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抽肠

类别:集部 作者:蒲松龄 书名:聊斋志异

    莱阳民某昼卧,见一男子与妇人握手入。妇黄肿,腰粗欲仰,意象愁苦。男子促之曰:“来,来!”某意其苟合者,因假睡以窥所为。既入,似不见榻上有人。又促曰:“速之!”妇便自坦胸怀,露其腹,腹大如鼓,男子出屠刀一把,用力刺入,从心下直剖至脐,蚩蚩有声。某大惧,不敢喘息。而妇人攒眉忍受,未尝少呻。男子口衔刀,入手于腹,捉肠挂肘际;且挂且抽,顷刻满臂。乃以刀断之,举置几上,还复抽之。几既满,悬椅上;椅又满,乃肘数十盘,如渔人举网状,望某首边一掷。觉一阵热腥,面目喉膈覆压无缝。某不能复忍,以手推肠,大号起奔。肠堕榻前,两足被絷,冥然而倒。家人趋视,但见身绕猪脏;既入审顾,则初无所有。众各自谓目眩,未尝骇异。及某述所见,始共奇之。而室中并无痕迹,惟数日血腥不散。

    【译文】

    山东莱阳县某人白天睡在床上,看见一个男人与一个妇女拉着手进入屋内。那妇人脸上又黄又肿,腰很粗像要仰倒的样子,表情心绪像是很愁苦的。那男人催促她说:“快进来,快进来!”某人以为这两个人是苟合为奸的,因此假装睡觉想要偷看他们到底干什么。他们进屋后,好似没有看见床上躺着人。那男人又督促说:“快点快点!”那妇人便自己解开衣服,露出肚子,肚子大得像个鼓。男子拿出一把屠刀,用力刺入肚内,从心脏一直割到肚脐,嗤嗤有声。某人特别害怕,不敢喘息。而那妇人皱眉忍耐,不曾有一点呻吟。男子嘴衔着刀,手进入腹中,把肠子抓出来挂在臂肘上;一边挂一边抽出肠子,一会臂肘挂满肠子。那男人就用刀把肠子割断,放在桌子上,接着又从妇人肚中抽肠子。桌子堆满了,就悬挂在椅子上;椅子又满了,就在臂肘上挂了数十盘肠子,好象渔人挂鱼网那样,然后朝着某人头边一扔。某人觉得一堆又腥又热的东西压在头上,整个脸眼鼻喉都堵得一点缝也没有了。某人不能再忍耐,用手推开肠子,大声号叫着起床逃奔。肠子落在床前,两腿被缠着了,他一下子就昏倒了。家里人赶快跑过来察看,只见他身上绕着许多猪的内脏;他们进屋再仔细察看,那刚才看见的东西又没有了。众人都认为自己眼花了,也就不再惊诧。等到听了某人述说自己所见的事情后,又开始一块认为这事太奇了。然而屋内并没有一点痕迹,只是数天内血腥味没有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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