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邱子曰:国气旺,生于士有节义;有节义,生于有骨理;有骨理,生于有学识;有学识,生于有教育;有教育,生于上执其枢而左右、小大、遐迩、中外之士咸振焉。国气衰,生于士无节义;无节义,生于无骨理;无骨理,生于无学识;无学识,生于无教育;无教育,生于上塞其涂而左右、小大、遐迩、中外之士咸汩焉。《诗》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於乎!君子而不岂弟,则不作人;君子而不作人,则无仁贤而国空虚。是故粪壤不生松柏,沮洳不生蛟龙。无其食而举其躯,躯必削;无其教而帅其士,士必轻。是故战国无节义,则纵横害之;秦无节义,则烧书坑儒害之;晋无节义,则祖老庄而废礼法害之;五代无节义,则汙君浊吏、莠言秽行害之。语曰:“禾生虫蠹,还自克贼。”焉有浇淳散朴而士咸精白乃心者乎?
是故蓄骥騄,必得驹;种橘柚,不成枳。土之美者善养禾,君之仁者善养士。周至春秋而节义存,则守礼主信之力;汉入东京而节义昌,则植经明行修以扶清议之力;宋去五季之陋而节义重,则褒忠谠以风世、倡道学以作圣之力;有明二百七十年之久,而节义甲于前代,则豢养文学、激扬忠烈之力。语曰:“一树百获者,人也。”焉有旌德礼贤而士悭其报者乎?
是故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存乎相感者也。女以毁容为辱,士以毁行为惩,存乎自立者也。上之人塞其相感,核其自立,是谓不情。下之人弱其自立,俟其相感,是谓不力。礼数薄,则生计校;计校甚,则生旁门;旁门甚,则生狗苟:是谓不静。才华郁,则生怨诽;怨诽甚,则生左道;左道甚,则生枭敢:是谓不祥。
是故素变为玄,仁者之所流涕也;荃化为茅,智者之所不意也。疾风知劲草,奔车测坚石,世伪观善良,涂梗出忠赤。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是故中心向节,他物夺之,是为曾子之罪人;初心向义,旋踵舍之,是为孟子之罪人。於乎!读曾子、孟子之书,而刘秀、华歆、冯道、王溥其骨者,士之忧也。幸而弗丁其时,则虽有其鄙而无其乱;万一不然,则鄙与乱相资者,国之忧也。
是故居乡井而贱行,我知其登岩廊而匮德也矣。事父兄而废礼,我知其阿大君而败轨也矣。对朋侪而曲折,我知其媚奸雄而钓悦也矣。游平世而诡随,我知其遇寇盗而包羞也矣。小耻弗振,我知其大耻甘之如饴也矣。一邪弗芟,我知其百邪趋之若鹜也矣。审士以知心,审心以知事,我知其必为兵刑之蠹也矣。审士以知气,审气以知运,我知其必为河山之恙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