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辛亶為吏部侍郎,選人為之牓,略曰:「枉州抑縣屈滯鄉不申里銜恨先生,問隋吏部侍郎辛亶曰:『當今天子聖明,羣僚用命,外拓四方,內齊七政。而子位處權衡,職當水鏡,居進退之首,握褒貶之柄。理應識是識非,知滯知微,使無才者泥伏,有用者雲飛。柰何尸祿素餐,濫處上官,黜陟失所,選補傷殘,小人在位,君子駮彈。莫不代子戰灼,而子獨何以安?』辛亶曰:『百姓之子,萬國之人,不可皆識,誰厚誰親。為桀賞者不可不喜,被堯責者寧有不嗔。得官者見喜,失官者見疾,細而論之,非亶之失。』先生曰:『是何疾歟,是何疾歟!不識何不訪其名,官少何不簡其精。細尋狀跡,足識法家,細尋判驗,足識文華。寧不知石中出玉,黃金出沙。量子之才,度子之智,秪可投之四裔,以禦魑魅。怨嗟不少,實傷和氣。』辛亶再拜而謝曰:『幸蒙先生見責,實覺多違。謹當刮肌貫骨,改過懲非。請先生縱亶自修,舍亶之罸,如更有違,甘從斧鉞。』先生曰:『如子之輩,車載斗量,朝廷多少,立須相代,那得久曠天官,待子自作。急去急去,不得久住,喚取師巫,却行無處。』亶掩泣而言曰:『罪過自招,自滅自消,豈敢更將面目,來污聖朝。』先生曳杖而歌曰:『辛亶去,吏部明, 【 吏部明 原無「明」字,據廣記卷二五三引增。】 開賢路,遇太平。今年定知不可得,後歲依期更入京。』」
隋牛弘為吏部侍郎, 【 隋牛弘為吏部侍郎 廣記卷二五三引「侍郎」作「尚書」,與隋書卷四九本傳合。】 有選人馬敞者,形貌最陋,弘輕之,側臥食果子嘲敞曰:「嘗聞扶風馬,謂言天上下。今見扶風馬,得驢亦不假。」敞應聲曰:「嘗聞隴西牛,千石不用軥。今見隴西牛,臥地打草頭。」弘驚起,遂與官。
陳朝嘗令人聘隋,不知其使機辨深淺,乃密令侯白變形貌,着故獘衣,為賤人供承。客謂是微賤,甚輕之,乃傍臥放氣與之言,白心頗不平。問白曰:「汝國馬價貴賤?」報云:「馬有數等,貴賤不同。若從伎倆筋脚好,形容不惡,堪得乘騎者,直二十千已上。若形容麤壯,雖無伎倆,堪馱物,直四五千已上。若■〈弓薾〉 【 音卜結反 【 音卜結反 原作「音十浩反」,形近而誤,據廣記卷二五三引改。】 】 尾燥蹄,絕無伎倆,傍臥放氣,一錢不直。」使者大驚,問其姓名,知是侯白,方始愧謝。 【 此條廣記云出啟顏錄。】
唐高士廉選,其人齒高,有選人自云解嘲謔,士廉時着木履,令嘲之,應聲云:「刺鼻何曾嚏,踏面不知瞋。高生兩箇齒,自謂得勝人。」士廉笑而引之。
周則天朝蕃人上封事,多加官賞,有為右臺御史者。因則天嘗問郎中張元一曰:「在外有何可笑事?」元一曰:「朱前疑着綠,逯仁傑着朱。閭知微騎馬, 【 閭知微 「閭」原作「閻」,全唐詩錄張元一叙可笑事同。岑仲勉讀全唐詩札記云,此以諧音取噱,而閻馬、馬驢殊乏諧意。考姓纂閭姓下有「左補闕閭知微」,乃知「閻」為「閭」之誤。閻知微名較著,無知者弗審事意,遂誤改「閭」為「閻」。按:岑說是,大唐新語卷十二記此事正作「閭」,今據改。】 馬吉甫騎驢。將名作姓李千里,將姓作名吳栖梧。