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非仕而得禄,及公卿敬礼而周之,其下耕贾而得之,则财无可求之道。求之必为小人之为矣。我之以贾为生者,人以为辱其身,而不知所以不辱其身也。虽然,身为贾者,不得已也。溺而附木,孰如无溺。昔者荆州大水,饥者万人。张居正为政,皆食而活之。是时荆州之士二百余人,赖食以活者五十人,其不食之者,皆有田而有蓄者也;其食之者,皆无田而无蓄者也。于是得食者皆德之,而处于居正门下,大则贵,小则富。及居正没,皆禁不得进用焉。
昔者蜀有二士,曰骆纯,曰殷正,以文学称。杨荣为相,使使奉书币二,而属之于布政使曰:骆殷二子,蜀之隽士也。吾怀其人久矣,君其为我致之来。于是骆子贫而无妻,教生徒于乡里;殷子富有田园蓄牧山林之饶。骆子受书币,越三日而启行;殷子辞以疾,固不肯行。其友劝之行,殷子曰:吾非不知杨公之贤,可与为交,且力能进用我也。然富贵之家不可客也,危疑之朝不可居也,车马之上,不如我山居之安;公卿之禄,不如我岁入之多。舍己之安而任人之危,舍己之多而受人之少,不待智者而知其不可矣。遂终身隠而不出焉。
夫荆士、骆子之不能守其节者,食不足也。殷子之能守其节者,食足也。节之立不立,由于食之足不足。食之于人,岂不重乎!其在古昔,诸侯能恭俭者,保国之君也;大夫能恭俭者,保家之主也。今之为士者何独不然?若数口之家,有五十亩之田,俭而守之,可以无饥矣;有百亩之田,俭而守之,可以自足矣;有二百亩之田,俭而有蓄焉,可以周亲戚邻里矣。顾有此田实难。无则固穷,有之则俭守勿失、以遗子孙,是立身垂后之要道,不可不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