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人也。世为著姓。祖父堪,蜀郡太守。衡少善属文,
游于三辅,因入京师,观太学,遂通《五经》,贯六艺。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
之情。常从容淡静,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时天
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
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文多,故不载。大将军邓骘奇其才,累召不应。
衡善机巧,尤致思于天文、阴阳、历算。常耽好《玄经》,谓崔瑷曰:“吾
观《太玄》,方知子云妙极道数,乃与《五经》相拟,非徒传记之属,使人难论
阴阳之事,汉家得天下二百岁之书也。复二百岁,殆将终乎?所以作者之数,必
显一世,常然之符也。汉四百岁,《玄》其兴矣。”安帝雅闻衡善术学,公车特
征拜郎中,再迁为太史令。遂乃研核阴阳,妙尽璇机之正,作浑天仪,著《灵宪》、
《算罔论》,言甚详明。
顺帝初,再转,复为太史令。衡不慕当世,所居之官,辄积年不徙。自去史
职,五载复还,乃设客问,作《应闲》以见其志云:
有闲余者曰:盖闻前哲首务,务于下学上达,佐国理民,有云为也。朝有所
闻,则夕行之,立功立事,式昭德音。是故伊伊思使君为尧、舜,而民处唐、虞,
彼岂虚言而已哉,必旌厥素尔。咎单、巫咸,实守王家,申伯、樊仲,实干周邦,
服衮而朝,介圭作瑞。厥迹不朽,垂烈后昆,不亦丕欤!且学非以要利,而富贵
萃之。贵以行令,富以施惠,惠施令行,故《易》称以“大业”。质以文美,实
由华兴,器赖雕饰为好,人以舆服为荣。吾子性德体道,笃信安仁,约已博艺,
无坚不钻,以思世路,斯何远矣!曩滞日官,今又原之。虽老氏曲全,进道若退,
然行亦以需。必也学非所用,术有所仰,故临川将济,而舟楫不存焉。徒经思天
衢,内昭独智,固合理民之式也?故尝见谤于鄙儒。深厉浅揭,随时为义,曾何
贪于支离,而习其孤技邪?参轮可使自转,木雕犹能独飞,已垂翅而还故栖,盍
亦调其机而銛诸?昔有文王,自求多福。人生在勤,不索何获。曷若卑体屈己,
美言以相克?鸣于乔木,乃金声而玉振之。用后勋,雪前吝,婞很不柔,以意
谁靳也。
应之曰:是何观同而见异也?君子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耻禄之
不夥,而耻智之不博。是故艺可学,而行可力也。天爵高悬,得之在命,或不速
而自怀,或羡旃而不臻,求之无益,故智者面而不思。阽身以徼幸,固贪夫之所
为,未得而豫丧也。枉尺直寻,议者讥之,盈欲亏志,孰云非羞?于心有猜,则
簋飱馔餔犹不屑餐,旌瞀以之。意之无疑,则兼金盈百而不嫌辞,孟轲以之。
士或解裋褐而袭黼黻,或委臿筑而据文轩者,度德拜爵,量绩受禄也。输力致
庸,受必有阶。
浑元初基,灵轨未纪,吉凶纷错,人用朣朦。黄帝为斯深惨。有风后者,
是焉亮之,察三辰于上,迹祸福乎下,经纬历数,然后天步有常,则风后之为也。
当少吴清阳之末,实或乱德,人神杂扰,不可方物,重黎又相颛顼而申理之,日
月即次,则重黎之为也。人各有能,因艺授任,鸟师别名,四叔三正,官无二业,
事不并济。昼长则宵短,日南则景北。天且不堪兼,况以人该之。夫玄龙,迎夏
则陵云而奋鳞,乐时也;涉冬则淈泥而潜蟠,避害也。公旦道行,故制典礼以
尹天下,惧教诲之不从,有人之不理。仲尼不遇,故论《六经》以俟来辟,耻一
物之不知,有事之无范。所考不齐,如何可一?
夫战国交争,戎车竞够,君若缀旒,人无所丽。浊武县缒而秦伯退师,鲁连
系箭而聊城弛柝。从往则合,横来则离,安危无常,要在说夫。咸以得人为枭,
失士为尤。故樊哙披帷,入见高祖;高祖踞洗,以对郦生。当此之会,乃鼋鸣而
鳖应也。故能同心戮力,勤恤人隐,奄受区夏,遂定帝位,皆谋臣之由也。故一
介之策,各有攸建,子长谍之,烂然有第。夫女魃北而应龙翔,洪鼎声而军容息;
溽暑至而鹑火栖,寒冰沍而鼋鼍蛰。今也,皇泽宣洽,海外混同,万方亿丑,并
质共剂,若修成之不暇,尚何功之可立!立事有三,言为下列;下列且不可庶矣,
奚冀其二哉!
于兹搢绅如云,儒士成林,及津者风摅,失涂者幽僻,遭遇难要,趋偶为幸。
世易俗异,事执舛殊,不能通其变,而一度以揆之,斯契船而求剑,守株而伺兔
也。冒愧逞愿,必无仁以继之,有道者所不履也。越王勾践事此,故厥绪不永。
捷径邪至,我不忍以投步;干进苟容,我不忍以歙肩。虽有犀舟劲楫,犹人涉卬
否,有须者也。姑亦奉顺敦笃,守以忠信,得之不休,不获不吝。不见是而不
惽,居下位而不忧,允上德之常服焉。方将师天老而友地典,与之乎高睨而大
谈,孔甲且不足慕,焉称殷彭及周聃!与世殊技,固孤是求。子忧朱泙曼之无
所用,吾恨轮扁之无所教也。子睹木雕独飞,愍我垂翅故栖,吾感去蛙附鸱,悲
尔先笑而后号也。
斐豹以毙督燔书,礼至以掖国作铭;弦高以牛饩退敌,墨翟以萦带全城;贯
高以端辞显义,苏武以秃节效贞;蒱且以飞矰逞巧,詹何以沈钩致精;弈秋以棋
局取誉,王豹以清讴流声。仆进不能参名于二立,退又不能群彼数子。愍《三坟》
之既穨,惜《八索》之不理。庶前训之可钻,聊朝隐乎柱史。且韫椟以待价,踵
颜氏以行止。曾不慊夫晋、楚,敢告诚于知己。
阳嘉元年,夏造候风地动仪。以精铜铸成,员径八尺,合盖隆起,形似酒尊,
饰以篆文山龟鸟兽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龙,首衔铜丸,
下有蟾蜍,张口承之。其牙机巧制,皆隐在尊中,覆盖周密无际。如有地动,尊
则振龙机发吐丸,而蟾蜍衔之。振声激扬,伺者因此觉知。虽一龙发机,而七首
不动,寻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验之以事,合契若神。自书典所记,未之有也。
尝一龙机发而地不觉动,京师学者咸怪其无征,后数日驿至,果地震陇西,于是
皆服其妙。自此以后,乃令史官记地动所从方起。
