处可否之
间。蘧伯玉耻独为君子。府君不希孔圣之明训,而慕夷,齐之末操,无乃皎然自
贵于世乎?”畅曰:“昔公仪休在鲁,拔园葵,去织妇;孙叔敖相楚,其子被裘
刈薪。夫以约失之鲜矣。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虽以不德,敢慕
遣烈。”
后征为长乐卫尉。建宁元年,迁司空,数月,以水灾策免。明年,卒于家。
子谦,为大将军何进长史。谦子粲,以文才知名。
种暠字景伯,河南洛阳人,仲山甫之后也。父为定陶令,有财三千万。父卒,
暠悉以赈恤宗族及邑里之贫者。其有进趣名利,皆不与交通。始为县门下史。时
河南尹田歆外甥王谌,名知人。歆谓之曰:“今当举六孝廉,多得贵戚书命,不
宜相违,欲自用一名士以报国家,尔助我求之。”明日,谌送客于大阳郭,遥见
暠,异之。还白歆曰:“为尹得孝廉矣,近洛阳门下史也。”歆笑曰:“当得山
泽隐滞,乃洛阳吏邪?”谌曰:“山泽不必有异士,异士不必在山泽。”歆即召
暠于庭,辩诘职事。暠辞对有序,歆甚知之,召署主簿,遂举孝谦,辟太尉府,
举高第。
顺帝末,为侍御使。时,所遣八使光禄大夫杜乔、周举等,多所纠奏,而大
将军梁冀及诸宦官互为请救,事皆被寝遏。暠自以职主刺举,志案奸违,乃复劾
诸为八使所举蜀郡太守刘宣等罪恶章露,宜伏欧刀。又奏请敕四府条举近臣父兄
及知亲为刺史、二千石尤残秽不胜任者,免遭案罪。帝乃从之。擢暠监太子于承
光宫。中常侍高梵从中单驾出迎太子,时太傅仁乔等疑不欲从,惶惑不知所为。
暠乃手剑当车,曰:“太子国之储副,人命所系。今常侍来无诏信,何以知非奸
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辞屈,不敢对,驰命奏之。诏报,太子乃得去。乔退而
叹息,愧暠临事不惑。帝亦嘉其持重,称善者良久。
出为益州刺史。暠素慷慨,好立功立事。在职三年,宣恩远夷,开晓殊俗,
岷山杂落皆怀服汉德。其白狼、槃木、唐菆、邛、僰诸国,自前刺史朱辅卒后遂
绝;暠至,乃复举种向化。时永昌太守冶铸黄金为文蛇,以献梁冀,暠纠发逮捕,
驰传上言,而二府畏懦,不敢案之,冀由是衔怒于暠。会巴郡人服直聚党数百人,
自称“天王”,暠与太守应承讨捕,不克,吏人多被伤害。冀因此陷之,传逮暠、
承。太尉李固上疏救曰:“臣伏闻讨捕所伤,本非暠、承之意,实由县吏惧法畏
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详。比盗贼群起,处处未绝。暠、承以首举大奸,而相随
受罪,臣恐沮伤州县纠发之意,更共饰匿,莫复尽心。”梁太后省奏,乃赦暠、
承罪,免官而已。
后凉州羌动,以暠为凉州刺史,甚得百姓欢心。被征当迁,吏人诣阙请留之,
太后叹曰:“未闻刺史得人心若是。”乃许之。暠复留一年,迁汉阳太守,戎夷
男女送至汉阳界,暠与相揖谢,千里不得乘车。及到郡,化行羌胡,禁止侵掠。
迁使匈奴中郎将。时,辽东乌桓反叛,复转辽东太守,乌桓望风率服,迎拜于界
上。坐事免归。
后司隶校尉举暠贤良方正,不应。征拜议郎,迁南郡太守,入为尚书。会匈
奴寇并、凉二州,桓帝擢暠为度辽将军。暠到营所,先宣恩信,诱降诸胡,其有
不服,然后加讨。羌虏先时有生见获质于郡县者,悉遣还之。诚心怀抚,信赏分
明,由是羌胡、龟兹、莎车、乌孙等皆来顺服。暠乃去烽燧,除候望,边方晏然
无警。
入为大司农。延熹四年,迁司徒。推达名臣桥玄、皇甫规等,为称职相。在
位三年,年六十一薨。并、凉边人咸为发哀。匈奴闻暠卒,举国伤惜。单于每入
朝贺,望见坟墓,辄哭泣祭祀。二子:岱、拂。
岱字公祖。好学养志。举孝廉、茂才,辟公府,皆不就。公车特征,病卒。
初,岱与李固子燮同征议郎,燮闻岱卒,痛惜甚,乃上书求加礼于岱。曰:
“臣闻仁义兴则道德昌,道德昌则政化明,政化明而万姓宁。伏见故处士种岱,
淳和达理,耽悦《诗》、《书》,富贵不能回其虑,万物不能扰其心。禀命不永,
奄然殂殒。若不槃桓难进,等辈皆已公卿矣。昔先贤既没,有加赠之典,《周礼》
盛德,有铭诔之文,而岱生无印绶之荣,卒无官谥之号。虽未建忠效用,而为圣
恩所拔,遐迩具瞻,宜有异赏。”朝廷竟不能从。
拂字颖伯。初为司隶从事,拜宛令。时,南阳郡吏好因休沐,游戏市里,为
百姓所患。拂出逢之,必下车公谒,以愧其心,自是莫敢出者。政有能名,累迁
光禄大夫。初平元年,代荀爽为司空。明年,以地震策免,复为太常。
李傕、郭汜之乱。长安城溃,百官多避兵冲,拂挥剑而出曰:“为国大臣,
不能止戈除暴,致使凶贼兵刃向宫,去欲何之!”遂战而死。子劭。
劭字申甫。少知名。中平末,为谏议大夫。
大将军何进将诛宦官,召并州牧董卓,至渑池,而进意更狐疑,遣劭宣诏止
之。卓不受,遂前至河南。劭迎劳之,因譬令还军。卓疑有变,使其军士以兵胁
劭。劭怒,称诏大呼叱之,军士皆披,遂前质责卓。卓辞屈,乃还军夕阳亭。
及进败,献帝即位,拜劭为侍中。卓既擅权,而恶劭强力,遂左转议郎,出
为益、凉二州刺史。会父拂战死,竟不之职。服终,征为少府、大鸿胪,皆辞不
受。曰:“昔我先父以身徇国,吾为臣子,不能除残复怨,何面目朝觐明主哉!”
