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欲开惠民、五丈二河,以便运载,吏督治有承昭者,江南人,谙水利,使董其役。承昭宣以ㄌ都量河势长短,计其广深,次量锸之阔狭,以锸累尺,以尺累丈,定一夫自早达暮,合运若干锸,计凿若干土,总其都数,合用若干夫,以目奏上。太祖叹曰:“不如所料,当斩于河。”至讫役,止衍九夫。上嘉之。又令督诸军子弟氵睿池于朱明门外,以习水战。后以防御使从征太原,晋人婴城坚拒,遂议攻讨,以革内壮士蒙之,为洞而入。虽力攻不陷,师已老,上深悯之,且将视其洞,携药剂、果饵慰抚士卒。时李汉琼为攻城总管,挽御衣以谏曰:“孤垒之危,何啻累卵;矢石如雨,陛下宜以社稷自重。”遂罢其幸,止行颁赉而已。既不克,又欲增兵,承昭奏曰:“陛下有不语兵千余在左右,胡不用之?”上不寤。承昭以马策指汾,太祖遂晓,大笑曰:“从何取土?”承昭乞纫布囊括土,投上流以塞之,不设板筑,可成巨防。用其策,投土将半,水起一寻,城中危蹙,会大暑,复晋人间道求契丹援兵适至,遂议班师。
太宗居晋邸,知客押衙陈从信者心计精敏,掌官帑,轮指节以代运筹,丝忽无差。开宝初,有司秋奏:仓储止尽明年二月。太宗因语之。从信曰:“但令起程,即计往复日数,以粮券并支,可以责其必归之限,运至陈留,即预关主司,戒运徒先候于仓,无淹留之弊,每运可减二十日。楚泗至京,旧限八十日,一岁止三运,每运出淹留虚程二十日,岁自可漕一运。”太宗以白太祖,遂立为永制。一岁,晋邸岁终筹攒年费,何啻数百万计,惟失五百金,屡筹不出。一苍头偶记之:晋王一日登府楼,遥观寻种者,赏叹精捷,令某府库取金五百与之,时从信不在,后失告之。
钱若水为同州推官,知州性褊急,数以胸臆决事不当。若水因争不能得,辄曰:“当陪奉赎铜耳。”已而果朝廷及上司所驳,州官皆赎论。知州愧谢,已而复然,前后如此数矣。有富民家小女奴,逃亡不知所之,奴父母讼于州,命录事参军鞠之。录事尝贷钱于富民不获,乃劾富民父子数人共杀女奴,弃尸水中,遂失其尸。或为元谋,或从而加罪,皆应死。富民不胜榜楚,自诬服。具上,州官审覆,无反异,皆以为得实。若水独疑之,留其狱,数日不决。录事诣若水听事诟之曰:“若受富民钱,欲出其死罪邪。”若水笑谢曰:“今数人当死,岂可不少熟观其狱词邪。”留之且旬日,知州屡趣之不能得,上下皆怪之。若水一旦诣州,屏人言曰:“若水所以留其狱者,密使人访求女奴,今得之矣。”知州惊曰:“安在?”若水固密使人送女奴于知州所,知州乃垂帘,引女奴父母问曰:“汝今见汝女识之乎?”对曰:“安有不识也。”因从帘中推出示之,父母泣曰:“是也。”乃引富民父子,悉破械纵之。其人号泣不肯去,曰:“微使君之赐。则某灭族矣。”知州曰:“推官之赐也,非我也。”其人趣诣若水厅事,若水闭门拒之,曰:“知州自求得之,我何与焉。”其人不得入,绕垣而哭,倾家赀以饭僧,为若水祈福。知州以若水雪冤死者数人,欲为之奏论其功,若水固辞曰:“若水但求狱事正,人不冤死耳,论功非其本心也,且朝廷若以此为若水功,当置录事于何地邪。”知州叹服曰:“如此尤不可及矣。”录事诣若水叩头愧谢。若水曰:“狱情难知,偶有过误,何谢也。”于是远近翕然称之。未几,太宗闻之,骤加进擢,自幕职半岁中为知制诰,二年中为枢密副使。
太宗时,王嗣宗以秘书丞知横州。上遣武德辛之岭南讠ぁ察民间事,嗣宗执而杖之,械送阙下。因奏曰:“陛下不委任天下贤俊,而猥信此辈以为耳目,切为陛下不取。”上大怒,命械送嗣宗诣京师。既至,上怒解,喜嗣宗直节,迁太常博士、通判澶州。后知分阝州事,有狐王庙,巫祝假之,以惑百姓,历年甚久,举州信重,前后长史皆无谒奠乃敢视事。嗣宗毁其庙,熏其穴,得狐数十头,尽杀之。