时,政事渐损,权移于下,衡因上疏陈事曰:
伏惟陛下宣哲克明,继体承天,中遭倾覆,龙德泥蟠。今乘云高跻,磐桓天
位,诚所谓将隆大位,必先倥偬之也。亲履艰难者知下情,备经险易者达物伪。
故能一贯万机,靡所疑惑,百揆允当,庶绩咸熙。宜获福祉神祗,受誉黎庶。而
阴阳未和,灾眚屡见,神明幽远,冥鉴在兹。福仁祸淫,景响而应,因德降休,
乘失致咎,天道虽远,吉凶可见,近世郑、蔡、江、樊、周广、王圣,皆为效矣。
故恭俭畏忌,必蒙祉祚,奢淫诌慢,鲜不夷戮,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夫情胜
其性,流遁忘反,岂唯不肖,中才皆然。苟非大贤,不能见得思义,故积恶成衅,
罪不可解也。向使能瞻前顾后,援镜自戒,则何陷于凶患乎!贵宠之臣,众所属
仰,其有愆尤,上下知之。褒美讥恶,有心皆同,故怨讟溢乎四海,神明降其祸
辟也。顷年雨常不足,思求所失,则《洪范》所得“僣恒阳若”者也。惧群臣奢
侈,昏逾典式,自下逼上,用速咎征。又前年京师地震土裂,裂者威分,震者人
扰也。君以静唱,臣以动和,威自上出,不趣于下,礼之政也。窃惧圣思厌倦,
制不专已,思不忍割,与众共威。威不可分,德不可共。《洪范》曰:“臣有作
威作福玉食,害于而家,凶于而国。”天鉴孔明,虽疏不失。灾异示人,前后数
矣,而未见所革,以复往悔。自非圣人,不能无过。愿陛下思惟所以稽古率旧,
勿令刑德八柄,不由天子。若恩从上下,事依礼制,礼制修则奢僣息,事合宜则
无凶咎。然后神望允塞,灾消不至矣。
初,光武善谶,及显宗、肃宗因祖述焉。自中兴之后,儒者争学图纬,兼复
附以訞言。衡以图纬虚妄,非圣人之法,乃上疏曰:
臣闻圣人明审律历以定吉凶,重之以卜筮,杂之以九宫,经天验道,本尽于
此。或观星辰逆顺,寒燠所由,或察龟策之占,巫觋之言,其所因者,非一术也。
立言于前,有征于后,故智者贵焉,谓之谶书。谶书始出,盖知之者寡。自汉取
秦,用兵力战,功成业遂,可谓大事,当此之时,莫或称谶。若夏侯胜、眭孟之
徒,以道术立名,其所述著,无谶一言。刘向父子领校秘书,阅定九流,亦无谶
录。成、哀之后,乃始闻之。《尚书》尧使鮌理洪水,九载绩用不成,鮌则
殛死,禹乃嗣兴。而《春秋谶》云“共工理水”。凡谶皆云黄帝伐蚩尤,而《诗
谶》独以为‘蚩尤败,然后尧受命’。《春秋元命包》中有公输班与墨翟,事见
战国,非春秋时也。又言“别有益州”。益州之置,在于汉世。其名三辅诸陵,
世数可知。至于图中讫于成帝。一卷之书,互异数事,圣人之言,势无若是,殆
必虚伪之徒,以要世取资。往者侍中贾逵摘谶互异三十余事,诸言谶者皆不能说。
至于王莽篡位,汉世大祸,八十篇何为不戒?则知图谶成于哀、平之际也。且
《河洛》、《六艺》,篇录已定,后人皮傅,无所容篡。永元中,清河宋景遂以
历纪推言水灾,而伪称洞视玉版。或者至于弃家业,入山林。后皆无效,而复采
前世成事,以为证验。至于永建复统,则不能知。此皆欺世罔俗,以昧势位,情
伪较然,莫之纠禁。且律历、封候、九宫、风角,数有征效,世莫肯学,而竞称
不占之书。譬犹画工。恶图犬马而好作鬼魅,诚以实事难形,而虚伪不穷也。宜
收藏图谶,一禁绝之,则朱紫无所眩,典籍无瑕玷矣。
后迁侍中,帝引在帷幄,讽议左右。尝问衡天下所疾恶者。宦官惧其毁己,
皆共目之,衡乃诡对而出。阉竖恐终为其患,遂共谗之。
衡常思图身之事,以为吉凶倚伏,幽微难明,乃作《思玄赋》,以宣寄情志。
其辞曰:
仰先哲之玄训兮,虽弥高其弗违。匪仁里其焉宅兮,匪义迹其焉追?潜服膺
以永靓兮,绵日月而不衰。伊中情之信修兮,慕古人之贞节。竦余身而顺止兮,
遵绳墨而不跌。志团团以应悬兮,诚心固其如结。旌性行以制佩兮,佩夜光与琼
枝。纟隽幽兰之秋华兮,又缀之以江蓠。美襞积以酷裂兮,允尘邈而难亏。既
姱丽而鲜双兮,非是时之攸珍。奋余荣而莫见兮,播余香而莫闻。幽独守此仄
陋兮,敢怠皇而舍勤。幸二八之遻虞兮,喜傅说之生殷;尚前良之遗风兮,
恫后辰而无及。何孤行之茕茕兮,孑不群而介立?感鸾鹥之特栖兮,悲淑人之稀
合。
彼无合其何伤兮,患众伪之冒真。旦获讟于群弟兮,启《金滕》而乃信。览
蒸民之多僻兮,畏立辟以危身。曾烦毒以迷或兮,羌孰可与言已?私湛忧而深怀
兮,思缤纷而不理。愿竭力以守义兮,虽贫穷而不改。执雕虎而试象兮,阽焦原
而跟止。庶斯奉以周旋兮,要既死而后已。俗迁渝而事化兮,泯规矩之圜方。珍
萧艾于重笥兮,谓蕙芷之不香。斥西施而弗御兮,羁要褭以服箱。行陂僻而获志
兮,循法度而离殃。惟天地之无穷兮,何遭遇之无常!不抑操而苟容兮,譬临河
而无航。欲巧笑以千媚兮,非余心之所尝。袭温恭之黻衣兮,披礼义之绣裳。辫
贞亮以为鞶兮,杂技艺以为珩。昭采藻与雕琢兮,璜声远而弥长。淹栖迟以恣欲
兮,燿灵忽其西藏。恃已知而华予兮,鶗鴂鸣而不芳。冀一年之三秀兮,遒白露
之为霜。时亹亹而代序兮,畴可与乎比伉?咨妒嫭之难并兮,想依韩以流亡,恐
惭冉而无成兮,留则敝而不章。
心犹与而狐疑兮,即岐址而摅情。文君为我端蓍兮,利飞遁以保名。历众山
以周流兮,翼迅风以扬声。二女感于崇岳兮,或冰折而不营。天盖高而为泽兮,
谁云路之不平!勔自强而不息兮,蹈玉阶之峣峥。惧筮氏之长短兮,钻东龟以观
祯。遇九皋之介鸟兮,怨素意之不逞。游尘外而瞥天兮,据冥翳而哀鸣。雕鹗竞
于贪婪兮,我修洁以益荣。子有故于玄鸟兮,归母氏而后宁。
占既吉而无悔兮,简无辰而俶装。旦余沐于清原兮,晞余发于朝阳。漱飞泉
之沥液兮,咀石菌之流英。翾鸟举而鱼跃兮,将往走乎八荒。过少皞之穷野兮,
问三丘乎句芒。何道真之淳粹兮,去秽累而票轻。登蓬莱而容与兮,鳌虽抃而不
倾。留瀛洲而采芝兮,聊且以乎长生。凭归云而遐逝兮,夕余宿乎扶桑。噏青
岑之玉醴兮,餐沆瀣以为粮。发昔梦于木禾兮,谷昆仑之高冈。朝吾行于汤谷兮,
从伯禹于稽山。集群神之执玉兮,疾防风之食言。
指长沙以邪径兮,存重华乎南邻。哀二妃之未从兮,翩傧处彼相濒。流目
<兆见>夫衡阿兮,睹有黎之圮坟;痛火正之无怀兮,托山陂以孤魂。愁蔚蔚以慕
远兮,越卬州而愉敖。跻日中于昆吾兮,憩炎天之所陶。扬芒熛而绛天兮,水泫
沄而涌涛。温风翕其增热兮,惄郁邑其难聊。顝羁旅而无友兮,余安能乎留
兹?
