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七篇,皆黄帝语于雷公。着至教者,雷公请帝着为至教,开示诸臣,传于后世也。黄帝继神农而立极,故曰上通神农。黄帝上通神农,神农上通伏羲,故曰拟于二皇。盖伏羲知天,神农知地,黄帝知人,三才之道,一脉相传,故曰而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且以知天下,何难别阴阳,应四时,合之五行。帝从雷公之请,着为至教,备言三阳如天,阴阳偏害之理。公未悉知,诚切研求,是以此下复有《示从容》,《疏五过》,《征四失》,《阴阳类》,《方盛衰》,《解精微》,开示雷公,皆至教也。
黄帝坐明堂,召雷公而问之曰∶子知医之道乎?
《黄帝素问》九卷,计八十一篇,上凡七十四篇,皆访诸岐伯阐明医道。此下七篇,则召雷公而证明其道也。
雷公对曰∶诵而颇能解,解而未能别,别而未能明,明而未能彰,足以治群僚,不足至侯王。
别,音逼,下俱同。诵而能解,知其义矣。由解而别,别而明,明而彰,可以互为阐明,今也未能。
但足以治群僚之平等,为之讲论,不足以至侯王之尊贵,为之彰明也。
愿得受树天之度,四时阴阳,合之别星辰,与日月光,以彰经
术,后世益明,上通神农,着至教,拟于二皇。
上古树八尺之臬,参日影之斜正长短,以定四时,故愿得受树天之度,以定四时之阴阳。即以四时阴阳,合之星辰日月,分别明辨,以彰玑衡之经术。使后世益明四时阴阳日月星辰之理,此上天之道,自古为然。故曰∶上通神农,愿得着为至教,不但上通神农,且拟于二皇,二皇伏羲神农也。此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一脉相传,言大道也。
帝曰∶善。无失之,此皆阴阳表里上下,雌雄相输应也。而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中知人事,可以长久,以教众庶,亦不疑殆,医道论篇,可传后世,可以为宝。
帝善其请,着为至教,因以名篇,故曰无失之。雌雄者,阴阳之谓也。阳在表,阴在里,阳在上,阴在下,此皆阴阳表里上下,犹之雌雄之相为输应也。而阴阳之道,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天文地理人事,其道相通,故可以长久。以此三才相合之道,教于众庶,亦不疑殆。故着医道之论以成篇。可传后世,可以为宝,当守之而弗失也。
雷公曰∶请受道,讽诵用解。
请受天文、地理、人事之道,口讽诵而心用解,终身弗失。
帝曰∶子不闻阴阳传乎?
传,去声。《阴阳传》,上古书也。着之篇什,岂不闻乎?知《阴阳传》,则知天文、地理、人事之道矣。
曰∶不知。
公欲受教于帝,故曰不知。
曰∶夫三阳,天为业,上下无常,合而病至,偏害阴阳。
阴阳之道,由阴而至于阳,从一而至于三。三阳者,太阳也。太阳为阳之极,极则无以加。故夫三阳,以天为业,业,功业也。三阳功业如天也。天气在上,时行乎下,故上下无常。上下之气,合而病至,则偏害阴阳,谓独阳无阴,不得其平,阴阳偏害也。
雷公曰∶三阳莫当,请闻其解。
偏害阴阳,则三阳之气,莫可以当。故曰三阳莫当,请闻其解。
帝曰∶三阳独至者,是三阳并至,并至如风雨,上为巅疾,下
为漏病,外无期,内无正,不中经纪,诊无上下,以书别。
