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让之跋开皇本兰亭◇
开皇本《兰亭序》,古法横溢,有董香光题签,吴让之题跋。
◆龚孝拱好碑版◇
咸、同间,龚孝拱既为英人威妥马所厌,而仍赁庑于沪,然坐客恒满,常典质以沽酒。酷好碑版文字,见人一善,赞之不绝口。杨惺吾方自京师至沪,载碑帖数大簏。孝拱访之,请出其簏,检佳拓本,酬以善价,且为供旅费焉。
◆赵撝叔选定魏齐造像二十品◇
魏、齐造像二十品,为沈均初请赵撝叔所选定,以字体笔法最精妙者二十种,合为一册,每种有撝叔题签及跋志,又有均初题志,为极有意味之品。
◆孙月泉得宋曹禋墓碣拓◇
妇志夫墓者,有宋洛阳周氏。熙宁末,洛中有人耕于凤凰山下,获石碣,方广二尺余,即此志也。文云:“君姓曹氏,名禋,字礼夫,世为洛阳人。三十岁,两举不第,卒于长安道中。朝廷卿大夫、乡闾故老闻之,莫不哀其孝友睦婣,笃行能文,何其天之如是邪?惟儿闻之独不然,乃慰其母曰:‘家有南亩,足以养其亲;室有遗文,足以教其子。凡累乎阴阳之间者,生死数不可逃,夫何悲喜之有哉!’丙子年三月十八日卒,以其年十月十五日,葬于凤凰山之原。予姓周氏,君妻也,归君室八载矣。生子一人,尚幼。以其恩义之不可忘,故作铭焉。铭曰:‘其生也天,其死也天。苟达此理,哀哉何言!其生也浮,其死也休。终何为哉?慰母之忧。”孙月泉布衣承祖游汴时,尝得其拓本。
◆陈寅生整理平安馆烬余砚拓◇
陈寅生,名麟炳。工篆刻,以手镌铜墨盒著名于同、光间,凡入都门购文玩者,莫不以有寅生所刻为重,足与曼生壶并传。寅生从潘文勤、李竹朋游,诸人所得古器,辄由寅生为之物色。一日,得叶东卿平安馆烬余古砚拓二巨帙,半成焦尾,为重装之,徧征题咏。砚凡百四十余,宋、明名人之砚为多,汉砖、魏瓦,一一悉具,其摹刻钟鼎、石鼓文暨汉碑者,尤指不胜屈,率有名宿题识,翁覃溪所题尤伙,洵砚铭之大观矣。竹朋以为寅生收拾余烬,拂拭而出之,俾还旧观,后人得于三十年后加之题识,重缔此一段墨缘,良可欣赏。
◆莫子偲藏红番石刻拓本◇
莫子偲藏有红番石刻拓本,谓出自贵州之永宁,文不可识,有□形○形及□□□者。或据末有□,谓为殷武宗伐鬼方时所刻。子偲则言夏禹导黑水时所刻,因疑为古苗人之文,然盘江实非黑水也。
◆袁回子辨碑字◇
江宁有回人袁某者,佚其名,光绪初,设肆于京师琉璃厂,人呼之曰袁回子。精于鉴别碑帖,某本多字,某本少字,历历言之,不稍爽。
◆翁叔平藏晋青玉十三行拓本◇
王右军《十三行帖》,镌有青白玉二本。青玉本有残阙字,白玉本则完善无所损也。
大内所藏青玉版十三行《中秋帖》,初藏于仪銮殿,光绪庚子,八国联军入京,遂为日本人所得。计方广九寸,厚一寸,玉色纯洁而润。
青玉《十三行》为翁叔平相国藏,有相国跋数千字,又有杨大瓢、翁萝轩、蒋湘帆、梁茝林、杨龙石诸人题识,的为宋刻青玉无疑。字体团劲瘦硬,运腕灵活,萧疏澹远,有离合敛纵之法,行世《十三行》小楷,当无有出其右者。
◆李梅庵藏晋定武兰亭瘦本◇
柯丹丘藏《定武兰亭》瘦本为柯九思藏,孙退谷《销夏记》云:“求真定武本三十年,无所遇。甲午,得此于邢子愿家。”可见明代已希有若此。嗣又辗转归徐紫珊,又归吴荷屋。光绪时,为临川李梅庵观察瑞清藏,有退谷、紫珊、荷屋及梁茝林、吴平斋等跋。
◆东阳何氏藏晋定武兰亭碑◇
《兰亭帖》为书家至宝,唐太宗以帝王之尊,用种种诡计,始得真本。阅世愈久,声价益增。今世所传,以定武本为第一。定武之石,乃辗转入于浙江东阳。有何氏者,祖遗此宝,刻损“天”、“带”、“流”、“右”四字以为特征。其石已碎为三,子孙分藏,不得私搨。
◆潘文勤属人拓虎阜古石刻◇
光绪丁亥冬,潘文勤自都贻书于其从兄曰瘦羊者,属拓虎阜古石刻。时林峦积雪,山径都封,手民惮于登陟,未果拓。明年正月,瘦羊乃掉小舟,与手民同往,直造其巅,徧扪苔藓,始意命工以宋、元为限。手民不能辨别,且以架木登岩,蹇裳涉水,既费劳力,不愿区分,因于凡有字处,罔弗椎拓。瘦羊犹恐手民之误事也,又自往搜剔。至二月中旬而毕,凡得一百余种,而唐以前竟无一存,即宋刻亦不多见,乃按其时代年月,编次为《虎阜石刻仅存录》一卷。
◆张某以计取碑◇
《刁遵碑》出土后,辗转数家。光绪朝,为南皮富家张姓所得,文达公之万之族也。文达之弟某素横,欲得此碑。富人尝被一族人缢死其门首,县勘与富人无涉,已释不问。某乃故使人提富人于县,县复诘此事,富人惧,求救,某笑曰:“不须他物,但得《刁碑》可矣。”亟舆致之,事遂解。
◆俞曲园藏初拓汉三老碑◇
余姚有《三老碑》,光绪中叶始出土,俞曲园太史樾曾得其初拓本。碑文右横分四列,第一列四行二十二字,第一列六行四十六字,第三列六行三十八字,第四列五行二十九字,左直书三行八十二字。俞曲园、周清泉、宋仁山皆有释文。
◆宗啸吾藏宋拓唐东方画赞◇
宋拓颜平原《东方画赞》之石,至宋时已毁。今世所谓原拓本者,皆宋人重刻。国朝覆刻数次,愈失真矣。宗啸吾曾藏之。
◆吴彦复得古碑◇
光绪中叶,合肥吴彦复主政保初得一碑,为浙江萧山涝湖村农在陇畔掘得者,中有韵语云:“有妫之后,疆圻是拓。益者三友,泽云其落。外观有耀,其绶若若。大康失位,仲丁以托。中冓启羞,汪洋肆恶。时逢犬马,化为一鹤。”
◆吕镜宇藏宋拓淳化阁帖◇
宋拓《淳化阁帖》,为人间阁帖之冠,张文敏公照旧藏。文敏于帖之四周,跋小楷字,至万余言之多。此跋曾镌之小天瓶斋中,即世所传巾箱帖也。又有张晴岚尚书朱书加注,其宝贵可知。吕镜宇尚书海寰复以重价得之于华亭。
◆狄楚青藏精拓魏龙门二十品◇
《龙门二十品》者,汇合魏碑二十种,皆精拓,为魏碑中巨观。一魏灵藏,二优填王,三云阳伯,四高树,五长乐王,六侯太妃,七始平公,八平虎,九一弗,十安定王,十一慈香,十二高太妃,十三解伯达,十四道匠,十五孙太妃,十六平干虎,十七惠感,十八法生,十九慈香,二十解伯达。乃狄楚青所藏。楚青,名葆贤,溧阳人,自号平等阁主人。
◆狄楚青藏宋拓晋十三行◇
宋拓《十三行》,为李春湖旧藏,后归狄楚青,有翁覃溪多次审定跋语。赵声伯尝言近今所见晋、唐小楷拓本,当推此为最可宝贵者也。
◆三六桥访阙特勤碑◇
蒙古三六桥都护多,杭州驻防也。任库伦办事大臣时,有《朔漠访碑图》,征人题咏。所访之碑,实有数十种,非专访《阙特勤碑》也,《阙特勤》其最著者耳。钱塘吴絅斋侍读士鉴有诗,专咏《阙特勤碑》云:“北徼贞石似星凤,诸老梦想和林碑。李[文诚师。]袁[忠节公。]王[文敏公。]盛[伯羲祭酒。]恣搜讨,曾从末座参然疑。斡罗布拓苦未审,[俄人用洋布拓之,送至译署。]姜盦初至施毡椎。[志文贞公锐始用纸拓,流传甚少。]吾友可园晚持节,眩靁处月锋车驰。万安宫圮独凭吊,窝朵故址无留遗。两盟之间访巨碣,摩挲卒读忘胼胝。手打百本饷朋辈,筑亭蔽翼勤护持。碑阴深泐突厥字,旁行左右蟠蚊螭。双溪醉隐惜未见,得君表襮珍琼瑰。[碑阴及左右侧均突厥文,从未经人道及,君始椎拓之。]我思李唐全盛日,北庭金满开藩杝。鼠尼昆木来稽颡,都摩支阙观朝仪。下马捧兔学舞蹈,丹凤楼下扬棱威。骨咄次子实人杰,光复旧物恢层基。兄为可汗身作佐,默啜虐政亲芟夷。弃仇独能用暾谷,殊方载赫无愧辞。吕向赍诏致赙赗,战图画像森崇祠。御书特遣高手刻,六人姓氏知为谁?[特以高手六人往刻此碑,见《新唐书》。]察书市石越沙碛,千载屹立光北陲。特勤音转即台吉,古今译语无柴傂。耶律北人可征信,史文作勒原误歧。方今北盟正云扰,雄图妄觊成吉思。金奔巴瓶讵足信,觉迷益使从者迷。展图嘳息拓遐想,安得再遇开元时。”
六桥则自跋此碑云:“是碑在图谢图汗、三音诺颜两盟交界处,距额尔德尼昭二百里许。宣统庚戌驻节库伦,乘边之暇,搜获古金石数十种,此碑尤为瓌宝,可读者共四百五字。逾年重拓二百纸,有一二字又为风霜漫漶,于是建亭护之。所称阙特勤者,非名官也,曰讳,从俗以成文也。古碑例书官不书名,此为故阙特勤之碑,可知官矣。何官?贰特勤也。骨咄禄之次子,苾伽可汗之弟,非贰特勤而何?疑即钦定《金史国语解》之德[特]伯[伊]勒也。解曰迭勃极烈,倅贰之官。迭勃极烈,即德[特]伯[伊]勒也。蒙古谓其次曰德。特《汉书》:‘单于既得翕侯,以为自次王。’《陈汤传》:‘康居有副王,传云毘伽可汗以特勤为左贤王。’此三者,又可为贰特勤之证。可汗为酋长,特勤亚于可汗,以序行论,以官爵论,阙均可训次。且隋大业中,西突厥酋长射匮,有弟曰阙达设,今蒙古汗王第二子,犹称德[特]台吉。满洲语谓贰读若掘,与阙音尤近。突厥语与蒙古语,轻重缓促,微有不同。突厥曰可汗,今曰汗可汗。妻曰可敦,今曰哈屯。大臣曰业护,今曰赛特。长言之谓德[特]伯[伊]勒,短言之岂非阙特勒乎?特勒,为特勤本音,汗王子弟之通称,近世所谓台吉者也,译人人殊。碑作勤,盖御制御书,取雅驯耳。然不仅此,唐人以勒作勤,亦数见焉。《唐书》武后改默啜为斩啜,又改骨咄禄为不卒禄。碑云,特勤可汗之弟也,可汗犹朕之子也。父子之义,既在敦崇,兄弟之亲,得无连类,其改勒为勤宜矣。橖梨皆借字,撑犁孤涂,此言天子,屠耆此言贤,皆匈奴语。眩靁,《汉书.匈奴传》:‘又北益广田至眩靁为塞。’服虔注:‘地在乌孙北处月。’《五代史.唐本纪》:‘沙陀者,大碛也,在金莎山之阳,蒲类海之东。处月居此碛,号沙陀突厥。’是眩靁,古塞名。处月,部落也。唐世突厥寖大,北燮西邻,以包全境而言。丁零故地在突厥北,今俄罗处义尔古德部,其疆域广矣。此碑自元耶律铸以来,世所罕觏,虽经俄人暨志姜盦将军先后发明,中外谈金石者又各有考证,然碑阴并左右侧,附刊突厥文字,无一流传,亟命广拓,以公艺林,有阿史那氏墨缘者宜共珍之。”此跋考订极为翔实,“特勤”必当作“特勒”。迭勃极烈,与德特台吉两证至确。作“勤”者,唐人臆改之也。絅斋好学深思,必未见此跋,故反以作勒为误欤?起数语,想见潘文勤、李文诚诸老,考证北徼石刻,椎轮下手时之审慎也。
◆张蔚西得宋挑筋教碑拓◇
《挑筋教碑》在河南,当宋真宗时,罗马帝国征服犹太,其志士循天山南路献贡品于汴京,以图恢复,此碑即其时所立也。尚有寺殿之遗碣,镌唐代年月,则可知犹太教徒,唐时已入我国矣。桃源张蔚西广文相文游汴时,曾得其拓本。
◆王文敏藏魏大代华岳庙碑拓◇
《大代华岳庙碑》,屡见著录,而海内仅一本,为王文敏所藏。
◆王文敏藏宋拓隋智永千字文◇
智永师书《千字文》真迹,世间已不可见,石刻者亦无善本。明文征明所藏有文嘉等长跋,后归王文敏。赵松雪所书《千字文》,即临自此帖者也。
◆王孝禹藏初拓魏刘懿墓志铭◇
王文敏得最初拓《刘懿墓志铭》而题之云:“此本第一行‘史’字尚未尽泐,最初拓者无疑。近本不止一石,然皆从‘史’字已泐本,是作伪者,无足深辨。尝谓南北朝诸志石,当为古今楷书之祖,则此本之珍贵可知。”后为铜梁王孝禹观察瓘所藏。
◆王孝禹藏初拓魏张猛龙碑◇
初拓《张猛龙碑》帖,为王孝禹所藏,自题云:“此碑雄秀俊伟,魏碑中当首屈一指,旧本极少。孙兵部汝梅及王文敏皆心仪此碑,求三十年,未一遇。此本不但‘冬温夏凊’等字清朗,且比他本多出五十余字,洵最初精拓本也。”并有文敏题签。
◆王孝禹藏魏爨龙颜碑拓◇
阮文达访得《爨龙颜碑》最初精拓时,以寄刘燕廷方伯。方伯去世,归王文敏,后为王孝禹所藏。
◆丁叔雅藏汉裴岑碑拓◇
《裴岑碑》,在甘肃敦煌县关帝庙中,其文曰:“维汉永和二年八月,敦煌太守云中裴岑将部兵三千人,诛呼衍王等,斩馘部众,克敌全师,除西域之疢,蠲四郡之害,边境艾安,振威到此,立德祠以表万世。”隶书,凡六十字,每十字作一行,凡六行。光绪时,丁叔雅尝得其拓本。
◆继幼云藏陈氏十钟拓◇
继幼云藏金石颇富,鲍康尝为幼云跋陈氏十钟拓册,曰:“烟雨初过,盆菊已花,披读数过,不觉红日之西坠。尘海中独余与幼云最闲,傔从往来,必以墨拓相示,未始非清福之一端也。”
◆端忠愍精鉴碑版◇
光绪初,在京各衙门派员恭送玉牒至盛京,盛伯羲、王文敏、端忠愍皆在其列。一夕,宿某站,盛与文敏纵谈碑版,忠愍询之,文敏曰:“尔知挟优饮酒耳,何足语此。”忠愍拍案曰:“三年后再见。”归,遂访琉璃厂肆之精于碑版者,得李云从,购宋、明拓本及碑碣,相与朝夕讨论,不三年,果负精鉴之名矣。
◆端忠愍要离墓碣◇
吴中某氏藏有《要离墓碣》,“要离之”三字下,悉已漫灭,不成文矣。端忠愍抚苏时,乃以二百金购得之,视如拱璧。遇金石家,辄示之,曰:“吾至苏后,搜罗尽矣,惟此尚差强人意耳。”
◆端忠愍藏汉西岳华山庙碑拓◇