左臺胡御史,右臺御史胡。」胡御史,胡元禮也;御史胡,蕃人為御史者,尋改他官。周革命,舉人貝州趙廓眇小,起家監察御史,時人謂之「臺穢」,李昭德詈之為「中霜穀束」,元一目為「梟坐鷹架」。時同州孔魯丘為拾遺,有武夫氣,時人謂之「外軍主帥」,元一目為「鶖入鳳池」。蘇味道才學識度,物望攸歸,王方慶體質鄙陋,言詞魯鈍,智不逾俗,才不出凡,俱為鳳閣侍郎。或問元一曰:「蘇、王孰賢?」答曰:「蘇九月得霜鷹,王十月被凍蠅。」或問其故,答曰:「得霜鷹俊捷,被凍蠅頑怯。」時人謂能體物也。契丹賊孫萬榮之寇幽,河內王武懿宗為元帥,引兵至趙州,聞賊駱務整從北數千騎來,王乃棄兵甲,南走邢州, 【 南走邢州 「邢」原作「荊」。廣記卷二五四汪校云,明鈔本「荊」作「邢」。說郛卷二、歷代小史均作「邢」。按:荊州距趙州甚遠,地望不合,今從說郛、小史。】 軍資器械遺於道路。聞賊已退,方更向前。軍廻至都,置酒高會,元一於御前嘲懿宗曰:「長弓短度箭,蜀馬臨堦騙。去賊七百里,隈牆獨自戰。甲仗縱拋却,騎猪正南躥。」 【 騎猪正南躥 「躥」原作「掾」,據說郛卷二及歷代小史改。】 上曰:「懿宗有馬,何因騎猪?」對曰:「騎猪,夾豕走也。」 【 夾豕走也 原無「夾」字,據廣記卷二五四引及說郛卷二、歷代小史增。】 上大笑。懿宗曰:「元一宿搆,不是卒辭。」上曰:「爾叶韻與之。」 【 爾叶韻與之 廣記卷二五四引「叶」作「付」。】 懿宗曰:「請以菶韻。」元一應聲曰:「裹頭極草草,掠鬢不菶菶。未見桃花面皮,漫作杏子眼孔。」則天大悅,王極有慚色。懿宗形貌短醜,故曰「長弓短度箭」。周靜樂縣主,河內王懿宗妹,短醜;武氏最長,時號「大歌」。 【 時號大歌 廣記卷二五四引「大歌」作「大哥」。下同。】 縣主與則天並馬行,命元一詠,曰:「馬帶桃花錦,裙拖綠草羅。 【 裙拖綠草羅 廣記卷二五四引「拖」作「銜」。】 定知紗帽底, 【 定知紗帽底 廣記卷二五四引「紗帽」作「幃帽」,是。】 形容似大歌。」則天大笑,縣主極慚。納言婁師德長大而黑,一足蹇,元一目為「行轍方相」,亦號為「衛靈公」,言防靈柩方相也。天官侍郎吉頊長大,好昂頭行,視高而望遠,目為「望柳駱駝」。殿中侍御史元本竦體傴身,黑而且瘦, 【 竦體身傴 廣記卷二五四引「體」作「膊」。】 目為「嶺南考典」。駕部郎中朱前疑粗黑肥短,身體垢膩,目為「光祿掌膳」。東方虬身長衫短,骨面麤眉,目為「外軍校尉」。唐波若矮短, 【 唐波若 通鑑聖曆元年作「唐般若」。】 目為「鬱屈蜀馬」。目李昭德「卒 【 子銳反】 歲胡孫」。修文學士馬吉甫眇一目,為「端箭師」。 【 為端箭師 依上文之例,「為」上當重「目」字。】 郎中長孺子視望陽,目為「呷醋漢」。氾水令蘇徵舉止輕薄, 【 氾水令 「氾水」原作「泥水」,據廣記卷二五四引改。】 目為「失孔老鼠」。
周張元一腹麤而脚短,項縮而眼跌,吉頊目為「逆流蝦蟆」。
周韶州曲江令朱隨侯,女夫李逖,遊客爾朱九,並姿相少媚,廣州人號為「三樵」。 【 七肖反】 人歌曰:「奉敕追三樵,隨侯傍道走。回頭語李郎,喚取爾朱九。」張鷟目隨侯為「臛亂土梟」。 【 臛亂土梟 「梟」原作「裊」,據廣記卷二五四引改。】