遂与马腾、韩遂及左中郎刘范、谏议大夫马宇共攻李傕、郭汜,以报其仇。与
汜战于长平观下,军败,劭等皆死。腾遂还凉州。
陈球字伯真,下邳淮浦人也。历世著名。父亹,广汉太守。球少涉儒学,善
律令。阳嘉中,举孝廉,稍迁繁阳令。时魏郡太守讽县求纳货贿,球不与之,太
守怒而挝督邮,欲令逐球。督邮不肯,曰:“魏郡十五城,独繁阳有异政,今受
命逐之,将致议于天下矣。”太守乃止。
复辟公府,举高第,拜侍御史。是时,桂阳黠贼李研等群聚寇抄,陆梁荆部,
州郡懦弱,不能禁,太尉杨秉表球为零陵太守。球到,设方略,期月间,贼虏消
散。而州兵朱盖等反,与桂阳贼胡兰数万人转攻零陵。零陵下湿,编木为城,不
可守备,郡中惶恐。掾史白遣家避难,球怒曰:“太守分国虎符,受任一邦,岂
顾妻孥而沮国威重乎?复言者斩!”乃悉内吏人老弱,与共城守,弦大木为弓,
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多所杀伤。贼复激流灌城,球辄于内因地势
反决水淹贼。相拒十余日,不能下。会中郎将度尚将救兵至,球募士卒,与尚共
破斩朱盖等。赐钱五十万,拜子一人为郎。迁魏郡太守。
征拜将作大匠,作桓帝陵园,所省巨万以上。迁南阳太守,以纠举豪古,为
势家所谤,征诣廷尉抵罪。会赦,归家。
征拜廷尉。熹平元年,窦太后崩。太后本迁南宫云台,宦者积怨窦氏,遂以
衣车载后尸,置城南市舍数日。中常侍曹节、王甫欲用贵人礼殡,帝曰:“太后
亲立朕躬,统承大业。《诗》云:‘无德不报,无言不酬。’岂宜以贵人终乎?”
于是发丧成礼。及将葬,节等复欲别葬太后,而以冯贵人配祔。诏公卿大会朝堂,
令中常侍赵忠监议。太尉李咸时病,乃扶舆而起,捣椒自随,谓妻子曰:“若皇
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还矣。”既议,坐者数百人,各瞻望中官,良久莫肯
先言。赵忠曰:“议当时定。”怪公卿以下各相顾望。球曰:“皇太后以盛德良
家,母临天下,宜配先帝,是无所疑。”忠笑而言曰:“陈廷尉宜便操笔。”球
即下议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明母仪之德。遭时不造,援立圣明,承继宗
庙,功烈至重。先帝晏驾,因遇大狱,迁居空宫,不幸早世,家虽获罪,事非太
后。今若别葬,诚先天下之望。且冯贵人冢墓被发,骸骨暴露,与贼并尸,魂灵
污染,且无功于国,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议,作色俯仰,蚩球曰:“陈廷尉
建此议甚健!”球曰:“陈、窦既冤,皇太后无故幽闭,臣常痛心,天下愤叹。
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愿。”公卿以下,皆从球议。
李咸始不敢先发,见球辞正,然后大言曰:“臣本谓宜尔,诚与臣意合。”
会者皆为之愧。曹节、王甫复争,以为梁后家犯恶逆,虽葬懿陵,武帝黜废卫后,
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窦氏罪深,岂得合葬先帝乎?李咸乃诣阙上疏曰:“臣伏惟
章德窦后虐害恭怀,安思阎后家犯恶逆,而和帝无异葬之议,顺朝无贬降之文。
至于卫后,孝武皇帝身所废弃,不可以为比。今长乐太后尊号在身,亲尝称制,
坤育天下,且授立圣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
子无黜母,臣无贬君,宜合葬宣陵,一如旧制。”帝省奏,谓曹节等曰:“窦氏
虽为不道,而太后有德于朕,不宜降黜。”节等无复言,于是议者乃定。咸字元
贞,汝南人。累经洲郡,以廉干知名,在朝清忠,权幸惮之。
六年,迁球司空,以地震免。拜光禄大夫,复为廷尉、太常。光和元年,迁
太尉,数月,以日食免。复拜光禄大夫。明年,为永乐少府,乃潜与司徒河间刘
郃谋诛宦官。
初,郃兄侍中鯈,与大将军窦武同谋俱死,故郃与球相结。事未及发,球复
