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之本,皆在胚胎,人道之始,万化之原也。世之言治者,曰明其政刑,又曰修其法律,未尝教人,而多为法网以待其触,是以罟待兽,以网待鱼也;此真据乱世之治矣,孔子所谓“民免而无耻”也,其距性善之平世不可道里计矣。其进而言教者,知人道之治,风俗人心为先矣;则谆谆于教化,摩之以仁,渐之以义,示之以信,齐之以礼,劝善惩恶,崇节尚耻。若后汉之俗,束修激厉,志士相望,亦近于化行俗美矣,然其实数不过一二士大夫儒生之向上者耳。即贼畏贤人,鬼读书,其于国人分数不及万一,其去大同之世人人性善,不待劝惩不待激厉,其相去不可道里计矣。即汉宋盛时,讲学大兴,授以诗书,被以礼乐,人研义理,家守礼法,然皆负笈而从经师,闻风而赴讲会,皆在冠岁壮夫之时,至是受教,即使兴起,而未学之先,子张之为驵侩,子路之冠鸡豚,周处之断弛,戴渊之盗贼,其含根已多,发芽必甚;况其家庭之习惯,乡邑之风尚,国俗之濡染,浸渍已久,安能以一日之学而拔之哉!自非豪杰,罕见成德。即如曾子之日省,赵扑之夜夜焚香告天,如耶氏之早起夜卧必祈祷忏悔,佛耶之每食必祝,时时拂拭,勿使惹尘,然诚切省身实少,况有时决裂者哉!凡物质已坚壮,难于揉屈,故长大而后教,气质强盛,难以变化。故皇甫湜教子乃至啮肩,拔剑而逐苍蝇,着屐而踏鸡子,即薛煊居敬之笃,而二十年不能治一怒;谢上蔡之高明,而七年不能治一矜;朱晦庵之贤,而张南轩谓其气质褊隘。以兹大哲,熏以多贤,而气质难变如此,何况中人以下哉!故曰:“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也。若今日欧美学堂,童幼被教,章程精密,然教艺而非育德也。且教之于有生之后,气质已成,见闻已久,知识已开。天脑者,天下之至善居积者也,一有所感于外物,终生受之而不忘,遇事逢时,萌芽发扬。贾谊曰“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今生于恶浊乱世人相食之时,而童幼交于闻见,习为故常,种此恶核而欲果之良美,安可得也!以此而欲至太平性善之世,亦犹欲北而南其辙也,无至之日矣。昔之人孔子乎,渊渊深思,盖知之矣,故反本溯源,立胎教之义,教之于未成形质以前。令人人如此,普天如此,则受气之先,魂灵之始,已无从染恶浊矣;源既清矣,流自不浊。必如是乃可至性善,乃可至太平。惜时未至大同,不能人人遽行之也。今按《大戴礼记》保傅篇曰:“古者胎教,王后腹之七月而就宴室,太史持铜而御户左,太宰持升而御户右。比及三月者,王后所求声音非礼乐,则太师缊瑟而称不习,所求滋味者非正味,则太宰倚升而言曰:‘不敢以待王太子’。太子生而泣,太师吹铜曰“声中某律”,太宰曰‘滋昧上某’,然后卜名,上无取于天,下无取于墬,中无取于名山通谷,无拂于乡俗,是故君子名难知而易讳也,此所以养恩之道。古者年八岁而出就外舍,学小艺焉,履小节焉,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居则习礼文,行则鸣佩玉,升车则闻和鸾之声,是以非僻之心无自入也。