华山庙碑石久佚,流传天壤者仅三册,一曰长垣本,一曰华阴本,一曰四明本,载在典籍,盛名暄赫。朱竹垞跋云,观者惊心动魂,非虚语也。端忠愍历年搜讨,乃得全归箧衍。
◆端忠愍藏汉碑拓◇
钱塘黄小松司马易藏汉碑拓五种,一《幽州刺史朱龜碑》,一《成阳灵台碑》,一《凉州刺史魏君碑》,一《小黄门谯君碑》,一《庐江太守范君碑》。每种后皆有翁覃溪之五六跋,又各有孙渊如、阮文达、黄小松等多跋。后归端忠愍。
◆端忠愍藏汉石经残字◇
汉石经传世仅三本,一为砚山斋孙氏本,一为小蓬莱阁黄氏本,一为阮文达文选楼本,皆瓌宝也。阮氏本后归端忠愍。
◆端忠愍藏宋拓汉孔宙碑◇
宋拓《孔宙碑》为端忠愍藏,“高”字未褱本也。碑阴旧拓,多轶“故民”二字,尤为他碑阴所无,为宋拓真本。碑文骀荡生姿,碑阴严谨合度,诚汉碑之极轨也。
◆端忠愍藏初拓汉礼器碑◇
最初所拓之《礼器碑》,“古”字、“庙”字、“孔”字、“于”字皆未剥落,二“舆”字亦清晰。又碑阴一册。王文敏审定为宋拓本,均端忠愍所藏。
◆端忠愍藏旧拓汉鲁相乙瑛碑◇
端忠愍藏有旧拓《鲁相乙瑛碑》,不仅“蜀郡”二字尚存,“即”字口波磔间,均锋铩如新,诚与近拓本之漫漶者有天渊之别。
◆端忠愍藏宋拓汉鲁峻碑◇
宋拓《鲁峻碑》及碑阴,甚古朴,自然天趣,流露行间,开草篆之门,为草隶之祖,即翁覃溪所谓兼行草之势者。端忠愍藏之。
◆端忠愍藏明拓汉秦峄山碑◇
秦《峄山碑》,唐时已不见真迹,长安祖本亦不数觏。端忠愍所藏明拓本,气质浑重,犹有三代遗意,上蔡真迹,此见一斑,有庄眉叔跋。
◆端忠愍藏宋拓汉泰山秦篆鲁孝王石刻◇
秦篆二十九字,南宋精拓本,有彭绍升、吴让之、何子贞跋。石刻为二百兰亭斋旧物,二本后归端忠愍。
◆端忠愍藏宋拓晋定武兰亭◇
宋拓《定武兰亭帖》,有王虚舟、伊墨卿、宋葆淳题志,称为海内寡双之品,并附右军《丙舍帖》一页于后。端忠愍藏。
◆端忠愍藏精拓晋瘗鹤铭◇
端忠愍所藏《瘗鹤铭》两种,第一种凡八十一字,裱为一卷,前有王梦楼写诗八首,题首“华阳余韵”四大字,复有张叔未题志四段,后复有梦楼长题千余字。第二种为一立轴,为纪也华阳真逸等字。此石早堕江中,旧拓本皆无之。有翁覃溪题三段,阮文达、孙星衍、马履泰、梁章巨等题志。
◆端忠愍藏宋拓唐姜柔远碑◇
唐昭陵诸碑,以宋拓唐《姜柔远碑》与《崔敬礼碑》为难得,且此碑石久佚,跋志极多,端忠愍藏。
◆端忠愍藏埃及碑像◇
端忠愍藏埃及碑数十石,多象形字,若禽鱼亭台云物之属,又有古王及后像。王像长躯巨目隆准,轩昂而沈鸷,后亦隆准,短小而权奇。[王像高华尺一尺二寸五分,后像高八寸三分,皆半身像,阳文]忠愍题云,盖五千年外物。此实忠愍于光绪乙巳考察宪政至欧而得之也。
◆赵声伯精鉴碑帖◇
赵声伯,名世骏,自号山木庵主人。其鉴别碑帖,至为精当,海内赏鉴家颇推重之。盖以声伯所藏之唐《麓山寺碑》、《云麾碑》、《李思训碑》数拓,初为他人所不经意者,及经声伯审定,赏鉴家乃知其所藏实为海内第一之品。
◆赵声伯藏魏孝昌石窟碑拓◇
魏孝昌石窟碑,凿字,撰书、刻、字人姓名悉具,为当时绝自矜重之作。以金石家多不措意,流传绝少,字画之存,皆如新镌。赵声伯藏。
◆赵声伯藏初拓魏王基断碑◇
魏王基断碑为初出土时所拓,通体无少剥泐,刻画如新,与新拓损字及百字口漫漶者,不可同日而语。赵声伯藏。
◆赵声伯藏旧拓魏嵩高灵庙碑◇
金石著录不载《嵩高灵庙碑》文,《寰宇访碑录》有其目,旧拓罕见。王文敏出重价得之,以配《西岳灵庙碑》,后归赵声伯藏。
◆赵声伯藏宋拓唐雁塔圣教序◇
宋拓褚河南雁塔《圣教序》,两“治”字皆缺笔,远过明拓诸本,有郭兰石题志。赵声伯藏。
◆赵声伯藏明拓唐伊阙佛龛碑◇
明拓《伊阙佛龛》碑,赵声伯藏,跋云:“此在辛丑三字本,决为明初拓本,流传于世者仅二本,惟王孝禹尚有一本也。”
◆赵声伯藏宋拓唐云麾碑◇
宋拓《云麾碑》,为云间何氏清森阁故物,曾经汪心农收藏,有王梦楼两跋,较端忠愍所藏本,字画无描画之迹。端本“而论之”“论”字石已泐,字字漫漶,此本则风骨尖利,姿态佻俊,跃然波磔间,有王弇州、翁覃溪两跋,吴挚甫题签,定为宋拓无疑。赵声伯以重价得之。
◆赵声伯藏唐皇甫君碑◇
《皇甫君碑》,世所通行者为三监本,再上则为线断本。实则未断以前所拓,称为真宋拓本。有断八行者,有断五行者。断五行者海内惟一本,赵声伯藏。
◆赵声伯藏宋拓唐孔冲远碑◇
《唐国子祭酒曲阜孔冲远碑》,模糊之字,完好如新,字口未蒙,笔法具在,诚为宋拓精本。《庙堂》没后,得永兴笔法者,独此耳。有谢安山等题志。趟声伯藏。
◆金明斋藏宋拓王右军金刚经◇
《金刚》为般若诸经之王,右军乃书家千载之圣,真世间之二妙,宇宙之雄观也。金明斋藏。明斋,名鉴,杭人。
◆法容叔访碑◇
山左金石之多,甲于寰宇。胶州法容叔征君伟堂精赏鉴,尤好碑拓,曾校阮氏《山左金石志》,订正其舛误者,无虑数百事。复就《金石志》及孙、赵二家《寰宇访碑录》之关于山左者,最录其碑目而考订之。凡所访知者如济南府则北魏十一,隋二十二,唐四十,后梁一,后唐一,后周二,宋一百三十一,金三十九,元一百五十一;东昌府则唐三,金二,元二十二;泰安府则秦一,汉五,晋一,北魏二,北齐五,隋三,唐十二,后梁六,后唐二,后晋七,后周一,宋一百二十六,金二十,元六十一;武定府则金一,元十五;临清州则北魏一,宋一;兖州府则汉二十六,魏一,北魏三,北齐八,北周六,隋六,唐三十二,后唐三,后汉一,后周一,宋四十三,金二十七,元一百二十七;沂州府则汉二,晋一,北齐十四,隋五,唐二,宋六,金二,元八;曹州府则汉二,北齐二,唐一,后周一,宋二十,金五,元四十一;济宁州则汉三十三,魏二,北齐二,隋六,唐二十四,后周一,宋二十,金二十六,元四十;登州府则北魏一,隋二,后唐一,宋三,金四,元二十一;莱州府则晋一,北魏十一,北齐四,北周一,唐五,后晋一,宋十一,金九,元四十二;青州府则秦一,汉一,北魏六,北齐十二,隋二十六,唐三十七,后唐一,后晋二,后周一,宋六十一,金十七,元九十二;胶州则金一,元十三。
◆叶鞠裳藏碑拓八千余通◇
叶鞠裳藏弆碑拓至富,尝曰:“幼长洼衡,咫闻荒陋,见世之号能书者,其临池棐几,惟有晋、唐法帖及《醴泉》、《皇甫》、《圣教》诸碑而已。尝闻姚凤生明经之言曰:‘碑版至唐中叶以后,可等诸自桧。’其诏学僮,未尝以石刻,但以自书大小字贻之,为书觚之法程。比稍长,与王蒿隐、管操养从事碑版之学,又习闻缪筱珊、魏稼孙之绪言,每得模糊之拓本,辄龈龈然辨其跟肘,虽学徒,亦腹诽而揶揄之。洎通籍,居京师,与王文敏、陆蔚庭、梁杭叔、沈子培游,上下其议论,益浩然有望洋之叹。访求逾二十年,藏碑拓至八千余通,朝夕摩挲,不自知其耄也。”
◆刘铁云藏汉东海庙残碑拓◇
东海庙残碑,为江南汉碑之冠,石已久佚,有梁章巨、张叔未、何子贞、徐渭仁、杨龙石、魏默深、吴让之二十余题志,推崇备至,为刘铁云所藏。铁云好古,藏弆甚富,侨居山阳,其庋藏处曰抱残守缺斋。
◆刘铁云藏汉曹全碑拓◇
《曹全碑》于明万历时出土,不久即断。未断本,海内罕见。刘铁云藏有“悉”字未泐本。
◆刘铁云藏初拓魏刁惠公墓志◇
初拓《刁惠公墓志》,端楷古秀,去晋未远,风格犹存,由晋开唐,为魏碑中希世之宝。刘铁云藏。
◆刘铁云藏宋拓晋唐小楷◇
宋拓晋、唐小楷十一种,均有翁覃溪、张叔未题志,称为世间最希有之鸿宝,远过临川李氏所印之越州石氏本。唐鹪安旧藏,后归刘铁云。
◆刘铁云藏宋拓晋河南本十七帖◇
宋拓河南本《十七帖》,吴平斋旧藏,屡次题志,叹赏不已。后归刘铁云。
◆刘铁云藏隋元公姬夫人墓志铭◇
《元公姬夫人墓志铭》碑,嘉庆初出土,粤寇乱后,石即碎毁。旧拓传世无多,刘铁云所藏者至精。
◆刘铁云藏宋拓唐圣教序◇
北宋拓《圣教序》,为海内第一本,后有董文敏、王文安两跋。王文敏得此后,经潘文勤、盛伯羲、吴清卿、王孝禹精鉴,咸推为海内第一。后归刘铁云,铁云乃题其后,云“凡得北宋拓,皆自诩为第一,如梁茝林、崇雨铃是也。然为海内公认为第一本者,为商城周文清公所藏一本耳,梁、崇诸本不如远甚”云云。且有董文敏、铁冶亭、郭尚先、何子贞等题志。
◆刘铁云藏宋拓唐皇甫君碑◇
宋拓《皇甫君碑》为王文敏所藏,不断本也。碑于明中叶断为二,损四十余字。此本用蜡墨,乃宋人法。世人传不断本留世间者仅二册,此其一也。后归刘铁云。
◆刘铁云藏宋拓唐道因法师碑◇
真宋拓《道因法师碑》,乃欧阳通所书。通为率更子,世称小欧阳,克绍箕裘,书法稍变,兼隶分体,点画怯瘦,结构精严。有郑板桥题志,定为真宋拓本。王文敏旧藏,后归刘铁云。
◆刘铁云藏宋拓唐麓山寺碑◇
北宋拓李北海《麓山寺碑》,为北海所书各碑之冠。《云麾》易得,《岳麓》难求,非虚语也。王文敏藏,后归刘铁云。
◆刘铁云藏宋拓淳熙阁续法帖◇
宋拓《淳熙秘阁续法帖》,为宋孝宗南渡后,续得晋、唐遗迹上石。孝宗精赏鉴,故品在阁帖上第一卷,为天下锺书祖本。右军《洛神赋》亦世所未有,石至理宗时,毁于火,虽不全,实亦珍若球图,有吴让之、张叔未题志,后归刘铁云。
◆罗叔蕴藏唐拓晋十七帖◇
唐贞观时,盛行王右军墨迹,裴业进士以草书来上,首有“十七日”字,遂呼《十七帖》。今石刻传世有二本,唐刻尾有“敕”字,有王弇州、阎百诗、朱竹垞、钱徽士、王烟客、曹溶、成亲王数十跋,推为千金不易之本,姜西溟藏,后归唐风楼,为《十七帖》中之冠。唐风楼者,上虞罗叔蕴学部振玉斋名也。
◆罗叔蕴藏宋拓唐大麻姑仙坛记◇
宋拓颜鲁公《大麻姑仙坛记》,石久佚,传本绝少,有张叔未题记。罗叔蕴藏之。
◆罗叔蕴藏宋拓丰乐亭记◇
宋苏东坡书《丰乐亭记》,早毁仆。明代有复刻者,几不成形。北宋初拓本,笔墨起转之形,跃然纸上,无异墨迹。既为罗叔蕴所得,乃筑丰乐堂以宠之。
◆龚氏藏唐拓多宝塔碑◇
唐拓颜鲁公《多宝塔碑》,为宣和内府旧藏,嗣入本朝内府。嘉庆初,御赐桂香东少宰,人间始得睹此法物,后归合肥龚氏。字迹锋神森露,于婉丽中尤寓庄严,末有王梦楼、朱之蕃、杨明时、崇雨铃、李文忠诸跋识。
◆费梓怡藏宋拓唐多宝塔碑◇
北宋拓《多宝塔碑》为费梓怡所藏,有王梦楼长跋,梓怡之尊人屺怀太史念慈有四跋题之。
◆缪筱珊藏明奉圣夫人碑拓◇
直隶定兴县有明天启丙寅《奉圣夫人客氏德政碑》,乃黄立极譔,张瑞图书,揭衔皆称义男,书势绝精。打碑人李云从曾拓一本,贻缪筱珊。
◆金奇中藏明教坊规条碑拓◇
金奇中尝藏明秦淮旧院《教坊规条碑》拓本,其文云:“入教坊者准为官妓,另报丁口赋税。及报明脱籍过三代者,准其捐考。官妓之夫,绿巾绿带,着猪皮靴,出行路侧,至路心被挞,勿论,老病不准乘舆马,跨一木,令二人肩之。”
◆赵伯英观虎邱石刻◇
苏州虎邱有生公讲台,讲台左壁横嵌四石,分刻“生公讲台”四字,其一已碎,相传李阳冰篆,或云蔡襄书也。其右嵌颜鲁公书“虎邱剑池”四字石刻,池隐石刻背,依岩砌短墙以阑之。赵伯英尝入观,其间二崖划开,中涵石泉,如巉山腹以出,水清冽,深不可测。仰视,自崖足以迄于巅,高蔽日。其上纪名殆徧,岁月有署宋以上甲子者,盖山之尤胜处也。
◆孙希庵见唐刘巧墓碑◇
陕西永寿县二十里郜子河地方,于宣统辛亥春,掘得《刘巧墓碑》,尚完好。刘巧之名,不见史传,碑云乃唐奉天靖难功臣也。孙希庵尝见之。
◆庞芝阁藏汉吴天发神忏碑拓◇
篆书《吴天发神忏碑》与《国山》并重,石久不存。味道腴斋主人庞芝阁藏之,乃世传佳本,有金冬心题签及张叔未跋识。
◆庞芝阁藏初拓魏郑文公碑◇
初拓《郑文公碑》,有吴让之、沈韵初题签。庞芝阁藏之。
◆庞芝阁藏原拓隋董美人墓志铭◇
《董美人墓志铭》早毁于兵燹,原拓本希如星凤。庞芝阁得之,谓为铭中绝品。
◆庞芝阁藏唐拓醴泉铭◇
唐拓《九成宫醴泉铭》,经翁覃溪、王梦楼、顾南雅、吴荷屋鉴定题志,定为真宋拓本,或推为唐拓本,得见率更之神髓。庞芝阁藏。
◆庞芝阁藏宋拓唐争坐位帖◇
颜鲁公《与郭英人书》,世谓之《争坐位帖》,为鲁公草书杰作,有翁覃溪等跋。吴荷屋旧藏,后归庞芝阁。
◆庞芝阁藏唐李元静碑◇
张司直书,纯本羲、献,为山阴法嗣,足为后学津筏。其所书《李元静碑》,与颜书《元静碑》,同毁于明,为张叔未旧藏,后归庞芝阁,真唐刻中无上神品也,有张叔未、黄锡蕃二长跋及题签。
◆裴伯谦藏唐麻姑仙坛记◇
《麻姑仙坛记》三本,为何子贞生平所视为至宝者,小楷题至多次,有数千字之多,又有吴荷屋及其弟子毅、李世倬等题志,为人间最佳之拓本。子贞当时日夕临写,其生平得力,皆由此帖,后归壮陶阁主人裴伯谦。
◆王子展藏唐夫子庙堂碑◇
