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案《丧服·大功章》云:「公之庶昆弟为其母妻。」《传》曰:「何以大功?先君馀尊之所厌,不敢过大功也。」夫以一国之贵,子犹见厌,况四海之尊,固无申理。顷国王遭太妃忧,议者援引斯条,降王之服。寻究义例,颇有一途。但公之庶昆弟,或为士,或为大夫。士之卑贱,不得仰匹亲王,正以馀厌共同,可以夺情相拟。然士非列土,无臣从服,今王有臣,复不得一准诸士矣。议者仍令国臣从服以期,へ昧所见,未晓高趣。案《不杖章》云:「为君之父母、妻、长子、祖父母。」《传》曰:「父母、长子,君服斩,妻则小君,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传》所以深释父卒为祖服斩者,盖恐君为祖期,臣亦同期也,明臣之后期,由君服斩。若由君服斩,然后期,则君服大功,安得亦期也?若依公之庶昆弟,不云有臣从期。若依为君之父母,则出应申三年。此之二章,殊不相干,引彼则须去此,引此则须去彼,终不得两服功期,浑杂一图也。议者见馀尊之厌不得过大功,则令王依庶昆弟,见《不杖章》有为君之父母,便令臣从服以期。此乃据残文,守一隅,恐非先圣之情,达礼之丧矣。
且从服之体,自有伦贯,虽秩微阍寺,位卑室老,未有君服细侄,裁逾三时,臣著疏衰,独涉两岁。案《礼》,天子诸侯之大臣,唯服君之父母、妻、长子、祖父母,其馀不服也。唯近臣阍寺,随君而服耳。若大夫之室老,君之所服,无所不从,而降一等。此三条是从服之通旨,较然之明例。虽近臣之贱,不过随君之服,未有君轻而臣服重者也。议者云,礼有从轻而重,臣之从君,义包于此。愚谓《服问》所云「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直是《礼记》之异,独此一条耳。何以知其然?案《服问》经云「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而《大传》云从服有六,其六曰「有从轻而重」,《注》曰:「公子之妻,为其皇姑。」若从轻而重不独公子之妻者,则郑君宜更见流辈广论所及,不应还用《服问》之文,以释《大传》之义。明从轻而重,唯公子之妻。臣之从君,不得包于此矣。若复有君为母大功,臣从服期,当云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为母大功,臣从服期。何为不备书两条,以杜将来之惑,而偏著一事,弥结今日之疑。且臣为君母,乃是徒从,徒从之体,君亡则已。妻为皇姑,既非徒从,虽公子早没,可得不制服乎?为君之父母妻子,君已除丧而后闻丧则不税,盖以恩轻不能追服。假令妻在远方,姑没遥域,过期而后闻丧,复可不税服乎?若姑亡必不关公子有否,闻丧则税,不计日月远近者,则与臣之从君,聊自不同矣。
又案臣服君党,不过五人,悉是三年,其馀不服。妻服夫党,可直五人乎?期功以降,可得无服乎?臣妻事殊,邈然胡越,苟欲引之,恐非通例也。愚谓臣有合离,三谏待决,妻无去就,一醮终身。亲义既有参差,丧服固宜不等。故见厌之妇,可得申其本服,君屈大功,不可过从以期。所以从麻而齐,专属公子之妻,随轻而重,何关从服之臣。寻理求途,傥或在此。必以臣妻相准,未睹其津也。
子熙诚不能远探坟籍,曲论长智,请以情理,校其得失。君遭母忧,巨创之痛,臣之为服,从君之义。如何君至九月,便萧然而即吉,臣犹期年,仍衰哭于君第。创巨而反轻,从义而反重。缘之人情,岂曰是哉?侍中崔光,学洞今古,达礼之宗,顷探幽立义,申三年之服。虽经典无文,前儒未辨,然推例求旨,理亦难夺。若臣服从期,宜依待中之论;脱君仍九月,不得如议者之谈耳。赢氏焚坑,《礼经》残缺,故今追访靡据,临事多惑。愚谓律无正条,须准傍以定罪,礼缺旧文,定准类以作宪。礼有期同缌功,而服如齐疏者,盖以在心实轻,于义乃重故也。今欲一依丧服,不可从君九月而服周年;如欲降一等,兄弟之服,不可以服君母。详诸二途,以取折衷,谓宜麻布,可如齐衰,除限则同小功。所以然者,重其衰麻,尊君母;蹙其日月,随君降。如此,衰麻犹重,不夺君母之严;日月随降,可塞从轻之责矣。(《魏书·礼志》四。延昌三年,清河王怿所生母罗太妃薨,表求申齐衰三年。诏礼官博议,侍中崔光议君厌降大功,国臣服期,博士封伟伯等议,以为国臣宜小功。清河国郎中令韩子熙议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