中,去声。诸阳之气,归于三阳。故三阳为病,而三阳独至者,是三阳合诸阳之气而并至也。并至,如风雨之莫当,故并于上则为巅疾,而阳亢无阴。并于下,则为漏病,而阴盛无阳,不但上下莫当,其内外亦莫可当。并于外,则外无期,譬于堕溺,不可为期。并于内,则内无正,神转不回,回则不转,乃失其正。内无期,外无正,则不中经脉之纪,上巅疾,下漏病,则诊无上下。书犹志也。别,不同也。所以志别,而不同于寻常之病也。
雷公曰∶臣治疏愈,说意而已。
说,作悦。治,理也。疏,远也。谓理治其言,疏远愈甚,不过悦其大意而已。公为此言,欲帝彰明较着以为至教也。
帝曰∶三阳者,至阳也。积并则为惊。病起疾风,至如霹雳,
九窍皆塞,阳气滂溢,干嗌喉塞。并于阴,则上下无常,薄为肠。
阳至于三,极无以加。故三阳者,至阳也。诸阳之气,归于三阳,故积并则为惊。其病之起,有如疾风。
其病之至,一如霹雳,疾风霹雳,则九窍皆塞。阳气滂溢,九窍皆塞而病于上,其嗌则干,其喉则塞。阳气滂溢而病于下,则阳并于阴,阳在上,并于阴,则上下无常,而薄为肠。
此谓三阳直心,坐不得起卧者,便身全,三阳之病,且以知天
下,何以别阴阳,应四时,合之五行。
三阳之气如天,心为君主如日,此三阳积并为病,谓之三阳直心。三阳直心,亢害已极,故坐不得起卧。
不得起卧者,不能开阖也,不能开阖,便身全,三阳之病。盖太阳主开,阳明主阖,少阳主枢,而司开阖。
是知直心之三阳,太阳也。不得起卧之三阳,太阳、阳明、少阳也。天下之大,阳气主之,知直心之三阳,开阖枢之三阳,且以知天下,何难以别阴阳,应四时,而合之五行。帝为此言,着至教也。
雷公曰∶阳言不别,阴言不理,请起受解,以为至道。
至教之传,非语言文本可尽。故言此以深求之。阳,犹明也∶阴,犹隐也。明言之,不能如黑白之别。隐言之,不能如经论之理,其中更有精微,请起受解,以为至道焉。
帝曰∶子若受传,不知合至道,以惑师教。语子至道之要,病
伤五脏,筋骨以消。子言不明不别,是世主学尽矣。
语,去声。帝之着教,言浅旨深,皆至道也。故曰∶子若受传,不知以余言而合至道,心有所疑,以惑师教。此外欲更语子至道之要。必至病伤五脏,而筋骨以消,身且不保,何以授教。公云阳言不别,阴言不理。故曰∶子言不明不别,是斯世主教之学尽矣。何以传为,谓至教已着,无庸复言也。
肾且绝,惋惋日暮,从容不出,人事不殷。
从,音聪。余篇从容俱同。史臣记雷公殚心帝教,而深思弗释也。公闻帝教,既竭心思,求之不得,中心如焚,一似肾且绝,而不上济其心者。惋惋,惊叹貌,惊叹至教之深。至于日暮,犹居明堂。从容不出,一切人事不殷,殷,犹勤也。此雷公殚心至教,而诚切研求也。
[卷之九] 示从容论第七十六篇
圣人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类,从容中道,帝以此理,示诸雷公,故曰示从容。
黄帝燕坐;召雷公而问之曰∶汝受术诵书者,若能览观杂学,
及于比类,通合道理,为余言子所长。五脏六腑,胆胃大小肠,脾胞膀胱,脑髓涕唾,哭泣
悲哀,水所从行,此皆人之所生,治之过失,子务明之,可以十全。即不能知,为世所怨。
上为去声。上编雷公曰∶请受道,讽诵用解,故帝燕坐,召雷公而问,谓汝受术诵书者,若能于诵书之外,览观杂学,触类引伸,而及于比类,贯通会悟,而通合道理。能如是,为余言子所长,凡五脏六腑,胆胃大小肠,脾胞膀胱,六腑秉气于坤土,故言六腑而及于脾。肾主脑髓,肺主涕唾,肝主哭泣,心主悲哀,脑髓涕唾,哭泣悲哀,而合于脾,是为五脏,五脏主藏精者也。故曰水所从行。此五脏六腑,皆人之所以生,治不合道,则治之过失,务明其道,可以十全;即不能知,为世所怨。是受术诵书,尤贵比类而通合也。
雷公曰∶臣请诵《脉经·上下编》,甚众多矣。别异比类,犹未能以十全,又安足以明之。