以书劝郃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雷同容容无
违而已?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节等,永乐太后所亲
知也。今可表徙卫尉阳球为司隶校尉,以次收节等诛之。政出圣主,天下太平,
可翘足而待也。”又,尚书刘纳以正直忤宦官,出为步兵校尉,亦深劝于郃。郃
曰:“凶竖多耳目,恐事未会,先受其祸。”纳曰:“公为国栋梁,倾危不持,
焉用彼相邪?”郃许诺,亦结谋阳球。
球小妻,程璜之女,璜用事宫中,所谓程大人也。节等颇得闻知,乃重赂于
璜,且胁之。璜惧迫,以球谋告节,节因共白帝曰:“郃等常与藩国交通,有恶
意。数称永乐声势,受取狼籍。步兵校尉刘纳及永乐少府陈球、卫尉阳球交通书
疏,谋议不轨。”帝大怒,策免郃,郃与球及刘纳、阳球皆下狱死。球时年六十
二。
子瑀,吴郡太守;瑀弟琮,汝阴太守;弟子珪,沛相;珪子登,广陵太守:
并知名。
赞曰:安储遭谮,张卿有请,龚纠便佞,以直为眚。二子过正,埋车堙井。
种公自微,临官以威。陈球专议,桓思同归。
译文:
张皓字叔明,犍焉武阳人。
六世祖张良,在高帝时爵太子少傅,被封焉留侯。
张皓少时游学京师,永元年间,回到州郡任职,被大将军邓鹭府聘用,五次迁升至尚书仆射,任职八年后,出任彭城相。
永宁元年,他被征拜为廷尉。
张皓虽然不是法家,却很留心审理案件,多次与尚书辩正复杂的案件,多以公平得当而被采纳。
当时安帝废皇太子为济阴王,强造与太常桓焉、太仆来历在朝廷上与安帝争论此事,但未被同意。
事已载《来历传》。
退朝后他上疏说:“昔日贼臣江充,编造谗言,致使戾园起兵,终于造成祸害。
后因壶关三老一句话,皇上纔醒悟过来,即使追悔先前的失误,后悔也束不及了!如今太子年方十岁,未见有保傅九德之义,应挑选贤人辅导,成就圣皇资质。”皇帝未加以理会。
顺帝即位,拜张皓为司空,现任官员有许多是他推荐的,天下都称颂他能够推荐贤才。
当时清河赵腾上疏谈论灾变,讽刺朝政,奏章交给有司,赵腾被收押拷问,他供出有牵连的共八十多人,他们都将因诽谤罪被判处重刑。
张皓上疏说:“臣听说壶、舜设立敢谏之鼓,三王树立诽谤之木,《春秋》取善书恶,圣明之君不怪罪小民百姓。
赵腾等人虽犯法,但所说的却是尽忠之言。
如果受到诛戮,天下之人开口,堵塞谏诤之途,这不是昭示后人的做法。”皇帝违纔醒悟,减赵腾免死罪一等,其它的人被判到边疆御敌。
四年,以阴阳不和被策免。
阳嘉元年,张皓复为廷尉。
此年在任上去世,时年八十三。
皇帝派使者吊祭,并赐葬地于河南县。
子纲。
张纲字文纪。
他少明经学,虽为公子,却磨练布衣之气节。
被举为孝廉而不接受,司徒征辟为高第并任侍御史。
当时顺帝放纵宦官,有识之士心中担忧。
张纲常心中激愤,慨然叹道:“污秽满朝,却不能奋不顾身清除国家之难,虽然活着我也不心甘情愿。”于是退而上书说:“《诗》:‘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从大汉初建,到中兴之世,文、明二帝,德化尤盛。
观察他们的治理之道,容易遵循容易看到,只不过是恭俭守节,约身尚德而已。
中官常侍不过两人,赏赐近幸之人不过数金,珍惜钱财以百姓焉重,所以家给人足。
夷狄听说中原富足,讲究信义,所以奸谋自消而和气自生。
然而近来,朝廷不遵旧典,无功小人都有官爵,使他们富贵骄纵而后处罚他们,这不是爱人重才,承天顺道的做法。
愿陛下稍稍留心,割损左右,以安天心。”皇帝没有回答。
汉安元年,朝廷选派八使了解风土人情,化们都是知名大儒,多当过大官,只有张纲年少,官位最低。
其它人都奉命到任,惟有张纲留在洛阳都亭,说:“豺狼当道,为何去找狐狸!”艇是上奏说:“大将军梁冀,河南尹不疑,依靠外戚之势,受国厚恩,以普通人之资质,却居阿衡之任,不能宣扬五教,辅助朝廷,却似大猎长蛇,贪得无厌,追求钱财,恣意妄为,多树谄谀死党,以害忠良之人。
