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虞、虢,皆小国也。虞有夏阳之阻塞,虞、虢共守之,晋不能禽也。故晋献公欲伐虞、虢,荀息曰:“君胡不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公曰:“此晋国之宝也,彼受吾璧,不借吾道,则如之何?”荀息曰:“此小国之所以事大国也彼不借吾道,必不敢受吾币。受吾币而借吾道,则是我取之中府,置之外府;取之中厩,置之外厩。”公曰:“宫之奇存焉,必不使受也。”荀息曰:“宫之奇知固知矣,虽然,其为人也,通心而懦,又少长于君。通心则其言之略,懦则不能强谏,少长于君,则君轻之,且夫玩好在耳目之前,而患在一国之后。中知以上,乃能虑之,臣料虞君中知之下也。”公遂借道而伐虢。宫之奇谏曰:“晋之使者,其币重,其辞微,必不便于虞。语曰:‘宴亡则齿寒矣。’故虞、虢相救,非相为赐也。今日亡虢;而明日亡虞矣。”公不听,遂受其币而借之道,旋归。四年,反取虞。荀息牵马抱璧而前曰:“臣之谋如何?”献公曰:“璧则犹是,而吾马之齿加长矣。”晋献公用荀息之谋而禽虞,虞不用宫之奇而亡,故荀息非霸王之佐,战国幷兼之臣也,若宫之奇则可谓忠臣之谋也。
【译文】
虞国和虢国都是小国。虞国有夏阳地方的险阻,虞、虢两国共同防守,晋国无法攻破,因此晋献公要攻打虞、虢两国。荀息说:“主君为什么不用屈地出的良马、垂棘出的白璧,去和虞国借路呢?”晋献公说:“这些都是晋国的宝物,假如他们拿了我的璧王。又不借路给我,那怎么办呢?”荀息说:“这就是小国奉侍大国的办法了,他不肯借路给我们,就一定不敢接受我们的礼物。假如接受了我们的礼物又把道路借给我们,那么这样做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把宝物从宫廷府库拿出来,放到地方的府库;把良马从宫廷的马房牵出来,放到地方的马房罢了。”晋献公说:“有宫之奇在,他一定不叫虞君接受。”荀息说:“宫之奇智慧困然智慧;尽管如此,他的为人呢,明达但是儒弱,又是跟虞君从小一起长大的。明达的人说话总是点到为止,懦弱的人不会坚持反对虞君的意见,跟君主一起长大的,君主就不会很尊重他。何况珍贵的玩物就摆在眼前,而灾难是在别的国家后头呢?有中等以上的智慧,才能考虑到这么远,臣下估量虞君的智力在中等以下吧。”晋献公于是借路进攻虢国。宫之奇劝虞君道:“晋国的使者,礼物很重,言辞谦恭,一定怀着不利于虞国的打算。俗话说:‘唇亡则齿寒’,所以虞国虢国彼此救助,并不是施恩于对方。今天叫虢灭亡,明天就会叫虞灭亡了。”虞君不采纳宫之奇的意见,就接受了晋国的礼物,答应借路给晋国,晋军很快就打败虢国回来了。此后第四年,晋国灭了虢国,回过头来占领了虞国。荀息牵着屈地良马、抱着垂棘的璧玉来到晋献公面前,说:“臣下的谋略如何?”晋献公说:“璧玉倒还像从前一样,而我的马的牙齿已经增多了。”晋献公用了荀息的谋略而战胜了虞国,虞国不用宫之奇的谋略而亡国。而荀息不是要建立霸道王道的君主的谋士,而是战国时代那种为君主开疆拓土的大臣,象宫之奇,就可以说是忠臣的计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