虞世南《夫子庙堂碑》,旧为宋牧仲、伊墨卿、叶蔗所藏,后归寄青霞馆主人王子展观察存善,有包慎伯、孙渊如、姚姬传、张南山等诸题志,决为宋拓,字体刻画如新。
◆刘葱石藏宋拓嘉佑二体石经◇
宋拓嘉佑二体石经,海内孤本也。咸丰丁巳,山阳丁俭卿得于淮安市肆,何子贞为赋七言长篇。后归贵池刘葱石参议世珩,属况夔笙堪《兰陵王》词以张之,词云:“软尘隔,青案摩挲翠墨。兰台制平揖汉京,三体黄初黯无色。毡椎世几易,邹峄七篇未佚。[内有《孟子》三十七纸,未经前人著录。]镌珉字三万有余,玉箸银钩竞标格。[经文凡三万余,篆正二体。]簪豪忆恢飶。怅劫堕淤黄,[朱竹垞谓经石沈黄河于泥下。]尘閟瓴碧,[《周礼》一种,开封修学已作瓴甋。]残缣珍弆钱吴毕。[竹汀、山夫、秋帆所得皆残本。]羡揽羽威凤,见斑全豹,高斋颐志旧审释,[俭卿所著《颐志斋丛书》有《北宋二体石经记》。]付蝯吟笔。石癖,快良觌。共砚北香南,中垒晨夕,鸿都虎观余荆棘。念俊赏无恙,古芬须惜。廛开百宋,[葱石藏宋板书甚伙。]更异彩动四壁。”
◆新疆有古碑◇
新疆绚采沟有岳锺琪所书“绚釆沟”三大字,乃当时磨去汉碑字而刻者,其碑阴犹存汉人所书某某侯五字。
唐姜行本《纪功碑》,在巴里坤[即镇西厅。]天山库舍图达坂上。[库舍图,译言碑也。达坂,译言岭也。]其碑甚高,搨者咸屏息从事。宣统时尚存。
◆青海有星宿海碑◇
星宿海东岸草坡下,有碑焉,题“古星宿海”四字,大径尺。其阴剜苔剔藓,字体摩挲可辨,横衍七行,皆梵文也。土人云:“康熙朝立,曩覆以碑亭,后以树枝为墙护之,四围石子,累如平冈,行旅过此,辄投一石,二百年来,积之成阜矣。”青海古今碑碣经蛮人拆毁,鲜有存者,此犹巍燃兀立于玄冰黄漠之乡,盖蛮人以其为藏文,知有保守之义务,故能保守之以至于今耳。
◆奉天行宫藏铜瓷◇
光绪时,曾由政府派员往奉天检查宝物。藏于奉天旧宫者,仅陶瓷与铜,其品数如左。
康熙款白地蓝西番莲大碗、中碗、盆盘、瓶皿等类,计百三十四类,共三万四千六百六十七件。雍正款釉哥吉和瓶及囊瓶、壶罐觚等类,计三百三十三类,共二万四千九百八十三件。乾隆款黄地绿龙中碗及小碗、花碗、大盘、中盘、碗碟、书灯、笔筒、笔洗等类,计三百三十一类,共三万九千五百零六件。嘉庆款茶圆、茶碗、茶撇及瓶壶等类,计百七十四类,共一千九百六十五件。无款者,花罐、花瓶等类,计六十五类,共一千六百六十三件。至明代瓷器,永乐、宣德、成化、弘治、正德、嘉靖、隆庆、万历及各代有款者,计四十五类,共三百二十件。
鼎,百四十四件,商、周、汉、唐旧物均有。尊,六十六件,其中商尊、周父尊、伯尊、汉戊己尊、唐夔纹尊及各时代者均有。彝,四十一件,商、周、汉均有。罍,六件,为周代物。舟,三件,乃商、周、汉物。卣,二十件,瓶八件,壶百三十六件,爵二,单五,觚三十六,觯十,角一,巵三,敦二十九,簠一,簋二,豆六,铺三,(左上虍、左下缶、右瓦)二十一,锭一,镫三,鬲十四,鍑四,盉十二,冰鉴五,(医,矢改为世)九,盘十五,洗二十四,盂四,锺一,瓿二十四,缶二,盦一,鐎斗三。
◆余紫云好古瓷◇
余紫云,京师之名伶也。好古瓷,瓶垒碗琖,罗列一室。每自剧场归,摩挲把弄,自乐其乐,不为流俗之征逐也。
◆英人史德匿藏古瓷◇
英人史德匿者,服务于上海之海关者有年,颇通汉文,且明画理,解禅悦,而又精鉴别,富藏弆,于金石书画之外,蓄古瓷甚多,于唐则有越窰茶比,于宋则有定窰&~FKMUN;碗、定窰划花琖,于元则有定窰琖,于明则有仿宋定瓷瓶、仿明建窰观音、建窰三彩观音、建窰香炉、建窰狮子、建窰莲花式碗、建窰芭蕉尊,于国朝则有康熙仿宋定窰鼏、康熙仿宋定匏尊、康熙仿宋定美人尊、康熙仿明建五彩瓶、康熙粉定大碗、雍正仿宋定窰瓶、乾隆仿宋土定窰瓶、乾隆仿明土定窰瓶、乾隆瓷鼻烟壶。宣统辛亥冬,尝出其所藏以示人。安吉吴仓硕大令俊卿以其着有论说,深赞美之,谓:“吾国稽古之士,或未能及,将见中西治术,合而为一,美术之进化,此为起点。”诚哉是言。
◆许守白论旧瓷◇
广州许之衡,字守白。好旧瓷,精鉴别,其言曰:“吾华美术,以制瓷为第一。何者?书画、织绣、竹木雕刻之属,全由人造,精巧者可以极意匠之能事。独至于瓷,虽亦由人工,而火候之浅深,釉胎之粗细,则兼藉天时与地力,而人巧乃可施焉。故凡百工艺,欧美之目吾华,皆若土苴,独瓷则甘拜下风,尊为瓌宝。诚以瓷质之美,冠绝全球,虽百图仿效,终莫能及,盖得于天地者厚也。宜夫钗拿之名,代表国号,释其义,则支那,瓷之省文也,其声名洋溢,固已久矣。
瓷质之贵,在于瓷泥。瓷泥也者,以地质学语释之,乃一种富于黏性之冲积土也,大抵由山水激积而成砂,砂复滤细,则成为泥。是种土砂,非随处所恒有,复分各色,有紫有黄,有褐有白,而以白为最贵,紫也黄也褐也,均无法使之白。而白之一种,千百年来,独尊景德镇之所制焉。
吾华制瓷,可分为三大时期,曰宋,曰明,曰本朝。最有名之窰有五,所谓柴、汝、官、哥、定是也。更有均窰,亦甚可贵。其余各窰,则统名之曰小窰。而元之一代,历年较短,与宋末不甚相远,亦可附于宋焉。明之最盛,在永乐、宣德、成化、嘉靖、万历数朝。本朝又可分为五期,康熙、雍正、乾隆、道光、光绪,均为一代制作之杰出者。此时代之大较也。
宋瓷之汝窰、均窰、哥窰诸器,凝重古雅,而质之腴润,釉之晶莹,历千载而常新,粉定则精丽妍巧,与乾隆同臻极轨。至于元,则反古拙,有类于土缶硎羹。明永乐影青一种,迥非康、干之所能及。明宣祭红,天下称为瓌宝,而天启、崇祯,则卑无闻焉。”
◆许守白论柴窰◇
许守白曰:“柴窰在河南郑州,即周世宗所创也。相传当日请颁器式时,世宗批其状曰:‘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
◆许守白论宋瓷◇
许守白曰:“宋瓷花之昳丽者,莫如粉定。粉定雕花者,穷妍极丽,几若鬼斧神工。而哥窰亦有加彩者。若元瓷,亦见有暗花者。且曾见一半瓷半瓦之盘,雕凹花加五彩者,其彩与花,异常古拙,是否宋以前物,未敢决定。可知瓷之有花,其由来为已古矣。至于明代,则各种花绘穷态极妍。明代嘉靖官窰花彩有五十余种之多,其彩画之奇诡,绘事之伟丽,几于不可方物也。”
◆收藏家得伪宋瓷◇
乾隆时,直隶之磁州有人造瓷,其釉之晶莹腴润,极似宋物,收藏家得之,不能辨也。
◆许守白论汝窰◇
许守白曰:“汝窰在河南汝州,北宋时所创设也。土细润如铜,体有厚薄,汁水莹润,厚若堆脂。有铜骨无纹者,有铜骨鱼子纹者,尤佳者为棕眼而隐若蟹爪纹。豆青、虾青之色为多,亦有天青、茶末等色。无釉之处色类羊肝。底有芝麻花细小挣钉,乃真物也,其色纯静深穆。”
◆许守白论官窰◇
许守白曰:“官窰者,宋大观、政和间在汴京所造,体薄色青,有带粉红色者,浓淡不一,有色带白而釉薄如纸者。大观中,尚月白、粉青、大绿三种,有蟹爪纹,紫口铁足,盖其胎本紫色也。然宋官窰有数种。南渡后,邵成章于修内司烧造,曰内窰,亦名官窰。其后郊坛下别立新窰,亦曰官窰。是宋时已有旧京、修内司、郊坛下三种。唐秉钧谓旧京着时未久,当以修内司所造为上,新窰为下,当时已分差等矣。南宋余姚秘邑瓷,后人亦目之为官窰,大抵皆仿汴京遗制,递衍递嬗也。”
◆许守白论均窰◇
许守白曰:“均窰者,宋初禹州所造。禹州昔号钧台,钧讹作均,相沿已久。胎细性坚,体略重,釉具五色,浑厚浓润,有兔丝纹,以红若胭脂、朱砂者为最,青若葱翠、紫若墨者次之。初制者色纯,无少变杂,后制有青紫相错如垂涎者,皆烧不足之故,而世人往往尊视此种,犹之佳砚本不宜有鸲鹆眼,而人反以鸲鹆眼为贵也。釉分二种,一曰细平釉,一曰橘皮釉,亦后起者,故兼有紫斑者为多,平釉有紫斑者绝少也。”
◆许守白论哥窰◇
许守白曰:“哥窰者,以宋处州龙泉人章氏兄弟善治瓷得名。兄名生一,当时别其名曰哥窰,胎坚,性细,体重,多断纹,隐裂如鱼子,亦有大小碎块纹,即开片也。釉以米色、豆绿二种为多,有紫口铁足。无釉之处,色红如瓦屑。其釉极厚润纯粹,历千年莹泽如新。”
◆许守白论定窰◇
许守白曰:“定窰有二,北宋时定州所造者曰北定,南宋时景德镇所制者曰南定,以其釉似粉,故通称曰粉定。
“北定之胎质极薄,体极轻,有光素、凸花、划花、印花、暗花诸种,大抵有花者多,无花者少。花多作牡丹、萱草、飞凤、盘螭等形,源出秦镜,其妍细处,几疑非人间所有,乃古瓷之最精丽者也。开片者,其开片皆柳纹白骨,而加以釉,有如泪痕者亦佳品,口底率漏胎,故其口往往有以铜镶之者。
“南定之胎质极细,色极白,其釉亦曰玻璃釉,惟澄清之处,略闪豆绿色耳。釉中有鼓花者,有不鼓花者,其形式与北定相同,而胎釉微有异。
“粉定之真者,釉光而且润,与旧象牙同。釉中多有柳纹开片,与伪造之开片异。伪者之釉,或太混,或太干,或太透亮,或太闇淡,断不能如旧者之润亮也。
“粉定种类不一,胎有厚薄,色以闪红者为贵,闪黄者次之。闪黄,即牙色也。有开片,有不开片。明成化时所仿制者亦佳。”
◆许守白论平阳窰◇
许守白曰:“平阳窰在山西平阳,宋时所建,胎釉皆白,中闪黄,微具土色,而制皆仿北定,故又称曰土定。平阳真者,胎之色纯似黄土,质在半瓷半瓦间,釉光而且润,细而发黄,多有蛇纹开片。伪者色稍闪红,而质略粗,其釉亦粗而且暗,干且发白也。”
◆许守白论耀窰◇
许守白曰:“耀窰在陕西耀州,宋时所建。初烧青器,仿汝窰而略逊,后烧白器,较佳。初制者,釉透亮如玻璃,色微黄,略似虾青。后制者釉略混,色甚白,有似牛乳之白者,有似粉油之白者,有似熟菱米之白者。”
◆许守白论磁窰◇
许守白曰:“磁窰在直隶磁州,宋时所建。磁石引针之磁石,即产是州。取石炼陶,磁器之名,乃专指此,后人辄误以磁与瓷混用矣。器有白釉,有黑釉,有白釉黑花不等,大率仿定窰者为多,但无泪痕,亦有划花、凸花者。白釉者俨同牛乳色,黑釉中多有铁绣花、黑花,与贴残之膏药无异。”
◆许守白论建窰◇
许守白曰:“建窰在福建,初设于建安,后迁建阳,始自宋代。古制者质粗不润,釉干燥,又名乌泥窰。后制者出德化,色甚白,颇莹亮,亦名福窰。有紫建、乌泥建、白建三种。白者似定窰,惟无开片,佳者质厚,而表里能映见指影,以白中闪红色者为贵。有凸花及雕字者,然花不甚细。”
◆许守白论广窰◇
许守白曰:“广窰,南宋所建,在广东阳江厅,胎质粗而色褐,[即灰色。]所制器多作天蓝色,惟不甚匀,釉厚之处,或作靛蓝,釉薄之处,或作灰蓝,无釉处之色,或如黄酱,或如麻酱,大致仿均窰。其与均窰异者,无红斑与蟹爪纹耳。”
◆许守白论宋元盘碗◇
许守白曰:“宋、元盘碗,出土颇多,然皆汝、哥、龙泉暨平阳、泽潞各项杂窰,无甚特色,人亦轻视之,其声价不及康、干之大也。”
◆许守白论元窰◇
许守白曰:“元代制瓷,亦有多窰,然其名不着,统称曰元瓷而已。晚近流行之元瓷,皆出于元时之山西、河南,虽南方亦有所制,亦率以宋末目之。元瓷之名,殆专属之仿均带紫之品矣。此制品多作天蓝色,兼带紫斑,以成鱼、蝶、蝠等形者为贵。不带紫者,常品也。河南制者,为元初之物,胎釉色泽,与宋均彷佛。潞安所制,则发见于元代中叶,其胎乃半瓷半瓦,釉比初年略透亮。蒲州制者,亦中叶物,釉亦略透亮,惟红斑之中带有葡萄紫色耳。”
◆赏鉴家得伪元瓷◇
京师有伪元瓷,其釉及棕眼、砂底、铁足,一一逼真,虽有识者,亦莫辨其为赝鼎也。盖九江关某监督之仆习其技,既归,以北方土烧之,不能工,而殊类元瓷,乃仿造之,遂大获利。赏鉴家所得,半是物也。
◆许守白论欧窰◇
许守白曰:“欧窰,一名宜均,明时宜兴人欧子明所制,形式大半仿均,故曰宜均也。制品虽出宜兴,然与阳羡名陶一系微有区别,与紫砂、挂釉各器亦微不同,大抵制造时仍参入瓷质,而不纯用紫砂。瓶盂等物皆有,以洗类为多。”
◆许守白论郎窰◇
许守白曰:“郎窰有先制后制之分,凡里外皆有开片,而底足有灯草旋纹,色深红,如初凝之牛血者,此先制也。若后制,则微有不同。先制者口底微黄,所谓米汤底者是也。后制者口底或作豆青色,或作苹果青,所谓苹果底者是也。先制者釉色深红,后制者釉色鲜红,惟釉尚透亮,不似窰变之肉耳。又有所谓绿郎窰者,色深绿,葱蒨可爱,满身细碎纹片,实则明仿弟窰之品也。雍、干时代亦有仿之者。”
◆许守白论宣窰◇
许守白曰:“宣窰之美,为有明一代冠,不第宣红、宣黄彪炳奕叶已也。青花五彩各器,发明亦极多,咸为后代所祖,如‘轻罗小扇扑流萤’等诗句入瓷,实开其先。若海兽、人物把杯,亦极奇肆可喜。至于漏空花纹填五彩,及五彩实填花纹,皆绚艳悦目。又有蓝地填画五彩者,则夹彩之制盛兴矣。戗金之制,亦始于宣德朝。”
◆李乘骥评本朝名瓷◇