周李詳,河內人,氣俠剛勁。初為梓州監示尉主書考日, 【 周李詳 【 至】 書考日 「初為梓州」以下當有譌誤。後村詩話續集引作「李詳初為劍南一尉」。按:梓州屬縣有鹽亭,疑「監示」為「鹽亭」之形誤,「主」字衍。】 刺史問平已否,詳獨曰不平。刺史曰:「不平,君把筆考。」詳曰:「請考使君。」即下筆曰:「怯斷大事,好勾小稽。自隱不清,疑人總濁。考中下。」刺史默然而罷。
則天革命,舉人不試皆與官,起家至御史、評事、拾遺、補闕者,不可勝數。張鷟為謠曰: 【 張鷟為謠曰 「為」原作「謂」,據廣記卷二五四引改。】 「補闕連車載,拾遺平斗量。杷推侍御史,椀脫校書郎。」 【 椀脫校書郎 「椀」原作「腕」,據廣記卷二五四引改。】 時有沈全交者,傲誕自縱,露才揚己,高巾子,長布衫,南院吟之,續四句曰:「評事不讀律,博士不尋章。麵糊存撫使,眯目聖神皇。」遂被杷推御史紀先知捉向左臺,對仗彈劾, 【 對仗彈劾 「劾」原作「効」,據廣記卷二五四引改。】 以為謗朝政,敗國風,請於朝堂決杖,然後付法。則天笑曰:「但使卿等不濫,何慮天下人語?不須與罪,即宜放却。」先知於是乎面無色。 唐豫章令賀若瑾眼皮急, 【 唐豫章令賀若瑾眼皮急 寶顏堂本此句上空格,今仍之。按:此當別是一條。】 項轅麤,鷟號為「飽乳犢子」。
唐鄭愔曾駡選人為癡漢,選人曰:「僕是吳癡,漢即是公。」愔令詠癡,吳人曰:「榆兒復榆婦,造屋兼造車。十七八九夜,還書復借書。」愔本姓鄚,改姓鄭,時人號為「鄚鄭」。
唐中書令李敬玄為元帥討吐蕃,至樹墩城,聞劉尚書沒蕃,著鞾不得,狼狽而走。時將軍王杲、副總管曹懷舜等驚退,遺却麥飯,首尾千里, 【 首尾千里 「首」上原有「及」字,據廣記卷二五五及通鑒儀鳳三年考異引刪。】 地上尺餘。時軍中謠曰:「姚河李阿婆, 【 姚河 廣記卷二五五引作「洮河」,是。】 鄯州王伯母。見賊不能鬥,總由曹新婦。」
唐禮部尚書祝欽明頗涉經史,不閑時務, 【 不閑時務 「閑」原作「關」,據廣記卷二五五引改。】 博碩肥腯,頑滯多疑,臺中小吏號之為「媼」。媼者肉塊,無七竅,秦穆公時野人得之。
唐先天中,姜師度於長安城中穿渠,繞朝堂坊市,無所不至。上登西樓望之,師度堰水瀧柴栰而下, 【 師度堰水瀧柴栰而下 「瀧」原作「隴」,據廣記卷二五五引改。】 遂授司農卿。於後水漲則奔突,水縮則竭涸。又前開黃河,引水向棣州,費億兆功,百姓苦其淹漬,又役夫塞河。開元六年,水汎溢,河口堰破,棣州百姓一概沒盡。師度以為功,官品益進。又有傅孝忠為太史令,自言明玄象,專行矯譎。京中語曰:「姜師度一心看地,傅孝忠兩眼相天。」神武即位,知其矯,並斬之。
唐姜晦為吏部侍郎,眼不識字,手不解書,濫掌銓衡,曾無分別。選人歌曰:「今年選數恰相當,都由座主無文章。案後一腔凍猪肉,所以名為姜侍郎。」