在衡为鸾,在轼为和,马动而鸾鸣,鸾鸣而和应,声曰和,和则敬,此御之节也。上车以和鸾为节,下车以佩玉为度,上有葱衡,下有双璜冲牙,玭珠以纳其间,琚瑀以杂之,行以采茨,趋以肆夏,步环中规,折还中矩,进则揖之,退则扬之,然后玉锵鸣也。古之为路车也,盖圆以象天,二十八橑以象列星,轸方以象地,三十辐以象月,故仰则观天文,俯则察地理,前视则睹鸾和之声,侧听则观四时之运,此巾车教之道也。周后妃妊成王于身,立而不跂,坐而不差,独处而不倨,虽怒而不詈,胎教之谓也。成王生,仁者养之,孝者襁之,四贤傍之;成王有知,而选太公为师,周公为傅,此前有与计而后有与虑也,是以封泰山而禅梁甫,朝诸侯而一天下。犹此观之,王左右不可不练也。”
今人本院专为胎教以正生人之本,厚人道之源:
一、胎孕多感地气,故山谷崎岖深阻之地,其生人多瘿瘤突额,锐颐黄馘,无有丰颐广颡者,其人性褊狭,锐眼重悂,深阻险僻,寡有光明广大者;水泽沮洳之地,其生人多柔质弱态,润色靡颜,鲜有劲骨雄魄者,其人性多委靡卑湿,曲折柔脆,寡有刚直贞固者;其它岩石荦确,原陵衍隰,皆可以此而推矣。故都邑之地,广原厚土,乃有丰颐广颡、白皙明秀者,此华土之大概也。若非洲人之黑面银牙、尖腮斜面,脑后颐前,固由传种,亦半由生长热地,居住山谷致之也。南洋诸岛,地近赤道,华人、英人来此,居之岁月,皆为疲损,色变黄黑;又汗出太多,聪明亦减。若印度万里平原,多热少水,故人被日光,积成黑面,目多圆突;其英人久居于是,传至子孙,面变黄蓝;华人之杂婚传子于是者亦然,岂非地气使然哉!若加拿大地当五十度,落机雪山,日照于面,故华人生子多红白明秀;欧洲各国地近寒带,故多白;南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在三十余度,地在温带,故面色稍黄:是皆地气所感成。然则犀角端盈与顽邪穷固,皆地所关,而天下之人皆出于胎,胎生既误,施教无从。然则胎教之地,其为治者第一要欤!
今欲定胎教之地皆立于温冷带间,以受寒气而得凝固,得红白而去蓝黑,以为人种改良之计。
环球热带,地方无数,妇女无数,岂可尽遣之冷带中,此岂可行之事哉?然此不过今日电学未精,道路未通,国土各限故耳。若在大同之世,国土同一,电汽极精,飞船满空,则自热带之初度至温带境不过五千里,以美国今汽车一小时可行二百七十里,则一日已逾五千里;况千数百年后,五千里路不过一二时可至,如枕席上行,如门户之中游耳。且热带地之文明而广大者莫如印度,横北皆有雪山可移居;若澳洲近赤道之人皆移于雪梨、坤士兰、纽西兰之境;非洲之人移出沙漠之南,或迁入欧洲之北;南洋诸岛,蕞然无几,亦自有高山可居,但须少待,以渐移徙,不能速成之耳。若惮于迁移,留此恶种,存此黑色,终为黄白人所不齿,是人类终不能平等,而进化必不能至大同也。兹事虽大且难,然必当决行之。故此热带之地,只可为耕牧之场,决不可为生育之地,并不可为学校之地,必使生平年逾二十,自谋生计,始许来游来居。此义关平等甚大,必决少弃此地,然后大同得行也。