河东忠烈、宣勇乡兵,结社买马,以填广锐禁军。陕西振武亦然。其后宣毅义勇,官助其价,使买马高大,亦以外填广锐。
大中祥符七年,以归义军留后曹贤顺为节度,又以其弟贤惠检校刑部尚书、知瓜州。至天圣元年闰九月,始遣人贡方物来谢,远人去来疏数,于中国无所轻重,有道亦任之而已。
杨文公知举于都堂,帘下大笑,真宗知之,既开院上殿,怪问:“贡举中何得多笑?”对曰:“举人有上请尧、舜是几时事,臣对以有疑时不要使。以故同官俱笑。”真宗亦为之笑。
王文正公旦,相真宗仅二十年,时值四夷纳款,海内无事,天书荐降,祥瑞沓臻,而大驾封岱祠汾,皆为仪卫使扈跸。处士魏野献诗曰:“太平宰相年年出,君在中书十四秋。西祀东封俱已毕,可能来伴赤松游。”世传王公尝记前世为僧,与唐房太尉事颇相类,及将捐馆,遗命剔发,以僧服敛。家人不欲,止以缁褐一袭纳诸棺。然公风骨清峭,项微结喉,有僧相。人皆谓其寒薄,独一善相者目之曰:“公名位俱极,但禄气不丰耳。”故旦虽位极一品,而饮舀全少,家亦不畜声伎。晚年移疾在告,真宗尝密赉白金五十两,旦表谢曰:“已恨多藏,况无用处。”竟不之受,其清苦如此。
李文定公为参知政事,时仁宗为皇太子,文定兼宾客。一日,召对滋福殿,欲相之,固辞。俄而太子出,谢曰:“蒙恩以宾客为宰相。”真宗顾谓曰:“尚可辞耶?”乃拜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久之,与丁谓争事罢。天下之人皆以亮直许之。
天圣中,新罗人来朝贡,因往国子监市书。是时,直讲李畋监书库,遗畋松子发之类数种,曰:“生刍一束,其人如玉。”畋答以:“某有官守,不敢当。”复还之,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于是,使者起而折旋,道不敢者三。新罗箕子之国,至今敦礼义,有古风焉。
袁州仰山神祠,自唐以来威灵颇著,幅员千里之内,事之甚谨。柔毛之献,岁时相继,故动以数百羊为群。祖择之向以太常博士知宜春,公帑不甚丰,遇厨饩将匮,致奠于神,启其故。命衙校持杯,校执群羊,卜之,得吉告。即已一祷必驱数十头归,垂尽,复祷,挂辔匏?。
梅公仪知滑州,夜中河决,即部官吏兵卒走河上叠扫,扫不足,拆官私屋楗塞。俄有一白须翁,载一船秸秆,中流而下,佐助填叠,遂定。平晓,不知白须翁所在,以为神也。州民请为公仪立颂功德碑,朝廷止降诏以褒奖。
魏侍郎初知广州,忽子城一角颓,执得一古砖,砖面范四大字云:“委于鬼工”。盖合而成魏也。感其事,大筑子城。才罢,诏还,除仲待制简代之。未几,侬智高寇广,其城一击而摧,独子城坚完,民逃于中,获生者甚众。贼退,帅谪筠州。朝廷以公有前知之备,加谏议,再知广。二年召还。公筑城之效,自论久不报,有感怀诗曰:“羸羸霜发一衰翁,踪迹年来类断蓬。万里远归双阙下,一身闲在众人中。螭头赐对恩虽厚,雉堞论功事已空。淮上有山归未得,独挥清涕向春风。”文潞公采诗进呈,加龙图阁,尹京。魏诗甚精处,《五羊书事》曰:“谁言岭外无霜雪,何事秋来亦满头。”
虞部员外郎张著通判潭州,春时祀于南岳,旧制:设位于坛,敷席于地,列笾簋牲醴之品。当设席之际,著往往以一足指画。祀罢还府,坠马折足而卒。三司副使李寿朋奉敕祭西太一宫。李平生不能食素,是日五鼓奉祀,遂茹荤而往,方升殿,暴得疾,口鼻流血,左右扶下殿已卒矣。噫!然也慢神而速咎邪,何诛责之遽也,可畏哉!
