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曰：有虞氏画衣冠，异章服，以州辅牧而奸不犯，其人醇。汤武凿五刑，伤四肢，以缪辅刑而奸不止，其人淫。有虞非仁也，汤武非异也；其道异者，时也。古之善治者，不赏仁，赏仁，则争为施而国乱；不赏智，赏智，则争为谋而政乱；不赏忠，赏忠，则争为直，而君乱；不赏能，赏能，则争为功，而事乱；不赏勇，赏勇，则争为先，而阵乱。
夫莅众以仁，权谋以智，事君以忠，制物以能，临敌以勇。此五者，士之常。赏其常，则致争；致争，则政乱；政乱，则非刑不治。故赏者，忠信之薄，而乱之所由生；刑者，忠信之戒，而禁之所由成。刑多而赏少，则无刑；赏多而刑少，则无赏。刑过，则无善；赏过，则多奸。王者以刑禁，以赏劝，求过而不求善，而人自为善。赏，文也；刑，武也。文武者，军之法，国之柄。
明主首出，庶物顺时，以抚四方，执法而操柄，据罪而制刑，按功而设赏。赏一功而千万人悦，刑一罪而千万人慎；赏无私功，刑无私罪，是谓军国之法、生杀之柄。故曰：「能生而能杀，国必强；能生而不能杀，国必亡。能生死而能赦杀者，上也。刑赏之术无私，常公於世以为道。其道也，非自立於尧舜之时，非自逃於桀纣之朝；用得而天下治，用失之而天下乱。治乱之道在於刑赏，不在於人君。过此以往，虽弥纶宇宙、缠络万品，生杀之外，圣人错而不言。
【 译文】
经书说：有虞氏划分衣冠，制定服饰等级，以刑罚防止犯罪为目的，世上却没有出现奸恶之事，并且民风淳朴。汤武之时，制定五刑，伤残人的肢体，以刑罚惩罚犯罪为目的，而奸恶之事却接连不断，并且世风淫糜。有虞氏并非仁义，汤武并非残暴，他们的统治方法不同是因为时代不同。古代善于治国的，不赏仁义之人，赏仁则人们争相施舍，国家就会混乱；不赏智慧之人，赏智则人们争相出谋划策国政就会扰乱；不赏忠直之人，赏忠则人们争相直言就会扰乱君主；不赏有才能之人，赏能则人们争相立功就会搅乱大局；不赏勇敢之人，赏勇则人们争相冲锋在前使战阵混乱；服众要靠仁德，谋划要靠智慧，报效君王要靠忠诚，控制外物要靠才能，对付敌人要靠勇力，这五方面的人才经常受到赏赐。但经常赏赐就会导致纷争，导致纷争则政事混乱，政事混乱则不用刑罚就不能治理。因此赏赐本身就是忠信淡薄的表现和混乱产生的根源；多用刑罚本身就是对忠信的阻断和禁律产生的根源。刑罚多而赏赐少，刑罚就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赏赐多而刑罚少，赏赐就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刑罚过多就失去了善良，赏赐过多就产生了奸诈。有道之君，用刑罚来禁止，以赏赐来劝进，求过而不求善，那么人们自然而为善。赏赐属于文，刑罚属于武，文和武，是军队的法度、国家的权柄。由英明的君主掌握，可以使万物顺应天时可以安抚四方。制定法度而把持权柄，根据罪状而进行惩罚，按照功劳而进行赏赐。赏赐一功而使千万人悦服，惩罚一罪而使千万人谨慎。既不因有的有私功于己而进行奖赏，也不因有人有私怨于己而进行惩罚。这就叫作军国之法，生杀之柄。因此说，能生能杀，国家一定会强大；能生而不能杀，国家必定灭亡。能让犯死罪的人活下来，赦免了他的罪过，这是上策。刑罚的运用，以无私、保持公正为原则，这个原则并不因为是在尧舜盛世就自然存在，也不因为在架封乱世就自然消灭。对它运用得当，就能天下大治；对它运用失当，就会使天下大乱。天下大治和天下大乱的原因，取决于刑赏的运用而不取决于君主本身。除此以外，即使包罗宇宙，包括万物，无所不及，而除去生杀刑罚之外，圣人都会置而不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