一、院地当择平原广野、丘阜特出、水泉环绕之所,或岛屿广平、临海受风之所,或近海广平之地,次则远背山陵、前临溪水,又次则高山之顶及岭麓广平者。若不近海,亦必营之于江河原隰之地,远山而有土气,近水而无湿蒸。凡崎岖岩险,荦确崚嶒,壑谷褊隘,幽闭遮压,狭窄锐曲,皆所力戒而舍弃之。选择极奇,位置极精,务令多吸天气,多受海风,则生人乎必多丰颐、广颡、隆准、直面、河目、海口者,尽为高加索人相矣。其性必能广大、高明、和平、中正、开张、活泼,而少险诐、反侧、悲愁、妒隘者矣。
一、院数之多寡,量人数以随时酌增。
一、有司皆以妇女曾业医者充之,由众公举其仁慈智慧尤深者,其员数、俸数随时视人数多寡公议。
一、妇女有孕,皆应入院;其孕之月数多少乃入院,随时由医生公议。然世愈太平,则教养愈密;其始平世或六月乃入,其中平世三月乃入,其极平世则有孕即入,略可因世之进化、养资之足否以定之。
一、有孕之妇入院后,自以高洁、寡欲、学道、养身为正谊,虽许其与男子往还,若其交合宜否,随时由医生考验。生产之道与交合之事碍否,及与一男之交合若众男之交合碍否,或定以月数,或限以人数,务令于胎元无损,乃许行之,否则应公议加以禁限,以保人元胎本。夫大同之道,虽以乐生为义,然人为天生,为公养,妇女代天生之,为公孕之,必当尽心以事天,尽力以报公,乃其责任。妇女有胎,则其身已属于公,故公养之,不可再纵私乐以负公任也;若纵私乐以负公任,与奉官而旷职受赃同科矣。
按:妇女以生人为大任,故公政府尊崇之,敬养之;既有胎矣,则奉职之时,非行乐之时矣。奉职者在端恪奉公,欣喜欢爱,中正无邪,情欲之感无介于仪容,燕私之情不形于动静,无爱私愁感以乱其中,生子乃能和平中正。若有私交,则有爱私、愁感、缠绵、歌泣、死生、忧患、得失、变乱感动其中,则胎孕感之,必不能和平中正,而亦有爱私、愁感、忧患、得失乱之矣。即大同之时无此诸患,而死生、得失、变乱亦难尽泯,则其人德必不和,性未尽善,此事所关在人种,即与大同太平有碍,故万不能纵私乐以听之也。故以正义必当断其交台。然十月绝欲,人道所难,持恐因此无欢,纷纷堕胎,反为大害;稍徇其乐欲,许以他物代之;必不得已,则于怀胎可交合月内,不许易夫,以专笃其心志而不乱杂其情思。然若其夫有疾病、死丧、忧患,官应断其往还,并许易夫以节其忧感,盖万法有弊,斯亦不得已之道也乎!
一、孕妇代天生人,为公产人,盖众人之母也。况既无将来有子尊养之望,而有怀胎生子之苦,又须节欲谢交,乃一极苦难之事,公众宜为天尊之,为公敬之。故当立崇贵孕妇之礼,凡孕妇皆作为公职之员,故得禄养,贵于齐民。凡入院之孕妇,皆当号为众母,赠以宝星,所在礼貌,皆尊异于众焉。盖大同之世无他尊,惟为师、为长、为母耳。而师长无苦母有苦,故尤宜尊崇其位,在大师大长之下而在寻常众师众长之上。至即生产后,则如官满闲散者,在小师小长之下,然犹在众人之上。于诸产妇之中,又以多孕者为上,每一孕得一宝星,可以众母宝星之多寡为位次之高下焉。但生后免职之宝星,其带较短小于在孕本职之时,以示别异。既有堕胎之严禁,又有产子之荣章,两者相辅,庶几人乐有子而人类得繁乎!
