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 故事二

类别:子部 作者:沈括(宋) 书名:梦溪笔谈

    三司使班在翰林学士之上,旧制权使即与正同,故三司使结衔皆在官职之上。庆历中,叶道卿为权三司使,执政有欲抑道卿者,降敕时,移权三司使在职下结衔,遂立翰林学士之下。至今为例。后尝有人论列,结衔虽依旧,而权三司使初除,阁门取旨,间有叙学士上者,然不为定制。

    三司使排列在翰林学士的上面,从前的制度权使与正官地位相同,因此三司使签署官衔都在官职的上面。庆历年间,叶道卿做了权三司使,执政大臣中有想压制他的,在颁发诏令时,把三司使移至官职下面签署,就摆到了翰林学士的下面了。到现在还是惯例。后来曾有人议论过,签署官衔虽然依旧不变,但权三司使刚被任命,在阁门领取圣旨,偶尔也有排在学士上面的,但不是固定的制度。

    宗子授南班官,世传王文正太尉为宰相日,始开此议,不然也。故事:宗子无迁官法,唯遇稀旷大庆,则普迁一官。景祐中,初定祖宗并配南郊,宗室欲缘大礼乞推恩,使诸王宫教授刁约草表上闻。后约见丞相王沂公,公问前日宗室乞迁官表何人所为?约未测其意,答以不知。归而思之,恐事穷且得罪,乃再诣相府。沂公问之如前,约愈恐,不复敢隐,遂以实对。公曰:“无他,但爱其文词耳。”再三嘉奖,徐曰:“已得旨别有措置,更数日当有指挥。”自此遂有南班之授。近属自初除小将军,凡七迁则为节度使,遂为定制。诸宗子以千缣谢约,约辞不敢受。子与刁亲旧,刁尝出表藳以示予。

    皇族子弟被委任为南班官,世间传说是在太尉王旦当宰相时,才有了这一动议,其实不是这样。从前的制度,皇族子弟没有升官的规矩,只是遇到少有的大庆典时,才一律提升一级。景祐年间,开始确定祖宗在向南祭祀时一同祭祀,宗室子弟想利用举行大礼的机会请求给予恩惠,让诸王宫教授刁约起草报告给皇上看。刁约见到丞相王曾,王曾问:“前些日子宗室子弟请求提升的报告,是谁写的?”刁约不知道他的用意,回答说不知道。回去后一想,担心事情弄清后被怪罪,就再次拜访丞相府。王曾又像先前一样问他,刁约越发惊慌,不敢再隐瞒,就据实回答。王曾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喜欢报告的文词罢了。”又再三夸奖,不慌不忙地说:“已经得到皇上的旨意,另有安排,过几天应当有具体指示。”从这时起就有了任为南班官的事。皇家近亲从开始封为小将军起,共提升7 次就担任节度使,这就成了固定的制度。那许多皇家子弟用千匹丝绢感谢刁约,刁约推辞不敢接受。我与刁约有老交情,刁约曾拿出报告的草稿给我看。

    大理法官皆亲节案,不得使吏人。中书检正官不置吏人,每房给楷书一人,录净而已。盖欲士人躬亲职事,格吏奸,兼历试人才也。

    大理寺法官都亲自过问案情,不得派小官吏去做。中书检正官不设置小官吏,每个办公处所提供一个用楷隶抄写公文的人,仅仅负责誊写清楚。大概想让士大夫亲自处理职责内的事务,阻止官吏的奸诈行为,还带有一个个检验才干的意思。

    太宗命创方团球带赐二府文臣。其后枢密使兼侍中张耆、王贻永皆特赐,李用和、曹郡王皆以元舅赐,近岁宣徽使王君贶以耆旧特赐,皆出异数,非例也。

    宋太宗下令制作方团球带赏赐中书省和枢密院这二府的文官大臣。后来,枢密使兼侍中张看、

    王贻永都得到特别的赏赐,李用和、曹佾都因为是大舅得到赏赐,近年来宣徽使王拱辰因为年高望重得到特别赏赐。他们都是很特殊的情况,不是惯例。

    近岁京师士人朝服乘马,以黪衣蒙之,谓之“凉衫”,亦古之遗法也,《仪礼》“朝服加景”是也。但不知古人制度章色如何耳。

    近年来京城士大夫穿朝服骑马,要用暗色的衣套在外面,叫做“凉衫”。这也是古时候留下来的规矩,《仪礼》说“朝服加景”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古人的制度规定花纹和颜色怎样罢了。

    内外制凡草制除官,自给谏待制以上,皆有润笔物。太宗时,立润笔钱数,降诏刻石于舍人院。每除官,则移文督之,在院官下至吏人院驺皆分沾,元丰中,改立官制,内外制皆有添给。罢润笔之物。

    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和知制谐凡是草拟任命官员的诏令,从给谏、待制官以上,都有润笔钱物。宋太宗时,规定了润笔的钱数,下诏令刻在石碑上竖立在舍人院中。每次任命官员,就发文督查这事,从院官往下到小官随从都可分享。元丰年间,改变了设立官职的制度,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和知制诏都增加了薪俸,就取消了润笔的钱物。