实在是天威所不可赦,大刑所应施加的。
谨条陈他们心中无君之事十五件,这些都是臣子所切齿痛恨的。”书进献之后,京城震动。
当时梁冀妹为皇后,正受厚宠,诸梁亲族满朝,皇帝虽然知道张纲所言都是对的,却最终不忍采用。
当时广陵贼张婴等众数万人,杀刺史、二千石,焉寇扰乱扬、徐间,达十几年,朝廷无力讨伐。
梁冀于是暗示尚书,以张纲为广陵太守,想找事中伤他。
以前派遣的郡守,大多要求很多兵马,张纲却只请求单车之职。
到了之后,便率吏卒十多人,直接来到张婴的营垒,对他们进行安抚,并请求得以与长老相见,申明国恩。
张婴起初大惊,等到看出张纲的诚心,便出来拜见。
张纲延请张婴上坐,询问他们的疾苦。
接着便开导他说:“前后太守多肆虐贪暴,所以导致公等怀愤相聚。
太守们的确是有罪的,但你们这样也是不义的。
如今皇帝仁慈圣明,想以文德使反叛者顺服,所以派遣太守,想用官爵俸梂使他们荣耀,不愿用刑罚加在他们身上,如今的确是转祸为福之时。
如果闻义而不顺从,天子赫然震怒,剂、扬、充、豫大兵云集,难道不危险吗?如果不考虑强弱形势,是不明智的;弃善取恶,是不聪明的;抛弃顺从而效仿叛逆,是不忠的;断绝后嗣,是不孝的;背离正道而随从邪道,是不正直的;见义不为,是不勇敢的。
这六项是成败之关键,剎害相随,公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吧。”张婴听完后,流下泪来,说:“荒野愚人,不能自通朝廷,不能忍受侵扰冤屈,于是又聚集偷生,就如同锅中的游鱼,祇不过苟且活几时而已。
如今听到明府的话,便是张婴等人再生之时。
既已陷于不义之地,也确实害怕大军征讨之日,免不了被杀被俘。”张纲以天地为约,指日月发誓,张婴深受感动,于是告辞回营地。
第二天,率部下一万多人与妻子和孩子自缚归降。
张纲于是单车进入张婴障垒中,大会他们,准备酒肉乐舞,遣散部众,任凭他们离去;亲自选宅子,看田地;子弟中想做吏的,都将他们召去。
人心悦服,南州安定。
朝廷论功,将要封赏他,梁冀从中阻挡,于是便未封赏。
天子嘉奖称赞他,微召他想加以提拔,而张婴等人上书乞求留下他,皇帝于是同意了。
张纲在郡任职一年,四十六岁去世。
百姓老幼相携,到府衙哀悼的人不可胜数。
张纲自从生病,吏民都为他建祠求福,都说“千秋万岁,何时纔能再出现这样的君子”。
张婴等五百多人穿戴丧服,送到犍为,背土堆成坟。
皇帝下诏说:“已故广陵太守张纲,大臣后代,任官统理事务,端正自身教导下属,宣扬德行诚信,招降大贼张婴万人,止息干戈之兵役,拯救百姓于困苦之中,未升显赫爵位,却不幸过早去世。
张婴等为之服丧,如丧父母,朕十分同情他们!”于是拜张纲子张续为郎中,赐钱百万。
玉龚字伯宗,山阳高平人。
世代为豪族。
起初被举为孝廉,逐渐迁升至青州刺史,弹劾贪污太守数人,安帝嘉奖他,拜为尚书。
建光元年,提升为司隶校尉,第二年迁为汝南太守。
政治上崇尚温和,好才爱士,推荐延请同郡之人黄宪、陈蕃等。
黄宪虽不就任,而陈蕃则任了官职。
陈蕃性情高傲,初到之时,王龚没有马上召见他,随即留下记文称病离去。
王龚大怒,令人除去他的名录。
功曹袁板请求接见,说道:“我听传闻说‘人臣不被君王所察,不敢立于朝廷,。
陈蕃已经因贤德被推举,不应以不守礼而被辞退。”王龚立刻郑重地谢罪说:“这是我的过矢。”于是又优厚地对待他。
由此年轻的知名人士没有不向往他的。
袁板字奉高。
他多次推辞公府的征召,不追求不寻常的操行,由此闻名于当时。
丞建元年,朝廷召王龚为太仆,转为太常。
四年,迁为司空,因地震被免。
永和元年,被拜为太尉。
在位恭敬谨慎,只要不是公事,便不通知州郡书记。
他所征召之人,都是海内长者。
王龚深恨宦官专权,志在匡正,于是上书痛陈他们的行径,请求加以放逐排斥。
诸黄门恐惧,各派宾客诬奏王龚的罪状,顺帝急命他自察。
前掾李固当时任大将军梁商从事中郎,于是上奏记给梁商说:“今早听说皇帝敕命太尉王公自察,不知事情到底如何。
王公修身自持,学问广博,不求苟得,不为苟且之举,只以坚贞之操,不同流俗,所以横遭谗佞之人的诽谤,大家听说后,没有不为他叹息和担心的。