唐兵部尚書姚元崇長大行急,魏光乘目為「趕蛇鸛鵲」。黃門侍郎盧懷慎好視地,目為「覷鼠猫兒」。 【 覷鼠猫兒 「覷」原作「觀」,據廣記卷二五五引改。】 殿中監姜皎肥而黑,目為「飽椹母猪」。紫微舍人倪若水黑而無鬚,目為「醉部落精」。舍人齊處冲好眇目視,目為「暗燭底覓虱老母」。舍人呂延嗣長大少髮,目為「日本國使人」。又有舍人鄭勉為「醉高麗」。目拾遺蔡孚「小州醫博士詐諳藥性。」又有殿中侍御史,短而醜黑,目為「烟薰地朮」。 【 又有 【 至】 烟薰地朮 「地朮」原作「地木」,據廣記卷二五五引改。酉陽雜俎續集卷四引作「侍御史王旭短而黑醜,謂之『烟薰水』」。】 目御史張孝嵩為「小村方相」。目舍人楊伸嗣為「熟■〈釒敖〉上猢猻」。 【 目舍人楊伸嗣為熟■〈釒敖〉上猢猻 酉陽雜俎續集卷四引作「楊仲嗣躁率,謂之熱■〈釒敖〉上猢猻」。】 目補闕袁輝為「王門下彈琴博士」。目員外郎魏恬為「祈雨婆羅門」。目李全交為「品官給使」。目黃門侍郎李廣為「飽水蝦蟇」。由是坐此品題朝士,自左拾遺貶新州新興縣尉。
唐貞觀中,桂陽令阮嵩妻閻氏極妬。嵩在廳會客飲,召女奴歌,閻披髮跣足袒臂,拔刀至席,諸客驚散。嵩伏牀下,女奴狼狽而奔。刺史崔邈為嵩作考詞云:「婦強夫弱,內剛外柔。一妻不能禁止,百姓如何整肅?妻既禮教不修,夫又精神何在?考下。省符解見任。」
唐郝象賢,侍郎處俊之孫,頓丘令南容之子也。弱冠,諸友生為之字曰「寵之」,每於父前稱字。父紿之曰:「汝朋友極賢,吾為汝設饌,可命之也。」翼日,象賢因邀致十數人,南容引生與之飲。謂曰:「諺云『三公後,出死狗』。小兒誠愚,勞諸君製字,損南容之身尚可,豈可波及侍中也!」因涕泣,衆慚而退。「寵之」者,反語為「癡種」也。
朱前疑淺鈍無識,容貌極醜。上書云「臣夢見陛下八百歲」,即授拾遺,俄遷郎中。出使迴,又上書云「聞嵩山唱萬歲聲」,即賜緋魚袋。未入五品,於綠衫上帶之,朝野莫不怪笑。後契丹反,有敕京官出馬一匹供軍者,即酧五品。前疑買馬納訖,表索緋,上怒,批其狀「即放歸丘園」,憤恚而卒。
唐王及善才行庸猥, 【 唐王及善才行庸猥 說郛卷二此句前尚有「周鳳閣侍郎杜景佺文筆宏贍,知識高遠,時在鳳閣,時人號為鶴鳴鷄樹」二十八字。】 風神鈍濁,為內史時,人號為「鳩集鳳池」。俄遷文昌右相,無他政,但不許令史之驢入臺, 【 但不許令史之驢入臺 「之」原作「雙」,據廣記卷二五八引改。通鑑聖曆二年考異引作「奴」。】 終日迫逐,無時暫舍。時人號為「驅驢宰相」。
周有逯仁傑,河陽人。自地官令史出尚書,改天下帳式,頗甚繁細,法令滋章,每村立社官,仍置平直老三員, 【 平直老三員 「直」原作「甚」,據廣記卷二五八引改。】 掌簿案,設鎖鑰,十羊九牧,人皆散逃。而宰相淺識,以為萬代可行,授仁傑地官郎中。數年,百姓苦之,其法遂寢。
周考功令史袁琰,國忌衆人聚會,充錄事勾當。遂判曰:「曹司繁鬧,無時暫閑,不因國忌之辰,無以展其歡笑。」合坐嗤之。
周夏官侍郎侯知一年老,敕放致仕。上表不伏,於朝堂踴躍馳走,以示輕便。張悰丁憂,自請起復。吏部主事高筠母喪,親戚為舉哀,筠曰:「我不能作孝。」員外郎張栖貞被訟詐遭母憂,不肯起對。時臺中為之語曰:「侯知一不伏致仕,張琮自請起復,高筠不肯作孝,張栖貞情願遭憂。皆非名教中人,並是王化外物。」獸心人面,不其然乎!
