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沈廷芳黑夜逃走,众役齐喊,“沈廷芳你往那里走?”众人这一声喊把沈廷芳吓得目瞪口呆。沈登道:“休得胡说,沈廷芳是我家大爷,现在京城太师府中。”差人取灯火一照道:“你们半夜三更出来做什么?你家这花园门从来不开的,你二人到那里去?”沈登道:“你家老爷要拿我家大爷,大爷又在京中,我家太夫人差我二人进京,把大爷请来,因你在此缉拿吵闹,不敢行走,故此晚间开了花园门好走。”众人道:“为你家公子不打紧,连累我们比过几次,堪堪明日又逢比期,我们先把你二人拿去,暂宽一限再讲。”说毕一齐动手,取了两条铁索,将二人锁了。正是:
狱囚遇官重回禁,病客逢医又上床。
众役将他二人锁了,堪堪天明,带至辕门伺候。内中有个衙役叫道:“伙计!此人就是沈廷芳,原来扮作书童模样,指望走脱,快把禀帖写上。”且表街坊这些百姓道:“包管无事,我等听说这位大老爷是他老子的门生,料然无事。一人传十,十人传百,百人传千,那些百姓纷纷向辕门而来。那知相府有个家丁,在外边要进府门,又闭着不得进府。今日听见这个信儿,飞跑来到相府打门,里边听见是熟人声音,走到门边问道:“你做什么事的?”那个家丁道:“快去报与老夫人知道,大爷被经略差人拿到辕门去了。”里边人听见飞跑报与老夫人知道。老夫人闻言,大惊失色道:“如今怎的好?”慌忙吩咐家丁打轿,老夫人央人去说分上。即时上轿,来到刘尚书府中,这老爷就是老太太的妹夫。禀过刘公与夫人,刘公听见说沈老太太到了,心中暗想:早上来此必有原故。慌忙同夫人出来迎接。口称姐姐这早至舍,有何要事?沈老太太流下泪来道:“妹妹有所不知,因你姨侄沈廷芳,被经略差人拿去,我特来央妹夫前去说个人情。”说毕放声大哭。刘公道:“若讨这个人情,却也甚难,他是个封宪衙门,又不容情,况且上方宝剑利害,怎生进去会他,我闻宋朝英被他拿来,当堂就是一夹棍。这人情只好另寻别人去说。”沈太太听了哭道:“妹夫不去救你姨侄,还有何人肯去。”刘夫人道:“你不肯去,谁肯前去。”说得刘琰只得依允。说道:“快请几位大乡绅同去。”刘公留沈夫人在府,即刻写下名帖,上轿去邀太仆寺蔡瑶、又去邀翰林院朱义、两署总督张成。他三人却不过情分,且去走走。又约了几个小乡绅,皆到辕门不表。且说林公正在内堂与钱林说话,只见中军官禀道:“差人拿着沈廷芳,现在辕门伺候。”林公听禀,吩咐传点开门。不一时大人升了大堂,众官参谒已毕,分立两边。林公正要审理公事,忽见中军官禀道:“今有合城文武大小官员、众乡绅,求见大老爷,现在辕门。”呈上帖子,林公看罢良久,心中明白这些众乡绅俱是为沈廷芳而来。向着禀事官道:“本院多多拜上众位老爷,本当面会,奈有公事在身,容日相见便了。”禀事官答应道:“是。”出了辕门,将大老爷言话,对众乡绅说了。刘琰道:“相烦再禀一声,我等有公事要见。”禀事官道:“大人回过,谁敢再禀。”众乡绅见不肯再禀,一时鼓噪起来。林公坐在堂上,听辕门外喧哗,忙叫中军官问道:“是何人在此喧哗?”中军官道:“众乡绅求见大人。”林公吩咐:“请各位老爷进公馆等候一时,本院审过公事,再来相会。”中军官即将此言回覆众人。刘琰听了此言道:“列位年兄,一同进去看审,公事审到沈大公子这案,我们大家挤上前去,也不怕他不准情。”众人道:“说得有理。”大家一同进去,坐在官厅之上。只见林公发出票来,传山阳县将林旭、姚氏、沈奎、沈高,淮安府带崔氏对词,并提臬司宋朝英到案对词。吩咐已毕,即叫汤彪取了上方宝剑过来,汤彪答应,即时取过。又唤中军过来吩咐,本院今在法堂剖断曲直,如有闲人上我法堂乱我堂规者,用上方宝剑先斩后奏。中军官答应,手执上方宝剑,走到堂下,大声叫道:“大老爷有令,今日法堂审理公事,如有一人紊乱堂规者,取上方宝剑,先斩后奏,不要自误性命。”众乡绅听说,吓了一跳,大家无言,面面相觑。只听得一声报名山阳县进,又报道淮安府进。山阳县来至丹墀跪下禀道:“奉大老爷钧谕,提到冯旭、姚氏、沈奎、沈高一案,人犯俱在辕门听审。”林公道:“起来!”知县站在一边,淮安府来到丹墀,行了礼,禀称臬司并崔氏俱已带在辕门伺候。林公道:“贵府站在一旁。”知府打一躬。林公提起朱笔,点了名字。中军官叫道:“带各犯进来!”外边一声报到,带各犯人进。林旭、姚氏、沈奎、沈高、崔氏、宋朝英俱到堂下,跪满丹墀。林公吩咐将各犯刑具打开,带在一旁。林公叫原差上来,众公差上堂跪下。林公问道:“尔等共拿了沈府几个家丁?”公差禀道:“前头拿了一个门公,一个沈连;再后有人,又拿了两个家丁;昨晚三更时分,拿了沈廷芳同一个家丁,现在辕门外听候发落。”林公吩咐带进来,众差人答应,飞出辕门外,将沈廷芳并沈府家人带进。只听里边报门犯人进!众役吆喝一声进,众差人将沈廷芳并家丁带至丹墀跪下。正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晓。
毕竟沈廷芳到堂,不知可能说出真情话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