别,音逼,下同。脉经即《灵枢经》。诵脉经上下编,其言甚众多矣。异者,别之,类者,比之,别异比类,犹未能以十全,又安足以明之,明言不知,欲帝言之。
帝曰∶子别试通五脏之过,六腑之所不和,针石之败,毒药所
宜,汤液滋味,具言其状,悉言以对,请问不知。
既诵《脉经》,当于《脉经》辨别而试通之。《脉经》具言五脏之过,六腑之所不和,针石之败乱,及治以毒药之所宜,治以汤液之滋味,皆必辨别试通,具言其状,悉言以对,其中或有不知,然后请问不知可也。
雷公曰∶肝虚肾虚脾虚,皆令人体重烦冤。当投毒药,刺灸砭石汤液,或已或不已,愿闻其解。
此承帝言,而复问也。肝虚肾虚脾虚,乃五脏之过,皆令人体重烦冤,乃六腑之不和,毒药所宜,则当投毒药,针石之败,汤液滋味,则有刺灸砭石汤液之治。举帝言而复问如是以治,或已或不已,愿闻其解。
帝曰∶公何年之长而问之少,余真问以自谬也。吾问子窈冥,
子言上下编以对,何也?夫脾虚浮似肺,肾小浮似脾,肝急沉散似
肾,此皆工之所时乱也,然从容得之。若夫三脏,土木水参居,此童子之所知,问之何也?
长,上声,少去声,下年长少同。帝问公,公复问帝,故曰∶公何年之长而问之少,问而无答,余真问以自谬也。吾问子杂学比类,通合道理,可以十全者,乃问子窈冥之道。子言诵《脉经·上下编》以对,则何也?继问五脏之过,六腑之所不和,子则言肝虚肾虚脾虚,夫脾脏之脉,虚而浮,则似肺病。肾脏之脉,小而浮,则似脾病,肝脏之脉,急而沉散,则似肾病。此皆工之所时乱,而治之过失也,然比类相似,必别其真,欲别其真,从容得之。若夫肝肾脾三脏之虚,皆令人体重烦冤,是脾土肝木肾水,三阴参居,此童子之所知,子问之何也?
雷公曰∶于此有人,头痛筋挛。骨重,怯然少气,哕噫腹满时
惊,不嗜卧,此何脏之发也?脉浮而弦,切之石坚,不知其解,复问所以三脏者,以知其比类也。
头痛筋挛,肝病也;骨重怯然少气,肾病也;哕噫腹满,脾病也;时惊不嗜卧,胃病也。于此有人,诸病齐作,此何脏之发也?浮,开脉也;弦,枢脉也;石坚,阖脉也。于此有人,脉浮而弦,切之石坚,如是之脉,不知其解。初承帝问,复问肝虚肾虚脾虚,所以问此三脏者,正以欲知其比类也。
帝曰,夫从容之谓也。
比类者,同类相比,辨别其真,必从容而得之。故曰∶夫从容之谓也。
夫年长,则求之于腑;年少,则求之于经,年壮,则求之于脏。今子所言,皆失八风菀热,
五脏消烁,传邪相受。夫浮而弦者,是肾不足也;沉而石者,是肾气内着也;怯然少气者,是水道
不行,形气消索也;咳嗽烦冤者,是肾气之逆也。一人之气,病在一脏也,若言三脏俱行,不在法也。
长,犹老也。年老,则脏衰。于此有病,则求之于腑,而从容比类可也。少,犹幼也,年幼,则腑脏未充,于此有病,则求之于经,而从容比类可也。年壮,则经脉有余,脏腑皆盛,于此有病,则求之于脏,而从容比类可也。八风,四方四偶之风也。八风合于五行,通于五脏,八风菀热,则五脏消烁,传为邪病,而相受于人身。今子所言何脏之发,但求其脏,皆失其八风菀热,致五脏消烁,及传邪相受之理。凡病在脏,论其脉证,当约归一脏,不可多求。子言脉浮而弦,切之石坚,夫浮而弦者,是肾气之不足也。沉而石者,是肾气之内着也。子然怯然少气者,是肾之水道不行,而形气消索也。若怯然少气,不能上交于心肺,肺咳嗽而心烦冤者,亦是肾气之下逆也。凡生阳之气,起于肾脏,故一人之气,病在一脏也。若言三脏俱行而比类之,不在从容之法也。
雷公曰∶于此有人,四肢解堕,喘咳血泄,而愚诊之,以为伤
肺,切脉浮大而紧,愚不敢治。粗工用砭石,病愈,多出血,血止身轻,此何物也?