李乘骥,名任,居福州,藏名瓷甚多,鉴别精当。其评隲之言,足备研究,今录如下:
康熙瓷釉备而画工,质佳而色耀,价值之昂,殆无与匹。
单彩类,最为世人所宝重者,有三种。一,果绿。绿色于康熙为最盛,故果绿之制特佳,底有两蓝圈,内载“大清康熙年制”六字,或为碎瓷。二,朱砂。康熙朱砂,底无记号,而其特征在于瓶口之缘,带淡紫色,颈下始全为朱砂色,瓶之内面及底,皆施白油,座带灰色而无油。三,霁红。霁红亦称美人霁,瓶与水壶为多,皆小件,底辄无油,有之者必载“大清康熙年制”六字,其特征在于淡红中显鲜红色,与有茶褐之点,背光则现绿影。价值极昂,八寸之瓶,值英金三千镑。
多彩类分为二种。一,三彩。康熙三彩,以黄绿赭三色为主,间用蓝黑,有黄地绘赭绿者,有绿地绘黑赭者。绿地三彩极难得,底亦有两圈六字。二,五彩。康熙五彩,以绿红黄赭蓝为主,其瓶有黑地绘绿黄白赭者,黑油中常带绿色,底两圈。有黄地绘绿蓝赭白者,底两圈中有一方小形,其为红地者,底亦两圈。并有六字。又有白地、赭地等。瓶口为方形者极少。其碗画五彩农事人物者,底无记号,惟题金字诗句,印以制造人图章。[圣祖晚年特制之,以示国家尚农之意。]其盘底有两圈加十字者,两圈加六字者,两圈中画花者,有无记号者。然五彩瓶盘之底,或以树叶为记号,又常有花纹。
黑地而绘彩者谓之黑地彩,恒于黑油之上盖以绿油,故油中常带绿色。康熙黑地彩以黄绿紫三色为主,黑地为油面黑,至瓶口渐变赭色,多不绘花,偶有绘菊花者,瓶之中或刷淡绿油,其盘有绘红绿花者,底两圈。
绿地而彩者谓之绿地彩,所绘多人物古事,读之者可以周知我国古代政治社会之状态。其最悦目者,绿地外,并益以油底之蓝色。[底无记号或粗底偶有两蓝圈,或树叶形。]更有绿地而有蓝釉者,[底多两蓝圈。]绘各色花草人物,价值甚贵。
蓝地而绘彩者,谓之蓝地彩。蓝有粉蓝、深蓝之别,蓝地有油底、油面之别。粉蓝瓶有斑点,色不停匀,其蓝常设于油底,深蓝则绝无斑点。康熙油底蓝五彩之制,在其中世,方格、树干用赭色,树叶用蓝色绿色,花则红蓝赭黄诸色均用。是时红色尚平淡,无彩釉,惟甚光耀。瓶上并用黑绿两圈或三圈。有底粗者,有座粗而底有油者。至其末,油底蓝五彩之盘,有用金油缘者,底两圈。
白地而绘彩者,谓之粉彩,其所设之色釉与他彩同,底多有两圈。
康熙多彩类,率绘人物,亦有绘佛象、八仙、鸟兽、[凤凰、麒麟等。]海产、[鱼、虾、蟹、海蛤等。]花木[以菊、梅、荷、牡丹为常,每绘蜂蝶以点缀之。]者。花之设色,多红蓝,或间以黄赭。有花黄而心蓝者,有花黄而心绿者。
康熙时已有铁沙,且常以黑绿范所绘者。浪纹[俗呼水波浪。]亦始于此时。
康熙之盘,常于其背绘花三朵或四朵,花多设红黄绿三色,其缘或为金漆,或为黄色。式不一,有凹槽者。
康熙宫中所用者,以黄灰白三色为主,然多以给价过廉,而釉质之佳,反不若民间所制,故御窰未必尽可取。
雍、干时代之单彩,远逊康熙。[其时如朱砂颈无紫色、霁红,不带绿影。]窰变独擅长,或红蓝灰杂色,或红绿杂色,或紫黄杂色,均极斑斓光泽。盖投烧之时,特将土胚通空气,使受化学作用也。雍正瓷质极佳,设色亦精致。康熙彩至此分为两流,一曰雍正彩,一曰蔷薇彩,又名玫瑰彩。
雍正瓶盘,鲜有方形空格,又多假款,注明成化或万历年号,盘后多绘花。瓷之绘有柳树者,自是始。
雍正有五色鬬彩。所谓鬬彩者,无论碗盘瓶杯,辄与其盖同其色彩花样,犹之满园春色,桃李争妍也。其底鲜有记号。
雍、干瓷色,有青花兼霁红者,而珊瑚红又兼别色彩釉。
雍正有八骏马盘,乾隆有千花瓶、五蝠瓶,均极精致。
乾隆之彩釉甚厚,白釉颇盛行,盘中辄有之,间杂以粉红。
乾隆瓷底多蓝印,或长方,或正方,载“大清乾隆年制”六字,或“乾隆年制”四字。乾隆末,有葛明祥者,独出心裁,制造瓷器,不识者辄误为窰变。实则窰变有眼,而此无之,窰变常为长纹而下垂,此则全为点染。所染之色,或蓝或绿,或黑而带黄。底粗,载“葛明祥制”四字,亦广窰之一种也。
嘉、道两朝,虽有御窰之设,技术远不及前。然为此时代所特具者有三。一,绿色代赭色绘方格,二,红色极发达,红色中之油面红,或红地白花,[多道光年制,载年号红印。]或白地红花,[嘉、道均有之。]又有全为胭脂红者。[底无记号。]三,白色浮瓷,始于此代。其制法,先以白泥油绘于釉上,或人物,或花草,入火之后,其泥油坌出而现白色花样,瓷地多蓝绿赭灰等色。
嘉、道以降,瓷渐退步,日惟从事于古瓷、洋瓷之仿造矣。
瓷器之类至伙,除单彩、多彩外,尚有青花瓷、蛋壳瓷、煨瓷、碎瓷、雕瓷、洋式瓷数种。
青花瓷土胚先设蓝色,敷油烧之,历二十四小时即可成。此种以瓷质洁白、蓝色分明者为上。蓝带绿晶,其年必久,有时或变为灰、为黑、为紫。盖其所含者,镍与铁多则色灰,镁多则色紫。明时物,今罕见,成化尤少,正德时始于湖南得一蓝质,名为谟罕默德蓝,青花瓷自此始大进步。凡嘉靖时物,面常不平,或有开片,底有两圈,中书“嘉靖年制”四字,其质厚以重。康熙集其大成,制品特多,有纯为白地者,有兼油底红者,有略施油面绿者,有用铁沙圈者,有为金漆缘或棕色缘者。底多两圈,或更加六字,或无记号,或绘树叶。康熙时,大内用绘花者三万一千件,盘之白地蓝龙者万六千件,杯之绘两龙舞于云中者万八千四百件,碟之白地蓝龙蓝花爪抱福寿者万一千二百五十件。光绪末,有康熙青花瓶,蓝地绘白梅花,在英京售价五千九百镑,画极精致,色极润泽,上品也。间有康熙时物,而伪注明成化、万历年号者,亦光耀悦目。雍、干已较康熙为逊。雍正尚有数事佳者,蓝色甚闪动,或更施他色釉。至乾隆时之可取者,惟青花瓷、蛋壳瓷与青花煨瓷而已。
蛋壳瓷创于明之永乐、成化、隆庆,万历官窰亦有制之者,历康、雍、干三朝而不衰,瓷质纯洁,而薄如蛋壳,多盘碗等品,乾隆时制者独否。尝见一康熙物,底注“大清康熙年制”,面绘玫瑰、蝴蝶,用蓝紫黄各色浮釉,其叶用绿浮釉,于强光线中照之,左右均有一五爪龙刻于胚上。雍正之蛋壳瓷,盘背多紫色,其面有五彩。乾隆时盘,背为朱砂色,并有金漆缘,或更有红线黑线,而无年号,多绘官人物。此件在欧西之市价,约值五十镑至七十五镑,其最佳者可百镑。
碎瓷亦设白油,或他之彩色,[如果绿、宝蓝等色,惟无红色。]其里常粗,南宋时已有制之者。其法使气度骤降,油面收缩,甚于胚,而极易碎裂,入火之后,即成碎瓷。其碎裂之大小,匠人能任意为之。灰白碎瓷多古式装狮头,或他物如八宝等。又多有浮出棕色之花纹,青花亦常见。
雕瓷亦称贡瓷,先刻花而后敷油,宋已有之,及乾隆末复盛。
洋式瓷作于乾隆之末,自外人定制者半,自我国仿制者亦半,形式与常制异,所绘多西洋人物屋宇。盖我国瓷器之佳,是时始为世界所赞赏,且以国人知瓷器之销路不局于国内也,乃略仿洋式以售之异邦。国人亦爱之,故洋式瓷日盛,且较西洋所制者为佳。
咸丰之世,内讧外侮相乘而至,无余力以研究瓷器,所制者惟一种白色之盘,缘作莲瓣形,底注红色年号,出江西。
同治仿造玫瑰彩,已不及嘉、道。盘碗之属,底多绘红桃。光绪时起而效之,釉色乃益不及。惟同光瓷亦有为前代所无者,白色浮花瓷是也。其制法,敷白泥油于胚之彩釉上,入窰烧后,无论人物花卉,莫不昭然若揭。至胚之彩釉,以设蓝绿赭灰等色为常。底无记号。
我国瓷器,最初以青花及翠绿输入伦敦,色质之佳,极为西人所赞赏。欧洲瓷器相形见绌,华瓷销路因而日广,价值益昂。西人言青花瓷为美人、荷兰人所喜,收藏甚多。英法诸国则好多彩瓷,故有青花加彩求售,而佳瓷反因入火而坏者。美人好霁红,法人尚朱砂,苟能投其所好,必利市三倍也。
◆许守白论康熙官窰◇
许守白曰:“康熙官窰客货,无粉彩,惟御制料款之碗有之。其粉红为地杂以彩绘者,则尤罕。而市人不察,辄以胭脂水堆料款呼之,实不知粉红与脂水之迥然不同也。或谓此等堆料碗,乃雍正物而书康熙款者,亦非。”
◆许守白论康熙硬彩◇
许守白曰:“康熙硬彩蓝绿二色,堆起甚厚,历年既久,时亦有坼裂之患。红为深色之抹红,且较他色釉质有平凸之差,故亦易于褪落。”
◆许守白论古月轩瓷◇
许守白曰:“乾隆瓷以古月轩声价为最巨。古月轩所绘,乃于极工致中极饶清韵,物尤难得,杏林春燕之声价,名噪寰区,疏柳野凫,亦殊绝也。当时由景德镇制胎入京,命如意馆供奉画师绘画,于宫中开炉烘花。或谓曾见有‘臣董邦达恭绘’六字者。然寻其画之派别,殆出之蒋廷锡、袁江、焦秉贞之流也。”
◆大内有天地交泰瓶◇
天地交泰瓶,凡两对,一对高尺五六寸,一对高尺二三寸,乾隆款,五彩花瓶,分上下两截,上瓶腹部插入下瓶口部,两相衔接,成一瓶形,此交泰命名之所由来也。中部相接处能旋转自如,下瓶透花玲珑,可见上瓶之腹,制法奇特,理想所不及也。
◆大内有五彩转耳瓶◇
五彩转耳瓶一件,高尺三四寸,乾隆款。瓶之四面有圆格,四格有四季山水画,可与宋、元诸家比肩。格以外,五彩花纹甚鲜丽。短项大腹,项部一圆管套入管左右,有两耳,管能转动,不能提出,故名转耳瓶。
◆干清宫有古瓶◇
干清宫有所藏古瓶,高五尺,腹圆口方,徧镂龙鳞,其色黝然而古,扣之声铿铿。每雨,此瓶云气滃然,隔数百步观之,微茫中若有物蠕蠕而动。
◆玄天宫藏苗制花瓶◇
贵州思南沿河司之西岸钟山玄天宫,有花瓶二,高三尺,周一尺,内瓦而外铜,其色黯。其一有破坏处,盛则漏,其一虽有缺处,尚能盛水。
◆文子晋藏古瓻◇
宗室文昭,字子晋。原封镇国公,辞爵读书。家藏一古瓻,至宝贵之,而性喜吟咏,遇有所得,辄投其中以为常。
◆张叔未藏白瓷弥勒佛◇
张叔未藏白瓷弥勒佛,乃嘉庆癸亥二月廿六日以银一饼购于武林市中者,高二寸六分,质甚薄,中虚,五窍皆通。釉落尽,见骨,如白石。骨相深刻,食履精妙,作开口笑,对之令人忘忧长乐,趺座,底款曰“江鸣皋造”。是日同观者,为朱青湖、姜怡亭、屠琴坞。叔未有诗咏之曰:“龙华高会敞精蓝,貌出名瓷技孰诰。清供不妨斟米汁,熏修合便共香龛。尽开口笑称长乐,肯袒肩来作小参。料得江郎纔有梦,诸天顷刻现优昙。”
◆张叔未藏明建文瓷笔架◇
明建文壬午瓷笔架,秀水钱箨石侍郎载旧物也。嘉庆癸亥秋,其孙顺甫出以眎张叔未。丁卯夏,叔未购之。据款字中有釉,盖镌字于坯而后陶者,断非后人所伪造者也。
◆翁叔平得伪瓷瓶◇
翁叔平嗜古成癖,生平搜罗金石、鼎彝之属甚富。柄政时,有贾人赍古瓶一具求售,翁视之,古色斑斓,而其质甚轻,疑是秦、汉以上物。问其值,索三千金,还以半数,不允,欲持去。翁把玩不释手,卒以二千金购得。大喜过望,亟为贮水养花,置酒邀宾,相与赏玩。酒数巡,一客起近瓶侧,谛视之,讶其渗漏,以手举之,应手断烂。客大骇,细辨瓶质,乃熏染硬纸而成者。众大笑,翁亦爽然自失,急弃之。
◆张文襄得伪瓷瓮◇
光绪中,张文襄以鄂督入觐,留京师,偶游琉璃厂,瞥见一古董店装潢雅致,驻足浏览。庭陈一巨瓮,为陶制者,形奇诡,色斑斓,映以玻璃大镜屏,光怪陆离,绚烂夺目。谛视之,四周皆篆籀文如蝌蚪,不可猝辨。爱玩不忍释,询其价,则谓为某巨宦故物,特借以陈设,非卖品也,怅怅归。
逾数日,文襄偕幕僚之嗜古者往观之,亦决为古代物,又欲得之,令肆主往商。未几,偕某巨室管事至,索值三千金,文襄难之。询其家世,不以告。往返数四,始以二千金获之。舁回,命工搨印数百张,分赠僚友。置之庭,注水满中,蓄金鱼数尾。仆从或以刀试之,似受刃。一夕,大雷雨,旦起视之,则篆籀文斑驳痕化为乌有矣。盖向之苍然而古者,纸也,黝然而泽者,蜡也,骨董鬼伪饰以欺人者也。
◆周氏藏宋均洗◇
洛阳周氏藏宋均洗二事,其一有“瀛台用品”四字,光绪庚子大内所失物也。
◆西人得宋均花盆及洗◇
均窰价甚昂,即一洗一钵,价必巨万。某年某赛瓷会中陈列二件,一为小花盆,巴尔氏以重价得之;一为小洗,某西人曾拟以八千金购之。某年由热河运古瓷至京师,多用大车,途中毁坏者虽不少,而偷漏者尤伙,内务府某官及旗人某某勾结某古玩店为之秘密售卖。宋均佳品,已全为西人所得矣。
◆周竹卿藏柴窰小水盂◇
柴窰传世绝少,得其碎片,辄与金碧同价。钱塘徐印香舍人续娶仁和陆太君玉珍时,奁物不多,独有柴窰小水盂一枚,色鲜碧,质莹薄,为人间所罕有。舍人临池,辄用此盂注水。后赠南海周竹卿大令炳麟,大令欢喜赞叹,作长歌以谢。
◆王问卿藏鹦鹉啄金杯◇
明窰器之精者,无逾宣德、成化二代,宣乃远不及成。宣则鸡文粟起,佳处易见,成则淡淡穆穆,饶有风致,如食橄榄,妙有回味。王问卿家藏鹦鹉啄金杯,一名四妃十六子,又名太平双喜,淡白中见殷碧离离之色,宝光欲浮,使人爱玩不能释手。
◆许守白论永乐压手杯◇
许守白曰:“永乐压手杯,底之中心画双狮滚球,球内有篆字,为最奇之品。鸳鸯心者次之,花心者又次之。此为底内绘花之始。”