三公地位尊贵,承天象极,没有到廷尉狱诉冤申理之义。
细微之过,便因此自责,所以旧典上三公没有什么大罪,便不会重问。
王公沉静内明,不可加以非理。
一旦突然发生变故,则朝廷有害贤之名,群臣没有救护贤者的气节了。
昔日绛侯有罪,袁盎为他争得无罪,魏尚受罚,冯唐诉说他的冤情,当时的君王称赞他们,事迹列在书传之中。
如今将军内靠皇帝,外掌国政,言听计从,意愿无人违背,应该上表加以解救,使王公度过艰难。
谚语道:‘善人有难,即使饿了也来不及就餐便去救助。
’现在便是这种时候。”梁商随即同皇帝谈了此事,于是事情便解决了。
王龚在位五年,以年老有病为由请求退职,后于家中去世。
子王畅。
论曰:张皓、王龚,以推荐贤才著称,至于他们的喜好荐才引善,保举提拔人才,是仁人的天性。
士被举进则其才能被当世所用,贤者被用则人们竞相贡献才能。
才能献出则加重功劳,才干被使用则天下治理,世人因此有福。
利益甚广博,而却无人先去做,这怎么能同为长者折一树枝一样,以不去做而当作难事呢?昔日柳下惠在臧文仲处屈就,淳于长受方进的称赞和推举。
既然如此,那么修德之人因幽陋被遣忘,显贵者因地位显赫而更易被推举。
所以城门有贤者守卫,柱下永无带木刻花纹之车了。
王畅字叔茂。
少时以清廉朴实著称,不与他人结交。
起初被举为孝廉,以有病焉由不接受。
大将军銮直特地征召举为茂才,四次迁升至尚书令,出为齐相。
后又被征拜为司隶校尉,转渔阳太守。
所在之处都以严明著称。
因事被免官。
当时政事多由尚书处理,桓帝特诏三公,命他们挑选有功劳相有才能之人。
太尉陈蕃推荐王畅清明公正,有不可侵犯的本色,因此重又担任尚书。
不久又拜为南阳太守。
前几任太守惧怕帝乡贵戚,因此多不称职。
王畅对此十分痛恨,到任后奋起威猛,那些豪强有罪行的,没有不被追查揭露的。
正赶上大赦,事情因此作罢。
王畅追悔此事,重新制定法令,各个贪脏二千万以上而不自首的,没收全部财物;如果隐藏赃物,便要派吏掘屋伐树,填井平灶,豪门大户颇为震动。
功曹张敞上奏记劝谏说:“五教在宽,着在经典之中。
商汤去网开三面,八方归顺。
武王进入殷都,先除去炮烙之刑。
高祖以秦为鉴,只定三章之法。
孝文皇帝被缇萦感动,去除肉刑。
卓茂、文翁、召父等人,都痛恨严刑苛法,极力崇尚温和宽厚。
仁贤之政,流传后世。
明哲之君,鱼网可漏吞舟之鱼,然后日月星三光照耀于上,人物喜悦于下。
说起来很远,但其效应很近。
掘屋伐树,将十分激烈,虽然是要惩恶,却难以速闻。
以明府上智之才,日月之明,施仁惠之政,则海内改观,确实如同折一树枝般容易,并无挟山之难。
郡为旧都侯甸之国,园庙出于章陵,三后生自新野,士女沾染教化,百姓敬仰风流,自中兴以来,功臣将相,世代隆盛。
我以为急于用刑罚,不如施恩于民;不停地追查犯人,不如礼贤下士。
舜用皋陶,不仁之人便速逮离开。
随会执政,晋盗逃往秦。
虞、芮入境.谦让之心自生。
教化在于德,不在于用刑。”王畅完全接受张敞的劝谏,改为崇尚宽和政治,筒省刑罚,于是教化得以施行。
郡中豪族多以奢侈相攀比,王畅常常用布衣皮褥,乘坐破旧车马,以此纠正其弊端。
同郡刘表当时年十七,跟从王畅学习。
他进谏说:“奢侈但不超过上司,俭朴不接近下等,遵道行礼,贵在可与不可之间。
蘧伯玉以独为君子为耻。
府君不迎合孔子之明训,而仰慕伯夷、叔齐的小操行,恐怕是把自己放在世俗之上了吧?”王畅说:“昔日公仪休在鲁,拔除园中葵,赶走织妇;孙叔敖做楚相,他的孩子披着毛皮砍柴。
因俭约而有过失的很少。
听到伯夷之风尚的,贪婪者变得廉洁,懦夫有了志气。
虽然我德行不高,但也仰慕先人的遗风。”后被征拜为长乐卫尉。
建宁元年,迁为司空,数月之后,因发生水灾被免官。
第二年,在家中去世。
子王谦,任大将军何进长史。
王谦子王粲,以文才知名。
种屠字景伯,河南洛阳人,仲山甫的后代。
父为定陶令,有财三千万。
父亲去世后,种禺全都赈济了宗族及邑里贫穷的人。
对那些追求名利之人,他都不与他们交往。
开始任县门下史。
