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下
李进士 侯生 袁继谦 邵元休 周蔼 郑起 朱拯 韦建 郑就
梦游上
樱桃青衣 独孤遐叔
鬼神下
李进士 有进士姓李,忘记名。尝梦见数人来(来原作云。据明抄本改。)追去。至一城,入门
有厅,室宇宏壮。初不见人,李径升堂,侧坐床角。忽有一人,持杖击己,骂云:“何物新
鬼,敢坐王床。”李径走出。顷之,门内传声王出,因见紫衣人升坐,所由引领人。王问:
(问原作门。据明抄本改。)“其何故盗妹夫钱?”初不之悟。王曰:“汝与他卖马,合得
二十七千,汝须更(更原作臾。据明抄本改。)取三十(明抄本无十字。)千,此非盗
耶?”须臾,见绯衣人至,为李陈谢:“此人尚有命,未合即留住,但令送钱还耳?”王限
十五日,计会不了,当更追对。李既觉,为梦是诞事,理不足信。后十余日,有磨镜人至其
家,自行善占。家人使占有验,竞以白李。李亲至其所,问云:“何物小人,诳惑诸下。”
磨镜者怒云:“卖马窃资,王令计会,今限欲满,不还一钱,王即追君。君何敢骂国士
也?”李惊怪是梦中事,因拜谢之,问何由知此。磨镜云:“昨朱衣相救者,是君曾祖。恐
君更被追,所以令我相报。”李言妹夫已死,钱无还所。磨镜云:“但施贫丐,及散诸寺,
云为亡妹夫施,则可矣。”如言散钱,亦不追也。(出《广异记》)
有位进士姓李。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他曾经梦见不少人追赶自己。他跑到一座城池,
走进一道大门,进门就是大厅,敞亮宏壮。开始,没发现有人,他便径直走进去,侧身坐在
一张大床的床角上。这时,忽然走出一个人来,操起手杖向他打来,骂道:“你是哪来的新
鬼,敢坐在大王的床上?!”李进士急忙走出门来。有顷,门内传出大王驾临的喊声,只见
一个紫衣人威然落座,身后跟着不少人。大王向李进士问道:你因为什么要偷妹夫的钱?开
始,他莫名其妙。大王又说:“你卖给你妹夫一匹马,应该卖二十七千钱,你却要他拿出三
十千,这不是偷一样吗?”一会儿,来了一个穿红服的人,为李进士向大王道歉:“此人还
有活命,不能就此留下来,只能命令李进士送钱还给妹夫。”大王限期十五天,到时候不付
钱,更要追究一番的。李进士醒来之后,认为这梦十分荒唐,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嘛!十几天
之后,有位磨镜子的人来到他家,说自己会算卦。李进士的家人让他算了几卦都挺灵验,就
争着把这件事告诉了李进士。李进士亲自来到那位磨镜人的住所,责问道:“你是哪来的小
人,到这里来诳惑我的下人?!”磨镜人也怒目而视道:“你卖马骗钱,大王勒令你付钱,
今天期限将满,你却不还一个子儿,大王马上还要追查你的。你怎么还敢骂我这样的国士
呢?”李进士原以为那都是梦中的事情,不相信是真的,遂急忙拜倒谢罪,并问其根由。磨
镜人说:“前者救你的那个穿朱衣者,乃是你的曾祖父。他担心你再被严加追究,所以派我
前来报信。”李进士说妹夫已经死了,想还钱也没有地方呀。磨镜人说:“那你就施舍给穷
苦人,或者送到寺庙里,并说这是为亡妹夫还愿的,就行了。”李进士照他说的那样把那些
钱都散出去后,也就没有人再追究他了。
侯 生 上谷侯生者,家于荆门。以明经入仕,调补宋州虞城县。初娶南阳韩氏女,五年矣。韩
氏尝夕梦黄衣者数辈召,出其门,偕东行十余里,至一官署。其宇下列吏卒数十辈,轩宇华
