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兵机务速

类别:子部 作者:唐·杜祐 书名:兵典

    后汉末,荀攸从曹公征吕布,至下邳,布败固守,攻之不拔,连战,士卒疲,曹公欲还。攸与郭嘉说公曰:‘吕布勇而无谋,今三战皆北,其锐气衰。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奋意。且布之谋主陈宫,有智而迟,今及布气之未复,宫谋之未定,进急攻之,布可拔也。’乃引沂、泗灌城,城溃,生擒布。

    蜀将诸葛亮伐魏,魏将司马宣王、郭淮等御亮。张郃[音合]劝宣王分军住雍、郿[音眉]为后镇,宣王曰:‘料前军能独当之者,将军言是也。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擒也。’遂进军隃麋。亮闻大军且至,乃自帅众将芟上邽[古携反]之麦。诸将皆惧,宣王曰:‘亮虑多决少,安营自固,然后芟麦,吾得二日兼行足矣。’于是卷甲晨夜赴之,亮睹尘而遁。宣王曰:‘吾倍道疲劳,此晓兵者之所忌也。亮不敢据渭水,此易与耳。’进次汉阳,与亮相遇,宣王列阵以待之。使将牛金轻骑饵之,兵才接,而亮退。

    蜀将孟达之降魏也,魏朝以达领新城太守,假节。达于是连吴固蜀,潜图中国,谋泄,将举兵。司马宣王秉政,恐达速发,以书安之,绐[音殆]达。达得书,犹与不决。宣王乃潜军进讨。诸将皆言达与二贼交构,宜审察而后动。宣王曰:‘达无信义,此其相疑之时也,当及其未定往决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吴、蜀各遣其将向西城安桥、木兰寨以救达,宣王分诸将以拒之。初,达与诸葛亮书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千二百里,闻吾举事,当表上天子,比相反复,一月闲也,则吾城已固,诸军足办。所在深险,司马公必不自来;诸将来,吾无患矣。’及兵到,达又告亮曰:‘吾举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达于城外为水栅以自固。宣王渡水,破其栅,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达甥邓贤、将李辅等开门出降,遂斩达。

    十六国后秦姚苌与苻登相持,苌将荀曜据逆万堡,密引苻登。苌与登战,败于马头原,收众复战。姚硕德谓诸将曰:‘上慎于轻战,每欲以计取之。今战既失利,而更逼贼,必有由也。’苌闻而谓硕德曰:‘登用兵迟缓,不识虚实,今轻兵直进,迳据吾东,必荀曜竖子与之连结也。事久变成,其祸难测。所以速战者,欲使竖子谋之未就,好之未深,散败其事耳。’果大败之。

    姚苌与苻登相持未解,登将魏褐飞自称大将军、冲天王,率氐胡万人,攻苌将姚当城于杏城,苌将雷恶地叛应褐飞,攻苌将姚汉得于李润。苌议将讨之,群臣咸曰:‘陛下不忧六十里苻登,乃忧六百里褐飞?’苌曰:‘登非可卒殄,吾城亦非登所能卒图。恶地多智,非常人也。南引褐飞,东结董咸,甘言美说以成奸谋,若得杏城、李润,恶地据之,控制远近,相为羽翼,长安东北非复吾有。’于是潜军赴之。苌时众不满二千,褐飞、恶地众至数万,氐胡赴之者首尾不绝。苌每见一军至,辄有喜色。群下怪而问之,苌曰:‘今同恶相济,皆来会集,吾得乘胜席卷,一举而覆其巢穴,东北无复余也。’褐飞等以苌兵少,尽众来攻。苌固垒不战,示之以弱,潜遣子崇率骑数百,出其不意,以乘其后。褐飞兵扰乱,苌遣将王超等率步骑击之,褐飞众大溃,斩褐飞。恶地请降,苌待之如初。