顾金天而叹息兮,吾欲往乎西嬉。前祝融使举麾兮,纚朱鸟以承旗。躔建
木于广都兮,拓若华而踌躇。超轩辕于西海兮,跨汪氏之龙鱼。闻此国之千岁兮,
曾焉足以娱余?
思九土之殊风兮,从蓐收而遂徂。欻神化而蝉蜕兮,朋精粹而为徒。蹶白门
而东驰兮,云台行乎中野。乱弱水之潺湲兮,逗华阴之湍渚。号冯夷俾清津兮,
棹龙舟以济予。会帝轩之未归兮,忄辰相佯而延伫。呬河林之蓁蓁兮,伟《关
睢》之戒女。黄灵詹而访命兮,摎天道其焉如。日近信而远疑兮,六籍阙而不
书。神逵昧其难复兮,畴克谟而从诸?牛哀病而成虎兮,虽逢昆其必噬。鳖令殪
而尸亡兮,取蜀禅而引世。死生错而不齐兮,虽司命其不晰。窦号行于代路兮,
后膺祚无繁庑。王肆侈于汉庭兮,卒衔恤而绝绪。尉尨眉而郎潜兮,逮三叶而遘
武。董弱冠而司衮兮,设王隧而弗处。夫吉凶之相仍兮,恒反侧而靡所。穆负天
以悦牛兮,竖乱叔而幽主。文断袪而忌伯兮,阉谒贼而宁后。通人暗于好恶兮,
岂爱惑之能剖?嬴擿谶而戒胡兮,备诸外而发内。或辇贿而违车兮,孕行产而为
对。慎、灶显于言天兮,占水火而妄谇。梁叟患夫黎丘兮,丁厥子而事刃,亲所
睇而弗识兮,矧幽冥之可信。毋绵挛以涬己兮,思百忧以自疢。彼天监之孔明
兮,用棐忱而佑仁。汤蠲体以祷祈兮,蒙厖褫以拯人。景三虑以营国兮,荧惑次
于它辰。魏颗亮以从理兮,鬼亢回以敝秦。咎繇迈而种德兮,德树茂乎英、六。
桑末寄夫根生兮,卉既雕而已毓。有无言而不仇兮,又何往而不复?盍远迹以飞
声兮,孰谓时之可蓄?
仰矫首以遥望兮,魂忄敞惘而无畴。逼区中之隘陋兮,将北度而宣游。行积
冰之硙硙兮,清泉沍而不流。寒风凄而永至兮,拂穹岫之骚骚。玄武缩于壳中
兮,螣蛇蜿而自纠。鱼矜鳞而并凌兮,鸟登木而失条。坐太阴之屏室兮,慨含欷
而增愁。怨高阳之相寓兮,亻曲颛顼之宅幽。庸织络于四裔兮,斯与彼其何瘳?
望寒门之绝垠兮,纵余緤乎不周。迅飙潚其媵我兮,鹜翩飘而不禁。趋
谽<口閜>之洞穴兮,摽通渊之碄々。经重阴乎寂寞兮,愍坟羊之潜深。
追慌忽于地底兮,轶无形而上浮。出右密之暗野兮,不识蹊之所由。速烛龙
令执拒兮,过钟山而中休。瞰瑶谿之赤岸兮,吊祖江之见刘。聘王母于银台兮,
羞玉芝以疗饥;戴胜慭其既欢兮,又诮余之行迟。载太华之玉女兮,召洛浦之
宓妃。咸姣丽以蛊媚兮,增嫭眼而蛾眉。舒妙婧之纤腰兮,扬杂错之衤圭徽。离
朱唇而微笑兮,颜的砺以遗光。献环琨与玙缡兮,申厥好以玄黄。虽色艳而赂美
兮。志浩荡而不嘉。双材悲于不纳兮,并咏诗而清歌。歌曰:天地烟煴,百卉含
花。鸣鹤交颈,雎鸩相和。处子怀春,精魂回移。如何淑明,忘我实多。
将答赋而不暇兮,爰整驾而亟行。瞻昆仑之巍巍兮,临萦河之洋洋。伏灵龟
以负坻兮,亘螭龙之飞梁。登阆风之曾城兮,构不死而为床。屑瑶繠以为糇兮,
<奭斗>白水以为浆。抨巫咸以占梦兮,乃贞吉之元符。滋令德于正中兮,含嘉禾以为
敷。既垂颖而顾本兮,尔要思乎故居。安和静而随时兮,姑纯懿之所庐。
戒庶寮以夙会兮,佥恭职而并迓。丰隆軯其震霆兮,列缺晔其照夜。云师
<云甚>以交集兮,冻雨沛其洒涂。轙琱舆而树葩兮,扰应龙以服辂。百神森
其备从兮,屯骑罗而星布。振余袂而就车兮,修剑揭以低昂。冠咢咢其映盖兮,
佩綝纚以辉煌。仆夫俨其正策兮,八乘摅而超骧。氛旄溶以天旋兮,霓旌飘而
飞扬。抚軨轵而还睨兮,心灼药其如汤。羡上都之赫戏兮,何迷故而不忘?左
青琱以揵芝兮,右素威以司钲。前长离使拂羽兮,委水衡乎玄冥。属箕伯以
函风兮,澄淟涊而为清。曳云旗之离离兮,鸣玉鸾之嘤々。涉清霄而升遐
兮,浮蔑蒙而上征。纷翼翼以徐戾兮,焱回回其扬灵。叫帝阍使辟扉兮,觌天皇
于琼宫。聆广乐之九奏兮,展泄泄以肜肜。考理乱于律钧兮,意建始而思终。惟
盘逸之无斁兮,俱乐往而哀来。素抚弦而余音兮,大容吟曰念哉。既防溢而静志
兮,迨我暇以翱翔。出紫宫之肃肃兮,集大微之阆阆。命王良掌策驷兮,逾高阁
之锵锵。建罔车之幕幕兮,猎青林之芒芒。弯威弧之拨刺兮,射嶓冢之封狼。观
壁垒于北落兮,伐河鼓之磅硠。乘天潢之泛泛兮,浮云汉之汤汤。倚招摇、摄
提以低回剹流兮,察二纪、五纬之绸缪遹皇。偃蹇夭矫嬔以连卷兮,杂沓丛
顇疯以方骧。<有彧>汨飂戾沛以罔象兮,烂漫丽靡貌以迭逷。凌惊雷之砊
礚兮,弄狂电之淫裔。逾厖澒于宕冥兮,贯倒景而高厉。廓荡荡其无涯兮,乃
今穷乎天外。
据开阳而頫盼兮,临旧乡之暗蔼。悲离居之劳心兮,情悁悁而思归。魂眷眷
而屡顾兮,马倚辀而俳回。虽遨游以偷乐兮,岂愁慕之可怀。出阊阖兮降天涂,
乘飙忽兮驰虚无。云霏霏兮绕余轮,风眇眇兮震余旟。缤联翩兮纷暗暖,倏眩
眃兮反常闾。
收畴昔之逸豫兮,卷淫放之遐心。修初服之娑娑兮,长余珮之参参。文章焕
以粲烂兮,美纷纭以从风。御六艺之珍驾兮,游道德之平林。结典籍而为罟兮,
欧儒、墨而为禽。玩阴阳之变化兮,咏《雅》、《颂》之徽音。嘉曾氏之《归耕》
兮,慕历陵之钦崄。共夙昔而不贰兮,固终始之所服也;夕惕若厉以省愆兮,惧
余身之未敕也。苟中情之端直兮,莫吾知而不恧。墨无为以凝志兮,与仁义乎消
摇。不出户而知天下兮。何必历远以劬劳?