壮,人物极众。又引至一院,有一青衣,危冠方屦,壮甚峻峙。左右者数百,几案茵席,罗
列前后。韩氏再拜。俄有一妇人年二十许,身长丰丽,衣碧襦绛袖,以金玉钗为首饰,自门
而来,称卢氏。谓韩氏曰:“妾与子仇敌且久,子知之乎?”韩氏曰:“妾一女子,未尝出
深闺,安得有仇敌耶?”卢氏色甚怒曰:“我前身尝为职官,子诬告我罪而代之,使吾摈斥
草野而死,岂非仇敌乎?今我诉于上帝,且欲雪前身冤。帝从吾请,汝之死不朝夕矣。”韩
氏益惧,欲以词拒,而卢氏喋喋不已。青衣者谓卢氏曰:“汝之冤诚如是也,然韩氏固未当
死,不可为也。”遂令吏出案牍。吏曰:“韩氏余寿一年。”青衣曰:“可疾遣归,无久留
也。”命送至门。行未数里,忽悸而寤,恶之不敢言。自是神色摧沮,若有疾者。侯生讯
之,具以梦告。后数月,韩氏又梦卢氏者至其家,谓韩氏曰:“子将死矣。”韩氏惊寤,由
是疾益加,岁余遂卒。侯生窃叹异,未尝告于人。后数年,旅游襄汉,途次富水。郡僚兰陵
萧某,慕生之善,以女妻之。及萧氏归,常衣绛袖碧襦,以金玉钗为首饰,而又身长丰丽,
与韩氏先梦同。生固以韩氏之梦告焉。萧氏闻之,甚不乐,曰:“妾外族卢氏。妾自孩提
时,为伯舅见念,命为己女,故以卢为小字。则君亡室之梦信矣。”(出《宣室志》)
上谷郡有一位侯生,家住在荆门县。他是考中与进士科并列的明经科走上仕途的,后来
调补到宋州虞城县任职。最初,他娶了南阳一个姓韩的女子作妻子,已有五年了。一天,韩
氏梦见好几个穿黄衣服的人来招呼她,并将她领出门,向东走了十余里,来到一个官署。这
官署华丽壮观,颇有气势,屋檐下站着几十名吏卒,还有很多人。她被引到一个院子,看见
有个青衣女子,高冠危矗,穿着方鞋,左右跟着好几百人,前后摆着几案和垫子,十分气
派。韩氏向她拜了拜。有顷,又走出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妇人,颀长丰满,艳丽无比,衣服是
绿色的,袖子却是深红色的,以金玉钗为首饰。她自称卢氏,上前对韩氏说:“我与你很早
就结下仇了,你知道吗?”韩氏说:“我一个女子,未曾走出深闺,怎么会有仇人呢?”卢
氏沉下脸来怒道:“我的前身曾经是职官,你诬告我有罪而取代了我,使我流落郊野冻饿而
死,这还不是仇敌吗?今天我向天帝提出申诉,想平冤昭雪,天帝听从了我的请求,你在一
天之内就得死!”韩氏害怕了,想同她讲理,而卢氏却喋喋不休。这时,有位青衣女子对卢
氏说:“你的冤案诚然应该平反,但是韩氏也不应当马上就处死,不能这么做呀!”随即,
她让一小吏拿出案卷也就是生死簿,念道:“韩氏余寿一年!”青衣女子说:“立即遣送她
回去,不要让她久留此地。”并嘱咐把她送出大门。韩氏走了不到一里地,忽然一声惊叫醒
来。她对这梦又怕又厌,但却不敢讲,自然神色沮丧,恍恍惚惚,象有病的人。侯生问她,
她只好将此梦告诉了他。数月之后,韩氏又梦见那卢氏来到家中,并对她说:“你将死
了!”韩氏惊醒后,病情加重,年底就死了。侯生暗自惊异,不曾告诉别人。数年之后,他
到襄汉一带旅游,中途经过富春江。同僚兰陵县的萧某人,见侯生很善良,就把女儿许配给
他作妻子。侯生带萧氏回到了荆门。这位萧氏经常穿一件绿衣服,袖子却是深红色的,且身
材颀长丰满,艳丽无比,也以金玉钗为首饰,与韩氏梦见的那位卢氏女相同。侯生遂将韩氏
的梦讲给她听。萧氏听了,很不高兴,说:“我外祖父姓卢。从小,大舅喜欢我就让我做他
的女儿,小名就叫卢。您亡妻的梦得到了验证了呀!”