    东魏荆州刺史辛纂据穰城,西魏将杨忠从独孤信讨之,纂迎战,败,退走。信令忠为前驱,驰至其城,叱门者曰:‘今大军已至,城中有应,尔等求活,何不避走!’门者尽散。忠乘城而入,弯弓大呼,纂兵卫百余人莫之敢御,遂斩纂以徇,城中慑伏。

    隋末,高祖义师发太原,次灵石县贾胡堡,隋将宋老生率精兵二万屯霍邑以拒之。会久雨粮尽,与长史裴寂及诸将议曰:‘宋老生顿霍邑,屈突通镇河东,二人同心,非造次可进,欲且还太原,以图后举。’太宗曰:‘本兴大义,以救苍生,当须先入咸阳,号令天下。今遇小敌,便即班师,将恐义徒一朝解体!还守太原,一城之地,此为贼尔,何以自全。’高祖乃止。太宗引师赴霍邑,遂平老生。

    大唐武德中,太宗征薛仁杲,其将宗罗来拒,大破于浅水原,因率左右二十余骑追奔,直趣折[思历反][之恕反]以乘之。仁杲列阵城下,太宗据泾水以临贼,贼徒气沮,无敢进战。其骁将浑翰等数人临阵来降,请还取马,太宗纵遣之,于是各乘良马,须臾并至。仁杲大惧,婴城自守。太宗具知贼中虚实,将夕,大军继至,四面合围,因纵辩士谕以祸福,仁杲遂开门降。既而,诸将奉贺,因问曰:‘始大王野战破贼,其主尚保坚城,王无攻具,轻骑腾逐,不待步兵,径薄城下,咸疑不克,而竟下之,何也?’太宗曰:‘此以权道迫之,使其计不暇发,以故克也。罗恃往前之胜,兼复养锐日久,见吾不出,意在相轻。今喜吾出,悉兵来战,吾虽破之,擒杀盖少,若不急蹑,还走投城,仁杲收而抚之,则便未可尽矣。且其兵众皆陇西人,一败被追,不及回顾,散归陇外,则折自虚,我军随而迫之,所以惧而降也。此可成算,诸君尽不见也。’

    武太后初,徐敬业举兵于江都,称匡复皇家,以盩厔尉魏思温为谋主,问计于思温,对曰:‘明公既以太后幽絷少主,志在匡复,兵贵拙速,但宜早渡淮北,亲率大众,直入东都。山东将士知公有勤王之举,必以死从。此则指日刻期,天下必定。’敬业将从其策,薛璋又说曰:‘金陵之地,王气已见,宜早应之。兼有大江设险,足可以自固。请且攻取常、润等州,以为王霸之业,然后率兵北上,鼓行而前,此则退有所归,进无不利,实为良算也。’敬业以为然,乃自率兵四千人南渡,以击润州。思温密谓杜求仁曰:‘兵势宜合不可分。今敬业不知并力渡淮,率山东之众以取洛阳,必是无能成事,命也可知。’敬业寻亦悔之,所以遂败。

    《卫公李靖兵法》曰:‘用兵上神,战贵其速。简练士卒,申明号令,晓其目以麾帜,习其耳以鼓金,严赏罚以诫之,重刍豢以养之,浚沟堑以防之,指山川以导之,召才能以任之,述奇正以教之:如此,则虽敌人有雷电之疾,而我亦有所待也。若兵无先备则不应卒,卒不应则失于机,失于机则后于事,后于事则不制胜而军覆矣。故吕氏春秋云:“凡兵者,欲急捷,所以一决取胜,不可久而用之矣。”或曰:“兵之情虽主速,乘人之不及;然敌将多谋,戎卒辑睦,令行禁止,兵利甲坚,气锐而严,力全而劲,岂可速而犯之邪?”答曰:若此则当卷迹藏声,蓄盈待竭,避其锋势,与其持久,安可犯之哉!廉颇之拒白起,守而不战;宣王之抗武侯,抑而不进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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