周天官選人沈子榮誦判二百道,試日不下筆。人問之,榮曰:「無非命也。今日誦判,無一相當。有一道頗同,人名又別。」至來年選,判水磑,又不下筆。人問之,曰:「我誦水磑,乃是藍田,今問富平,如何下筆。」聞者莫不撫掌焉。
周則天內宴甚樂,河內王懿宗忽然起奏曰:「臣急告君,子急告父。」則天大驚,引問之,對曰:「臣封物承前府家自徵,近敕州縣徵送,太有損折。」則天大怒,仰觀屋椽良久,曰:「朕諸親飲正樂,汝是親王,為三二百戶封幾驚殺我。不堪作王。」令曳下。懿宗免冠拜伏,諸王救之曰:「懿宗愚鈍,無意之失。」上乃釋之。
周張衡,令史出身,位至四品,加一階,合入三品,已團甲。因退朝,路旁見蒸餅新熟,遂市其一,馬上食之,被御史彈奏。則天降敕:「流外出身,不許入三品。」遂落甲。
周右拾遺李良弼自矜脣頰,好談玄理,請使北蕃說骨篤祿。匈奴以木盤盛糞飼之,臨以白刃,弼懼,食一盤並盡,乃放還。人譏之曰:「李拾遺,能拾突厥之遺。」出為真源令。秩滿還瀛州,遇契丹賊孫萬榮使何阿小取滄、瀛、冀、具。 【 滄瀛冀具 「冀」原作「糞」,廣記卷二五八引同,汪校云,明鈔本作「冀」,今從改。按:「具」疑當作「貝」,指貝州。】 良弼謂鹿城令李懷璧曰:「『孫』者胡孫,即是獮猴,難可當也。『萬』字者有『草』,即是『草中藏』。」勸懷璧降何阿小,授懷璧五品將軍。 【 五品將軍 廣記卷二五八引作「三品將軍」。】 阿小敗,懷璧及良弼父子四人並為河內王武懿宗斬之。
周春官尚書閻知微庸瑣駑怯,使入蕃,受默啜封為漢可汗。賊入恒、定,遣知微先往趙州招慰。將軍陳令英等守城西面,知微謂令英曰:「陳將軍何不早降下。可汗兵到然後降者,剪土無遺。」令英不答。知微城下連手踏歌,稱「萬歲樂」。令英曰:「尚書國家八座,受委非輕,翻為賊踏歌,無慚也?」知微仍唱曰:「萬歲樂,萬歲年,不自由,萬歲樂。」時人鄙之。
唐崔湜為吏部侍郎貪縱,兄憑弟力,父挾子威,咸受囑求,贓污狼籍。父挹為司業,受選人錢,湜不之知也,長名放之。其人訴曰:「公親將賂去,何為不與官?」湜曰:「所親為誰?吾捉取鞭殺。」曰:「鞭即遭憂。」湜大慚。主上以湜父年老,瓜初熟,賜一顆,湜以瓜遺妾,不及其父,朝野譏之。時崔、岑、鄭愔並為吏部,京中謠曰:「岑羲獠子後, 【 岑羲獠子後 「後」原作「俊」據,廣記卷二五八引改。】 崔湜令公孫。三人相比接,莫賀咄最渾。」
唐左衛將軍權龍襄性褊急, 【 唐左衞將軍權龍襄 說郛卷二作「周左領軍將軍權龍褒」。】 常自矜能詩。通天年中,為滄州刺史,初到乃為詩呈州官曰:「遙看滄州城,楊柳鬱青青。中央一羣漢,聚坐打杯觥。」諸公謝曰:「公有逸才。」襄曰:「不敢,趁韻而已。」又秋日述懷曰:「簷前飛七百,雪白後園彊。飽食房裏側,家糞集野蜋。」參軍不曉,請釋,襄曰:「鷂子簷前飛,直七百文。洗衫掛後園, 【 洗衫掛後園 「後」原作「笈」,據廣記卷二五八引改。按:上文詩作「後園」,此亦當作「後」。】 乾白如雪。