袁继谦 殿中少监袁继谦,为兖州推官。东邻即牢城都校吕君之第。吕以其第卑湫,命卒削子城
下土以培之。削之既多,遂及城身,稍薄矣。袁忽梦乘马,自子城东门楼上。有人达意,请
推官登楼。自称子城使也。与袁揖让,乃谓袁曰:“吕君修私第,而削子城之土,此极不
可。推官盍言之乎?”袁曰:“某虽忝宾僚,不相统摄。”又曰:“推官既不言,某自处
置。”不一年,吕公被军寨中追之,有过禁系,久而停职。其宅今属袁氏,张沅尝借居之。
(出《玉堂闲话》)
殿中少监袁继谦,做了兖州掌勘问刑狱的推官。他的东邻即是牢城都校吕君的府第。吕
君以他家房子低洼为由,命士兵去挖内城墙下面的土来垫。挖的越来越多,危及城身,墙也
显得薄了许多。一日,袁继谦忽然梦见自己骑在马上,从城东的门楼往上登。这时,有人招
手,并请袁继谦登楼,自称是内城之使。他与袁揖让一番后,对袁说:“吕君修私人住宅,
而令士兵挖城墙下的土,这是很不应该的!你身为推官,怎么不去说说呢?”袁继谦说:
“我虽然是个官,但却管不着他。”他又说:“推官用不着说话,我自己也会处理好的。”
不到一年,那位吕君被军方追究责任,先是检查,后来便被停职。他的那个府第现在归属袁
继谦,张沆曾经借住过呢。
邵元休 晋右司员外郎邵元休,尝说河阳进奏官潘某,为人忠信明达。邵与(与字原缺。据明抄
本补。)之善,尝因从容话及幽冥,且惑其真伪。仍相要云:“异日,吾两人有先物故者,
当告以地下事,使生者无惑焉。”后邵与潘别数岁。忽梦至一处,稍前进,见东序下,帟幙
鲜华,乃延客之所。有数客,潘亦与焉。其间一人,若大僚,衣冠雄毅,居客之右。邵即前
揖。大僚延邵坐。观见潘亦在下坐,颇有恭谨之色。邵因启大僚,公旧识潘某耶。大僚唯而
已,斯须命茶。应声已在诸客之前,则不见有人送至者。茶器甚伟。邵将啜之,潘即目邵,
映身摇手,止邵勿啜。邵达其旨,乃止。大僚复命酒,亦应声而至诸客之前,亦不见执器
者。罇斝古样而伟。大僚揖客而饮。邵将饮之,潘复映身摇手而止之,邵亦不敢饮。大僚又
食,即有大饼餤下于诸客之前,馨香酷烈。将食,潘又止邵。有顷,潘目邵,令去。邵即告
辞。潘白大僚曰:“某与邵故人,今欲送出。”大僚颌而许之。二人俱出公署,因言及顷年
相邀幽冥之事。邵即问曰:“地下如何?”潘曰:“幽冥之事,固不可诬。大率如(如原作
于。据明抄本改)人世,但冥冥漠漠愁人耳。”言竟,邵辞而去。及寤,因访潘之存殁,始
知潘已卒矣。(出《玉堂闲话》)
晋代有位右司员外郎叫邵元休,他曾经说河阳进奏官潘某,为人忠厚豁达守信义。邵元
休与他往来甚密。曾经在一起谈到阴间之事,都觉得惑然不解,难辨真假,于是便相约说:
“到了那一天,咱们两个人有先死的,一定要把地下的事情告诉活的那个人,使生者再不感
到疑惑。”后来,邵元休与潘分别数年。一天,他忽然梦见自己来在一处,朝前没走多远,
只见中堂两旁的东墙下,幕幔鲜艳奢华,乃是筵请客人的地方。客人有好几位,潘某也在其
中。中间有一个人,衣冠威凛,坐在客人们的右边,像个大官。邵元休上前揖拜。那大官请
他落坐。这时,邵元休看见潘某坐在下面,颇有恭谨之色。邵元休禀告那大官,说潘某是他
的老朋友。那大官只是应了一声,便命人端茶。应声在客人面前,却不见有人端茶来。那茶
器很大,邵元休要去喝,潘某急忙给他递眼神,并掩起身子朝他摇手,示意他不要喝。邵元
休明白他的意思,便没有喝。那大官再次命令拿酒上来,也是应声来到各位客人面前,却不
见有人倒酒。那盛酒的樽斝古式古样,非常之大。那大官朝各位揖揖手,便饮下一樽。邵元