一、院中医者皆用妇女为之。
一、孕妇每日有二医者晨夕察视二次,务慎之于未疾之先,令有胎时无使小疾之侵,以弱其体而感其胎。除初入院被疾外,其后孕妇有遘疾者,则罚其医者。其察视次数多寡及医者罚之轻重,随时公议施行。
一、孕妇饮食,由医者选择食品之最能养胎健体而后给之,并各因其人之强弱、精壮、动静以定其多寡之数及消受之宜,每日开单,如给药然。孕妇悉当奉医之命,不得自行率意饮食,其有犯者可微罚之,随时由大医巡视其当否。
一、孕妇宫室,由医者考察其最宜,无有愆阳伏阴之虞,无有引湿闭风之患,无有藩溷秽污之迫。其室外游观之所,楼观高峻,林园广大,水池环绕,花木扶疏,皆务使与孕妇身体相宜,俾其强健。其室更预备产子之时,阴阳寒暑之所合,风日之所宜忌,及山海原隰之别异,务令生产相宜,婴孩相宜,随时由医生考察新理而精改之。
一、孕妇衣服冠履,随时由医生考察其最宜于孕妇身体者,辨其寒带温带之殊,山海原隰之异。若中华缠足,欧西细腰,雕琢人体,既为文明世所不许,而尤为孕妇之大忌。又若欧美行礼之时及跳舞之际,大宴之会,甚至来复日之夜食,大酒店之夜食,皆袒肩露臂,妇女勉强行之,多感冒致疾者,此等弊俗当亦大同世之所无;然若未尽除,尤孕妇产妇之大忌,所当严禁者也。
一、孕妇既入院后,即离其所业。每日有女师讲人道之公理,仁爱慈惠之故事,高妙精微之新理,以涵养其仁心,使之厚益加厚,以发扬其智慧,使之明益加明。每来复日,又有女保医生讲全体之用,卫生之法,生产之宜忌,育子之良法,使之了然自解。则于未产时养生之道,当产时生产之法,既产后育养之方,皆能自得其宜,无所待于旁人,并不必专倚于医者,则其孕育必安,生产必易。今未至太平时,乡僻贫妇不知产学,而得医尤难,富妇亦自不解,而医者不能常侍,故孕育多失,生产极艰,人以为苦事,亦由此也。
一、孕妇为大地众母,为天下传种;种之佳否皆视其母,故当立一女傅教之监之。女傅亦自医出,公举为之,视孕妇多寡而立。一女傅随之出入,同其起居,以傅其德义,化其气质;令孕妇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口不道恶言,鼻不闻恶臭,身不近恶人,心不知恶事。使耳目之所染,心知之所遇,无非高妙、仁慈、广大、和平、安乐之事;其有异形、怪事、恶色、恶声、刑人、恶言,皆戒不得近人本院。其孕妇出入、游观、宴会,前警后跸;凡有异形、怪事、恶色、恶声、刑人、恶言皆走避,无使有丝毫入于孕妇之耳目以感动其魂知,此为胎教第一要义。尝见吾乡人生子有面分两色者,人皆骇异;究其所由,则以孕妇好看演剧,而剧场有涂面者,孕妇尤为赏心,一念所动,遂如影相之照,深入胎中,乃成着色。盖电气所传,并非异事,故感染之大,未有若胎孕之易者。昔孔子操琴,见猫捕鼠,而颜子惊其有杀心;伯牙志在高山流水而钟子期知之,盖物感于外,即情动于中,情志既动,血气从之,故周于肢体,达于营卫,铭于魂魄,发于梦寐。观童少耳目之所感,即为一生心思之所印,纵使一时不发,触物即生,虽至垂老,随事发现。观夫近世人或噩梦而醒,或死而复生,所见鬼神,多冕旒而髯,金甲而刀,道服白衣,红黑其面,或称阎罗、观音,或号关帝、吕祖,或见有地狱、净土,从未见一欧洲人者:盖说部之所演,庙像之所塑,佛典之所染,积久渐渍,遂为固然也。楚子玉梦河神问取琼弁玉缨,则以古者瘗玉祀神之故;后世以纸为元宝祀神,则鬼神亦索纸钱元宝而已。