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人物 △列女

类别:子部 作者:明·沈榜 书名:宛署杂记

    【元】

    岳氏,大都人。家城西。元末,乱兵及城下,居民仓皇奔匿,岳氏告其夫徐猱头曰:“我等恐被驱逐,将奈何?”夫曰:“事急,惟死耳,何避也?”遂火其居以自焚。其母王氏及二女、一子,皆抱持赴火死。

    王氏,燕人,张买奴妻也。年十六,买奴官钱塘,病殁,葬宛平四十里外。王氏每旦被发往奠,伏墓大恸,久而致疾,舅姑请曰:“新妇尚少,宜自图终身计。”王氏泣曰:“父母命妾归张氏,此足岂可更履他人门乎?”茕居三十年。事闻,旌其门。

    王氏,惠士玄妻,大都人。士玄疾革,嘱曰:“我必不起,前妾所生子,汝善保护之,待其稍长,从汝自嫁。”士玄卒,王氏遂蓬首垢面,居墓侧。以妾子置左右,抚养至岁余,妾子亦死,乃哭曰:“无复望矣!”经死于树。今宛平西,地名有双冢儿,即其处也。

    【本朝】

    余氏,丰城侯李贤妾。初侯病,余恭侍甚谨,曰:“主人病即妾病。”侯故,余即洗沐更衣,至柩前泣曰:“妾妇人也,得侍房帷,荣且贵矣。今主故,妾安独存?得从死分也。”遂不食而死。事闻,追封淑人。赐葬宛平西山。

    孙氏,家南城宣北坊。民人贾彦通妻。通故,孙氏守节,至天顺六年,具题旌表。

    马氏,家阜城关外门头村。民人梁景妻。景于弘治二年故,马氏誓志守节,抚幼子仲美、仲诚,至嘉靖八年故。巡抚刘泽题旌。

    徐氏,家都城鸣玉坊。系宽河卫已故指挥徐亮女。幼尚清净,誓不出适。景泰元年生,独处一室,至嘉靖四年无疾而卒。顺天府府尹闻渊、府丞张仲贤欲上其事,未果。给匾奖之。

    司氏,家金城坊,永清左卫千户张勋妻。勋于嘉靖七年故,氏年方二十五岁,甘贫自守,至内寿八十八,故。万历二十年,西城察院徐彦登给奖,未旌。

    王氏,家西城阜财坊。生员高天伦妻。伦嘉靖九年故。氏年二十四岁,守节至嘉靖末。朱学院议为题旌。隆庆元年王氏病故,事寝。

    杨氏,住民潘崇谦妻。崇谦于嘉靖十一年八月十一日故。氏年方三十岁守节,至今九十岁,无恙。西城察院徐彦登匾奖,未旌。

    郭氏,家北城日忠坊。锦衣卫百户傅鼎妻。鼎于嘉靖二十三年故。氏年二十一岁,守节事姑,今尚在。察院张鹤鸣匾奖,未旌。

    马氏,燕山左卫指挥张佑妻。佑于嘉靖二十九年故。氏年方二十九岁守节,至今七十二岁,无恙。西城察院徐彦登匾奖,未旌。

    何氏,家中城小时雍坊。生员尹敷谋妻。谋于嘉靖四十年故,无子。氏年方二十二岁,剪发毁容,纺绩自给,奉孀姑三十余年,孝敬不衰,今尚无恙。察院雷士贞匾奖,未旌。

    刘氏,家朝天日中坊。济州卫指挥车镗妻。镗于嘉靖四十三年故。刘氏守节,至今七十五岁,无恙。盐院黄卷巡城察院徐彦登俱匾奖,未旌。

    王氏,家南城宣北坊。武学生高第妻。第于万历十二年正月内故。刘氏断发割鼻,守节至万历十五年七月,竟以疮病故。南城察院孙愈贤匾奖,未及旌。

    刘氏,家西城阜财坊。民人刘芳室女,举人冯赞妻。赞隆庆四年病故。刘氏时年二十三岁,矢志守节,抚孤孝姑,甚为宗族里所称。事闻,巡按察院孙旬批行府县廉得其状,议为奏闻,而年未及。学结云:刘氏归冯于一十有八,丧天于二十有三,凛凛清操,留未死之亡身,以延宗祀;茕茕苦节,收未究之典籍,以抚遗孤。教子擢魏科,慈母何惭于严父;为夫成哲嗣,后昆益振乎先声。缟素自甘,念载如同一日,织絍以给,百年永矢一心。年虽未及乎奏扬,典合先加乎褒美。词意甚工,为一时传诵。

