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平明御史大夫葛端肃公(守礼),嘉、隆名臣,以世宗之猜忍,而独终始见信,虽陶仲文恶之,而谗言无自而入,固德望素孚,亦福人也。其《家训》已载余《池北偶谈》。其文如奏疏、序、记,皆明白正大,不事雕饰,真大人君子之言。今节录《东方先生祠记》一篇,以见梗概。
汉平原厌次废县,今为神头镇。其西原有东方先生冢焉,镇是以有祠,盖殁而可祭于社者也。晋夏侯常侍赞之,唐颜鲁公记而书之,由来远矣云云。或问于余曰:“先生电发于汉,当时莫拟其伦,民到于今称之,卒亦莫知其故,竟何人也?”余曰:“先生神异人也,孔氏所谓犹龙者也。汉之武帝,雄迈无前,士生其时,亦无端不有,各有以当帝心者,而弃置诛夷,曾不少惜。多欲横发,无可谁何,汉之天下殆岌岌矣。天生先生,应时而出,上书满公车,帝诵之累月始毕。既足以降其心而夺之气,而其触机随应,飙发无方,直谏、戆谏、讽谏、谲谏,要在格君心之非而不居其名,他不具论。如廷诘董偃三罪,人为惕息,而武帝立罢宣室之宴,非汲长孺万一可几者。其转移之神,不可以常理知,即帝亦不知其所以也。武帝虽肆欲,而不遂身为祸主者,先生力也。故尝论之:先生陆沈于俗,避世金马门,其迹也。逢占射覆,其余也。不为富贵宠荣而妄希冀,其素也。横放不羁,陵轹万类,其气也。一龙一蛇,变化至于不可穷,其源本也。直谏、戆谏、讽谏、谲谏,而卒归于正,其大节也。至于谑浪侵犯而暴君不能怒,诙嘲傲侮而廷臣不知怨,斯则圣人之所不可必,贤人志士之所不敢望者也。故曰神异人也。夏侯太初以为其道犹龙,信矣。夫若扬雄之谓‘似优似直’,司马迁之谓‘滑稽’,班固之谓‘恢谐优畜’者,皆不足以知先生之深者也。余非能知先生者,故不敢知,而卒归之神异,或者以为信然也。”故识其重修岁月,而因以尚论其人,盖为不知先生者言之也。
此文在宋南渡后颇似陆务观,后必有知之者。先生集凡十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