◆怀献侯藏众兽朝龙盘◇
素三彩之盘,以明嘉靖海马为最佳,中绘一团龙,旁列众兽七八,所谓众兽朝龙者是也。丹徒怀献侯舍人桂琛尝得之。
◆颜某藏瓷盘◇
康、雍、干三朝官窰,制瓷极精,内务府库百余年来犹有存者。光绪初,以旧物无用,鬻之民间。粤人颜某购得乾隆时大内盛水果瓷盘二,盘内画鹌鹑一双,外作胭脂水色,娇艳绝伦,盘底有料款[烧料款也。]“乾隆年制”四字,盘口径约八寸,边沿宽一寸有奇。
◆吴彦复藏香瓷盘◇
香瓷种类不一,凡泥浆胎骨者,发香较多,瓷胎亦偶一有之。要必略磨底足,露出胎骨,而后香气歕溢。且香瓷最不易得。有土胎香者,有泥浆胎香者,有瓷胎香者,此自然之香也;有藏香胎者,有沈香胎者,有各种香胎者,此人工之香也,实皆希世之珍。有梳头油香者,则古宫匲具也。吴彦复曾藏一盘,径五寸。吴卒,遂不知所在。
◆名人搜求古砖◇
干、嘉巨卿魁士,相率为形声训诂之学,几乎人肄篆籀,家耽《苍》《雅》矣。诹经榷史而外,或考尊彝,或访碑碣,又渐而搜及古砖,谓可以印证朴学也。于是苗先路得君子馆砖于河间,李申耆得廉颇墓砖于寿州,仪征阮文达、桐城吴廷康所得尤伙。而阳湖吕尧仙抚部古砖文拓本著录者,至二百五十三砖。嘉兴冯柳东着《浙江砖录》,编为四卷。同、光以来,则太仓陆莘农、归安陆存斋、满洲端忠愍所得尤不可胜数矣。
◆毕秋帆赏古砖◇
毕秋帆抚陕时,值生辰,某令特具古砖十数方为寿,并将砖名搨出,装成册页,古雅可爱。毕见之大喜,出劳其仆曰:“我生日,惟尔主所赠,特风雅,甚荷厚意,然未免劳苦矣。”仆遽应曰:“然,即小人于此事亦出力不少。”毕询其故,仆遽将其主人如何觅旧本摹仿,如何在某处定造,如何上色,如何使之剥落,如何使之生苔藓之术,一一言之,不稍讳。毕面頳,不作一语,拂袖而入,旁人皆匿笑。
◆阮文达藏汉晋八砖◇
阮文达积得汉、晋八砖,因题其室曰八砖吟馆,宾友联吟,乃编为《刻烛集》三卷。
◆张叔未得汉晋八砖于海盐◇
乾隆乙卯四月,张叔未以己亥秋海盐有海现之异,[相传每数十年辄有数日海潮,远退数十里,大风扬去浮沙,见井灶街墓基址,名曰海现。]城内外古甓累累,大半海现时所出,率为麻布文,数十百中,一二有文字,因买舟往觅之。至则见渔舍短樯中,有蜀师砖数枚,以百钱购之。其比邻妇孺见破砖可易钱,咸搜索以出,乃雇渔人担之以归舟。凡得汉、晋砖八,因名读书处曰八砖精舍。八砖之中,有汉永宁元年砖、太康年郭家葬砖。
◆赵宽夫好聚古砖◇
仁和赵宽夫明经坦好聚古砖,于断垣败甃间,极意搜讨。前后所得,凡六十有一,为孙吴纪元者二,为两晋纪元者二十一。始吴主亮太平元年,迄晋孝武帝太元四年。为吉利语者四,曰吉利叶宜,曰万岁不败,曰&~WLYLT;吉日造,曰六月黄吉。为题识姓氏者六,曰褚谒者,曰陈叔惟,曰贺信,曰章氏所作,曰章先作记,曰哙璧。为古钱文者二十一。多六朝厌胜之品,为方胜者二,为人形者四,为双鱼者一。其字有篆有隶,悉方整古劲,画亦奇愕有致。宽夫珍之,因自号曰保甓居士。
◆孙月泉载砖而游◇
钱塘孙月泉,名承祖。质鲁好学,嗜古砖,而易为人欺。同治时游台湾,为郡县记室,月修所入微,辄以购砖。每居停量移,则行箧辄十余具,皆砖也,真赝杂具。暇则出而陈之几,一一摩挲,至夜不倦。
◆况夔笙得砖于扬州◇
光绪戊戌九月,况夔笙以客授扬州故,自琼花观街移居旧城小牛彔巷。其地距旧城遗址不远,虹桥西南有颓垣一角,屹立荒烟蔓草间,辄督郭姓老仆登城寻砖,辰往午还,肩荷蹩躠,殊苦。得砖一,旌以钱百。仆嗜饮,得钱供杖头,又甚乐。城筑于宋而砖则唐,盖当时取用他处旧砖耳。所得城砖七,其文曰镇江前军,书势精劲圆腴,神似郁孝宽书《武侯祠碑》,又文曰镇江后军,又文曰镇江右军。又文曰扬州,宋砖也,“扬”字从“手”从“易”,质地色泽,不逮从“木”之砖远甚。又文曰高邮县,又文曰全椒县,又文曰步军司交烧造修天长塔。
一日,葺厨下短垣,得断砖,文曰杨州,书势劲逸。琢为砚,苍坚致润,非他砖所及。“杨”字从“木”。王怀祖《读书杂志》历引《史》、《汉》、碑版以证杨州字,隋以前从“木”,唐人误从“手”。此砖尚不误,断非唐以前物也。
又一日于虹桥茶肆墙间见有砖,文曰大使府烧造。仆辈与之婉商,酬以钱二百,以新砖易之。较他砖稍薄狭,盖贾似道尝以同知枢密院事为两淮制置大使时筑城所造也。又于市墙见有砖,文曰殿,亦以前法得之。以上各砖,并阳文隆起,书势秀拔。惟天长塔砖字小而浅,疏率不工,疑出陶者之手。
◆刘铁云藏镫柄◇
欲探篆籀之原,必于陶器求之,而海内收藏家向鲜有所著录。光绪中叶则有陶器中之镫柄出见,大率为商、周时物,多三代古文,与钟鼎文相类。于是而可知真楷成于唐,唐以后无真楷,分隶成于汉,汉以后无分隶,篆籀成于周,周以后无篆籀矣。
镫为陶质,以膏燃火,使放光明者也。其制与荐熟食器之豆相似,上有如碟者,以盛膏,中有柄,下有足。《礼记》执镫注云:“豆下跗也。”可知镫亦有有足者,非尽如《广韵》所谓之有足曰锭,无足曰镫也。刘铁云搜集镫柄至伙,最精者,尚五百余具。所镌之字,极类钟鼎文,非缪篆,故可确定其为商、周时物。镌字之处,或圆,或椭圆,或正方,或长方,或匾方,或尖方,且阴文为多,其为阳文者,则不及百分之一也。
◆李渔村藏季孙行父所城口古瓦◇
康熙时,东武有李渔村名澄中者,藏有季孙行父所城口古瓦二叶,其质甚坚。瓦口有籀文,一曰千秋,一曰万岁,字画圆润可爱,叩之作金石声。
◆成哲亲王藏铜雀台瓦◇
成哲亲王尝得铜雀台瓦,有明人之字錾其上,云得自漳水之滨,其质坚致如石。
◆张叔未藏晋瓦荷盂◇
乾隆己亥秋海盐海现时,嘉兴张德容曾往观之,买数瓷器,然率破碎不足重。乙卯三月十三日,其弟叔未游海盐,购得晋瓦荷盂与太康二年砖于海滨渔父,盖亦海中物也。盂瓦沙骨,釉如云母,外纯素,内栔荷叶七瓣,高二寸二分,口径五寸,口厚二分,底厚四分。黄省甫语叔未云:“昔随宦于新郑官署,山阴童二树擕太康瓦券来,留尝累月,其色质绝与此类。”安邑宋芝山题是盂云:“此的是汉晋瓷。世上所谓古窰,隗嚣宫碗外,更无与此匹者,至足宝也。嘉庆戊辰闰五月。”叔未曾赋诗纪之。
◆张叔未见古盆◇
道光时,浚吴淞江,工人获古盆,似瓦非瓦,盛水则热,继且沸。旋以争夺致碎,盆为夹底,中画离卦,盖仿诸葛武侯刁斗之制也。张叔未尝见之。
◆赵撝叔考证新瓦◇
赵撝叔大令之谦工书,喜考证。在南昌时,某太守以新瓦刻古文,搨以示赵。撝叔大赞赏,即日援引古金石书,成考证一篇,洋洋数千言,意殊得,持以示某。某大笑曰:“公亦受吾欺耶?此余赝物也。”出瓦示之,撝叔亦大笑。
◆刘燕庭藏唐善业泥造像◇
唐善业泥造像,前人未经著录。道光己亥,刘燕庭游西安慈恩寺,始于雁塔下物色得之,或全或阙,大小凡八具。全者一面一佛,坐莲台,二尊者侍下,或蹲二兽,荫以娑罗树,一面则“大唐善业埿压得真如妙色身”三行十二字,阳化遒劲,若敬客书。
◆王丹思藏宣窰蟋蟀盆◇
明宣宗酷嗜蟋蟀,曾密诏苏州太守物色之。时有苏州卫中某武弁,捕得蟋蟀一,猛勇善鬬,传驿上贡,帝大悦,比照捕得首虏功,给武弁以世职,故吴中童谣曰:“蟋蟀叫,宣德皇帝要。”当时官中贮养蟋蟀之具,精细绝伦,故后人得宣窰蟋蟀盆者,视若奇珍,其价值不逊于宣和盆也。王丹思殿撰敬铭曾于市中购得宣窰戗金蟋蟀盆一具,作长歌以纪之,中有“星移物换秋复秋,长闻唧唧虫吟愁。金花暗淡盆流落,流落民间同瓦瓯。延陵遗老昔曾见,铜盘双泪金仙流。长吟欲招古帝魂,鹃声溅血悲相酬”。戗金盆流传绝少,惟吴梅村祭酒曾藏一事,其集中有长歌纪之,低徊咏叹,以寓其开元、天宝之思焉。丹思所谓“遗老昔曾见”者,盖指此也。
◆陈其年藏供春壶◇
供春壶,茗具中上乘禅也,发明于明代吴氏婢名供春者。其后制此者有四人,曰董翰,曰赵良,曰袁锡,曰时鹏。鹏子名大彬,所制乃益擅场。继起者曰彭君实,曰龚春,曰陈用卿,皆不及大彬远甚。而大彬弟子曰李仲芳,制小圆壶,则精绝,技在大彬之右。陈其年检讨所藏甚多。
◆陆贯夫所见时大彬壶◇
长洲陆贯夫,名绍曾,尝见时大彬所制茶壶,有分四旁底盖为一壶者,合之注茶,渗屑无漏,名六合一家壶,离之乃为六也。
◆张叔未藏时大彬汉方壶◇
时大彬汉方壶,隐泉王氏藏之百数十年矣,乃国初幼扶进士旧藏之物,其款用刀,书法逼真王羲之《换鹅经》。王心耕为张叔未作缘,叔未乃得之,赋诗志喜。张又起为之作图,吴兔牀以隶字题图册,曰千载一时,并赋五古张之。兔牀藏大彬壶三,皆不刻铭,不若叔未所得,壶底有欧阳修诗“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素涛起”二句也。
◆张邦梁藏绾结壶◇
壶柄绾一结,伸之,可长丈许。明中叶,止庵初建时,西域僧携之至庵,或觅长柄种仿绾之,皆不遂。嘉庆时,壶入王氏对山阁,后归张叔未之子邦梁。壬辰冬,江苏何一琴尝貌其全身。叔未系以诗,并属受之辛缩图为册,别摹一幅。双壶结联者,叔未曾于京都厂肆见之,每以未购为惜。
◆汪森铭时大彬茶壶◇
茶壶以砂制者为上,盖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供春最贵,第形不雅耳,亦无差小者,时大彬所制实佳,固不必专以受水半升为重也,但取其形式古洁,即可注茶。惟当试其盖,可随手合上,举之能吸起全壶者,则尤佳矣。徐印香舍人尝得一壶,乃细土澹墨色,彷佛银沙闪点,上有汪森铭云:“茶山之英含土之精。饮其德者心恬神宁。”识者审为大彬手制,非假托也。
◆屈翁山藏玉杯盘、玉镇纸◇
番禺屈大均,字翁山,尝藏玉杯一、玉小盘一、玉镇纸一,皆汉代物。玉杯为歙县汪右湘所赠,盖翁山曾应右湘之征,作《嘉莲》诗二章。嘉莲实产右湘之水香园,右湘见诗叹赏,以为在所征同人诗百余篇之右,谓昔黎美周以黄牡丹诗称状元,郑超赉以金罍二器,今屈子亦可称为嘉莲榜眼,因以一玉杯,自所居黄山之下阮溪,寄赠翁山。翁山复赋玉杯诗二章以谢之,所谓“花园状头那有两,香园词客故多才”者是也。翁山窘时,尝以杯盘、镇纸并珊瑚笔架、象箸三十双,倩赵某质之长生库,委曲求情,仅得银两许,因作《质古玩行》以寄慨焉。
◆高宗题苏东坡玉带◇
江苏镇江江天禅寺[即金山寺。]之楞伽丈室,故楞伽台也,藏有苏东坡玉带。相传东坡赴杭,过此,与佛印赌参禅语输却者。带装以盘,上下表里,高宗各题以诗。带系玉十余,中四方,为高宗命玉工补之者,上亦刊以诗。
◆承光殿南有玉瓮◇
承光殿南,乾隆乙丑建石亭,置元代玉瓮。瓮有白章随其形,刻为鱼兽出没波涛状,大可盛酒三十余石,径四尺五寸,高二尺,围圆一丈五尺,至元乙丑告成,敕置广寒殿。后屡易代,废置某道院中,为酱瓿。工部侍郎三和善鉴古物,于道院见之,贱价赎归,进上,仍置故处。高宗御制《玉瓮歌》,且命廷臣序和,以纪其事。
◆尹文端得尹吉甫玉圭◇
尹吉甫,四川泸州人,有庙祀之。庙藏玉圭,为当时遗物,长一尺三寸五分,色苍白而温润,盖温玉也。满洲尹文端公继善任川督,自称为吉甫后裔,亲往致祭,索圭观之,携之去。
◆蒋文恪有水晶、玉鹅、玉美人◇
常熟蒋文恪公溥有水晶一方,中有桃一枝,春荣夏实,与真桃同。又有玉鹅一,色黄,置暗室中,光从鹅背出,满室辉耀如白昼。又有一玉美人通体白如截昉,惟口及私处赤如丹砂。
◆某盐商得伪玉笄◇
光绪末,扬州有盐商某者,有嗜古癖。或以道士所戴玉笄求售,曰:“是王右军物,世守至今,将售诸人,然非四千金不可。”某爱玩不释手,曰:“价太昂,数百金可矣。”其人置物案间去。翌日,有客访之,讨论古器,某出此示之,客大笑曰:“是某之物耶?是为伪以给汝耳。某年某月日,予在宜兴,亲见其定造,君何受彼愚之甚。”某为所激,怒甚,不复顾虑,遽拍诸几,应手立碎。
又数日,此人又持某贵公子函至,函中云:“近闻有王右军时物,是真希世之宝,予已允价五千,闻物在君家,请交其人带下。”某见函,惧且怒曰:“此乃伪物,吾已碎之矣。”其人则故为谨悫状,对曰:“家贫,惟遗此宝物,本不应售,以贫故,出此为餬口计,幸畀我。”某曰:“已碎之,奈何?”则又曰:“前已言此物实值四千金,安有碎理,殆贵人知我待用甚急,戏我耳。幸检出畀我。”某为所持,乃实告之曰:“前客言,某时见君在宜兴定造此,复有何说?”此人曰:“在宜兴造,诚有之。”则探怀中一物示某云:“曩以贫家怀宝,索观者众,虑有损失,故造此以供众览。若原物,则日前始取出也。”某至此,瞠目相视,不能作一语。其人复曰:“纵谓非宝,然家有敝帚,享之千金,亦小人之常情也。况物未成交,公何遽毁之?今某公子已允五千金以相购,吾恃此活命。公毁是,即毁五千金矣。奈何,奈何!”某为所挟,不得已,畀以三千金,始无言而去。