嘉中,修睦亲宅神御殿。欧永叔言:“祖宗庙貌,非人臣私家所宜有者。”刘贡父亦谓为然。诏下两制、台谏官、礼官议。而引汉韦元成议《春秋》之义:“父不祭于支庶之室,君不祭于臣仆之家,王不祭于下土诸侯。”遂罢郡国庙。于是罢修神御殿。
寇莱公尝知邓州,邓人至今庙祀之。熙宁中,侍读学士陈和叔知州,下令闭庙,不得修祀。一日,陈方食,夹子忽就失之,已而乃见在莱公祠外土偶手中。陈大怖骇,立榜示百姓,依旧祭亭。
予尝使契丹,接伴使萧庆者谓予言:“达怛人不粒食,家养牝牛一二,饮其乳,亦不食肉,粪汁而饮之,肠如筋,虽中箭不死。”
仁宗时,书诏未尝改易。庆历七年春旱,杨亿甫草诏,既进,上以罪己之词未至,改云:“乃自去冬时雪不降,今春太旱,赤地千里,天威震动,以戒朕躬。兹用屈己下贤,归诚上叩,冀高穹之降监,悯下民之无辜,与其降疾于人,不若移灾于朕。自今避殿减膳,许中外实封言事。”
天禧初,薛简肃公为江淮发运使,辞王文正公。王无他语,但云:“东南民力竭矣。”薛退而谓人曰:“真宰相之言也。”?洪州别驾王蒙正除名,配广南编管,永不录用。初,其父婢霍挝登闻鼓,诉蒙正诬其所生为异姓,以规取财产。及置狱益州鞫之,并得蒙正尝与霍私通事,故再贬之。其女嫁刘从德,诏:“自今不得入内,及它子孙不得与皇族为婚姻。”初,刘美为嘉州都监,蒙正欲嫁女与其子从德,蒙正父有才智,独不肯。蒙正固请之,一日,以婚书告家庙,父大恸曰:“吾世为民,未尝有通婚戚里者,今而后必破吾家矣。”
知渭州、端明殿学士、礼部侍郎张方平为户部侍郎、知益州。方平初以父老不得迎侍辞,上曰:“久知此条贯不便,但以祖宗故事不欲更变,因卿行便,可迎侍。去,当令中书罢此条贯。”方平惶恐奏:“祖宗著令,安可以臣故轻议更变也。”
贾直孺黯尝言:襄州居丧时,家中若有人呼侍中云。一日,为其父寻葬地,有人前引曰:“侍中村。”其后,居京城之西,邻妇心恙,逾墙言为其夫所苦,我来告贾侍中。直孺益自信。未几,为侍读学士、给事中,卒于城西第。其偶然乎?将鬼告之乎?果告之,鬼亦然戏谑矣。
太祖时雷德骧判大理寺,因奏事问以《律》,奴从良赐主姓如何,或以为文误是否。对曰:“不然,盖虑后世或通婚姻故也。”太祖拱手庄色曰:“是也。”乃诏异日如衩衣不得奏事。
蔡子直识英宗皇帝于藩邸,为最旧,既即位久之,以枢密直学士知秦州,英宗上仙不及见。一日梦宣召赐对,又赐茶,既而辞出。因留之曰:“只住此,更毋得去。”寤而记忆乃灵驾发引日,因大恸哭,遂得疾,日中而卒,其幽冥之感有如此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