休又要去喝,潘某再次掩其身摇手制止。邵元休便不敢喝。那大官又大吃起来,诸位客人面
前也摆上了香味扑鼻、令人垂涎的大饼等食品。邵元休又要吃,潘某又制止。有顷,潘某给
邵递眼神,让他走。邵元休立即告辞。潘某对大官说:“我和他是老朋友,今天想送送
他。”那大官颌首准许。邵元休和潘某走出公署,因说到当年相约阴间之事,邵元休问潘
某:“地下怎么样呵?”潘某说:“幽冥之事,固然不能妄言,实事求是地讲,跟人世间大
体相同,不过只是空寂得令人惆愁而已。”说完,便辞别而去。醒来之后,邵元休急忙去打
听潘某的消息,方知他已死多日了。
周 蔼 湘湖有大校周蔼者,居常与同门生姻好最厚。每以时人不能理命,致不萧子争财纷诟,
列于讼庭,慨此为鉴。乃相约曰:“吾徒他年,勿遵其辙,倘有不讳,先须区分,俾其不露
丑恶,胎责后人也。”他日,同门生奉职襄邸,一夕,周校梦见挥涕(涕原作霍。据《北梦
琐言》逸文改。)告诉曰:“姨夫姨夫,某前言已乖,今为异物矣。昨在通衢,急风所中,
已至不救。但念家事,今且来归,略要处理。”周校忽然惊觉,通夕不寐。迟明,抵其家说
之,家人亦梦,不旬日凶问至矣。自是传灵语,均财产,戒子辞妻,言善意勤,殆一月而
去,不复再来。(出《北梦琐言》)
湘湖有个任大校的周蔼,平时跟他的一个门生也是他的外甥女婿交情很深。他看到世上
不少人因为生前没有处理好身后之事,才使得死后不萧子孙为争夺遗产大起纠纷,甚至闹到
公堂。周蔼就对那门生说:“你将来可千万不要犯这个错误。倘若有不象话的,先要把财产
分好,使他的丑恶难以显露,影响后人。”后来,同门生一起去襄阳官府供职。一天晚上,
周蔼梦见门生挥泪对他说:“姨夫姨夫,你前些日子说的话不幸言中,我现在已经死了。昨
天在大街上,严重中风,以至不救而亡。但考虑到家里的事情,今天暂且回来处理一下。”
周蔼忽然惊醒,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他赶到门生家中一说,家人也说作了同样的梦。不
到十天,噩耗传来。自然是转达遗嘱,合理分配遗产,告诫其子女如何做人,劝其妻子改嫁
他人等,话语是善良的,态度是恳切的。周蔼在他家忙了将近一个月,就不再来了。
郑 起 进士郑起谒荆州节度高从诲,馆于空宅。其夕,梦一人告诉曰:“孔目官严光楚无
礼。”意甚不平。比夕又梦。起异其事,召严而说之。严命巫祝祈谢,靡所不至,莫知其
由。明年。郑生随计,严光楚爱其宅有少竹径,多方面致之。才迁居,不日以罪笞而停职,
竟不知其故。(出《北梦琐言》)
进士郑起去拜见荆州节度使高从诲时,住在一间空屋子里。当晚,梦见一个人对他说:
“当孔目官的严光楚太无礼了!”看样子他很气愤。第二天郑起又作了同样的梦,醒后很奇
怪,就把孔目官严光楚找来,把梦中的事情告诉了他。严光楚就让巫师设坛祈祷,请神帮他
弄清梦的原因。然而怎么祈求梦中人也不出现,不知何故。第二年郑起随高从诲走了。严光
楚一直喜欢郑起住的那个宅院,那里有青嫩的新竹夹成的小路,所以总想设法弄到手。严光
楚刚一搬进去,不久就因犯罪遭鞭打而停职,但还是不知道那个梦是什么意思。
朱 拯 伪吴玉山主簿朱拯赴选,至扬州。梦入官署,堂上一紫衣正坐,旁一绿衣。紫衣起揖
曰:“君当以十千钱见与。”拯拜许诺。遂寤。顷之,补安福令。既至,谒城隍神。庙宇神
像,皆如梦中。其神座后屋漏梁坏。拯叹曰:“十千岂非此耶?”即以私财葺之,费如数。
(出《稽神录》)
五代吴国玉山县的典簿官朱拯去朝廷应选,来在扬州。一日,他梦见自己来到一座官