◆张叔未藏白玉璏◇
白玉璏色质温润,有红斑,系带之两旁,一在上,一在下,俱已摩泐,洵周时器也。嘉庆癸酉十月,张叔未购之于宋芝山。
◆张叔未藏谷文玉琫◇
《说文》所载,琫,佩刀上饰也。《小雅》:“鞞琫有珌。”传:“鞞,容刀鞞也。琫,上饰。珌,下饰。”《大雅》:“鞞琫容刀。”传:“下曰鞞,上曰琫。”许盖用毛说。琫之言奉也。刀本曰环,人所捧握也,其饰曰琫。《毛传》曰:“天子玉琫而珧珌,诸侯璗琫而璆珌,大夫镣琫而镠珌,士珕琫而珕珌。”许说:“天子以玉,诸侯以金。”张叔未所藏白玉谷文琫,缘带微璊,一面谷文,一面卧蚕文,惟出土未久,尚少温润。旧为赵晋斋藏物,道光乙酉秋,归叔未,价银十饼。
先是,晋斋得此时,出土未久,光采尚蒙翳。既归叔未,摩弄数年,而谷文顽殭者,犹十之四五。后为金范湖之子鲁卿乔梓及张受之所摩,历数年,始温润,惟谷一颗之殭未尽去也。
◆陈原心藏古玉八十一事◇
近世竞尚旧玉,真赝既极难辨,而摩洗莹泽,为术至多。有陈原心者,振奇人也,于击剑谈兵而外,尤好玉,似其父。尝落魄楚北,往往不举火。蓄一哑妾,日闭置之。辄手一玉,彳亍于市,且行且抚摩之。道光壬午,自楚归,其母手一箧付之曰:“此汝父一生心力,易产所置,将留以待进呈者,皆三代物也。”原心受而检之,得古玉八十一事,光怪陆离,五色具备。其后秀水杜小舫方伯文澜遇之于武昌陈东屏座上,谈次,见其探背出一拱璧,大如盎,曰:“此周代姜太公璜也。曾游晴川阁,堕三层楼,不死,以背有此璜,能轻身,故自是常负之,不须臾离。”小舫窃笑其痴。及粤寇陷武昌,则原心方客大冶未返,哑妾与玉乃悉付浩劫矣。其所撰《玉纪》,本其家学而详论之,皆信而有征者,玆特移录如下。原心,名性,江阴人。
名目 玉有古今新旧之别。新玉,人皆知之。古玉,则以入土不入土为断。入土重出之玉,世谓之旧玉。更有古时含殓之器,谓之琀玉。[口实曰琀。古人多以水银殓,因水银性活易流,遇玉则凝,故用玉以塞之。]不知者,遇旧玉,皆称为琀玉者非。更有音讹而呼为汉玉者,尤非。
玉色 玉有九色,元如澄水曰瑿,[音兮。][音笔。]绿如翠羽曰瓐,[音卢。]黄如蒸栗曰玵,赤如丹砂曰琼,紫如凝血曰璊,[音门。]黑如墨光曰瑎,[音谐。]白如割肪曰瑳,[玉以洁白为上,白如割肪者又分九等。]赤白斑花曰瑌,[音耎。]此新玉、古玉自然之本色也。至于旧玉,则当分别外沁之色。所谓沁者,凡玉入土年久,则地中水银沁入玉里,相邻之松香、石灰以及各物有色者,皆随之浸淫于中,如下染缸,遇红即沾红色,遇绿即沾绿色。故入土重出之玉,无有不沾颜色者。若无水银沁入,虽邻入颜色,亦不能入玉中。有受黄土沁者,其色黄,[色如蒸栗。]名曰玵黄。[若受松香沁者,色更深,复原时酷似蜜蜡,谓之老玵黄。]有受靛青沁者,其色蓝,[色如青天。]名曰玵青。[此青衣之色,传染沁入,有深浅不同,有深似蓝宝石者,谓之老玵青。]有受石灰沁者,其色红,[色如碧桃。]名曰孩儿面。[其复原时,酷似碧霞玺宝石。]有受水银沁者,其色黑,[色如乌金。]名曰纯漆黑,[此非地中之水银,乃古时殓尸之大堆水银沁入,方有此颜色。]有受血沁者,其色赤,[有浓淡之别,如南枣、北枣。]名曰枣皮红。[此乃尸沁,非洁物也。]有受铜沁者,其色绿,[色如翠石。]名曰鹦哥绿。[铜器入土年久则青绿生,玉适与之相邻,为其传染沁入,复原时似翠石而更娇润。]此外杂色甚伙,有朱砂红、鸡血红、粽毛紫、茄皮紫、松花绿、白果绿、秋葵黄、老酒黄、鱼肚白、糙米白、虾子青、鼻涕青以及雨过天青、澄潭水苍诸名色。受沁之源,难以深考,总名之曰十三彩。又有各种巧沁花色。如虾蟆皮、洒珠点、碎瓷文、牛毛文、唐斓斑等名,皆出人意料之外。更有一种香玉,嗅之,作奇南香气。[奇南,香木名,出海南,见《七修类稿》,俗称伽南者讹。]盖玉在土中,与香物为邻,年久受其沁,沾其香,非玉之自能吐香也。[欲试,须烹佳茗,置玉其中,香气自吐。]此种绝少,真稀世之宝也。
辨伪 旧玉与石,最难分别。世有美石,酷似脱胎旧玉者,不下数十种,亦具五色,皆坚硬,不可刀削,是在认其体质。如真旧玉,其体质必温润沉重,精光内含。如石类,皆干松轻脆,贼光外浮,非真巨眼,鲜不以燕石为玉。更有宋宣和、政和间玉贾赝造,将新玉琢成器皿,以虹光草汁罨之,其色深透,红似鸡血,[虹光草出西宁大山中,似茜草,其汁能染玉。用草汁入碯砂少许,罨于玉之文理间,用新鲜竹枝燃火逼之,则深入玉之肤理,红光自面透背。]时人谓之得古法。赏鉴家偶不知辨,或因之获重价焉。此等颇少,识家呼为老提油者是也。比来玉工,每以极坏夹石之玉染造,欲红则入红木屑中煨之,其石性处即红,欲黑则入乌木屑中煨之,其石性处即黑,谓之新提油。初仅苏州为之,近则徧处皆是矣。又有一种死玉,不可不辨。凡玉性畏黄金,若玉入土中,适与金近,久则受其克制,黑滞干枯,便成弃物,纵加盘功,顽质不化,若认为水银沁,则误矣。
质地 凡玉在土中,五百年体松受沁,千年质似石膏,二千年形如朽骨,三千年烂为石灰,六千年不出世,则烂为泥矣。如果三代以上旧玉,体已朽烂,其质松软,指爪亦能搯落。[名曰老三代。]若秦、汉时旧玉,质地虽已烂软,玉性未尽,非刀不能削落。若晋、魏、六朝旧玉,质地未松,其性尚坚。偶有软硬相间者,系南土中出世之物也。至唐、宋时旧玉,质地全在,坚硬如故,惟水银间有沁入玉中耳。
制作 三代以上制作款式,各代不同。夏尚忠,雕刻极细如发,尝有玉器上镶嵌金丝宝石者。[镶嵌系夏制,今人呼商嵌者讹。犹之宋刻乃周时宋国人所刻,所谓宋人刻者是也,今世谓为宋朝人所刻,谬矣。]商尚质,雕刻朴素少文。周尚文,雕刻细密而缛。夏用鸟迹篆,商用鱼虫篆,周用大篆,要皆阴文多在器内。秦兼大小篆,汉则小篆渐用阳文,多在外。三国、六朝以后,并用隶楷矣。
认水银 凡旧玉,必有水银沁入,赝旧则无。盖玉喜水银,玉入土中,久不透风,则朽烂体松,地中随处皆有水银,故水银泌入玉之肤理。[此非殓尸之水银也。]看水,更须分别老嫩。若三代以上旧玉,水银在内,已结成块,干老色滞,参差错落。若秦、汉时旧玉,水银虽结成块,其色鲜亮。若魏、晋、六朝时旧玉,水银明滉活泼,有成片者。若唐、宋时旧玉,水银吸入未老,得人之热,滚动易出也。
地土 旧玉须分别何处土中所出,如陕西、甘肃、山西、四川诸省,谓之西土,地土干燥,玉在其中,虽烂似石灰,而棱角文理全无损蚀,最为上品。其直隶、山东、河南、湖广以及江苏之徐州、安徽之颍州、六安诸处,谓之中土,地土虽干不燥,玉在土中,年久稍有瘢痕者次之。其余各省,皆谓之南土,玉在土中年久,文理大半模糊,且缺损者多。惟沿东海一带出盐之处,谓之咸土,玉在其中,不百年已腐烂不堪矣。
盘功 凡三代以上旧玉,初出土时,质地松软,不可骤盘,祇可在手中抚摩,或藏于贴身,常得人气养之,年余,玉气稍苏,谓之腊肉骨。又养一二年,玉稍复明,谓之腊肉皮。[云骨云皮,以其状相似也。]养之年久,地涨自然透出,层厚一层,渐渐复硬。再挂再养,色浆亦自然徐徐铺满,还原十足,酷似宝石。此之谓文工,非十余年不能成也。若欲速成,须用武功,亦必得人气养之复硬,然后用旧白布轻轻擦之,稍苏,再换新白布,愈擦愈热。[数人昼夜替换轮擦,不可间断。]水银自从土门内渐次挤出擦落,其中灰土亦随之而去,[水银透出处谓之土门,甚至裂成大缝,复原时水银自然去尽,融化无迹,不知者多误认为损璺。]于是玉气渐渐透明,颜色徐徐融化,地涨亦层层透足,色浆亦处处铺满。三年不间断,可以成功,既苏且明,酷似水晶,仍须人气养之,方能还原如宝石,此谓武功也。及其成功,皆是脱胎旧玉。脱胎云者,玉器埋土中三四千年,朽烂如石灰,出世,常得人气养之复原,石性全去,但存精华,犹之仙者脱尽凡胎之意。其玉晶莹明洁,毫无渣滓瑕疵,似宝石而更含光纯粹,乃阴阳二气之精也,故称宝玉。此非亲历其境者不知,亦非初学赏鉴家所肯信也。至其终始颜色,时聚时散,变化多端,竟似晴云舒卷,幻化无心,令人莫测,亦莫知其所以然也。不独旧玉可养,即宝石、珊瑚,入土厄烂,得人气养之,亦能脱胎复原。惟蚌珠入土,不过百年,已成灰土矣。如入土虽已受沁,而未经厄烂之旧玉,年代较近,其体尚坚,尽可用灰提法[用栗炭灰、木贼草泡水,入银硝少许,合装大瓦罐内,将玉悬空挂于其中,用栗炭火煮之,水浅随添,以提出玉中水银、灰土为度。]煮之,提出玉中水银、灰土,再看身分,或用猪鬃刷,或用棕老虎,或用麸皮袋,或用米粉袋等法盘之,成功较易。然看火候最难得法,太过不及,均于玉有伤,不若人气温和,养之稳妥,不谙者未可轻试也。
养损璺 初出土之旧玉,质地未坚,尚有误碰损璺,[音问,破损痕也。杨子《方言》:“秦晋器破而未离谓之璺。”]祇要不落,即挂在贴身,常时养之,日久自能合拢。
忌油污 旧玉地涨未足、色浆未满、土门未合之前,尚有水银、灰土在内者,切忌沾染油腻,并妇女污手盘玩。倘沾油污,则土门闭塞,水银停住,灰土久不能出矣,纵加盘功,终无益也。
◆金螺青幼而爱玉◇
金螺青太守吴澜幼而爱玉,一日,读《鲁论》朱子注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及自塾归,即从其母乞玉以为佩。其母检一二事以授之,曰:“守身如玉,勿倾跌焉。”其后读戴《礼》,至“君子比德于玉”句而憬然有悟,益好之,自是而搜罗之旧玉充斥于箧笥矣。
◆杜小舫藏古玉钏◇
杜小舫富收藏,多旧玉,尝出古玉钏以示金螺青曰:“此真脱胎旧玉,净如水晶,明若玛瑙,每风雨将至,先现白雾如絮,历历不爽也。”
◆端忠愍藏汉玉圈◇
端忠愍尝以千金获一汉玉圈,羊脂底,面有朱砂斑。圈初藏某氏,某殁,其子素游荡,以二百金质于人。其人设计吞之,讼诸官,得直。后穷乏,乃使贩古者持诣端,端予以千金。
◆金明斋藏汉玉扇坠◇
金明斋藏汉玉扇坠,镌鸳鸯,纹甚精细,闻为唐武则天殉葬物。
◆朱剑芝藏汉玉螭◇
朱剑芝有玉螭一,甚珍之,斯须不去身,盖汉玉所制者也。
◆太和殿有白玉缸◇
太和殿前有白玉缸二,中植菡萏,翡翠为叶,披霞为花,金屑为泥,明禁中故物也。光绪庚子以前尚存。
◆圆明园藏水晶◇
圆明园天地一家春陈设水晶一方,中有物若珊瑚,旁一蚁甚大,朔至望则由末至颠,望至晦则由颠至末,每月之大尽、小尽无不皆然。
◆何润生藏碧玉水注◇
何润生观察恩煌曾藏软玉水注,色明透,若碧玉沈香玉,产于大丽江之摸梭山。初出穴时,柔如石膏,见风始坚。
◆宗啸吾所见晶坠石子◇
同治庚午,宗啸吾司马在都时,曾于某邸见有所藏水晶扇坠一枚,状如鸡卵,中有若蜜蜂者,蠕蠕欲动。又于一亲串处见有石子一,青赤色,入水则现一天然秘戏图。谓天地生物,真有不可以理解者,二物皆目睹,否亦未敢遽信也。
◆孙景高藏虹桥板◇
福建大藏峰山有洞,其凹处有板大小千百余条,横斜架立,千万年不朽不落,色如陈楠。相传宋朱文公云是尧时居民所栖,避洪水处,后水退而木存。然观其木,不类曾受斧斤者。洞中罗列群木,山下滩水湍急,舟不能泊,袁子才实亲见之。后至杭州,又见孙景高家藏虹桥板一片,木微香,肌纹细润,上镌梁山舟侍讲诗。
◆吴尺凫藏妆域◇
吴尺凫藏妆域,曾与杭堇浦、沈栾城、厉樊榭、赵功千、赵意林联句以咏之。妆域者,形圆圜如璧,径四寸,以象牙为之。面平,上镂树石人物,丹碧灿然,背微隆起,作坐龙蟠屈状,旁刻“妆域”二小字,楷法精谨。当背中央凸处,置铁针,仅及寸,界以局。手旋之,使针卓立,轮转如飞,复以袖拂,则久久不能停,踰局者有罚。相传为明时宫人角胜之戏所用也。
◆黄小松藏妆域◇
黄小松司马易曾藏妆域一具,琢象齿为之,其体圆径二寸五分,面平,底稍隆起,正中有脐,六棱突起,脐中桌一锥,长三分寸之一,如镫心而不锐,可使几上旋转者,即此锥也。六棱之四周,镌有小楷字,自右而左,顺读曰“甲寅年七月二十四日造,李得仁”。盖万历二十四年也。六棱之外,云气缭绕于仙山、楼阁、琪花、瑶草之间。下有二鹿,牝牡相倚,文显而不深。其正面则楼馆、山树、人物,皆镂空飞动。洼处大小二艇,酒罇、舟子相待,老羽衣翩然携琴,童子继至。
◆摄影木屏◇
光绪时,某官藏古器甚多,有插屏一架,以木为之。屏上现一农夫扶犁叱犊状,须眉毕现,栩栩如生,耕牛亦活泼可爱。谛视之,非绘非刻,盖木中自然之影也。质之主人,则曰:“此为台湾所产之奇木,其皮质与常木无异,惟解剖而中分之,则纹理显然,宛如大理石,山水人物之状,无一不具。”人初莫明其故,按之物理学,盖此树有摄力,能摄前后左右之景物,而留其影于树中,如西法摄影术然,遂名为摄影树。土人甚珍视之,一片值数百金。