    门氏,初家城西日中坊。潘凤妻。凤嘉靖初年病故。时,门年二十四岁,二子俊、杰俱在襁褓,门誓以死从,潘氏亲知以二孤责之,乃已。守节四十余年,甘贫督义。时率二子,拜夫遗像,继以泣,终身不衰。俊卒举武举,有古侠上风。隆庆四年门故。俊庐墓三年,一时士大夫多奇之,有《节孝集》。

    礼部尚书于公慎行诗云:中庭何所有,艺彼椒与兰。椒兰披户牖,桂树罗堂端。天风西北吹,众香越以繁。借问此何居?言之辛且酸。本家东海上,羁旅寄长安。良人早见背,遗婴亦已单。秉心在冰蘖,谁能惜盛颜。杨杕耀春华,柏枝凌岁寒。岂无青阳辉。良非我所观。补衣为儿襦,辍食为儿餐。儿从长者游,断发佐儿欢。以此持门户,幸不堕衣冠。我闻慕且悲,此义世所难。共姜名不沫,文母节未殚。试为贞妇吟,一唱再三叹。

    巡抚都御史曹公子登题辞云:汉张俭以难投孔褒,其母命弟融止之,卒使俭完其名,至今颂母成人之义。宋刘安世除谏言,恐抗疏言时政,触忤累母,欲辞。母曰:“谏官当捐身报国恩,纵得罪,流放,吾从汝所之。”乃受命正色立朝,人目之为殿上虎。至今颂母成子之忠。今之人见人负难者,辄为下石计,至于为子避害,绝不以名义重,两者丈夫且然,何论妇道?都中潘母,名孺人者,友泉公继配,今武举君俊及杰母也。母婉婉笄归友泉公,酒浆衣服,祭祀宾客,一切倚办于母。人率以善好义,归友泉公,则母内助力也。姑且勿论。独是江陵当夺情时,吴中赵太史有封事,受杖出国门,狼狈万状;即莫逆且避绝,武举与太史无素,母辄命武举辇至室中,周旋粥饵,以是太史无恙,东归。余闻其事于聊城傅侍御公。武举亦不直江陵,欲上书极谏,恐不测,遗母忧,日踌躇。母曰:“儿无惑,万一相国听汝言,读礼去并释诸言者,是诚大幸。即不然,遗祸,吾何憾?”遂上书,竟未祸。余闻其事于吴中姚保御公。以今两者评之,太史义高于俭,其藉母以容,得亡恙者,与俭同。则母之义可知。武举即非谏诤臣,然一念愤激慷慨,得母以遂其直者,与安世同。则母之忠可知。忠义矫矫,伟哉有丈夫风,较古二母何让?然母亦非徒以一时愤懑为意气也者。盖其坚持大节,心素定耳。故柏舟有云: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此非以素定之心,坚持大节,其谁能之?先是友泉公不禄,母视身轻,视夫重,誓欲身殉,汤粥不入口者累日。时武举兄弟甫去褓襁,宗姻并其母,以二孤为言,更以死节、抚孤之难易开之。母于是视死节轻,视宗祀重,稍稍进七箸,举友泉公丧葬如礼,独持家秉,不遗余力。存二孤而蒸尝之。卒使二孤雄武,举席故业,昌阜于后,皆母忍死所贻也。母其审所处哉。夫生死之际,人所难辩。母殉夫以死,绝不怀二心,及闻抚孤,则又就其重者,幡然以生。嗟嗟!母之挺挺大节,素定于心,以是视忠义事,甘之若饴,能成其子为忠义事。昔公父文伯母有戒辞曰:从礼而静昭,吾子也。仲尼闻之曰:公父氏之妇,知也。夫欲明其子之令德也。今母以大节明武举之忠义,其庶几哉文伯母风矣,何论二母!母卒且十年,余未习。武举托姚保御命余记之,余指其大节为言。先闻直指京兆仪制公业已旌其母曰:节。又有题其册者曰:节孝。余僭旌之曰:“忠义节孝。嗟乎!忠义节孝,为母重也。母重而武举益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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