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人谓禽兽有知,草木无知。予曰不然。禽兽草木尽是有知之物,但禽兽之知,稍异于人,草木之知,又稍异于禽兽,渐蠢则渐愚耳。
何以知之?知之于紫薇树之怕痒。知痒则知痛,知痛痒则知荣辱利害,是去禽兽不远,犹禽兽之去人不远也。人谓树之怕痒者,只有紫薇一种,余则不然。予曰:“草木同性,但观此树怕痒,即知无草无木不知痛痒,但紫薇能动,他树不能动耳。”人又问:“既然不动,何以知其识痛痒?”予曰:“就人喻之,怕痒之人,搔之即动;亦有不怕痒之人,听人搔扒而不动者,岂人亦不知痛痒乎?”由是观之,草木之受诛锄,犹禽兽之被宰杀,其苦其痛,俱有不忍言者。人能以待紫薇者待一切草木,待一切草木者待禽兽与人,则斩伐不敢妄施,而有疾痛相关之义矣。
【译文】
人们说禽兽有知觉,草木没有知觉。我说这话不对。禽兽和草木,都是有知觉的东西,只是禽兽的知觉比人稍差一些;草木的知觉又比禽兽差一些,只是一个比一个蠢笨、一个比一个愚昧罢了。
我是怎么知道树木也有知觉的呢?是从紫薇树怕痒知道的。知道痒就知道痛,知道痛痒,就知道荣辱利害,这样就离禽兽不远了,就像禽兽离人不远一样。人们认为怕痒的树只有紫薇一种,其它的树就不是这样。我说:“草木是同性的,只要看到这种树怕痒,就知道所有草木都知道痛痒,只是紫薇能动,其他的树不能动罢了。”别人又问:“既然不动,又怎么知道它能感觉到痛痒呢?”我说:“可以用人来作比喻,怕痒的人,一搔就动,也有不怕痒的人,任别人去搔去挠,他也不会动,难道人也不知道痛痒吗?”这样看来,草木被锄除,会像禽兽被宰杀一样,它所受的痛苦,都不能说出来。如果人们能够用对待紫薇的态度对待所有草木,用对待所有草木的态度对待禽兽和人,那么就不会乱杀乱砍,而且能体会到病痛相关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