◆黄椒升藏周公瑕紫檀椅◇
周公瑕布紫檀椅,其椅背之板有四句云:“无事此静坐,一日如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戊辰冬日周天球书。”天球,公瑕名也。公瑕生明正德甲戌,卒于万历乙未,年八十有二。此戊辰为隆庆三年,时年五十布五。嘉庆戊辰闰五月,张叔未咏此器云:“止园当日此静坐,屈指于今五戊辰。剩有句题坡老好,恰宜案共墨林珍。香炉茗椀长吟?,清簟疏帘自在身。一活未徒百四十,大椿还有八千春。”盖椅为海盐黄椒升都事锡蕃所藏,因乞叔未书之,复刻于上,并钤古鉴斋印。
◆张叔未项藏墨林棐几◇
去秀水之新篁里,可五六里,为罗汉塘,萧氏世居之,颇富藏书,并蓄项墨林棐几。几高禾中之衣工尺二尺二寸三分,纵一尺九寸,横二尺八寸六分,文木为心,梨木为边,右二印,曰项,曰墨林山人,左一印,曰项元汴,字子京,盖天籁阁严匠望云手制物也。张叔未以葛见岩之介绍,购得之,因作铭,索其兄文鱼书之,铭曰:“棐几精良,墨林家藏。两缘遗印,为圜为方。何年流转,萧氏逻塘。火烙扶寸,牙缺右旁。断虀切葱,瘢痕数行。乾隆乙卯,载来新篁。葛澄作缘,归余书堂。拂之拭之,作作生芒。屑丹和桼,补治中央。如珊网铁,异采成章。回思天籁,刼灰浩茫。何木之寿,岿然灵光。定有神物,呵禁不祥。宜据斯案,克绰永康。爰铭其足,廷济氏张。书以付栔,其兄燕昌。”
◆刘葱石藏大小忽雷◇
大忽雷、小忽雷,本马上乐,又名二弦琵琶。忽雷,即鳄鱼,其齿骨可作乐器,有异响。经曰,河有怪鱼,厥名曰鳄,其身已朽,其齿三作。忽雷之名,实本此。而其作也,盖唐韩晋公奉使入蜀,至骆谷山椒,巨树耸茂可爱,乌鸟之声皆异,下马,以探弓射其颠,枝柯坠于下,响震山谷,有金石之韵。使还,戒县令,募樵夫伐之,取其干,载以归,召良匠斲之,亦不知其名,坚致如紫石,复有金石线交其间,遂制二乐器,名大者曰大忽雷,长今营造尺二尺八寸五分,似琵琶,止二弦,凿龙其首,螳螂其腹,牙柱齮龁,左右相向,背施朱漆,上加采绘,有金缕红纹,蹙成双凤;小者曰小忽雷,长营造尺一尺四寸七分,准汉建初尺一尺九寸四分,面广七分,亦二弦,龙首凤臆,蒙腹以皮柱,双弦吞入龙口,一珠中分,颔下有篆书,嵌银“小忽雷”三字,牙轸二面,广四寸,背正书“臣滉手制恭献,建中辛酉春正书”等字。
大小二忽雷先后入禁中。文宗朝,有内人郑中丞[中丞为宫中女官。]善弹之。太和乙卯,李训、郑注谋诛宦官,宫掖骚乱,始落民间。康熙辛未,曲阜孔东塘农部得小忽雷于燕市,赋诗纪之,即镌之于两牙轴下,首咏云:“古塞春风远,空营夜月高。将军多少恨,须是问檀槽。”次咏云:“中丞唐女部,手底旧双弦。内府歌筵罢,凄凉九百年。”东塘殁,为王斗南观察所得,以转赠孔泗源太守,而又曾为成哲亲王所藏,后归汉军继莲龛方伯昌。嘉庆庚辰夏,莲龛自桂林寄赠刘燕庭方伯。未几,而燕庭嫁女于卓氏,遂为卓所有。海颿相国筑小忽雷斋以藏之。久之,亦不能守。光绪丁酉,李文石观察葆恂曾见之于都门厂肆,索值千金。寻为贵池刘葱石参议世珩所得,时葱石方官京师也。
葱石既得小忽雷,以为迭经劫火而未遗失,则大忽雷或亦尚在人间,乃百计物色之。宣统庚戌十一月,葱石访大兴张瑞山琴师,与之纵谈古乐。瑞山言三十年前,得一古乐器于市,曰大忽雷。葱石索观,瑞山为取而弹之,其声清越而哀。越翌日,葱石携小忽雷访瑞山,以二器并陈,见其断纹隐隐,谛审之,觉与旧藏唐雷威、雷霄制琴,断纹髹漆绝似,益信其为唐物。瑞山知葱石之喜而欲之也,割爱归之,于是大小忽雷皆为葱石所有。葱石大喜,遂倩闽县林琴南孝廉纾为作《枕雷图》,而名其阁曰双忽雷阁。
葱石更属况夔笙题《凤凰台上忆吹箫词》以张之,词云:“别殿春雷,长门夜雨,玉葱银甲当年。怅劫尘甘露,旧谱荒烟。艳说延津一剑,新乐府唱彻琼筵。[孔东塘得小忽雷,曾作院本以张之。]谁得似,紫云双贮,中垒清缘。吟边,摩挲倦枕,对如此江山,浅醉闲眠。漫霓裳法曲,回首开天。贻我故山诗事,丛桂影曾拂么弦。[小忽雷曾在伊小尹处,后归继莲龛,自桂林寄贻刘燕庭。]知音少,珍琴更携,[葱石又藏唐雷威、雷霄制琴,断纹髹漆,竝与两忽雷同。]何处成连。”
◆听松庵藏竹炉◇
无锡惠山听松庵有竹炉,明物也,制古而雅。洪武时,听松庵主僧性海真上人之道行,为时辈推重,日汲泉试茗以自怡。有湖州竹工进曰:“师嗜茗,请以竹为茗具,可乎?”乃遂制炉,性海示以法。炉之制,圆上而方下,高不盈尺,织竹为郭,筑土为质。土甚坚密,爪之,铿然作金石声,而其中歉然以虚,类谦有德者。镕铁为栅,横截上下,以节宣气候。其外则有为瓶之似弥明石鼎者一,为茗椀者四,则皆以陶为之。
永乐初,性海至虎邱,留以赠潘克诚,自是在潘氏者六十余年。成化时,杨孟贤见而爱之,抚玩不已。潘之孙某慨然曰:“如岂珍于昌黎之画,而吾独不能归好事者哉?”乃以畀孟贤。孟贤之兄孟敬取而归焉。丙申,秦廷韶知之,谓物各有主,炉固惠山物也,他人何有焉,乃为物色之以归于庵。乾隆庚子,高宗南巡,王述庵侍郎昶扈跸至惠山,游庵,见炉而爱之。顾晴沙观察时方家居,特仿其式,制一以赠述庵。
或曰,竹炉在国初已亡失,康熙甲子,顾梁汾舍人贞观于京师成容若侍卫德斋中所见而携以归者,且为赝鼎矣。
《竹炉图》,在明有三。一,九龙山人为性海制。二,履齐写。三,成化丁酉冬吴珵写。在国朝,则张宗苍有奉敕所画者。乾隆乙亥,图卷为无锡令邱涟取入其廨,不戒于火,悉被毁。大吏入奏,高宗亲洒天笔,为作第一图,复命皇六子补第二图,贝勒弘旿补第三图,董文恭公诰补第四图,御制诗章冠于卷首,以还旧观。
◆李芗甫藏髹漆椀◇
临川李芗甫观察秉铨尝于京师琉璃厂肆购一髹漆椀,面径七寸有奇,口底坦平,四周作连环方胜纹,雕镂工细,作深赤色,椀底镌“沆瀣同瓯”四字,正书阳文,浓金填抹,古色缤纷,乃明永乐朝果园供御漆物也。李极宝贵之,不轻示人。及官粤西,桂抚为成果亭中丞格,思以汉玉盘易之而不可得,乃集同官为诗歌以纪之。
◆张叔未藏明沈叔雅宋砚匣盖◇
明沈叔雅宋砚,匣盖朱漆,岁久,古雅可爱。张叔未泊舟由拳里,见于陈氏米肆。肆友陈星九知叔未之爱之也,遂乞其书扇,举此以为赠。叔雅,明之嘉兴人,《珊瑚网》称其篆隶八分,董文敏《戏鸿堂帖》,摹勒出其手。是此砚必臻神品,惜椟在而珠已亡也。
◆朱竹垞藏玻璃砚◇
玻璃在国初尚为珍宝,故袁子才所建随园,以紫玻璃镶牕,一时咏之者几及百人。朱竹垞有玻璃砚一方,大仅如小儿手掌,四缘刻铭识殆遍俱镶以金,底边隐隐似水纹,盖钱牧斋之物也。
◆报恩寺有琉璃狮子◇
明永乐时,江宁南城外建报恩寺阿育王舍利塔,高二十四丈六尺一寸九分。塔顶以风磨铜为之,口径二尺六寸。其塔以琉璃为瓦,而嵌狮子于上。咸、同间粤寇之乱,塔毁于火,仅存琉璃狮子一座,为包氏所得,高一尺六寸半,头距尾长一尺八寸,座宽一尺六寸,全身蓝色,爪眼齿皆白色,球及座皆绿色,绳黄色,卷毛亦黄色,耳际微损,余皆完好如故。
◆江玉屏见侧理纸◇
江玉屏,博物君子也。尝适市,见有纸厚半寸许,连迭,揭之,成球,旁无端缝。人皆不能识,玉屏以为古侧理纸也。或谓其得之于鲍渌饮家。玉屏,名立,乾隆时人。
◆张芑堂藏金粟笺◇
乾隆中叶,海宇晏安,高宗留意文翰,凡以佳纸进呈者,皆蒙睿藻嘉赏,由是金粟笺之名以着,词馆且尝以为试题。金粟山有金粟寺,在海盐县西南三十里,自孙吴康僧开方,历唐、宋以来,称大丛林,创设经藏。纸皆坚韧可贵,硬黄复茧,内外皆蜡摩光莹,以红丝阑界之。其书为端楷而肥,卷卷如出一手,墨光黝泽如髹漆,可鉴。纸背每幅有小红印,文曰“金粟山藏经纸”。有数千轴,后人剥取为装贉之用,零落不存,世所称为金粟山藏经纸者是也。或云唐时物。然其纸间有元丰年号,则为宋藏无疑。
张芑堂尝于童时见古书面,多以金粟笺为之,间有作书画标签者,而吴上装潢家大半以伪者代之。明代名流书画,悉用藏经笺全幅。至国初,则查二瞻辈以零星条子装册,供善书者挥写,可知纸在彼时已不易得,宜今之绝迹于市肆,而仿造者且不佳也。
◆俞筱甫藏金粟笺◇
金粟笺有最长者可印五十八字,其印称“许咸熙妻陈五娘等舍藏经纸七千幅”云云。是物近已不可得,况澄心堂所制纸乎?俞筱甫曾藏五枚。
◆梁山舟藏黄色藏经纸◇
梁山舟藏黄色藏经纸,朱印二种,一押书,一“庆政□锡”四字。
◆张芑堂藏法喜寺藏经纸◇
海盐法喜寺藏经,流传绝少,惟曾有背纸几番,为张芑堂所藏,光洁如玉,与金粟笺无异。钤印有三,一曰法喜大藏,作一行,一曰法喜转轮藏经,作两行。陆贯夫曰:“法喜转轮藏经亦有圜印者。”
◆宋牧仲藏墨◇
宋牧仲性嗜墨,珍之如拱璧。官黄州通判时,尝得墨三十六丸,盖为积岁访购及张长人所赠者也。长人,广济人,名仁熙,牧仲之部民也,尝言曰:“昔苏子瞻在黄,于雪堂试墨三十六丸,抡其佳者,合为一品,名曰雪堂义墨。歙人吴叔大遂仿其意,作义墨三十六丸,虽不免时制,而肖形取象,物料精工。余昔珍藏之,今墨皆散去,而雪堂墨匣犹存。暇日搜牧仲所藏及余家所藏旧墨赠之者,亦得三十六丸,因以其匣并遗牧仲贮之,亦雪堂遗意也。”又按王朗守会稽,子肃随之东斋,忽夜有女子从地出,称玉女,晓别,赠墨一丸。肃方欲注《周易》,因此才思开悟。牧仲判黄五年,构东斋于雪堂之左,著书吟讽其中,今将母楼诗往往称东斋者是也,亦与古人偶合耳。
三十六丸,乃康熙庚戌所得,今记之如下:
方正牛舌墨,有“极品清烟”四字。论墨家多推方氏,几与小华道人等。牧仲一日谓长人曰:“吾藏墨有方正者。”长人急呼曰:“得非牛舌墨乎?”发视,果然,盖诸家推方氏以牛舌为最耳。
邵青邱瓜墨,有“青门遗”三字,此绝无仅有者矣,倍价购于舒氏。舒氏以长人为知墨人也,复售之。
程君房、寥天一,为明万历庚戌,长人家世藏,经兵火所仅存者。所谓有墨气无香气,与于鲁反者也。君房墨最有玄元灵气,而有时寥天一反踞其上,盖所值工料偶胜耳。
程孟阳古松煤墨,阴有铭,阳有孟阳像。沈珪者,嘉禾人,往来黄山,取古松煤,杂朱漆滓烧之云。韦仲将法孟阳,本此。唐、宋以来,多松烟墨,少油烟墨,故苏子瞻得油烟墨而宝之。今油烟胜而松烟遂少,即有之,质轻善颓,昏糨耳,此独佳绝。孟阳者,松圆诗老程嘉燧也,钱牧斋《列朝诗集》中推为嘉定高士,其墨固足传也。
又松圆阁墨一截,上大书“程孟阳”字。
程君房陈玄墨,制极大,存其碎余,坚光射人,如小儿目睛可爱。
君房玄元灵气阿胶墨,明万历庚戌,薄甚,重不满钱。其制一而厚者,长人屡见之,包以绫,文画牡丹其上,匣亦异今时也。
余端蒙墨精,不知何年制,有墨精缘起,载明皇所见甚悉,极香,亦非近时物。
汪仲嘉公孙合造李法墨,有“百年如石,一点如漆”二语。李法二字,近墨家多用之。
汪仲嘉山灶轻烟复古墨,万历丙午。
方于鲁青麟髓小墨,有“世宝”字,近程凤池遂以世宝名第一墨。
于鲁、寥天一墨一截,青麟髓,为于鲁第一墨。长人见其数十种,制各不一。有方者,正画一麟,多用熊胆,舐之甚苦。舌形者,横作龙形者,龙缠身,而衔珠于其口者,有云于鲁超世之墨者。长人有于鲁九玄三极墨,与君房墨并藏兵火中,先人手泽也。赠牧仲矣,再索视之,云为好事者夺去,惜哉!于鲁初执事君房家,已自为墨,遂狎主齐盟,不相下,至讼于官。尝以赝者应郡守古某之重购,古怒,请验于汪左司马,逮而笞之。邢子愿号知墨,每云:“于鲁规模色泽胜耳。左司马羞愧,《太玄》、董狐,或别有秘,合为司马出一瓣香,未可知也。”要之,幼博、君房侠于墨,意专在名。于鲁多为利,利则真赝杂出无疑矣。君房墨有次第,而烟皆佳,至最下,为妙品,亦足当上乘,此两氏之别乎?
潘方凯开天容墨,明万历庚戌,如韦轩宝藏。长人旧有数种,方圆不同,皆漱金,亦检以赠牧仲。牧仲所自藏,金退矣,殆藏之未得其道也。
汪季常一茎草墨,明万历庚戌。
叶环源玉髓墨,形小圆,阴书“环源”,阳书“玉髓”四字耳。又一种形方,上画奎像,亦精绝。董香光生平好用环源墨,环源遂大知名。
吴干古秋叶墨。
吴玄象紫雪墨,亦数种,有“玄枵之精”、“原始之液”、“九转百炼神明紫雪铭”。兹所列,乃栎社居士家藏者。紫雪形模皆质古,当明天启时,百昌以富,巨万贾祸,宜不惜物力为墨。其真者不在程方下,近所拟,乃俗甚。
吴去尘墨一截,不知何人制。去尘在启,祯时,始为博古新样,品目六十余种,炫耀光景,较之君房,土羹而象箸,大抵效法邵格之所为者。然形式既殊,物料绝胜,其案头捉刀,遂复寥寥不可多遘。久索,乃得此以奉牧仲。去尘所藏颇侈,今乃若海上三山,世变使然耶?