系曰:天长地久岁不留,俟河之清祗怀忧。愿得远度以自娱,上下无常穷六
区。超逾腾跃绝世俗。飘<风>神举逞所欲。天不可阶仙夫希,柏舟悄悄吝不飞。
松、乔高跱孰能离?结精远游使心携。回志朅来从玄諆,获我所求夫何思!
永和初,出为河间相。时国王骄奢,不遵典宪;又多豪右,共为不轨。衡下
车,治威严,整法度,阴知奸党名姓,一时收禽,上下肃然,称为政理。视事三
年,上书乞骸骨,征拜尚书。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
著《周官训诂》,崔瑗以为不能有异于诸儒也。又欲继孔子《易》说《彖》、
《象》残缺者,竟不能就。所著诗、赋、铭、七言、《灵宪》、《应闲》、《七
辩》、《巡诰》、《悬图》凡三十二篇。
永初中,谒者仆射刘珍、校书郎刘騊駼等著作东观,撰集《汉记》,因
定汉家礼仪,上言请衡参论其事,会并卒,而衡常叹息,欲终成之。及为侍中,
上疏请得专事东观,收捡遗文,毕力补缀。又条上司马迁、班固所叙与典籍不合
者十余事。又以为王莽本传但应载篡事而已,至于编年月,纪灾祥,宜为元后本
纪。又更始居位,人无异望。光武初为其将,然后即真,宜以更始之号建于光武
之初。书数上,竟不听。及后之著述,多不详典,时人追恨之。
论曰:崔瑗之称平子曰“数术穷天地,制作侔造化”。斯致可得而言欤!推
其围范两仪,天地无所蕴其灵;运情机物,有生不能参其智。故知思引渊微,人
之上术。记曰:“德成而上,艺成而下。”量斯思也,岂夫艺而已哉?何德之损
乎!
赞曰:三才理通,人灵多蔽。近推形筭,远抽深滞。不有玄虑,孰能昭晰?
译文:
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人。
家中世代为望族。
张衡的祖父张堪,做过蜀郡太守。
张衡自小擅长写文章,在三辅游学,顺便来到京师,到太学接受学业,终于精晓《五经》,精通六艺。
张衡虽然才学高于世人,但没有骄傲凌驾于人的情况。
化经常安闲舒缓,恬淡静处,不喜欢结交世俗之人。
丞五年间,被推举为孝廉,他不去,公府连续召他为吏,他不接受。
当时天下太平相承已经很久了,自诸王列侯以下的人,全都过分奢侈。
于是张衡模仿班固的《两都赋》,写了《二京赋》,用来作为讽谏。
他精心构思,组织文辞,用了十年时间纔写成。
文章太长所以不能收录。
大将军邓鹭惊异张衡的才华多次召他,他都未答应。
张衡擅长制作灵巧的装置,尤其用心于天文、阴阳、历法。
他经常沉迷于《玄经》,对崔瑗说:“我读了《太玄》,纔知道杨子云深究道数,《玄经》竟然可以同《五经》相比,并非只是记传一类的东西,使他人很难再论述阴阳的事理,是汉得天下以后二百年来最好的书。
又过二百年,是不是汉要结束呢?这部书写作的道数,必定显现于一个时代,是恒久不变的道理。
汉四百年以后,《玄经》恐怕要兴起了。”安帝素来听说张衡擅长算学,要公交车特别征召,授予他郎中职位,两次升迁后任太史令。
张衡于是就研讨阴阳,穷究天体运转的规律,制作了浑天仪,写了《灵宪》、《箅罔论》,论述非常详细清楚。
顺帝初年,张衡被调迁,后来又担任太史令。
张衡不巴结当权的官员,每做一处官,经常好些年不升迁。
自从离任太史令,五年后又担任史官,于是他就假设有客人间他,写了《应闲》来表述自己的志愿,他写道:有人非难我说:“似乎听说前代的哲人首先要做的,是一心下学人情事理,上知天命,辅佐朝廷,治理百姓,有所作为。
早晨听到正确的意见,晚上就照着做。
建立功业,做成事情,用以光大美好的声誉。
所以伊尹想着如何使天子变为尧、舜那样的贤君,并且使百姓生活在唐、虞之世。
伊尹岂是说一通空话而已吗?他必定实现自己的真诚心愿。
咎单、巫咸,真心诚意掌管天子的家业,申伯、樊仲,踏踏实实料理周朝的事情,身穿礼服去上朝,大圭作为符信。
他们的业绩不朽,给后代留下了功业,不也很了不起吗?而且学习并不是为了求利,但富贵集于一身。
显贵可以行使职权,富有能够施行恩惠,恩惠得以施行,职权得以行使,造就是《周易》所说的‘大业’。
质藉助文纔美,果实由于花纔生长,器物依赖雕饰纔好看,人凭借车马衣服纔荣耀。
您以德义为本性,遵循道德,专心诚信,安守仁爱,自我克制,博通道艺,凡是坚而难的东西都去钻研,用这来考虑治世的方法,这不太迂曲了吗!以前您当史官,现在又回任了史官。
即使是老子的委曲求全,向前进如同后退,然而升迁也太缓慢了0一定是学非所用,而道术有所凭借,所以临河准备遇河,但船和桨却未保存。
徒然萦思京师,内心昭明独特的智慧,遭难道符合治理百姓的道理吗?所以曾被鄙陋的儒者诋毁。
遇到深水连衣过河,遇到浅水撩起衣服,根据当时情势采取合宜的措施,何必贪求学习支离益的屠龙绝技呢?三个轮子就可使其转动,木头制作的雕尚能独自飞翔,而您自己垂下羽翼回到从前栖息的地方,何不调整机关使其利于高飞呢?从前周文王,自己求得多福。
人活在世上要勤勉,不去索求能得到什么?何不卑身委屈,用好话来约束自己呢?在高大的树上呜叫,就会像金玉发声那样声名速扬。
以后来的功勋,洗去从前的耻辱,刚直而不柔顺,以这样的态度该嘲弄谁呢?”我回答谎:“为何观察相同而看法不同呢?有才德的人不担心地位不尊贵,而耻于品德不够高尚;不以俸禄不多为耻,而以知识不博为羞。
因此技艺可以学习,行为则可以努力去做。
天子高悬爵位,能否得到在于天命,有时不去追求,爵位自己而至;有时异常贪慕却什么也得不到,追求它没什么益处,所以聪明的人背遇脸不去想它。
使自身危险以希冀宠幸,本是贪婪之人所做的事,尚未得到却先失去了。
屈曲一尺而伸直八尺,遭到评论者的嘲讽;满足欲望而亏损志节,谁说不是羞辱?心里猜疑,各种食器盛放的饭菜都不屑去吃,爰旌瞀就是这种人。
心里没有猜疑,则上等的金子有一百镒也不去推辞,孟轲就是这种人。
有的士人脱下粗陋的衣服而套上绘绣花纹的礼服,有的士人丢掉番和筑而登上华美的车子,估计自己的德行接受爵位,根据自己的功绩接受俸禄。
贡献力量,作出功绩,接受爵位俸禄就必定有了根基。
“宇宙最初形成,天地日月的运行没有记述,吉凶纷乱交错,人类愚昧而未开化。
