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水灾

类别:集部 作者:蒲松龄 书名:聊斋志异

    康熙二十一年,苦旱,自春徂夏,赤地无青草。六月十三日小雨,始有种粟者。十八日大雨沾足,乃种豆。一日,石门庄有老叟,暮见;牛斗山上,谓村人曰:“大水将至矣!”遂携家播迁。村人共笑之。无何,雨暴注,彻夜不止,平地水深数尺,居庐尽没。一农人弃其两儿,与妻扶老母奔避高阜。下视村中,已为泽国,并不复念及儿矣。水落归家,见一村尽成墟墓。入门视之,则一屋仅存,两儿并坐床头,嬉笑无恙。咸谓夫妻之孝报云。此六月二十二日事。康熙三十四年,平阳地震,人民死者十之七八。城郭尽墟。仅存一屋,则孝子某家也。茫茫大劫中,惟孝嗣无恙,谁谓天公无皂白耶?

    【译文】

    康熙二十一年,山东一带遭逢旱灾,从春到夏,田地里寸草不生。六月十三日下了场小雨,才有种小米的。十八日下了场透雨,人们才种豆。一天,石门庄有个老头,傍晚看见两头牛在山上顶犄角,他对村里人说:“大水就要来了!”于是全家搬出了村子。村民都笑他。没有多久,大雨倾盆,一夜不止,平地水深好几尺,房子都淹了。一个农民丢下两个儿子,跟妻子扶着老母亲跑到高冈上躲避。往下一看,村子已是一片汪洋,也就不再惦念儿子了。大水落后回到家中时,只见全村都成了废墟。进门一看,还有一间房子没有破坏,两个孩子并坐床头正在嬉笑,一点事也没有。都说是夫妻两个恪尽孝道所致。这是六月二十二日发生的事。康熙三十四年,平阳府地震,人民死了十之七八。城郭都成了废墟。只有一家房子完好无损,就是某孝子的家。茫茫大难之中,只有孝子平安无事,谁说老天爷不分黑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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