飽食房中側臥。家裏便轉,集得野澤蜣蜋。」談者嗤之。皇太子宴,夏日賦詩:「嚴霜白浩浩,明月赤團團。」太子援筆為讚曰:「龍襄才子,秦州人士。明月晝耀,嚴霜夏起。如此詩章,趁韻而已。」襄以張易之事,出為容山府折衝。神龍中追入,乃上詩曰:「無事向容山,今日向東都。陛下敕進來,令作右金吾。」又為喜雨詩曰:「暗去也沒雨,明來也沒雲。日頭赫赤赤,地上絲氳氳。」 【 地上絲氳氳 廣記卷二五八引「絲」作「綠」。】 為瀛州刺史日,新過歲,京中數人附書曰:「改年多感,敬想同之。」正新喚官人集,云有詔改年號為「多感」元年,將書呈判司已下,衆人大笑。龍襄復側聽,怪赦書來遲。高陽、博野兩縣競地陳牒,龍襄乃判曰:「兩縣競地,非州不裁。既是兩縣,於理無妨。付司。權龍襄示。」典曰:「比來長官判事,皆不著姓。」龍襄曰:「餘人不解,若不著姓,知我是誰家浪驢也!」龍襄不知忌日,謂府史曰:「何名私忌?」對曰:「父母忌日請假, 【 父母忌日請假 廣記卷二五八引及說郛卷二、歷代小史「忌日」俱作「亡日」,是。】 獨坐房中不出。」襄至日,於房中靜坐,有青狗突入,龍襄大怒,曰:「衝破我忌。」更陳牒,改作明朝好作忌日。談者笑之。
李宜得本賤人,背主逃匿。當玄宗起義,與王毛仲等立功, 【 與王毛仲等立功 「與」上原衍「丘」字,據廣記卷一六七引刪。】 宜得官至武衛將軍。舊主遇諸途,趨而避之,不敢仰視。宜得令左右命之,主甚惶懼。至宅舍,請居上坐,宜得自捧酒食,舊主流汗辭之。流連數日。遂奏云:「臣蒙國恩,榮祿過分;臣舊主卑瑣,曾無寸祿。臣請割半俸,解官以榮之。願陛下遂臣愚款。」上嘉其志,擢主為郎將,宜得復其秩。朝廷以此多之。
蘇頲年五歲,裴談過其父。頲方在,乃試誦庾信枯樹賦,將及終篇,避「談」字,因易其韻曰:「昔年移樹,依依漢陰。今看搖落,悽悽江潯。樹猶如此,人何以任。」談駭嘆久之,知其他日必主文章也。 【 此條見廣記卷一六九,云出廣人物志。】
唐婁師德,滎陽人也,為納言。客問浮休子曰:「婁納言何如?」答曰:「納言直而溫,寬而栗,外愚而內敏,表晦而裏明。萬頃之波,渾而不濁,百煉之質,磨而不磷。可謂淑人君子,近代之名公者焉。」客曰:「狄仁傑為納言何如?」浮休子曰:「粗覽經史,薄閱文華。 【 薄閱文華 廣記卷一六九引作「薄閑文筆」。】 箴規切諫有古人之風,剪伐淫詞有烈士之操。心神耿直,湼而不淄,膽氣堅剛,明而能斷。晚途錢癖,和嶠之徒與!」客曰:「鳳閣侍郎李昭德可謂名相乎?」答曰:「李昭德志大而器小,氣高而智薄,假權制物,扼險凌人, 【 扼險凌人 「凌人」原作「小人」,據廣記卷一六九引改。按:此與「假權制物」為對文,作「凌人」是。】 剛愎有餘,而恭寬不足,非謀身之道也。」俄伏法焉。又問:「洛陽令來俊臣雍容美貌,忠赤之士乎?」答曰:「俊臣面柔心狠,行險德薄,巧辨似智,巧諛似忠,傾覆邦家, 【 傾覆邦家 「邦」原作「拜」,據廣記卷一六九引改。】 誣陷良善,其江充之徒歟!」