黄帝为此深焉忧愁。
有位叫风后的人,于是昭明天象,观察天上的三辰,推究人间的祸福,规划岁时节候的次序,而后天体运行纔有规律,这是风后所为。
在少昊清阳末年,实是因为有人悖乱天德,人和神相互骚扰,不可识别及名状,重相黎又辅佐颛项来加以治理,日月按次序运行。
这是重和黎所做的事。
人各有擅长,根据他们的技艺授以官职,以乌名官,作为不同的名称,少皡氏的四位子孙分管夫正、金正和水正,每个官位只有一种职责,不同时做两件事情。
白天时间长夜里就短,太阳在南方,身影就在北边。
天神尚且不能兼有两种职责,何况以人来兼做许多事呢?就拿黑龙来说吧,到了夏天它就振奋龙鳞在云空翻腾,是因为乐于时节;遇冬时就掘开泥土潜水盘曲,是由于躲避灾害。
周公之道能够得到实施,所以制订典章礼洼以统治天下,因为担心教诲得不到遵守,有些人不好治理;仲尼没有逢时,所以论述《六经》留给将来的国君,因为耻于一个事物自己还不知晓,一件事情还没有规范。
他们所省察的事物不同,怎么能够要求一致?“战国时代互相争战,战车竞相驰驱,君主为臣下挟持,百姓无所依附。
烛之武悬绳出城而秦伯退兵,鲁仲连写信系箭而聊城废止不柝。
讲合纵的人来就联合,讲连横的人来就分离,安危没有规律,关键在于说客。
国君全都以得到士人作为枭雄,失去士人作为罪遇。
所以樊呛掀开帷帐,进去面见高祖;高祖坐床洗脚,面对郦生。
在这个时候,是大灶呜叫而鳖都响应。
所以能够同心合力,忧心怜惜百姓的苦痛,拥有得到华夏之地,最终确定帝位,都是出自谋臣的力量。
所以每个人的计策,各自有所建树,司马子长著录这些人的事迹,灿然而有次第。
女魃退走应龙就翱翔,大鼎声响干戈就止息;盛夏湿热的气候来临鹑火就退而栖止,冬天寒冰冻绪鼌鼌就会伏藏。
现在,朝廷恩泽宣明和洽,天下浑然一统,各方的亿万百姓,交换贸易券契,至于遵循已有的东西还忙不过来,哪里还有什么功业可以建立!成就事情有三个方面,其中言论列在下等;列在下等的尚且不能指望,怎么能够指望那两个方面呢!“这时候士大夹如云,儒士成林,走对门路的人像风一样舒展得志,而迷失道路的人沦于微贱荒野,际遇难于要求,赶上投合就算幸运。
时世改变,习俗不同,事情的发展错乱相异,不能通晓它们的变化,反而用一个标准去衡量,这是刻舟求剑、守株待兔的做法。
甘冒羞愧而得逞心愿,一定不会有仁爱相继,有道德的人是不会去做的。
越王勾践这样做了,所以他的事业不长。
通过捷径走斜路而到达目的地,我不忍心迈步;为了求得造升而苟且容身,我不愿意缩肩谄笑。
虽然有坚硬的舟船、刚劲的船桨,别人都遇河去了,而我却不渡河,是因为有所等待的缘故。
姑且奉守顺道,安于笃厚,遵循忠信之道,得到了不以为美,得不到也不以为耻。
未见到正确的不感到烦闷,处于低下的地位不感到忧虑,确实是有上等德行的人所经常做的。
正准备以天老为师,以地典为友,与他们登高而望,高谈阀论,孔甲尚且不值得羡慕,哪里谈得上殷朝的老彭和周朝的老聃!具有不同于世人的才能,本来就追求独立。
您担心朱汗曼所学用不上,而我恨制造车轮的扁役有教会他人。
您看到用木做成的雕独自飞翔,怜悯我垂下翅膀回到原先栖息的地方,而我有感于离开青蛙依从鸥鸟,为你先笑而后号哭感到悲伤。
“斐豹因为杀死督戎而烧掉罪书,礼至由于掖杀圆子而写下铭文;弦高用牛犒劳秦国军队而使敌人退走,墨翟以带子环绕而保全宋国的城邑;贯高因为言辞端正而显出道义,苏武由于节毛尽落而竭尽忠贞;蒲且以飞箭显露其工巧,詹何以垂钓呈现其精湛;弈秋以下棋得到赞誉,王豹以清亮的歌喉流传名声。
在下进不能得到立德和立功的名声,退又不能同上面列举的这些人为伍。
悯悼《三坟》已经荒废,惋惜《八索》役人攻读。
希冀前代的训示可以钻研义理,姑且家老子当柱下史那样隐藏不露。
暂怀抱才能等待时运,追随颜渊而进退行止,我不会满足于晋、楚的富有,所以我敢把真心话告诉瞭解自己的人。”阳嘉元年,张衡又造了候风地动仪。
地动仪用上等的铜铸成,周长有八尺,顶盖鼓起,形状像酒樽,表面刻画了篆文、山龟鸟兽的形像。
中间有根大柱,周围分八条道,安装有机关。
外面有八条龙,口中衔了铜丸,在龙的下方有铜蛤蟆,张着嘴接铜丸。
发动机械的枢纽和精巧的制作,都藏在樽里面,而仪樽遮盖细密,看不出缝隙。
如果发生地震,仪樽受到震动,龙内机关发动,就吐出铜丸,而掉在蛤蟆口中。
铜丸震动的声音清脆激扬,等侯的人因而就能察觉。
虽然一龙机关发动,但其它七龙不动,寻找铜丸所掉的方位,就知道地震发生的方向。
拿其事作验证,应验就好像有神助一样。
自从有典籍记载以来,从未有过。
曾经有一龙机关发动但不觉得地动,京师的学者都对没有应验感到奇怪,几天以后,驿使来京,果然陇西发生地震,大家于是都叹服地动仪的神妙。
自此以后,天子命令史官记载地震在何方发生。
当时政事逐渐荒废,权力转移到臣下手中,张衡因此上奏章陈述政事,说:伏思陛下聪智贤明,禀承天统,继承皇位,中途遭到倾覆,天龙被迫盘曲泥涂。
现在乘云高升,登居皇位,诚然是将登大位,必定先遇穷困。
亲自体验过艰难的人了解下层百姓的情况,充分经历遇险恶的人懂得人世的真假。
所以能够用一种道理贯穿纷繁的政务,遇到任何事情都没有疑惑,所有的政事平允适当,众多的功业都兴盛起来。
这理应获得神灵的福佑,受到百姓的赞誉。
然而阴阳并未和谐,灾异多次出现,神明幽隐遥远,但神明给予的儆戒在此可见。
由仁爱而赐福,由荒淫而遭祸,就像影子和声响一样应验。
因为仁德得到吉祥,因为过失招致灾害,天道虽然遥远,但吉凶可以见到,近代的郑众、蔡伦、江京、樊丰、周广、王圣,都是这方面的验证。
所以恭敬省俭,做事顾忌谨慎,必定得福;奢侈荒淫,谄媚轻慢,很少有人不遭杀戮,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情欲战胜本性,就会沉溺忘返,难道仅是不贤的人纔这样?中等才干的人也都如此。
只要不是大贤之人,不可能在见到好处时想到义,所以坏事累积成为罪恶,不可能从中解脱。
要是以前能够瞻前顾后,对着镜子告诫自己,那么怎么可能陷入到罪恶灾难中去呢!显贵受宠的大臣,为大家所注目和敬仰,一旦出现罪过,朝廷上下全都知道。