署,大堂上正中坐着一位穿紫衣服的人,旁边那人则穿着绿衣服。那紫衣人急忙站起身,向
朱拯一揖道:“你应当给我十千钱呵。”朱拯揖拜着答应下来。他随即醒来。不久,他被补
任为安福县令。第二天,他去拜谒城隍庙。那庙宇和神像,全同梦中所见一样。这时,他发
现神座后面的屋梁已朽并漏雨,不由叹道:“十千钱也许就是干这个用的吧?”当即他自己
掏钱将坏梁换了下来,费用正好是十千钱。
韦 建 江南戎帅韦建,自统军除武昌节度使。将行,梦一朱衣人,道从数十,来诣韦曰:“闻
公将镇鄂渚,仆所居在焉,栋宇颓毁,风雨不蔽,非公不能为仆修完也。”韦许诺。及至镇
访之,乃宋无忌庙。视其像,即梦中所见。因新其庙。祠祀数有灵验云。(出《稽神录》)
江南军队之帅叫韦建。他由统军升任武昌节度使临行之前,梦见一个穿红衣服的人。这
人身前身后跟着几十人。他来拜见韦建并说道:“听说你要去镇守鄂州,那可是我住的地方
呵。我的房屋已经颓毁,连风雨都遮不住,只有你才能为我修好了……”韦建应承下来。他
到任之后不久,便四处寻访,原来那是宋无忌的庙。看他的像,果然和梦中见到的那人相
同。于是,韦建便将这庙修葺一新,不少人来祈福祝祷都特别灵验。
郑 就 寿春屠者郑就家至贫。常梦一人,自称廉颇,谓己曰:“可与屋东握地,取吾宝剑,当
令汝富。然不得改旧业””就如其言,果获之。逾年遂富。后泄其事,于是失剑。(出《稽
神录》)
寿春有个屠夫叫郑就,家里很穷。他曾经梦见一个人,那人自称廉颇,对自己说道:
“你可以到房子东边去挖地,把我的宝剑取出来,就会使你富起来。但是,你不能改行干别
的。”郑就醒来之后就去房子东边挖地,果然得到一把宝剑。过了一年之后,他真的就富起
来了。后来,他把这件事泄露了出去,宝剑便丢失了。
梦游上
樱桃青衣 天宝初,有范阳卢子,在都应举,频年不第,渐窘迫。尝暮乘驴游行,见一精舍中,有
僧开讲,听徒甚众。卢子方诣讲筵,倦寝,梦至精舍门。见一青衣,携一篮樱桃在下坐。卢
子访其谁家,因与青衣同餐樱桃。青衣云:“娘子姓卢,嫁崔家,今孀居在城。”因访近
属,即卢子再从姑也。青衣曰:“岂有阿姑同在一都,郎君不往起居?”卢子便随之。过天
津桥,入水南一坊,有一宅,门甚高大。卢子立于门下。青衣先入。少顷。有四人出门。与
卢子相见。皆姑之子也。一任户部郎中、一前任郑州司马、一任河南功(功原作王。据明抄
本改。)曹、一任太常博士。二人衣绯,二人衣绿,形貌甚美。相见言叙,颇极欢畅。斯
须,引入此堂拜姑。姑衣紫衣,年可六十许。言词高朗,威严甚肃。卢子畏惧,莫敢仰视。
令坐,悉访内外,备谙氏族。遂访儿婚姻未?卢子曰:“未。”姑曰:“吾有一外甥女子姓
郑,早孤,遗吾妹鞠养。甚有容质,颇有令淑。当为儿平章,计必允遂。”卢子遂即拜谢。
乃遣迎郑氏妹。有顷,一家并到,车马甚盛。遂检历择日,云:“后日大吉。”因与卢子定
议。(议原作谢。据明抄本改。)姑云:“聘财函信礼席,儿并莫忧,吾悉与处置。儿有在
城何亲故,并抄名姓,并具家第。”凡三十余家,并在台省及府县官。明日下函,其夕成
结,事事华盛,殆非人间。明日拜席,大会都城亲表。拜席毕,遂入一院。院中屏帷床席,
皆极珍异。其妻年可十四五,容色美丽,宛若神仙。卢生心不胜喜,遂忘家属。俄又及秋试
之时。姑曰:“礼部侍郎与姑有亲,必合极力,更勿忧也。”明春遂擢第。又应宏词,姑
曰:“吏部侍郎与儿子弟当家连官,情分偏洽,令渠为儿必取高第。”及榜出,又登甲科,
授秘书郎。姑云:“河南尹是姑堂外甥,令渠奏畿县尉。”数月,敕授王屋尉,迁监察,转