当时河南尹田歆的外甥王谌,以知人出名。
田歆对他说:“如今应推举六名孝廉,多有贵戚书信相命,又不好违背,我想自己选一个名士以报效国家,你帮我找找。”第二天,王谌送客到大阳郭,远逮的看见种焉,感到很惊异。
他回来后对田歆说:“我为府尹找到孝廉了,近处洛阳门下史便是。”田歆笑着说:“应当得自山泽隐居之处,怎么会是近在洛阳的吏呢?”王谌说:“山泽之中不一定有异士,异士也不一定要在山泽之中。”田歆随即便召种篙到前庭,辩问职事。
种聂对答有条理,田歆十分欣赏他,召任主簿,于是举他为孝廉,受太尉府征辟,举高第。
顺帝末,任侍御史。
当时朝廷所派遣的八使光禄大夫杜乔、周举等人,有许多纠察举奏,而大将军梁冀及诸宦官互相庇护,事情都被隐瞒。
种禺自认为职责便是揭露举奏,因而志在追查奸情罪恶,于是又弹劾那些被八使所举奏的蜀郡大守刘宣等罪恶显露,应当伏法。
又奏请皇帝命四府详细列举近臣父兄及知交亲近者任刺史、二千石中非常残忍秽恶不能胜任的,免职并追查罪行。
皇帝听从了他的意见。
种禺被提拔在承光宫教太子。
中常侍高梵从宫中单车出迎太子,当时太傅杜乔等犹豫不想服从,而又惶惑而不知所措。
种嵩于是手持利剑挡住车,说道:“太子是国家储君,有关百姓命运。
如今常侍来而没有诏书符信,怎么能知道不是奸邪呢?今日宁死不从。”高梵无话可说,不敢答对,快速回朝奏请皇帝。
朝廷有诏报来,太子这纔得以离去。
杜乔回去后十分感叹,为种嵩能临事不惑而自己不能感到惭愧。
皇帝也称赞他持重,赞扬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后出任益州刺史。
种篙平素慷慨,喜建功立业。
在职三年,向远夷宣教皇恩,移风易俗,岷山地区杂居之人都归服汉之大德。
其中白狼、盘木、唐敢、邛、焚各国,自从前刺史朱辅去世后便断绝交往;种嵩来后,他们便又全部归顺。
当时永昌太守以黄金铸花纹蛇,献给梁冀,种嵩追查逮捕他,并急驰上报,但二府畏惧,不敢追究,梁冀由此对种嵩怀恨在心。
正赶上巴郡人服直聚党敷百人,自称“天王”,种悬与太守应承讨伐,不成功,吏人多被伤害。
梁冀因此陷害他,传令逮捕种嵩、应承。
太尉李固上疏救助说:“臣听说讨伐被伤,本不是种嵩、应承之意,实在是因县吏惧法畏罪,追逐深苦,导致这种不审慎。
近来盗贼群起,处处不绝。
种需、应承最先揭举大奸恶,却紧接着获罪,臣恐怕打击了州县揭发纠举的做法,反而参与掩盖,不再尽心效力。”梁太后看了奏疏后,便赦免了种屠、应承的罪,祇免官职而已。
后来凉州羌动乱,朝廷任种晶为凉州刺史,很得百姓欢心。
种是被征召要迁升时,吏人到朝廷去请求留下他,太后感叹说:“没听说遇刺史如此得人心的。”于是便同意了。
种嵩又留任一年,迁为汉阳太守,戎夷男女送他到汉阳界,种悬同他们相互作揖答谢,行千里而不能乘车。
到郡后,教化风行于羌胡,禁止侵掠。
又被迁使匈奴中郎将。
当时辽东乌桓反叛,他又转为辽东太守,乌桓望风降服,到界迎拜他。
后因受牵连免官回家。
后司隶校尉推举种罱为贤良方正,他不接受。
朝廷征拜他为议郎,升迁焉南郡太守,入朝任尚书。
正赶上匈奴入侵并、凉二州,桓帝提拔种禺为度辽将军。
种嵩到营地,先宣布恩泽诚意,诱降诸胡,其中有不服从的,然后再加以讨伐。
羌虏先前有被抓到郡县做人质的,全部遣送回去。
他诚心安抚,赏罚分明,因此羌胡、龟兹、莎车、乌孙等都来归降。
种忌于是去掉烽燧,除去瞭望哨,边界平安无警报。
种聂入朝任大司农。
延熹四年,迁为司徒。
他推举的名臣桥玄、皇甫规等人,都是称职的宰相。
在位三年,六十一岁时薨。
并、凉边境上的人都为他举哀。
匈奴听说种聂去世,举国悲伤。
单于每次入朝行贺礼,望见种罱的坟墓,便哭泣祭祀。
他有二于:种岱,种拂。
种岱字公祖。
好学修养心志。
被推举孝廉、茂才,被公府征召,他都不接受。
公交车特征,他因病去世。
起初,种岱与李固子李燮同被征为议郎,李燮听说种岱去世,非常痛惜,于是上书请求对种岱增加礼遇。
他说:“臣听说仁义兴则道德昌盛,道德昌盛则政化圣明,政化圣明则百姓安宁。