称赞美善,嘲讽丑恶,人心都是一样的,所以诽谤充满天下,神灵给那些人降临灾难。
近年来雨水经常不够,考虑寻找所犯的过失,就是《淇范》所说的“君王办错事情,就会久晴多旱”的情况。
恐怕众大臣过分奢侈,迷乱僭越典章规定,由下逼上,因此招致坏的征兆。
又往年京师发生地震,地面裂开,裂开象征着权力分离,震动表明人世骚乱。
天子安然不动而领唱,大臣奔走跑动而附和,威权由上面发出,而不是集中在臣下手中,这是合乎礼的政治。
私下害怕圣上精神厌倦,决断不由自己,恩宠不忍割离,而同许多人一道共同拥有权力。
权力不可分开,德义不可共享。
《洪范》说:“臣下独揽威权,专行赏罚,吃精美的食物,就会给家庭带来危害,给国家造成灾难。”上天的镜子非常明亮,虽然粗疏但不会有差错。
向人们显示灾异,先后已经多次了,但没见有所改变,对以往的事情有所悔恨。
不是圣人,不可能不犯错误。
希望陛下考虑怎么能够查考古代的事情,遵循旧有的制度,不要让刑罚和恩德八种手段,不取决于天子。
如果恩德上下顺从,做事根据礼制,那么遵循了礼制奢侈僭越的事情就会停止,做事适宜就会没有灾难。
而后神灵的怨怒就会得到满足,灾害就会消失不再出现了。
起初,光武喜欢谶语,显宗、肃宗因此仿效。
自中兴以后,儒生们争着学习图录谶纬,同时附会妖妄之言。
张衡认为图录谶纬虚妄,不是圣人的学说,于是上疏说:臣听说垩明的人明察乐律历法以判断吉凶,加上卜筮,杂用太一九官之术,测知天象,验证天道,根本的东西尽在于此。
或者观测星辰运行是否正常,知道寒冷和温暖的造成,或者察看龟甲和蓍策的占验,还有巫现所说,他们所沿用的,并非一种方法。
预言说在前面,验证出现在后面,所以有智识的人很重视它们,称之为谶书。
谶书刚出现的时候,大概知道的人很少。
自漠打败秦,靠军队全力作战,建成功业,可以称之为大事了,而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提到谶语。
像夏侯胜、眭孟这些人,凭着道术成名,但他们的著述,没有一句提到谶语。
刘向父子负责校理宫禁中的藏书,审查论定各派学说,也没有谶语著录。
成帝、哀帝以后,纔开始听说。
《尚书》记载尧派弦治理洪水,九年没有成绩,舷被处死,禹纔继承舷而兴起。
然而《春秋谶》说“共工治水”。
所有的谶书都说黄帝攻打蚩尤,然而《诗谶》偏偏认为“蚩尤失败,而后尧禀承天命”。
《春秋元命包》中说道公输班和墨翟,他们的事情见于战国而不是春秋时期。
又说“另外有个益州”。
益州的设置在汉代。
三辅各个皇陵的名称,代数都可以知道,而到了图谶中到成帝结束。
一卷书当中,许多事互相矛盾,圣人的言论,势必不会如此,一定是弄虚作假的人,用来邀取功名利禄。
过去侍中贾逵摘录谶书当中互相矛盾的事情有三十多处,所有讲述谶书的人都不能说明。
到王莽篡位,汉遭遇大难,八十篇的谶书当中为什么役有告诫世人?因此知道图谶成于哀帝、平帝之间0而且《河图》、《洛书》、《六蔹》,篇目的著录已经确定,后人强行附会,不容妄加篡改。
丞重年间,清河人宋景于是用日月星辰运行的次序推论水灾,并且假说可以透过玉板看东西。
有的人甚至丢下家业,跑进山林。
后来都没有结果,就又采集前代现成的事情作为验证。
至于永建废而复立,就不能知道。
这都是欺骗迷惑世俗之人,用以贪图势利官位,真假昭著,但没有一个人系q举禁止。
而且乐律、历法、卦和节候相配、九宫、风角,多次得到验证,世人没有一个肯学,并且竞相称赞谶书是不用占卜的书。
譬如作画的人,讨厌画狗马而喜欢画鬼魅,实在是因为真实的事物难以描绘,而虚假的东西可以无穷无尽。
应当将图录谶书收藏起来,一概加以禁绝,那么红色和紫色不会再使人眼睛迷乱,典籍不会受到玷污了。
张衡后来升为侍中,皇帝让他在皇宫里面,在身边讽谏论议。
皇帝曾经向张衡询问天下的人部憎恨谁,宦官害怕张衡说自己的坏话,都用眼睛望着他,张衡于是作了虚假回答就出来了。
但宦官们恐怕他最终对自己不利,就联合说他的坏话。
张衡经常想着如何使自己平安的事情,认为吉凶互相依存,彼此转化,幽深隐微,难以把握,于是写了《思玄赋》,用来宣泄自己的感情,寄托自己的志向。
赋是这样写的:景仰先哲深奥的教诲啊,虽然越来越觉得它高深但从不违背。
不是仁爱的乡里怎么能够居住啊,不合道义的踪迹怎么能够追随?暗自铭记在心而且长期静守啊,随着日月常年流逝而永不碱退。
心灵诚焉美善啊,仰慕古人的坚贞品质。
自身戒惧而顺应礼义啊,遵循法度而没有差失。
心神忧苦不安而无所依傍啊,真心诚意地奉守坚固如结。
显示高尚的德行而制成玉佩啊,佩带着夜光珠和玉树。
系结幽兰秋天的花朵啊,又用江蘸将它们连缀。
衣裙华美而且香气浓郁啊,馨香诚为久远而无止息。
品貌美好而且精美无双啊,但并不为时人所珍惜。
施展我的华美而人们视若无睹啊,散发我的芬芳而人们置若罔闻。
安然独自守持这卑微啊,怎敢懈怠偷闲而停止努力。
庆幸八元八恺遇到虞舜这样贤明的天子啊,为傅说生在殷商而欣喜;向往前代贤德之士的遗风啊,痛心后来的时代不能相及。
为什么行为孤独孑然一身啊,特交耿直卓立不群?感叹鸾鹅的独自栖息啊,悲哀善良之人不能合时。
不能合时何必感伤啊,担忧众多的虚假把真善掩藏。
周公遭到众弟的诽谤啊,开启《金滕》而后纔取信成王。
见到众人大都行为邪僻啊,害怕所立的法律会使自身危亡。
增加烦躁苦痛而且迷惘疑惑啊,自己又能向谁来倾诉衷肠?私下心怀忧愁而深思啊,思绪纷繁而无法理清端详。
情愿一心尽力而坚守道义啊,即位贫困也不改变愿望。
手抓身有花纹的老虎而同大象搏斗啊,身临焦原而且立足其上。
希望根据礼义来应酬对答啊,决心到死坚持不变。
习俗移易而且世事变化啊,毁灭了行为规矩的圆方。
将野草视若珍宝放进贵重的竹器啊,认为蕙草和白芷也不芳香。
斥退西施而不宠幸啊,给骏马要袅套上笼头驾车奔忙。
行为邪僻而心愿得到满足啊,遵循法度反而遭到灾殃。
想天地之广阔无边啊,为什么我的遭遇这样无常!不注意操守而苟合取容啊,就像过河而无舟船一样。
欲做出美好的笑容来取媚世人啊,又非我真心的愿望。