承病在一脏之义而复问也。四懈堕,脾病也。喘咳,肺病也。血泄,肝病也。诊之而以为伤肺,亦以一人之气,病在一脏也。切脉浮大,伤肺无疑。浮大而紧,则阴阳内乱。故不敢治。粗工不知经脉,妄治出血而愈,此何故也?
帝曰∶子所能治,知亦众多,与此病失矣。譬以鸿飞,亦冲于
天。夫圣人之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类,化之冥冥,循上及下,何必守经?
治病固有经常之道,而神化无方,不必守经也。子所能治之病,亦众且多,要知与此病不相合而相失矣。粗工妄治而愈,是千虑一得。譬以鸿飞,亦冲于天。若夫圣人之治病,必循法守度,更援物比类,然其中神化之冥冥。循上可以及下,不拘常度,又何必守经,而不知权变耶?
今夫脉浮大虚者,是脾气之外绝,去胃,外归阳明也。夫二火
不胜三水,是以脉乱而无常也。四肢懈堕,此脾精之不行也。喘咳
者,是水气并阳明也。血泄者,脉急,血无所行也。若夫以为伤肺
者,由失以狂也。不引比类,是知不明也。夫伤肺者,脾气不守,
胃气不清,经气不为使,真脏坏决,经脉旁绝,五脏漏泄,不衄则
呕,此二者,不相类也。譬如天之无形,地之无里,白与黑相去远
矣。是失吾过矣。以子知之,故不告子,明引比类从容,是以名曰诊轻。是谓至道也。
使,去声。脉浮大,为虚,脉紧,为乱而无常。子言脉浮大而紧,故不敢治。今夫脉浮大而虚者,是太阴脾气之外绝。太阴主开,内合胃土。今脉浮大,不合于胃,是去胃土之有形,而外归阳明之热气也。阳明为二阳,二阳,犹二火也。太阴为三阴,三阴,犹三水也。脾气外归阳明,是二火不胜三水。是以脉浮大而紧,紧则乱而无常也。子言四肢懈堕,喘咳血泄,诊之以为伤肺。夫四肢懈堕者,此脾精之不行于四肢也。喘咳者,是膀胱之水气,上并于阳明,土虚水汛而喘咳也。血泄者,心包主脉,脉急则血无所行而下泄也。凡此皆非肺病。若夫以为伤肺者,由于审证未确,忽略从事,失以狂也。失以狂,则不能引伸比类,是知子之不明也。夫伤肺者,土不生金,必脾气不守,脾气不守,则胃气不清矣。伤肺者,气不荣经,必经气不为使。经气不为使,则真脏坏绝矣。经气不使,必至经脉旁绝。脾气不守,必至五脏漏泄。经脉旁绝,五脏漏泄,其病不衄则呕。由此言之,则绝脾伤肺,二者不相类也。不相类而妄类之,譬如天之无形而求以形,地之无里而求以里。无形求形,无里求里,不相类而妄类之,是白与黑,相去远矣。相去既远,非子之过,是失吾过矣。以子知化之冥冥,循上及下之道,故不告子,明乎引伸比类从容,则神化无方,不拘拘于诊,是以名曰诊轻,犹言从容中道;至于神化,则诊可轻,必如是,始谓从容之至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