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皇帝葬承天之纯德山,后崇为显陵,尊极矣。自张、桂辈以议礼骤贵重,垂涎者纷纷起,凿空妄议,创为迁奉献皇之说,始于百户随全,继以厨役王福等,又继以千户陈升、缘事监生詹■等,屡请屡不行。至听选官王维臣等被重谴,而此议遂息。至十四年四月,上恭谒诸陵寝,并营寿宫于西山,于是京师遂有讹传迁陵者。时顺天府儒士潘谦、锦衣军匠金桂,各上疏请迁显陵于天寿山,盖预为希恩地也。旨下礼部参看。尚书夏言等奏:“往者千户陈升等,尝以迁陵为言,陛下奉慈训寝之矣。今因上亲谒七陵,预建山陵,将谓有奉迁之心,潘谦等望风进言,必有奸人主使,希冀非望,宜重惩治。”上深然其言,下锦衣送法司讯治。于是议者益晓然知上意,无一人言及矣。至十七年十二月,章圣太后崩,上忽下诏,迁显陵梓宫改葬于北,六飞亲阅,得吉壤于天寿山之大峪,诏云:林茂草郁,冈阜丰衍,别在诸陵之次。命太师翊国公郭勋知山陵建造,总督工程,以十七年十二月十五日辰时兴工。
大学士夏言、尚书严嵩等,各具献皇梓宫启行图,及奉迁仪注上呈矣。上忽颁谕,谓:“奉藏体魄已二十载,启露风尘,摇撼远道,朕心不宁。”于是嵩等又会议从上圣意,停启攒三使不发,别遣锦衣指挥赵俊者往视,而迁事中辍。上命次年二月十五日太后梓宫南祔显陵,择日发引,礼部已移文所司遵行矣。
已而赵俊自承天还,言显陵玄宫有水,于是众啧啧又谓显陵当北迁。上命梓宫且停,待驾南行还京再奏。而上以二月朔立太子、裕王、景王,时车驾濒行,工部郎中岳伦上言:“梓宫南祔,未足遂陛下孝思之诚,请坚北迁之举,勿惑群臣之议。”
上怒,命锦衣逮讯,已而褫职,永不叙用。盖犹祖迁陵之说以媚上,不意其拂旨也。至十六日发京师,至四月朔自承天回銮,上谕行在礼部曰:“吉壤重卜,何为来此?惟纯德山皇考圣灵安悦宁妥久矣,视地悉已之,行宫道路止勿治。”盖上意欲皇考仍旧葬,而北葬太后于大峪,故示意如此。又途中得御史谢少南疏请庆都尧母祀典,上喜曰:“尧父母异陵可徵,合葬非古。少南才识可嘉,改司直郎兼检讨。”至四月十五日还京,十九日丙辰上谕辅臣曰:“大峪之工玄寝已成,不奉梓宫早安,恐夏雨流入,枉费人力。可于五月三日子时发引,五日抵陵,六日掩玄宫,七日神主还京。”盖力斥南行之说矣。是月二十七日,上复亲至大峪视太后陵工。既阅毕,召礼部尚书严嵩谕之曰:“朕南巡谒陵,今又视大峪山峪地空凄,岂如纯德山完美?决用前议,奉慈驾南祔,其发引吉辰另择。”至是显陵合葬之议始定,而太后梓宫仍南行矣。三数月之间,陵寝大事,或南或北,或行或止,更改数番,一惟圣意自裁。宰执大臣惟唯诺奉行,不复设一谋,出一见如傀儡之受牵,可恨亦可哂矣!
方大峪之初兴工也,御史陈让上疏,引舜葬九疑,二女不从之事,谓宜奉睿宗衣冠与章圣太后合葬大峪山,以章圣衣冠合葬显陵。若必欲迁显陵于大峪山,则承天旧陵为二圣衣冠几杖别藏,以当荆襄旺气。上曰:“并建二陵,用衣冠交葬,从古所无,尤见乖谬。”命斥为民。当时显陵建白,惟此一疏耳。
然其乖谬,则诚如圣语矣。
章圣后南祔显陵已竣事矣,次年五月锦衣千户李拱辰上言:圣母南祔之后,灾异屡作,乞迎二圣梓宫俱葬天寿山。上斥其狂悖庸愚,下镇抚司逮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