其它深信丧门神、三煞者,其人即有所遇,若不信者,亦复无之。有见说部猫犬仇者而畏之,后误杀猫犬,病果患猫犬仇之而死。盖梦魂知气之与胎,皆为气质所传,感入正同。故父母之性情,子女多肖之者。以晋太子遹之聪明,其母谢贵嫔为屠家子,于是太子遹亦好屠肉,宫中作市而自卖之,亲自论斤播两。尝见孕妇嗜烟,子生即食烟,止之即病,三月而烟瘾日重。又见族人妊子而毁改室墙,子生而死,额有毁改红迹。又见其孕母闻雷而惧者,其子闻雷及炮一切响声皆战栗。其它产蛇、产鳖,盖皆因感成孕,故古称履武吞卵而生子,亦非异事也。故胎妊之时,感入最易,其人之好杀者,盖亦其父母怀感杀心而成孕存胎有以致之。自余一切贪心、淫心、诈心、怒心、畏心,其蓄之甚深、好之成僻者,亦皆由其父母怀感此心,传种入胎,浸渍使然。盖下种一误,此根遂生,身有生死,魂无变易,展转传染,无有已对。故传种养魂,母仪胎教,实为人道无上无始之义;不于胎妊时拔其根本,及质形既成,乃思矫易,欲有以教之,治必无当也。故母仪既教之学校之先,更敬慎之于既妊之后,不使物感情移而误其胎元也。
一、孕妇入院之后,必有所佩,佩皆作冲牙,相触成声,锵鸣协和,必中乐律,若古者行中采荠、趋中肆夏之义。若脑中须臾不和不乐,则佩声不谐,体中斯须不节不文,则佩声不谐。其有跳舞之事,弦歌之雅,登高临深,坐作进退,出入周旋,嬉游走舞,皆由医生体察,加以节度,务令四肢、百体、血气、心知,皆由顺正,皆由中和,则胎感所被,亦无非顺正中和者矣。
一、院中所读之书,所见之画,凡有异形、怪事、恶色、恶言及争杀、贪诈、诡伪、奸偷、邪说、淫论,皆不得藏。故于群书之中,皆当别编,选其高明、超妙、广大、精微、中和、纯粹、仁慈、慈惠、吉祥、顺正以及嘉言懿行,足以蓄德理性、兴起仁心者,号为胎教丛编。至工艺学之中,若天文、乐律、图画,最为有益,其余凡与胎无损,乃许学习。其它用精太过或与胎不宜者,虽所素业,亦当禁断。院中所读所学,皆有禁限,不得逾越。盖孕妇如当官奉职,皆有职守,入院之后,以养胎为宗旨职业,其有碍此宗旨职业者,皆不可行也。
一、孕妇出游,女傅皆当监察,其有异形、怪事、恶言、恶声之地,皆不得往;及机器厂之震动,兵器厂之伤生,皆不得往。
一、孕妇交游之人,女傅皆当识察,其有不正之业,不正之人,其有恶言相闻,恶事相告,固禁之于院中相见之时,亦禁之于出游过往之日。甚者女傅可暂断其交,俟产子后乃听往还,大同世实无恶声恶事,姑极言之。
一、人本院终日常有琴乐歌管,除早夕某某时停奏外,余皆有乐人为之,亦听孕妇自为之。盖声音动荡,最能感人,其入魂尤易,故佛氏称清净在音闻。但取其最和平中正者,常以声乐养其耳,必能养性情而发神智。
按怀胎之事既人所不便,生子之苦尤人所难堪,禁欲节交固非人心之所愿,离乡入院亦非人情之所乐。既生之后,乳养之时,必须节欲戒行之苦,保抱携持,则有失眠湿坐之苦,种种为累,男子所难。在据乱、升平以笃父子之世,妇女待子而养,待子而荣,所以望于子者甚厚,则所以事于子者最苦皆所愿乐而不敢辞。又足迹不出户庭,学问不通名理,耳无闻,目无见,则惟风俗之是从而不敢稍萌他念,以不容于众,故虽苦身禁欲、辛劳累年而不敢畏恶也。今欧美自由之风渐昌,平等之义渐出,女权日达,女学日明,美、法国且有为官吏学士者。