殿中,拜吏部员外郎。判南曹,铨毕,除郎中。余如故。知制诰数月,即真迁礼部侍郎。两
载知举,赏鉴平允,朝廷称之。改河南尹旋属车驾还京,迁兵部侍郎。扈从到京,除京兆
尹。改吏部侍郎。三年掌铨。甚有美誉,遂拜黄门侍郎平章事。恩渥绸缪,赏赐甚厚。作相
五年,因直谏忤旨,改左仆射,罢知政事。数月,为东都留守、河南尹,兼御史大夫。自婚
媾后,至是经二十年,有七男三女,婚宦俱毕,内外诸孙十人。后因出行,却到昔年逢携樱
桃青衣精舍门,复见其中有讲筵,遂下马礼谒。以故相之尊,处端揆居守之重,前后导从,
颇极贵盛。高自简贵,辉映左右。升殿礼佛,忽然昏醉,良久不起。耳中闻讲僧唱云:“檀
越何久不起?”忽然梦觉,乃见著白衫,服饰如故,前后官吏,一人亦无。回遑迷惑,徐徐
出门,乃见小竖捉驴执帽在门外立,谓卢曰:“人驴并饥,郎君何久不出?”卢访其时,奴
曰:“日向午矣。”卢子罔然叹曰:“人世荣华穷达,富贵贫贱,亦当然也,而今而后,不
更求官达矣!”遂寻仙访道,绝迹人世矣。(出《河东记》)
唐玄宗天宝初年,范阳有位姓卢的人在长安参加科举考试,一连几年都未考中,渐入窘
境。某日傍晚,他骑着毛驴游荡,看见一座供和尚讲经说法的地方,有位和尚在讲经,听众
甚多。卢子刚要朝讲坛走去,一阵倦意袭来,便倚在大门口睡着了。他梦见一个穿青衣的青
年女人,挎着一篮子樱桃坐在山坡下。卢子上前询问她家住哪里,然后便同她一起吃樱桃。
青衣女人说:“我姓卢,嫁给了崔家,丈夫去世之后便在城里孀居。”于是攀问近亲的家
属,她竟是卢子的姑姑!青衣女人说:“岂有与姑姑同在一城,而不去家里看看的道理?”
卢子便随她而行,过天津桥,入水南一坊有一个大宅院,门非常高大。卢子站在门下,青衣
女人先自走进去。少顷,一起走出四个人来,与卢子相见。他们全是卢子姑姑的儿子:一个
任户部郎中,一个前任郑州司马,一个任河南功曹,一个任太常博士。他们当中,两位穿着
粉红色衣服,两位穿着绿色衣服,相貌都很英俊。见面之后,他们相互交谈,很是欢畅快
乐。须臾,卢子被领着去北堂拜见姑姑。姑姑穿着紫衣服,年纪大约六十岁左右,说起话来
声音颇响亮。也显得很有威严。卢子有点畏惧,不敢抬头去看。姑姑让卢子坐下,问这问
那,对家族中的事情了如指掌。接着,她问卢子结婚没有,卢子说没有。姑姑说:“我有一
个外甥女姓郑,很早就成了孤儿,我妹妹把她留在家中抚养。她不但有容貌,而且很贤淑,
我想为你筹商一下,想必你会答应的。”卢子当即跪下拜谢。卢子就按照姑姑的安排行事,
去迎接这位郑氏妹妹。有顷,她一家人全到了,来了不少车马,很是气派。随即,开始选择
良辰吉日,说是后天大吉,便与卢子商议并决定下来。姑姑说:“聘礼请柬和礼席等,你不
要担忧,我可以全部处理、安排。你在城里有什么亲戚?请把他们的姓名抄下来,写明地
址。”结果,一共有三十多家,均在各级作官。第二天下通知,当天晚上举行婚礼,每一步
都显得很豪华很讲究,非人间可比。第二日,双方的亲戚前来拜席,大家相互介绍了一番。
拜完席后,他们走进一个院子,院子里屏帷床席,全都很珍贵。卢子的妻子郑氏年纪十四五
岁,姿色美丽,如同仙女,他喜不自禁,连家里人都忘在了脑后。不久,又到了秋试之时,
姑姑对他说:“现任礼部侍郎和我有亲戚,必然会鼎力相助,你更不用担忧。”第二年春
天,卢子终于中第。又参加宏词科的特科考试,姑姑说:“吏部侍郎与你弟弟在一起作官,
二人关系甚密,有他相助,你一定会取得好名次。”发榜时,果然登甲科,被授予秘书郎。