蜂蠆害人,終為人所害,無何為太僕卿,戮于西市。又問:「武三思可謂名王哉?」答曰:「三思憑藉國親,位超衮職,貌象恭敬,心極殘忍。外示公直,內結陰謀,弄王法以復仇,假朝權而害物。晚封為德靜王,乃鼎賊也,不可以壽終。」竟為節愍太子所殺。又問:「中書令魏元忠耿耿正直,近代之名臣也?」答曰:「元忠文武雙闕,名實兩空,外示貞剛,內懷趨附。面折張食其之黨,勇若熊羆; 【 勇若熊羆 原脫「勇」字,據廣記卷一六九引增。】 諂事武士開之儔,怯同駑犬。首鼠之士,進退兩端,虺蜥之夫,曾無一志。亂朝敗政,莫非斯人。附三思之徒,斥五王之族,以吾熟察,終不得其死然。」果坐事長流思州,憂恚而卒。又問:「中書令李嶠何如?」答曰:「李公有三戾:性好榮遷,憎人昇進;性好文章,憎人才筆;性好貪濁,憎人受賂。亦如古者有女君,性嗜肥鮮,禁人食肉;性愛綺羅,斷人衣錦;性好淫縱,憎人畜聲色。此亦李公之徒也。」又問:「司刑卿徐有功何如?」答曰:「有功耿直之士也,明而有膽,剛而能斷。處陵夷之運,不偷媚以取容;居版蕩之朝,不遜辭以苟免。來俊臣羅織者,有功出之;袁智弘鍛鍊者,有功寬之。躡虎尾而不驚,觸龍鱗而不懼,鳳跱鴟梟之內,直以全身,豹變豺狼之間,忠以遠害。若值清平之代,則張釋之、于定國豈同年而語哉。」又問:「司農卿趙履溫何如?」答曰:「履溫心不涉學,眼不識文,貌恭而性狠,智小而謀大,趦趄狗盜,突忽猪貪。晨羊誘外,不覺其死,夜蛾覆燭,不覺其斃。頭寄於項,其能久乎。」後從事韋氏為逆,夷其三族。又問:「鄭愔為選部侍郎何如?」答曰:「愔猖獗小子,狡猾庸人,淺學浮詞,輕才薄德,狐蹲貴介,雉伏權門。前託俊臣,後附張易,折支德靜之室,舐痔安樂之庭。鸋鳷栖於葦苕,魦鱨游於沸鼎。既無雅量,終是凡材,以此求榮,得死為幸。」果謀反伏誅。
貞觀末,南康黎景逸居於空青山,常有鵲巢其側,每飯食以餵之。後鄰近失布者誣景逸盜之,繫南康獄,月餘劾不承。欲訊之,其鵲止於獄樓,向景逸歡喜,似傳語之狀。其日傳有赦,官司詰其來,云路逢玄衣素衿人所說。三日而赦至,景逸還山。乃知玄衣素衿者,鵲之所傳也。
汝州刺史張昌期,易之弟也,恃寵驕貴,酷暴羣僚。梁縣有人白云有白鵲見,昌期令司戶楊楚玉捕之。部人有鷂子七十籠,令以蠟塗爪。至林見白鵲,有羣鵲隨之,見鷂迸散,惟白者存焉。鷂竦身取之,一無損傷,而籠送之。昌期笑曰:「此鵲贖君命也。」玉叩頭曰:「此天活玉,不然投河赴海,不敢見公。」拜謝而去。
渤海高嶷巨富,忽患月餘日,帖然而卒。心上仍暖,經日而蘇,云有一白衣人眇目,把牒冥司,訟殺其妻子。嶷對:「元不識此老人。」冥官云:「君命未盡,且放歸。」遂悟白衣人乃是家中老瞎麻鷄也。令射殺,魅遂絕。
文明以後,天下諸州進雌鷄,變為雄者多。或半已化,半未化。乃則天正位之兆。