    唐制官序未至,而以他官权摄者为“直官”,如许敬宗为“直记室”是也。国朝学士舍人皆置直院。熙宁中,复置直舍人学士院,但以资浅者为之,其实正官也。熙宁六年,舍人皆迁罢,阁下无人,乃以章子平权知制诰,而不除直院者,以其暂摄也。古之兼官,多是暂时摄领;有长兼者,即同正官。予家藏《海陵王墓志》,谢眺文,称“兼中书侍郎”。

    唐朝的制度,官员晋升的顺序没有轮到,而用其他官阶暂时代理职务的人,称做“直官”,比如许敬宗任直记室就是这样。本朝翰林学士和中书舍人都设置了直院。熙宁年间,又设置了直舍人、学士院,只让资历浅的人充当,其实是正式职务。熙宁六年,中书舍人都被提升或免职了,秘书阁中无人,就让章衡临时任知制诏,却不任命为直院官,因为他是暂时代理。古时候的兼职官,大多是暂时代理职务,有长时间兼任的,就同正式职务一样。我家里收藏有《海陵王墓志》,谢朓撰写,署衔是“兼中书侍郎”。

    三司开封府外州长官升厅事,则有衙吏前导告喝。国朝之制,在禁中唯三官得告:宰相告于中书,翰林学士告子本院,御史告于朝堂,皆用朱衣吏,谓之“三告官”。所经过处,阍吏以梃扣地警众,谓之“打杖子”。两府亲王,自殿门打至本司及上马处;宣徽使打于本院;三司使知开封府打于本司。近岁寺监长官亦打,非故事。前宰相赴朝,亦有特旨许张盖打仗子者,系临时指挥,执丝梢鞭入内。自三司副使以上,副使唯乘紫丝暖座从人,队长持破木梃,自待制以上,近岁寺监长官持藤杖,非故事也。百官仪范,著令之外,诸家所记,尚有遗者。虽至猥细,亦一时仪物也。

    三司、开封府、京城外州府的长官上官衙办事,就由衙役在前面开路吆喝。本朝的制度,在皇官中只有三种官才能通报:宰相到中书省通报,翰林学士到翰林院通报,御史大夫上朝堂通报,都用穿红衣的差吏,叫做“三告官”。凡是经过的地方,守门官吏用棍棒敲打地面来提醒民众,叫做“打杖子”。对两府、亲王,要从殿门开始敲打直到本司或上马的地方;宣徽使敲打到本院;三司使、开封知府敲打到本司,近年来寺监长官也要敲打,这不是过去的规矩。以前宰相上朝,也有皇上特旨准许张开车盖、敲打棍棒的,那是临时的指令。拿着丝梢鞭进宫,是从三司副使以上才可以,副使只能乘坐紫丝暖座跟随着他,队长拿着破木棒。对待制以上的人,近年来侍监长官拿着藤棒,这也不是过去的规矩。文武百官的仪仗规则,除有明确的法规之外,各家也有记录,还有被遗漏的。虽然规定得特别琐细,也是一个时期的礼仪制度。国朝未改官制以前,异姓未有兼中书令者,唯赠官方有之。元丰中,曹郡王以元舅特除兼中书令,下度支给俸。有司言:“自来未有活中书令请受则例。”本朝没有修改官制以前,皇舅家的人没有兼任中书令的,只有追赠官职时才有。元丰年间,曹佾以大舅的身份被特别任命兼任中书令,发文到度支使发给薪俸。官吏说:“从来没有活的中书令接受薪俸的先例。”

    都堂及寺观百官会集坐次,多出临时。唐以前故事皆不可考。唯颜真卿与左仆射定襄郡王郭英义书云:“宰相、御史大夫、两省五品、供奉官自为一行,十二卫、大将军次之;三师、三公、令仆、少师、保傅、尚书、左右丞、侍郎自为一行,九卿、三监对之。从古以来,未尝参错。”此亦略见当时故事,今录于此,以备阙文。

    都堂及寺观里文武百官会集时的座次,大多是临时安排的。唐朝以前的旧制度都无法查考,只有颜真卿写给左仆射定襄郡王郭英乂的信上说:“宰相、御史大夫、两省五品、供奉官自成一行,十二卫大将军在其次;三师、三公、令仆、少师、保傅、尚书、左右丞、侍郎自成一行,九卿、三监各自为界。自古以来,不曾有过差错。”这里也能大略看出当时的那些规矩。现抄录在这兄,用来补充文献的缺漏。

    赐“功臣”号,始于唐德宗奉天之役。自后藩镇下至从军资深者,例赐“功臣”。本朝唯以赐将相。熙宁中,因上“皇帝”尊号,宰相率同列面请三四,上终不允,曰:“徽号正如卿等‘功臣’,何补名实?”是时吴正宪为首相,乃请止“功臣”号,从之,自是群臣相继请罢,遂不复赐。赏赐“功臣”的称号,从唐德宗奉天战役开始。这以后藩镇往下到从军资历深的人,照例赏赐。

    “功臣”称号。本朝只用来赏赐将相。熙宁年间,因给皇帝加上尊号,宰相带领同级官员当面向皇帝请求三、四次,皇上始终没有答应,说:“徽号正如你们各位的‘功臣’称号一样,对名和实有什么好处?”这时吴正宪当宰相,就请求废止“功臣”称号,皇上听取了这一建议。从这时起大臣们一个接一个请求免除称号,于是不再赏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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