姑姑说:“河南尹是我的堂外甥,我让他为你奏荐京畿范围内的县尉。”几个月之后,果然
授卢子为王屋县尉。紧接着,他又升职为监察史,转到殿中侍御史,拜吏部员外郎。掌判选
院结束后,出任郎中。别的依然如故。他主持起草诏令几个月后,又升任礼部侍郎。两年连
续主持殿试,颇有眼力且取舍公平,朝廷上下都赞不绝口。不久,他改任河南尹,刚上任又
奉旨还京,升任兵部侍郎。随从护驾刚到京城,他出任京兆尹,后又改任吏部侍郎。在主持
量才授官的三年中,声誉极佳,随即成为黄门侍郎平章事。圣上对他赏赐甚厚,皇恩优渥,
做了五年相国。后来因率直谏言有违圣意,改任左仆射,罢免相国之职。又改任东都留守,
河南尹兼御史大夫。从结婚到这时,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他有了七个儿子三个女儿,婚姻和
宦途都很满意。现已有孙子孙女及外孙外孙女十个。一天,他离家出行,却无意中来到当年
与那位携樱桃的青衣女子相遇的房舍前,又看见了里面的讲坛,遂下马行礼拜谒。以其前相
国的尊威,仍受到宰相的待遇,前呼后拥的,颇为隆重,如从前身居高位,深居简出一样。
卢子登上大殿,向佛祖下拜,忽然觉得一阵昏醉,好久都没有站立起来。耳中听老和尚唱着
问道:“施主为何这么久不起来?”忽然一惊,从梦中醒来。这时,卢子发现自己仍穿着一
件白布衫,服饰均无变化。身前身后的官吏们,一个也不见了。他不由一阵迷惑惊惶,慢慢
走出门来。此刻,只见仆人牵着毛驴拿着帽子站在门口,他对卢子抱怨地说:“人和驴都已
经饿了,你为何这么久也不出来?”卢子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仆人说道:“已经快到中午
了!”卢子茫然地叹了口气,说道:“人世间的荣辱兴衰,高低贵贱,也应当顺其自然
呵!”从此以后,卢子不再追求功名利禄,周游天下,寻仙访道,与尘世绝缘了。
独孤遐叔 贞元中,进士独孤遐叔,家于长安崇贤里,新娶白氏女。家贫下第,将游剑南。与其妻
诀曰:“迟可周岁归矣。”遐叔至蜀,羁栖不偶,逾二年乃归。至鄠县西,去城尚百里,归
心迫速,取是夕及家。趋斜径疾行。人畜既殆,至金光门五六里,天已暝。绝无逆旅。唯路
隅有佛堂,遐叔止焉。时近清明,月色如昼。系驴子庭外,入空堂中。有桃杏十余株。夜
深,施衾帱于西窗下,偃卧。方思明晨到家,因吟旧诗曰:“近家心转切,不敢问来人。”
至夜分不寐。忽闻墙外有十余人相呼声,若里胥田叟。将有供待迎接。须臾,有夫役数人,
各持畚锸箕帚,于庭中粪除讫,复去。有顷,又持床席牙盘蜡炬之类,及酒具乐器,阗咽而
至。遐叔意谓贵族赏会,深虑为其斥逐。乃潜伏屏气,于佛堂梁上伺之。铺陈既毕,复有公
子女郎共十数辈,青衣、黄头亦十数人,步月徐来,言笑宴宴。遂于筵中间坐。献酬纵横,
履舄交错。中有一女郎。忧伤摧悴,侧身下坐。风韵若似遐叔之妻。窥之大惊。既下屋袱,
稍于暗处,迫而察焉。乃真是妻也。方见一(见一原作一见。据明抄本改。)少年,举杯瞩
之曰:“一人向隅,满坐不乐。小人窃不自量,愿闻金玉之声。”其妻冤抑悲愁,若无所控
诉,而强置于坐也。遂举金爵,(爵原作雀。据明抄本改。)收泣而歌曰:“今夕何夕,存
耶没耶?良人去兮天之涯,园树伤心兮三见花。”满座倾听,诸女郎转面挥涕。一人曰:
“良人非远,何天涯之谓乎!”少年相顾大笑。遐叔惊愤久之,计无所出。乃就阶陛间,扪
一大砖,向座飞击。砖才至地,悄然一无所有。遐叔怅然悲惋,谓其妻死矣,速驾(驾原作