臣在下见已故处士种岱,淳和知理,熟知《诗》、《书》,富贵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万物不能扰乱他的心。
可惜寿命不长,早早去世。
如果不是盘桓难进,他早巳成为公卿了。
昔日先贤去世,朝廷有追赠典制,《周礼》盛德,有铭诛之文,然而种岱活着时没有印绶之荣耀,去世没有官谧的封号。
虽然他没有建功立业效忠于朝廷,但也受圣恩选拔,远近之人都十分敬仰,应该有特殊的赏赐。”但朝廷竟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种拂字颖伯。
起初任司隶从事,拜宛令。
当时南阳郡吏喜好藉着休假,游戏于街市,成为百姓的祸患。
种拂每次出巡遇上,一定要下车谒见,使他们感到惭愧,从此没有再敢出来的。
因在执政方面有能干的名声,多次迁升至光梂大夫。
初平元年,代荀爽为司空。
第二年,因地震被策免,重为太常。
李催、郭汜之乱,长安城溃毁,百官大多去躲避兵马的冲击。
种拂挥剑而出说:“身为国家大臣,不能去乱除幂,致使凶恶贼兵挥刀向宫廷,你们想逃到哪儿去呢!”于是作战而死。
子种劭。
种劭字申甫。
少时便有名气。
中平末期,任谏议大夫。
大将军何进将诛除宦官,召并州牧董卓,到渑池时,何进心中更加疑虑,于是派种劭宣诏让董卓停止不前。
董卓不听,接着便前行到了河南。
种劭迎接并慰劳他们,并命令还军。
董卓疑有变故,派他的军卒用兵器威胁种劭。
种劭大怒,称诏大声骂士兵,士兵们都被吓退了,于是得以上前责问董卓。
董卓理屈辞穷,于是还军至夕阳亭。
等到何进败,献帝即位,拜种劭为侍中。
董卓专权之后,恨种劭势力大,把他降为议郎,出任益、谅二州刺史。
正遇上父种拂战死,于是没有去上任。
服丧之后,被征拜为少府、大鸿胪,他都坚辞不受。
他说:“昔日我先父以身殉国,我为臣子,不能除残复仇,有何面目朝见明君呢!”于是与马腾、韩遂及左中郎刘范、谏议大夫马宇共同攻打李雇、郭泛,以报杀父之仇。
他们与郭汜战于长平观下,战败,种劭等人都战死了。
马腾于是返回凉州。
陈球字伯真,下邳淮浦人。
历代都有名望。
父陈蜜,任广汉太守。
陈球年少时涉足儒学,善于律令方面的事。
阳嘉年问,被举为孝廉,渐渐升迁为繁阳令。
当时魏郡太守暗示县吏索取贿赂,陈球不理,太守因而大怒并鞭打督邮,想让他赶走陈球。
督邮不肯,说:“魏郡十五城,惟有繁阳有出色政绩,现在受命赶走他,会导致天下人的议论。”太守这纔停下来。
陈球又受公府征辟,举高第,拜侍御史0当时,桂阳奸贼李研等聚众抢劫,陆梁剂部,州郡懦弱,不能禁止,太尉杨秉上表使陈球任零陵太守。
陈球到任后,制定方略,一个月的时间,贼虏被消灭驱散。
然而州兵朱盖等造反,与桂阳贼胡兰数万人转攻零陵。
零陵低下潮湿,以排木做城墙,很难守,郡中惶恐。
掾吏报告说要让家人避难,陈球大怒说:“太守分国持虎符,受命主管一方,怎能为了妻子儿女而损伤国家的威严呢?再言此者斩!”于是收纳全部的吏民及老弱之人,与他一同守城,把大树安上弦做成弓,把矛装上羽毛制成箭,然后进行发射,可以射到一千多步的远处,杀伤很多贼兵。
贼又用河水灌城,陈球于是在城内藉地势反过来决水淹贼。
相拒十余日,贼攻不下城。
正赶上中郎将度尚率救兵到来,陈球招募士卒,与度尚共同击破斩杀朱盖等。
朝廷赐钱五十万并拜他一子为郎。
陈球被迁升为魏郡太守。
朝廷拜陈球为将作大匠,建造桓帝陵园,节省费用数万。
被迁为南阳太守,因纠察豪强大户,受到那些被迫查之家的诽谤,朝廷召他到廷尉狱以功抵罪。
正赶上大赦,于是他回到家乡。
陈球重又拜为廷尉。
熹平元年,窦太后崩。
太后原本被安置在南宫云台,宦者积怨窦氏,于是便将载太后尸体之车罩起来,放置在城南集市房屋中数日。
中常侍曹节、王甫想用贵人之礼安葬,皇帝说:“太后亲自使我成为天子,继承大业。
《诗》:‘没有不报的恩德,没有不应答的话语。
’怎能用贵人之礼为她送终呢?”于是按太后之礼发丧。
到将要下葬时,曹节等人又想另外找地方安葬太后,而以冯贵人配柑。