衛鎬為縣官下鄉,至里人王幸在家,方假寐,夢一烏衣婦人引十數小兒着黃衣,咸言乞命,叩頭再三。斯須又至。鎬甚惡其事,遂催食欲前。適所親有報曰:「王幸在家窮,無物設饌,有一鷄見抱兒,已得十餘日,將欲殺之。」鎬方悟烏衣婦人果烏鷄也,遂市解放。 【 遂市解放 廣記卷四六一引「市」作「命」。】 是夜復夢,咸欣然而去。
久視年中,越州有祖錄事,不得名,早出,見擔鵝向市中者。鵝見錄事,頻顧而鳴。祖乃以錢贖之,至僧寺,令放為長生鵝,竟不肯入寺,但走逐祖後。經坊歷市,稠人廣衆之處一步不放。祖收養之。左丞張錫親見說也。
漢時鄢縣南門兩扇忽開,忽一聲稱「鴛」,一聲稱「央」。晨夕開閉,聲聞京師。漢末惡之,令毀其門,兩扇化為鴛鴦,相隨飛去。後改鄢縣為晏城縣。
天后時,左衛兵曹劉景陽使嶺南,得秦吉了鳥雄雌各一隻,解人語。至都進之,留其雌者。雄者煩然不食,則天問曰:「何無聊也?」鳥為言曰其配為使者所得,今頗思之。乃呼景陽曰:「卿何故藏一鳥不進?」景陽叩頭謝罪,乃進之。則天不罪也。
峰州有一道水從吐蕃中來,夏冷如冰雪。有魚長一二寸,來去有時,蓋水上如粥。 【 蓋水上如粥 「蓋」原作「並」,據廣記卷四六五引改。】 人取烹之而食,千萬家取不可盡,不知所從來。
通川界內多獺,各有主養之,並在河側岸間。獺若入穴,插雉尾於獺穴前,獺即不敢出。去却尾即出。取得魚,必須上岸,人便奪之。取得多,然後放令自喫,喫飽即鳴杖以驅之還。插雉尾,更不敢出。
有人見豎子在洛水中洗馬,頃之,見一物如白練帶,極光晶,繳豎子項三兩匝,即落水死。凡是水中及灣泊之所皆有之。人澡浴洗馬死者,皆謂黿所引,非也。此名「白特」,宜慎防之,蛟之類也。
齊州有萬頃陂,魚鱉水族無所不有。咸亨中,忽一僧持鉢乞食,村人長者施以蔬供,食訖而去。于時漁人網得一魚,長六七尺,絲鱗鏤甲,錦質寶章,特異常魚。齎赴州餉遺,至村而死。衆共剖而分之,於腹中得長者所施蔬食,儼然並在。村人遂於陂中設齋超度。自是陂中無水族,至今猶然。 【 此條見廣記卷四六九,汪校云,明鈔本作出五行記。】
杭州富陽縣韓珣莊掘井,纔深五六尺,土中得魚數十頭, 【 土中得魚數十頭 廣記卷四六七引「十」作「千」。】 土有微潤。 【 此條廣記談本云出廣古今五行記。 汪校云,明鈔本作出朝野僉載。】
貞觀中,衛州板橋店主張迪妻歸寧。有衛州三衛楊貞等三人投店宿,五更早發。夜有人取三衛刀殺張迪,其刀却內鞘中,貞等不知之。至明,店人趨貞等,拔刀血狼藉,囚禁拷訊,貞等苦毒,遂自誣。上疑之,差御史蔣恒覆推。至,總追店人十五以上集,為人不足,且散,唯留一老婆年八十已上。晚放出,令獄典密覘之,曰:「婆出,當有一人與婆語者,即記取姓名,勿令漏洩。」果有一人共語者,即記之。明日復爾。其人又問婆:「使人作何推勘?」如是者二日, 【 如是者二日 廣記卷一七一引「二」作「三」。】 並是此人。恒總追集男女三百餘人,就中喚與老婆語者一人出,餘並放散。問之具伏,云與迪妻姦殺有實。奏之,敕賜帛二百段,除侍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