惊。据明钞本改。)而归。前望其家,步步凄咽。比平明,至其所居,使苍头先入。家人并
无恙,遐叔乃惊愕,疾走入门。青衣报娘子梦魇方寤。遐叔至寝,妻卧犹未兴。良久乃曰:
“向梦与姑妹之党,相与玩月。出金光门外,向一野寺,忽为凶暴者数十辈,胁与杂坐饮
酒。”又说梦中聚会言语,与遐叔所见并同。又云:“方饮次,忽见大砖飞坠,因遂惊魇殆
绝。才寤而君至,岂幽愤之所感耶!”(出《河东记》)
唐德宗贞元年间,进士独孤遐叔家住在长安城崇贤里。他刚娶白氏女为妻,由于度日艰
难,应举落第,他想去剑南一带散散心,与妻子告别说最迟一年后回来。遐叔到了四川由于
找故旧不遇,过两年才归来。他走到鄠县西,离长安城还有百里多路的时候,归心更加迫
切,想于当天晚上到家。于是,他沿近路快速行进,人和驴都累得不行了。到离金光门还有
五六里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又没有旅店,只见路边有一座佛堂,遐叔停了下来。当时
已经快到清明了,月色很亮,如同白昼。他把驴系在庭外树上,只身走进佛堂。这里,有桃
树和杏树十多棵。夜已经很深了,佛堂施给他被子和帐子,他便来到西窗下一卧。想到自己
明天早晨就可以回到家中,他不由吟了一首旧诗:“近家心转切,不敢问来人……”到半夜
时分也没有入睡。忽然听到墙外有十多个人的相互招呼声,象是街道的小吏和种田的老汉,
仿佛要迎接和招待什么人。一会儿,有好几个夫役,有的拿畚箕,有的拿扫帚,还有的拿着
掘土的锸,把庭中的粪土除完,然后离去。有顷,他们又拿来床席、蜡烛、杯盘、酒具和乐
器等,吹吹打打而来。遐叔还以为这是贵族或有钱人搞什么聚会,担心自己会遭到驱赶,便
屏住呼吸藏到佛堂的梁上,偷偷地观察动静。那些夫役们布置完毕,又有十几个公子小姐和
十几个丫环仆人,踏着月色徐徐而来。他们一一在筵席上就坐,一边谈笑一边吃喝,唱歌献
舞,纵欢作乐。在那些女子当中,有一个相貌风韵均酷似遐叔之妻,她忧伤憔悴,闷闷不乐
地坐在角落里。遐叔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当即从梁上滑下来,悄悄来到近处观察。不错,果
然是他的妻子!这时,只见一个少年举杯走到他妻子面前,说道:“瞧,你一个坐在墙角,
弄得大家都不快乐。小人不自量,想听你唱支歌,如何?”遐叔的妻子冤抑悲愁,但又不敢
倾诉,只好强颜欢笑,举起酒杯,收泣而唱道:“今兮何兮?存耶没耶?良人去兮天之涯!
园树伤心兮三见花……”满座倾听,悄然无声。听罢她的歌,不少女人都转脸抽泣起来。一
个人说道:“你的丈夫离这不远,为什么要说他去了天之涯呢?”那少年瞅了遐叔妻子一
眼,哈哈大笑。遐叔怒不可遏,又无计可施,就在台阶上抓起一块砖头向他猛地砸去。砖头
落地处,竟然什么也没有!他惊醒之后,不由一阵怅然悲惋,心想,妻子已必死无疑了。他
急忙往回赶,远远望着自己家,他更是悲从中来。天亮的时候,遐叔终于来到门前。他让仆
人先进屋看看,说家里人一切都好,遐叔惊愕地冲进门去!丫环说,娘子梦魇刚刚醒来。遐
叔闯进卧室,妻子半躺着,仿佛尚未醒来,好长时间才说道:“方才,我梦见和小姑等去赏
月,出金光门外来到一座野寺,忽然被几十个暴徒胁迫,陪他们饮酒作乐……”她在梦中看
到的那些事听到的那些话,与遐叔所见所闻完全一样。她又说:“正饮酒时忽见砖头飞来,
猛地惊醒时你就回来了,难道说我的幽愤把你感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