以自由之故,女嫁既不事舅姑,而子娶必各树门户,子不得事父母,不养父母,欧美人又无坟墓之扫除、庙祠之祭祀,则所以望于子者甚薄而无所待;计自十岁出就外傅之后,多远游学于都会,至冠乃还,则又娶妇别居矣,则所以抚于子者甚疏而无所亲。子之于母既薄且疏,徒以国律所定,父母有养子之责任,故勉强抚养之;然苟无国律,则弃之者必众矣。又女之能学问、能为官者,足以自立于世,不待其子之养,不待其子之荣,而保抱携持之苦,实于为学有大损,故为学之女尤不愿有子,以自累其身体、自损其学问。夫凡人之茹苦冒难者,必计其利息而后为之。夫以无待无亲之物而有大累大损之事,而重以怀胎生子之苦,节育禁行之难,保抱携持之艰,谁愿为之?故法国妇女多事堕胎,比十年来,英民增至千万,德国增至千五六百万,美国增二三千万,而法国民数且损至数百万。凡万国之民,虽野蛮之国,苟非乱亡,无有不岁增人数者,而法乃岁减,其事大反者,何哉?则以妇女多智,皆乐自由,不愿生子故也。今法国深畏民少,遂悬生子之赏,夫生子有赏,岂不异哉!夫以方今法女之知识,自由之风俗,其与千数百年后大同之世不及岂只千万计,然而今之法女已不愿生子矣。何况大同之世,男女平权,男女齐等,同事学问,同充师长,同得名誉,同操事权,彼男子则逍遥自由,纵欲极乐,无所累、无所苦矣,彼女子之学识、名业、仕宦皆同,岂肯甘受怀胎之累、生子之苦、节欲禁行之艰、保抱携持之难哉!故女权平等、自由大行之后,妇女惟有争事堕胎而已,于欢欲无损,于苦累不受,有超脱自由之乐而无生产保抱之艰,必不肯为十月之劳,任胎妊之重矣。若果如此,则未至大同之世,人种已绝,普地球又复为大草大木鸟兽狉榛之世,繁盛之都邑,壮丽之宫室,精妙之什器,皆废弃、芜没,毁坏、断烂,欲望野蛮之世亦不可得矣。故大同纵欲自由之乐,与佛氏婆罗门戒淫不嫁娶之苦,其事相反至极点,而绝人种、茕地球、同归于狉榛草莽之世则不约而全同,若交线而合符也。乃知人道全在得中,凡义不能极,南北极地至相远相反,而为冰海则同,亦其理也。故据乱、升平之制,明知其有害而有不得已者。故古俗抑女而不平等,固出于强凌弱之余风;重子而待其尊养,固出于亲所生之顺势,然各国据乱之制皆因之;义虽不公不乐,然实人类所由繁华,以胜于禽兽而立于天地之故;亦文明所由兴起,以胜于野蛮而成为大国之故,乃进化必经之道而不可已者也。若人食禽兽则极不仁,印度古教戒杀,印人最慈,虫蚁不践,然印人之岁食于猛兽者遂以万数矣。且人之聪明,多赖食肉以充其精气,故能日创新制以改文明,故食兽之暴与利民之仁,适相反而赖以相成,道无一致,体无一面。故立法者难矣哉!扶东则西倒,法立则弊生,故物方生方死,方盛方衰,竟无全理。凡圣人立制,皆顺势以因之,因病而补之而已。夫以同为天生之人,形体聪明之用皆同,而乃尊男抑女,至为不公,至为不平。而岂知尊男抑女之事效,人类赖以孽繁,国土赖以文明;男女平权之事效,人种因以灭绝,地球因以芜没哉!即使人种不绝,而生人日少,则执业任事者不足,为学穷理者更寡,势必政事隳坏,学术断绝,机器缺乏,宫室败而不修,图书焚而不续。夫政事隳,学术断,书器坏,则人类复归于愚;一物不修,则众物牵连而不可行,如机器然,总机坏则群机不行,群机不行,久则生锈而不可用矣。至是则道路不通,不可越小海,则复分为部落之小国以相争战。人类无学,不能知古术,则复化为野蛮之风俗以受苦毒。夫智则必乐,愚则必苦,乃自然之理也。