皇帝于是命公卿大会朝堂,命中常侍趟忠监督商议。
太尉李咸当时生病,但他乘车而来,拄杖随行,他对妻儿们说:“如果皇太后不能被安置配食桓帝,我就不活着回来了。”商议之时,在座有数百人,他们各自观望中官,很长时间没右人肯先说话。
趟忠说:“应当及时商定。”他是责怪公卿相互观望而不做决定。
陈球说:“皇太后以有盛德善良之家,母临天下,应该配祀先帝,这是毫无疑问的。”趟忠笑了,说道:“陈廷尉应该现在操起笔来写。”陈球随即说:“皇太后自从进入后官,有聪明母仪之德。
遇时不顺,于是便使陛下继位,承继宗庙,功德非常深重。
先帝去世,太后遇上大案,被迁居冷宫,不幸过早去世,虽然家族有罪,但不是太后的错。
现在如果另行埋葬,实在使天下人失望。
况且冯贵人之墓被盗,骸骨暴露,与贼尸并列,魂灵受到侮辱,而且于国无功,怎么适宜上配至尊先皇?”赵忠看了陈球的奏议,摇头发怒,嘲笑陈球说:“陈廷尉提此建议很不错!”陈球说:“陈、窦已经蒙冤,皇太后无故被幽闭,臣常常很痛心,天下之人悲愤叹息。
今日说这些,此后因这些获罪,这是我长久的愿望。”公卿以下,都赞同陈球的提议。
李咸开始不敢首先发言,现在见陈球义正辞严,便大言不惭地说:“臣本来也认为应该如此,逭十分合我的心意。”与会者都为他感到惭愧。
曹节、王甫又相争议,认为梁后家犯有重罪,另外葬在懿陵,武帝废卫后,而用李夫人柑祭。
如今窦氏罪重,怎么能与先帝合葬呢?于是李咸到朝廷上疏说:“臣想章德窦后虐待恭怀,安思间后家犯有重罪,然而和帝并无分葬之议,顺帝也没有贬斥之文。
至于卫后,是孝武皇帝所废,不可与之相比。
如今长乐太后尊号在身,曾亲自执政,哺育天下,而且立陛下登基,光照皇室。
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怎能不以太后为母呢?没有儿子废黜母亲,臣子贬斥君王的,应合葬在宣陵,与旧制相同。”皇帝看了奏章之后,对曹节等人说:“窦氏虽然不好,但有德于朕,不应降黜。”曹节等人不再说什么,于是这纔议定。
李咸字符贞,汝南人。
多次在州郡任职,以廉政能干知名;在朝清廉忠诚,权臣幸臣都怕他。
六年,朝廷迁升陈球为司空,但因地震被免职。
又被拜为光禄大夫,再任廷尉、太常。
光和元年,任太尉,几个月后,因日食而被免职。
又拜光禄大夹。
七年,任永乐少府,于是暗中与司徒河闲刘合商议诛除宦官。
起初,刘合兄侍中刘鯈,因与大将军窦武合谋而被杀,所以刘合与陈球结交。
事情还未开始进行,陈球又写信鼓励刘合说:“公出自宗室,地位又高,天下之人都寄以厚望,保卫江山社稷,怎能不抗争呢?如今曹节等人恣意作恶,却长期在陛下左右,再者公兄侍中被曹节等人所害,永乐太后也是知道的。
现在可以上表请任卫尉阳球为司隶校尉,逐步收捕曹节等并诛除他们。
这样,圣主执政,天下太平,可翘足以待了。”又有尚书刘纳因正直而触怒宦官,被贬为步兵校尉,他也鼓励刘合。
刘合说:“这群凶恶的小人有很多耳目,怕事情尚未开始去做,便先遭受迫害。”刘纳说:“公是国家栋梁,国家出现危难而不救,那还要公有什么用呢?”刘邰这纔同意,同时又与阳球结为同谋。
陈球的小妻,是程璜之女,程璜在宫中任职,被称之焉程大人。
曹节等风闻刘合等人的阴谋,于是对程璜行很重的贿赂,并且威胁他。
程璜很害怕且出于无奈,将陈球的密谋告诉曹节,曹节由此与其它几人一起对皇帝说:“刘邰等人经常与藩国交往,不怀好意。
多次称赞永乐声望势力,违法收受贿赂。
步兵校尉刘纳及永乐少府陈球、卫尉阳球书信交往,图谋不轨。”皇帝大怒,策免刘合的官职,刘合与陈球及刘纳、阳球都入狱而死。
陈球当时六十二岁。
他的儿子陈踽,任昊郡太守;陈璃弟陈琮,任汝阴太守;他的弟子陈珪,任沛相;陈珪子陈登,任广陵太守。
他们都很有名。
赞曰:安帝为储君而遭谙,张卿请命相争。
王龚纠查便佞小人,以正直获罪。
二人矫枉遇正,埋车堙井。
种公出身低微,执法严明。
陈球专议,使得桓思与其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