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亷曰:先生諱懋,字徳懋,浙江蘭溪人。成化丙戌會試第一人,登進士選翰林庶吉士,授編修。諫作鰲山燈詩,忤旨,黜為臨武知縣,用給事中毛弘言,改南京大理評事,遷福建按察僉事。年四十一致仕。弘治辛酉,起為南京國子祭酒,遭喪力辭不允,服闋赴召,三載凡五疏,皆乞休,竟不待報去任。正徳庚午,起為南京太常卿,再辭,進南京禮部右侍郎致仕。今上登極,特陞南京禮部尚書致仕。尋用御史胡瓊言,璽書存問之,使及門而公不待矣。年八十六。别號闇然子。學者稱為楓山先生。嗚呼!儒雅如黄未軒,豪邁如莊定山,公則歛華就實,獨立其間;風節如羅一峰,習靜如陳白沙,公則既博復約,自成一家。至於收四海無瑕之譽,膺五福無疆之年,此則同時諸老未有或之先者也!嗚呼,在漢東都,不為危言之叔度;在宋鵝湖,不立異論之伯恭。今求其人,庸非公乎!
門人唐龍曰:先生天挺其質,瑩乎美矣。由學以達本,介以辯,其貌于于,要之天下嗜好一不入于心,超乎富貴而藐之真浮雲。栩栩爾其詞恂恂,及論事决議,明計利害,直指是非。退而在野,憫時憂國,心未嘗忘。環堵蕭然,將終其身而無愠色。
門人湛若水曰:先生自謂一生委靡,君子曰盛徳之至。是故不言而信,不怒而人畏,不為名髙以立異,而人自有不可企。忠信一貫,表裏無二,非盛徳其孰能與於是!門人從子拯曰:翁行部積勞,觸瘴成疾,恐貽親憂,歸志益堅,考績赴部,遂求謝事。冢宰尹慰留之,辭益力。尹公詰之曰:不罷軟,不貪酷,不老病,如何可退?翁矢口對云:古人正色立朝,某之罷軟多矣;古人一介不取,某之貪多矣;古人視民如傷,某之酷多矣。年雖未艾,鬚髮早白,亦可謂老疾矣,請舉一退之足矣。尹公憮然驚嘆,知其意决,特為具奏,得從所請。時年僅四十一。
莊定山嘗稱:翁於書無所不讀,於天下事無不理会,究極義理精微,身體力行,惓惓斯世,不為矯飾。周畏齋時可亦云:羅一峰嘗稱吾弟徳懋,雪力澄山之才也。
林俊曰:先生專志六經,附博史子,意所詣極,將欲起婺學數百年後,会北山魯齋仁山白雲之派,以上接東萊晦菴之傳。
邵寶曰:先生自壯歲以文章魁天下,以忠諫著翰林,以經濟稱於海内,自史舘左遷,涉厯中外,未克展布,晩始起為司成,天下莫不賀得師焉。及請老歸,棲遲林壑,隠然繫天下之望者幾二十年。上之初政,有意用之,問使在途,而先生卒矣。論者於先生猶若未滿焉,然以予觀於先生,其共謹康靖之節,平暢醇雅之文,簡亷朴直之風,在朝在野,遐邇承嚮,葢不動聲色而耿耿廻瀾,老益惇篤。君子之論焉可誣也。若是而謂先生之道未光于世,則豈可哉。
蔡清曰:聞章先生動息皆以奏聞起取為意,清謂先生今决無意出矣。其聞起取之言,非但不入其心,亦不欲納諸耳矣。比來復出者俱不得完璧而歸,今聽先生一人堅卧林下,保全令徳,斯亦足壯士風。淑士彚而為國家添一人物矣。易所謂不變其所守,乃所益上者也,况今既未能以不次柄用先生,只將以纂修文墨事取用,誠亦不必竟其事矣。
王守仁曰:先生專一主敬,國子祭酒時年踰七十三,疏得請。逆瑾擅權,名卿多遭斥辱,而翁已先幾去矣。
沈伯咸曰:楓山任道録實詳矣。嘉靖丙申,咸捧勑過蘭羞芼祠下,特書六經先覺,榜之風後學爾。訓導王一元先生子接出語錄草,曰:此漁石少湖師意也。咸廼三復考証,越十年,丙午六月刻于嘉禾少泉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