身穿温仁恭敬的礼服啊,披上礼义的锦锈衣裳。
编织正直和诚信做成肇囊啊,融合才华和技艺做成玉佩玎璇。
显露彩色的华藻和经过雕刻的玉器啊,环佩的声音悠远久长。
长久的游息而放任自己的欲望啊,太阳已经迅忽西落躲藏。
自恃才智使己荣华啊,杜鹃乌一叫而百草不芳。
希望像灵芝一年三次开花啊,又迫近白露凝结成霜。
岁月更进顺次替代啊,有谁能够与我为友彼此相傍?感叹嫉妒和美善不可能并行啊,想跟随韩终速走流亡。
担心时光荏苒而没有成就啊,留在尘世又被埋没不能颢扬。
内心犹豫而且有疑虑啊,去到岐山脚下抒发感情。
文王为我手拿蓍草卜筮啊,利于隐遁可以保全声名。
翻越众山到处遨游啊.驾着疾风传扬名声。
二女交感于高高的山岳啊,冻冰毁折而无求营。
天似乎很高却变成了泽地啊,谁说道路崎岖不平!勉力自强而不止息啊,脚踏玉阶高峻歧嵋。
害怕卜筮还有不足啊,又钻束龟察看祯祥。
北纹呈现大鸟在深远的水泽上啊,怨恨自己平素的志向不能有成。
遨游尘世之外远视上苍啊,站在深杏不测的地方而悲哀长呜。
雕和鹦竞相贪婪啊,我修身洁行而更加光荣。
您同玄鹤有故旧啊,回到母亲身边而后得到安宁。
占上既然吉利没有灾祸啊,挑选良辰整理行装。
早晨我在清澈的水源沐浴啊,将头发晾干对着初升的太阳。
用飞泉的泉水漱口啊,咀嚼石上灵芝飘下的落英。
乌儿高飞鱼儿翻腾啊,我将往游遥远的地方。
造访少嗥的穷桑之野啊,向东方之神句芒打听三座神山位于何方。
得道的真人为什么这样纯一精粹啊,抛开污浊尘世的重负身心轻飘。
登上蓬莱而安逸自得啊,巨龟拍击着水面而神山不曾倾倒。
留在瀛洲采集灵芝啊,暂且用它达到长生不老。
藉着回归的飘云而远去啊,晚暮我便栖息在扶桑。
喝青山上的甜美泉水啊,将夜间的水气作为餐粮。
夜里梦见木禾啊,生长在昆蝓山的高冈。
早晨我由汤谷出发啊,跟随着大禹来到会稽山上。
众神会聚而且手拿玉板啊,憎恨防风氏把会聚的时间遗忘。
取道斜径奔赴长沙啊,存问虞舜在那长沙的南邻。
哀叹虞舜的二妃没有从葬啊,翩然留在那湘水之滨。
放眼观览那弯曲起伏的衡山啊,目睹了有黎荒芜的丘坟。
痛心掌火之官而无所归依啊,在山坡上寄托我的孤魂。
满怀忧伤而向往远方啊,越遇印州遨游而其乐陶陶。
太阳升到昆吾山顶啊,休息时犹如漫天炽热的大火燃烧。
火光飞扬映红了天空啊,水流沸腾翻滚着波涛。
热风吹过更增加了炎热啊,心里郁悒而无所托依。
旅途孤独而无友朋啊,我怎么能留在此地。
遇访金天氏而叹息啊,我打算去西方畅快嬉戏。
让祝融在莳面举旗啊,系来朱雀用以承接大旗。
休息在那广都之野的建木啊,采折若木的花朵而徘徊不已。
越过西海的轩辕国啊,横跨汪氏国生长着的龙鱼。
听说此国的人活到千岁啊,何曾足以使我欢愉?想着九州岛的不同风俗啊,跟随蓐收去遨游。
迅疾仙化而脱去躯壳啊,以精一淳美作为朋友。
由白门疾驰束去啊,我在旷野之中行走。
横渡流水潺潺的弱水啊,止息于华山北面急流环绕的小洲。
唤来冯夷让渡口的水流平静啊,划起送我过河的龙舟。
偏偏黄帝的神灵没有归来啊,怅然徘徊而等立久久。
在河畔茂密的林中喘息啊,赞美《关雎》对女子的告诫。
黄帝归来而去请教命运啊,欲知怎样情形而探求天道。
回答近的可信而速的可疑啊,《六经》阙如没有记载报道。
天神之道隐蔽而难于详知啊,有谁能够审察而且予以遵照?牛哀生病变做了虎啊,即使遇到其兄也必定吃掉。
鳌令死去而尸体不见啊,接受蜀王的禅让又长久存于世道。
死生交错而难于同一啊,虽是司命神也不知晓。
实后在去代国的路上痛哭啊,后受福祚而子孙繁盛。
王莽的女儿在汉宫恣意奢侈啊,最终怀着忧愁而死无人继承。
都尉眉杂黑白而埋没在郎署啊,过了三朝纔遇到汉武。
董贤二十岁就穿上了三公礼服啊,为他造了天子的墓道然而没能葬入。
吉凶互相依存啊,经常变化无常而没有定处。
叔孙穆子梦见背负上天而喜欢竖牛啊,竖牛却发动祸乱而囚禁叔孙其主。
晋文公斩断了衣袖而忌恨伯楚啊,间人告发了贼寇而后文公获得安宁。
见识高速的人尚且难分善恶啊,爱宠昏惑之后岂能辨别清楚?秦始皇打开谶书而防备胡人啊,做了外备而祸乱起于官内。
有人用车子拉了财物逃避张车子啊,孕妇生下孩子就做了应对。
梓慎和裨灶擅长于预测天象啊,占卜水火灾害而胡说乱道。
梁国的老人受刭黎丘之鬼的为害啊,见到自己的儿子而相向拔刀,亲眼所见不能识别啊,何况幽冥中的事情怎可相信。
不要受世俗的牵制而缠绕自己啊,让各种各样的忧愁来伤害身心。
那上苍主管人世非常贤明啊,他帮助诚信而保佑仁爱之人。
成汤洁净身体用心祈祷啊,得到上天的大福拯救了人民。
宋景公三次为了国家着想啊,荧惑移居它辰。
魏颗诚信而听从其父清醒时的话啊,鬼魂抵挡杜回而削弱了强秦。
皋陶勤勉地传布仁德啊,他所种下的仁德在英、六繁荣茂盛。
寄生的植物生长在桑树枝上啊,百草凋谢而寄生独荣。
有什么话一定有应答啊,怎么可能有往而无来?何不远游以传扬声名啊,有谁认为时机能够等待?抬起头而仰望远方啊,没有朋友丽心中惆怅。
迫近狭隘鄙陋的人世啊,准备渡河而遍游北方。
走在皑皑堆积的冰雪上啊,清洌的泉水冻结而不流淌。
寒风凄厉辽速而至啊,劲风吹拂着长空深谷。
玄武躲缩在它的躯壳中啊,塍蛇蜷曲而纠结在一旁。
鱼儿竖起鱼鳞在冰里聚在一块啊,鸟儿登上树木但已枝枯叶黄。
坐在极北之地遮蔽的屋子里啊,感叹欢欷更加忧伤。
埋怨高阳氏相视住所啊,为颛顼住在北方感到凄凉。
奔波往来于四方边远之地啊,这里同那儿相比又有什么两样?望寒门天边之地啊,在不周山纵马飞扬。
疾风劲吹送我上路啊,放马奔驰而不收缰。
直奔深广的洞穴啊,漂浮在畅通的深渊之上。
经过寂静的地中啊,同情土怪坟羊的深自潜藏。
追究幽昧无形的地底啊,穿过无形而浮出地上。
出了西方密山的幽暗原野啊,不知道路在何方。
召来烛龙要他手持火把啊,过了钟山稍作休息。
观看瑶溪的赤色河岸啊,凭吊被杀害的祖江。
访问住在银台的西王母啊,献上玉芝饱充饥肠;西王母头戴玉胜非常喜悦啊,又责备我来得太迟。
用车接来太华山的玉女啊,召请来洛水的宓妃。
她们都美丽而妩媚啊,眼神流波而蛾眉细长。
舒展苗条的细腰啊,飘动五彩斑斓的彩带和衣裳。