黄宾、王龙文双脊墨,明万历辛亥,有铭,自书放言居士,东林所称黄正宾者是也。
紫云阁藏墨,上书壬寅春制,不知姓名,亦精甚。
吴君章太紫重玄墨,守玄居监制,世传其天峰神物佳,长人见之,谓亦松烟之颓焉者。
方澹玄非烟墨,明万历癸丑,旧见其《墨说》。
吴乔年知止堂柔翰斋墨,明万历戊午,圭形。
詹云鹏金盘露墨,作落花流水制,漱金。舒小康以寿长人者,后赠牧仲。
德藻堂水苍玉,上书季园墨。
吴荩卿写经墨,小不盈寸,上书《心经》一卷。此等殊不异,叶柏叟辈亦仿此,所刻《心经》,更楷。
群玉册府大圆墨,不知何人制。
朱一涵双渟花光墨,凤文,漱金,铭曰:“日中黑帝澄玄渟,月中墨帝渟属金,是曰双渟。双渟之精,澹漠无形,宰万物而天下文明。”此一涵第一墨,长人旧多藏之。
汪美中一茎草墨,明天启甲子。
吴叔大天琛仿古箸小墨。
软剂天琛仿承晏墨。
新安上色墨,亦天琛,此玄栗斋第一墨。其所仿雪堂义墨,皆以天琛行。
涂伯经龙宾墨。
吴鸿渐漱金青麟髓墨。
吴鸿渐玄虬脂桑林里第一墨。
自朱一涵至此八墨,皆时制,所谓桧以下无讥者也。然时墨亦有绝佳者,如凤池世宝、叶玄卿太乙玄灵柏叟,最上乘,不可胜数,亦当旁搜以资著书之用。
越十四年而为康熙甲子,牧仲于人日,检笥中所续得者,又三十四丸,今亦记之如下:
止云馆写经墨,一面“方氏珍藏”,两旁“彦成专制”,万历丁未明一元造,上漱金字嵌珠,重四钱分。
寥天一,下画一主人方印,一面“汪伯玉铭建元墨”,旁“辛丑”字,重二钱一分。
草玄亭墨,旁“庚戌吴汝修制”楷书,一面双螭嵌珠,上倒“香”字小圆印,漱金,重二钱三分。
龙香剂,说虎斋藏,上“庚戌”字,洒金嵌珠,重三钱二分。
龙香剂,一面“十笏斋”篆书,两旁“明万历甲辰年歙吴康虞造”行楷,重四钱五分。
墨皇,一面“汪儒仲藏于快雪楼上己未”字,楷书,重一钱七分。
方于鲁瑞元极品,漆成断文,重七钱五分。
玄蝉露,一面“精一斋藏”,上“辛亥”,楷书,漱金,重二钱四分。
来喜阁制墨,下“觉我”方印,“万历己未”楷书,墨首两面盘螭,如古碑,重一钱三分。
九玄三极,一面“建元”二字,楷书,式甚奇古,重一钱八分。
羲苍篆墨,“绂麟斋藏”,篆书,“歙方于鲁仿易水法造”,楷书,一面“龙文子封氏督制”小字,漱金嵌珠,重四钱二分。
玄元灵气,下“程幼博”方印,一面程大约铭上“庚戌”字,旁“君房氏”三半字,薄甚,重二钱一分。
观妙斋墨,一面“吴肇一制”,旁“万历壬子”,楷书,漱金嵌珠,重二钱四分。
玄玉,一面“吴云卿珍藏”,八分书,重三钱六分。
青藜光,一面“蕴真阁藏,歙方林宗制”,上为“朱太史先生珍赏”,上下云头,方印“林宗”二字,重四钱六分。
空赏斋墨,楷书,漱金,上嵌珠,重二钱三分。
祝彦辅九玄三极,楷书,边微高,重二钱一分。
函一墨,下“尚友斋”印,一面“曹和初制”,重一钱七分。
玄精,一面“闲道人”三字,八分书,下“东冈”印,落花流水式,涂金,重二钱。
寥天一,一面“吴玄象监制”,楷书,上下作云头,重二钱二分。
双渟花光,一面朱一涵铭,八分书,漱金漆边,重九钱二分。
爽阁墨,一面“壬戌大年氏藏”,洒金,圆而扁,阔一寸,长倍之,重三钱六分。
虚白斋墨,一面“壬戌年制”,行书,洒金线边,上圆,重四钱二分。
吴大年仿李法,一面“水华居珍藏”,上“壬戌”二字,漱金线边,重二钱八分。
野弦堂藏墨,一面“崇祯元年”,楷书,圆印有“家”字,方印“浚明”字,重二钱一分。
延陵吴元养墨,篆书,旁“崇祯年造”,楷书,镇纸式,重一钱四分。
右墨二十六笏,牧仲得之辽左张秀升,秀升曾为新安太守。
大圆墨,“一池春绿”四行书字,一面盘螭戏水,上旁“小华逸史”,又“水云居制”,楷书。重一两五钱五分,以粤纱易之于米编修紫来。
极品墨半笏,下隶书不全,一面“海阳”草书字,当是邵格之制,重五钱二分。
当朝一品墨半笏,花边,一面仙人吹箫立鼇首,重五钱二分。
以上二墨,牧仲因其从子子静而转得之。
文嵩友墨,隶书,下“叶向荣珍藏”,“向荣”小印,一面牡丹双凤,旁“万历丙辰年造”,上大千氏楷书,宣城袁士旦赠牧仲,重三钱八分。
赤水珠,两面双螭盘绕,旁“柔翰斋”三篆字,上有小铜环,为新安程山尊扇头物,解之以赠牧仲,重二钱。
玄芝墨,寿星文,一面楷书铭,旧为汉阳熊次侯太史赠牧仲,为其兄存实所夺,故仅存一段,复从其从子子静得之,重四钱二分。
玄璧,下“程氏君房”印,一面盘螭,上妙品,字漆色如新,麻城刘子贞赠牧仲,重九钱。
吴去尘墨,一面太极图,一面百子文,上盘螭纽,旁“去尘监制”小字,亦山尊所赠牧仲者,重一钱二分。
◆麻孟璇好古墨◇
宣城麻三衡,字孟璇。好古墨,藏弆甚富。尝谓往见故家所蓄,多古香可掬,研之,栗栗起蓝烟,自是北地松煤也。
◆吴念湖藏石绿饼◇
石绿饼,明供御物也,径二寸,厚四分,面文曰“龙香御墨”,背曰“大明隆庆年制”,皆正书,轮旁朱篆“重三两八钱”五字。乾隆壬子,吴念湖司马得之曲阜桂未谷大令馥处。钱塘吴秋渔太守升时客泲南,为赋诗云:“鹦鹉山南白云子,铜精熏作翡翠羽。芙蓉捣汁麝屑胶,大臼深凹三万杵。承平天子慕开元,龙香新剂翻松丸,祖母绿裁圆镜样,亚姑青印小茶团,龙宾十二埋尘下,冷翠犹磨铜雀瓦。柿叶书成伴广文,杨枝买后随司马。相逢为出豹皮囊,古璧一规寒放光。贾胡欲攫眼空碧,上品只许收元霜。双螭蟠面金涂字,外内朱文锓款识。年号分明铢两真,内家制造精无二。梅花秘阁珊瑚匙,想见薇香滴露时。不是宫方修绿黛,肯教梳箧衬红赦。三百年来离画笔,一朝月魄飞苍色。从今说饼亦充饥,何须邽字珍唐墨。”
◆张叔未藏高丽墨◇
高丽国墨有“翰林风月”四字,填金,松鹤填青黄朱色。嘉庆己巳张叔未购之于京都旧肆。
◆王灼斋富藏墨◇
富山王太仆,字灼斋。有墨癖,所藏隃糜,自唐以来,可数百计,珍若拱璧,不轻示人。咸丰戊午春,粤寇扰浙,仓皇奔避,未及携行。师退亟归,则名煤千笏,已融于釜,刷印文告矣。王骤睹之,抚膺号痛,如丧考妣。
◆刘铁云藏龜甲牛骨◇
光绪己亥,河南安阳县四五里之小屯,有乡人见地坟起,掘之,得龜甲,与泥相黏,结成团。浸水中,或数日,或月余,始渐离析。然后置之盆盎,以水荡涤之,可两三月,文字始得毕现。同时所出,并有牛胫骨,颇坚致。龜甲一种,色黄者稍坚,色白者略触即碎,不易拓也。
龜甲既出土,为山左贾人所得,宝藏之,冀获善价。庚子,有范某者,挟百余片走京师,自炫以求售。王文敏见之,狂喜,以厚值留之。后有潍县赵执斋得数百片,亦售归文敏。未几,拳乱起,文敏殉难。壬寅,其哲嗣翰甫观察季烈售所藏,偿夙逋。龜甲最后出,计千余片,为定海方药雨所得。范别有三百余片,则以归刘铁云。赵又为奔走齐、鲁、赵、魏之邦,凡一年,前后收得三千余片。丙午、丁未间,又屡有所获。总计所藏,约有一万五千余片,惟其后时有散佚,迄宣统辛亥,则所存者仅八千余片矣。
毛锥之前为漆书,漆书之前为刀笔。小篆□字,漆书笔也,以手持□象注,漆形。盖汉人犹得见古漆书,若刀笔,无见之者矣。是以许叔重于古籀文,必资山川所出之彝鼎。不意二千余年后之人,转得目睹殷人刀笔文字也。
以六书之恉推求钟鼎,多不合,再以钟鼎体势推求龜甲之文,又多不合,盖去上古愈远,文字愈难推求耳。
龜甲可识者,干支而已,如甲申□□,[此议别言四十三叶第四片也,下仿此。]乙酉□□,丙寅□□,丁卯□□,戊午□□,己亥□□,庚戌□□,辛丑□□,壬辰□□,癸未□□。惟巳字不见,其百十三叶第四片,髣髴辛巳,是否未敢定也。
龜甲虽皆残破,而卜之繇辞,文本甚简,往往可得其概。如丁酉卜大问角,丁亥彤日□□,庚戌卜哉问雨,帝不我□□□之类。若百二十七叶左行曰“庚申卜厌问归好之子”,右行曰“辛丑卜厌问兄之母庚”,凡两段,皆完好。兄,疑即况字。
凡称问者,有四种,曰哉问,曰厌问,曰复问,曰中问。中字作“□”。哉、厌两间最多,疑哉为初问,厌为再问,故《诗》曰:“我龜既厌,不我告猷。”言我已再问而龜不我告也。其称甲子,有与后人不同者,如乙子卜□□,今己子月不雨□□,癸子卜厌问,虺父卜□□之类。其称乙子、己子、癸子者,皆后世所无也。
钟鼎之有象形者,世皆定为商器。此于车马龙虎犬豕豚等,皆象形也。其它象形之字甚多。钟鼎有立戈形,此“戊”“戌”二字皆本文。然则立戈者,有戍边之意,“戊”“戌”二字,皆由戍字来也。
□□两字象形,□角字亦象形。石鼓文“君子云猎”,猎字下或云从角,与此正同。凡问角,皆为雨旸事。《春秋传》“龙见而雩”。雩,雨祭也。龙东方苍龙七宿,角实为之首也。
象形之字既多,可知其为史籀以前文字。何以别其非周初,观其曰问之于祖乙□□,问之于祖辛□□,乙亥卜祖丁十五牢□□,辛丑卜厌问兄于母庚□□,祖乙、祖辛、母庚以天干为名,实为殷物之确据也。
字见杞伯每父敦,□字疑其象虺形,以与鼎彝虺文相近也。虺父当是掌卜者之名,故称虺父卜者甚多。其卜占二字,往往加□以为识别,未详其谊。
龜甲、牛骨两种,牛骨居十之一二。盖古人之卜,不尽用龜,有鸡骨,有羊髀骨,有牛胫骨。此龜甲之中,杂有牛骨,刻文正同,则殷时固已有之。其第四哲嗣季英学部大绅尝言,古人所用之龜,皆全角,所以成碎片者,乃乡人耰锄所损耳。
铁云以示罗叔蕴,叔蕴乃从而论之曰:“金石之学,至本朝而极盛。咸、同以降,山川所出瓌宝日益众,如古陶器、古金钣、古泥封之类,为从来考古家所未见。至光绪己亥,而龜甲牛骨乃出焉。此物为唐、宋以来载籍之所未道,不仅其文字有裨六书,且可考证经史也。”
古卜筮之制,故书散失,其仪式多不可考见。《汉书.艺文志》载蓍龜十五家,都已散佚,惟《周官》及《太史公书》,尚得其略。今依据两书参以目验,有所是正于经史者凡四事。
一曰灼龜与钻龜。古人灼龜用荆,谓之燋,[《史记.龜策传》:“灼以荆仪。”《礼.士丧礼》:“楚焞置于燋。”注:“楚,荆也。”《周官.华氏》注:“燋,谓灼龜之木也。”]又谓之焞,又谓之焌,[《士丧礼》:“楚焞置于燋。”《华氏》:“遂吹其焌集契。”焞,灼龜火,或作焌。]取明火以灼龜。[《华氏》:“凡卜,以明火爇燋。”注杜子春曰:“明火,阳燧取火于日。”]其灼也,必焦黑,[《卜师》:“扬火以作龜,致其墨。”注:“致其墨者,熟灼之。”]此灼龜之可考者。钻龜,一曰作龜,[《大卜》作龜注:“作龜,谓凿龜。”]凿龜用契,[《华氏》:“掌其燋契。”注:“契谓契龜之凿也。”]此凿龜之可考者。盖古人之卜,先钻后灼。钻与灼自是两事,本自分明,故《龜策传》曰:“卜先以造灼钻,钻中已,又灼龜首各三,又复灼所钻中。”此钻先灼后之明证。今验之新出之龜甲,其钻迹作○状,大如海松子仁,以利刃凿之之痕可辨认,或一或二,灼痕或即在钻旁。或去钻痕稍远,灼痕员形,略小于钻迹,此又钻与灼为二事之实验。乃经注家多误并钻与灼为一,如《华氏》“掌其燋契。”注:“《士丧礼》,楚焞置于燋,焞即契,所用以灼龜。”《士丧礼》注:“楚,荆也。荆焞所以钻龜灼龜。”《正义》:“古法,钻龜用荆,谓之荆焞。”殊不知灼龜用焞,钻龜用契,混契与楚焞为一者,误也。且不仅笺注家如此。《周官.卜师》:“扬火以作龜。”其语亦未明了。此笺注家致误之所由来,非实见钻与灼之迹,殆不能发见其譌误,此是正之一端也。
二曰钻灼之处。古人灼龜,其部分不甚明了。《周官.大卜》:“眡高作龜。”注:“眡高以龜骨,高者可灼处,示宗伯也。”龜之骨近足者,其部高云云。兹验之今日所出故龜,其钻灼处皆在腹内之涩面,而不在腹下光滑之处,[骨亦然。]殆以光滑之处难灼也。其部分则或偏或正,式不一,此又可据目验补经史之缺者二也。
三曰卜日之龜策。传载卜禁日云,子亥戊不可以卜。今证之故龜文字,则以此数日卜者甚多。或此禁忌,乃有周以后之说,而今日出土之龜,尚在夏、殷时故邪?此又可以之补正史记者三也。
四曰骨卜之原始。古经史不言骨卜,惟杨方《五经钩渊》。[《初学记行》]言东夷之卜用牛骨。兹验之今日所得故骨,皆为牛胫骨,其文字既与龜同,且与龜同出一处,其为同时物无疑。可知三代时,我国久用骨卜,特书阙有间耳。此又可补经史之脱佚者四也。
至其文字之缔造,与篆书大异,其为史籀以前之古文无疑,为龜甲、牛骨乃夏、商而非周之确证。且证之经史,亦有定其为夏、商而非周者。《周官.占人》:“凡卜筮,既事,则系币以比其命。岁终,则计其占之中否。”注杜子春云:“系币者,以帛书其占,系之龜。玄谓既卜筮,史必书其命龜之事,及兆于策,系其礼神之币而合藏焉。”按无论如杜说为书占于帛,系之于龜,抑如郑说为书辞于策,系之于帛,均足证周人非径刻辞于龜可知。今径刻文于龜,其非周制而为夏、殷之制,显然而见。且更有足证者,《史记.龜策传》:“夏、殷欲卜者乃取蓍龜,已则弃去之,以为龜藏则不灵,蓍久则不神。至周室之卜官,常宝藏龜蓍。”由是观之,周人之卜,一龜不仅用一次。今径刻辞于龜,其为一用即不再用可知。此均足为夏、殷之龜而非周龜之确证,铁案如山,不可移易焉矣。
◆罗叔蕴藏龜甲牛骨◇
罗叔蕴知刘铁云藏有龜甲、兽骨,其上皆有刻辞,因怂恿铁云拓墨,为选千纸付影印,并就《周礼》、《史记》所载,为之考证,复经瑞安孙仲容主政贻让、日本林泰辅学士相与考订,援据赅博。未几,而叔蕴又以退食余晷,尽发所藏拓本,更从估人之来自中州者,博观龜甲、牛骨数千枚,选其尤殊者七百枚藏之。并询知发见之地为安阳县西五里之小屯,其地固武乙之墟也,又于刻辞中得殷帝王名谥十余,乃恍然悟此卜辞者,实为殷室王朝之遗物。其文字虽简略,然可正史家之违失,考小学之源流,求古代之卜法,盖实殷、商之贞卜文字也。
不宁惟是,且尚有数事足资博闻者。一,于此可知书契之形状。仓颉之初作书,盖因鸟兽蹄迒之迹,知最初书契,必凹而下陷。契者,刻也。[《荀子》之“锲”,即契之后起字]小而简册,大而钟鼎,莫不皆然。故龜卜文字,为古人书契之至今存者,其可珍贵,殆逾汉、唐人之墨迹。文字之小者,不及黍米,而古雅宽博,于此可见古人技术之工眇,更逾于楮墨。抑三代之时,尚为铜器时代,甲骨至坚,作书之契,非极锋利不可。是可知古人炼金之法,实已极精也。二,于此可知古人文字之行款读法。卜辞文字,或右读,或左读,更有颠倒参错读之者。叔蕴所藏龜甲,文曰“癸子卜贞王”五字,分二行左读。其左又有“癸匕”二字,倒书之。又有“辛卯贞□”四字,为二行。“辛卯”二字顺书,“贞□”二字逆书。又书十一月作□□,十二月作□,十三月作□□。又“贞之于父卯犬羊三”,其行次作“贞之犬。”[首行。]“于三父”,[次行。]“卯羊”。[原文三行,行三字,左读。]如此者甚多。三,于此知古器多涂朱墨。叔蕴所藏龜甲、牛骨,文涂朱者甚多,[但亦有文字数段,独朱涂其一二段者,此殊不可解。]其涂墨者至罕,叔蕴所藏,一二枚而已。叔蕴又有所藏古陶尊,[亦洹水之阳出土,殆亦殷器。]涂朱亦未灭。端忠愍所藏古玉刀亦然。且汉之瓦当,亦有涂朱者,其意虽不可晓,要知此风自殷商已然矣。
贞,问也。《周礼.春官.大卜》:“凡国大贞,卜。”郑司农曰:“贞,问也。国有大疑,问于蓍龜。”
叔蕴所藏龜甲、牛骨,凡三万余片,有钻有凿。钻形圆,凿形椭圆。[胡煦曰:“卜先用契刀开龜,为方形。”今契形或圆或椭圆,胡说误也。]又有钻而复凿者。盖灼处欲其薄,乃易坼也。大率龜甲皆凿,未见有钻者。牛骨则钻者十之一,凿者十之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