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斯同)
宋太祖以庚申年受周禅,因陈希夷,怕听五更头之说,命宫中于四更末即转六更,而不转五更,后遂循为定制,不知五更之暗寓五庚也。自建隆元年庚申,太祖始践阼,历六十年,至真宗天禧四年为一庚;再历六十年,至神宗元丰三年为二庚;再历六十年,至高宗绍兴十年为三庚;再历六十年,至宁宗庆元六年为四庚;又历六十年,至理宗景定元年为五庚。而元世祖即于是年即位,希夷所谓怕听五更头者,于斯俱失,乃宋之君臣但知怕五更而不知五庚之当怕,阅十七年遂以亡国,岂非前定之数哉。厥后顺帝之生,亦在庚申,去景定初元适六十年,是又宫中六更之应也。方顺帝在位时,天下皆称为庚申帝,其为赵氏之遗裔,人皆知之,特有所畏而不敢显言。逮明师北伐,庚申帝以洪武元年八月北遁。而其次年,即得太行隐士权衡所著《庚申君大事记》,其书明言顺帝为宋恭帝子,则其事元时已盛传。故闽人余应赋诗纪其事,而袁忠彻、黄润玉并有是言(黄溥《闲中今古录》称,先大父南山先生即润玉也)。诸公皆明初人,见闻相接,所言必不诬,岂好为不根之说以骇世而惑众哉?纵诸公之纪载不足信,元文宗之诏书亦不足信乎?顺帝虽深恶此言,而其实即帝亦有所不知也。天下乞养之子,固有旁人尽知,而已反不知者。帝之践阼,方十三龄,其先则远徙高丽之海岛,不与人接,后复移广西之静江,与罪人流窜者无异,谁复以此事相告?及既为天子,中外自不敢言,帝安从知之?此所以忍于绝文宗之后也。然帝不自知而天下举知之,此权、余诸公之记载所由作也。夫元之混一天下止八十九年,而顺帝乃反得三十六年,天之所以报赵氏者岂不厚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