启朱唇而微笑啊,光彩照人而焕发着容光。
献上环琨和玉带啊,用彩色丝帛来表达友好出愿望。
虽然容颜艳丽所赠精美啊,我志向广大心里并不称扬。
玉女、宓妃因为汝被接纳而悲哀啊,一并咏诗唱出的歌声委婉而清亮。
歌声唱到:天地姻气弥漫,百卉含苞欲放。
仙鹤交颈而呜,雎鸠彼此应唱。
处女心怀春情,心神来回荡漾。
这样贤惠聪颖,令我实在难忘。
想要答赋但没有时间啊,又整理车驾上路匆忙。
远望高峻的昆仑山啊,来到辽阔萦回的黄河旁。
伏下神龟背走河中的小洲啊,横过螭龙凌空架起桥梁。
登上板风山的多重城墙啊,用不死树架做卧床。
将琼瑶的花蕊研成粉末作为粮食啊,舀取白水的水作为酒浆。
让巫咸给占梦啊,那是吉祥的象征。
内心有正直盛美的德行啊,犹嘉禾而祥瑞流布。
嘉禾垂穗向着本根啊,你总在想念旧居。
安闲和顺而跟随时世啊,暂且将纯一美德作为自己的住处。
命令众神早晨会合啊,全都恭于职守迎接奔忙。
雷神轰隆发出霹雳啊,闪电映照夜空放射灵光。
云师将黑云聚拢来啊,暴雨倾泻路途。
雕饰车舆树起华盖严装待发啊,驯服身有双翼的龙来驾车。
众多的神都跟随我啊,聚集的车骑星布四方。
抖抖自己的衣袖上了车啊,举着长剑随车低昂。
高高的头冠辉映着车盖啊,玉佩盛多灿烂辉煌。
车夫庄重驾驭啊,八匹马腾跃奔放。
弥漫的云气回旋成旗啊,像虹霓的旌旗啊飘飘飞扬。
抚摸车箱回首望啊,心似沸水在翻腾。
爱慕上都的光明兴盛啊,为什么要迷恋旧居而不忘?左边有身呈花纹的青龙举着华盖啊,右侧有白虎掌管铙钮。
前面有朱雀振动羽翅啊,后面有掌水的玄冥跟从。
吩咐箕伯收起风儿啊,让污浊的云空得到澄清。
云旗播曳历历务明啊,玉饰鸾铃叮当琮琮。
涉足清霄升上高速的太空啊,在云气中飘浮上行。
众神行列整齐慢慢行进啊,光明灿烂显扬光灵。
唤来天帝的守门人打开天门啊,面见天帝在华丽的天宫。
聆听《广乐》演奏九次啊,令人心情舒畅而宁静。
根据律钧察知天下的治乱啊,不停地思考从始到终。
想着逸乐纵放而不满足啊,害怕欢乐过去悲哀到来。
素女弹弦余音缭绕啊,大容吟诵说“念哉,念哉”!既然防止满溢而平静心志啊,那就趁我闲暇而翱翔远行。
出了冷清的紫微宫啊,到达辽阔的太微垣旁。
让王良驾驭天马啊,越过高峻的阁道。
拉起覆盖细密的罔车啊,在广阔无边的青林打猎。
拉起劲猛的弧星为弓啊,箭射蟠冢上的天狼。
在北落星上观看壁垒啊,砰砰敲打河鼓星。
登上在水中漂流的天潢船啊,渡过云汉滚滚的波浪。
倚在招摇、摄提星上听凭河水迥转纡曲啊,观看日月五星的连绵不断和你来我往。
骄傲纵恣,呈现相连曲转啊;众多纷杂,飒然奔驰各方。
疾速迅猛,猝然化做虚无;散发光华,飘渺跌宕。
凌驾轰隆的惊雷之上啊,戏弄连续闪击的雷电。
越过朦胧未分的窈冥混沌啊,穿过日上的倒影高飞。
空荡荡遥无边际啊,于今纔到达天外。
身在开阳星上俯视啊,见到遥远的故乡。
哀伤离开故乡心神疲倦啊,心情忧郁想着归去。
心神依恋不时回首啊,马靠车辕徘徊不前。
虽然遨游心情愉悦啊,难道能够安于常怀忧虑?出了天门啊走下天道,驾疾风啊驰向虚无。
云起纷飞啊缠绕我的车轮,风吹阵阵啊吹动我的车旗。
缤纷连续啊昏暗不清,倏忽之间啊回到故里。
收起往常的安闲欢乐啊,卷起过度纵放的远游之心。
修整从前飘动轻扬的衣服啊,增加身上的玉佩短短长长。
色彩明亮灿烂啊,华美繁盛随风传扬。
把六艺当做宝贵的车子来驾驭啊,在道德组成的平原森林中遨游。
将典籍结成网罟啊,驱使儒、墨作为禽乌。
研习阴阳的变化之理啊,吟咏《雅》、《颂》的美善之音。
赞讦曾子的《归耕》啊,向往着历陵的高峻。
早晚恭奉而无二心啊,一生本来始终遵循。
夜晚戒惧反省过失啊,担心自身不够端谨。
只要心中端平正直啊,无人知我并不羞惭。
静默无焉专注心志啊,伴随仁义而自得安闲。
不出门就知天下事啊,何必经历远游劳苦而又疲倦?系曰:天长地久岁月不留,等候黄河澄清只会怀忧。
愿能够远渡自我快乐,四方上下穷极漫游。
超然高遭脱去世俗,飘摇神飞任我所求。
天不可登仙人稀少,《栢舟》忧恨不忍奋翼。
赤松、王乔高踞在上怎能攀附,凝聚心神速游他方使心离异。
回心归来顺从玄道,得我所求还想何事!丞和初年,张衡出京担任河间相。
当时河问王骄傲奢侈,不遵守典章法度,而且豪强大族很多,一同做违法的事情。
张衡下车以后,治理威严,整顿法度,暗中了解了奸党姓名,将他们同时收捕,河问上下秩序井然太平,被称为治理有政绩。
张衡担任河间相三年,上书请求辞职,被征召授予尚书一职。
六十二岁时,张衡于永和四年去世。
张衡着有《周官训诂》,崔瑗认为诸儒不能提出不同的看法。
他又想继承孔子的《周易》论说《彖》、《象》中残缺的部分,最终未能完成。
他所著的诗、赋、铭、七言、《灵宪》、《应闲》、《七辩》、《巡诰》、《悬图》一共有三十二篇。
丞初年间,谒者仆射刘珍、校书郎刘驹赊等人在东观著书,撰写《汉记》,因而论定汉家礼仪,上书请张衡参加讨论这些事情。
刚好刘珍等人一并去世,而张衡经常叹息,想最终完成这些事。
到他担任侍中时,上书请求在束观专心致志,收检遗文,尽力补缺缀遗。
又上书列出司马迁、班固的叙述与典籍不合的事情有十多件。
又认为王莽的本传祇应当记载篡位的事情而已,至于编排年月,记载灾祥,应当记载在元后本纪。
又更始做皇帝,人们没有异议,光武起初担任更始的将领,然后登皇帝位,应该将更始的帝号排在光武前面。
他多次上书,皇帝始终不予理睬。
后来的著述,大都不了解典据,当时的人想起来都感觉遗憾。
论曰:崔瑗称赞平子“数术穷天地,制作侔造化”。
其精密怎能用语言论说啊!论其涵括阴阳两仪,天地的变化全都包蕴其中;运用心思造出仪器,任何人不可能比得上他的心智。
所以知道张衡的思考指向深远精微,为人类的上等数术。
《礼记》说:“成就道德马上,成就技艺为下。”衡量张衡的思考,难道仅是技艺而已吗?哪里有损道德呢!赞曰:天地人三才的道理相通,但人类的性灵经常受到障蔽。
近前推知有形之物的测算,往远演绎深奥疑难的规律。
没有深远的思虑,谁能够使之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