至是时也,强复凌弱,男子复抑制女子而禁其自由,亲其所生,女但望生子而待其尊养,经此部落野蛮之世,又不知经几千年,经几历劫,经几许仁人圣哲创制立法,肝脑涂地,而后新为一统,渐为升平。不幸则有他星之来触,而地球已粉碎矣;或去日渐远,热力渐少,则生人之热力亦弱,聪明亦微,无复能制作之精美:是大地人类因男女平权之故,人类永无文明之迹、地球太平大同之乐矣,岂不大可是哉!然若因此而抑女,禁平等自由,于理不公,于事失用,不独非仁人之心,亦非时势所宜也。故太平之世男女平权之后,怀胎产子,实为人种存亡继绝之第一大事,不可不极思良法以保卫之、禁制之也。
为全地人种之故而思保全之,则禁堕胎乃第一要义矣,当以为无上第一大禁,视之与杀生长之人尤加重焉,严着以为律,俾人知畏。昔周公之酒律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饮酒之罪亦微矣,以杀刑施之亦过矣,然当时纣王沈湎之俗,实不得不然也。今大同之世,人皆性善,刑措不用,当废杀刑;然堕胎之禁应以为刑律第一重律。有犯此者,重则监禁终身,充当苦工,谥为不仁,剥削名誉,虽贵太上,罚之无赦;轻则以有胎之月数为监禁之年数,即出监禁,别异冠服,戴堕胎之章,人皆不齿,所有为师、为长尊荣之职皆不许允,所有合众、宴会、公议之事皆不得预。悬为重禁,庶几怀胎生子之苦小而监禁不齿之苦大,两相比较,虽无将来之望而深怀刑耻之恐,则堕胎之患庶几可息,而人种之传庶几不绝矣。又有医生日监视其举动,庶几可免。其医生密为堕胎之方,药肆密卖堕胎之药,皆为祸首,罪比杀人,并监禁终身,剥削名誉;或轻减年数,出监后异其冠服,仍戴堕胎之章,终身不齿,所有为师、为长尊荣之职皆不许充,合众、宴会、公议之事皆不得预,悬为厉禁,庶几少免。其药肆则有大医生随时察视,着为炯戒,防察周密。名耻相尚,以兹救平权自由之女,庶人种或可保全欤!
一、众母妊胎时,既日有二医视之,调养得宜,安胎、保胎、养胎自皆有日出新法以安之,令无痛苦,令人无所畏恶之。
一、众母将产时,诊而知之,告知大医生视察,预备产具。众医日所诊视次数,随时议增。
一、本院医生专考求安胎、保胎、养胎及生子最易无苦之新法,其最得宜之法令孕妇怀胎生子绝无痛苦者,予以最荣高之宝星及厚赏。医者别孕妇之长短、肥瘦、大小、强弱而以方施之,务令孕妇绝无痛苦。考求之学既专,尊荣之赏既重,生理自易,令人无畏。
一、众母将产时,移置产室密静不虞风寒者,一切产儿养儿之物皆备,并设电话线以通大医生室,以随时问话。
一、众母移入产室后,女医看护人即常时看护,其饮食居处,皆女医节度,务合于生产最适宜者。
一、产室应有乐室、书画室及玻璃草木室,以为众母不出门之清娱。
一、接产选医生精于生理学者充之;其十全无缺者,经若干人加俸,再若干人赏荣衔。有不合法或不得成全者,俸金多者削名誉。
一、子生后即有女看护人专为抚视,凡剪脐、洗浴、穿衣皆女医每日亲为之。医者日视数次,随时酌议。其助乳之法或养育之宜,由医者随时考查良方为之。此为生人之始,尤当郑重。
一、本院医生专考求养子之法,壮健之宜,务令孺子壮健无疾。
一、众母除字子之外,皆有一女看护人为之抚视,众母仍可照常听乐、读书、看画。
一,众母产后气血大亏,应急补养;其饮食滋味,皆日有数医诊视,为之节度。
一、产室常有人鼓琴诵诗于将产已产之时,产母未能自由之日。其琴诗之作虽有时亦听众母之所欲;其琴诗旨义,皆仁爱、慈祥、恺悌、中正、和平、安乐之音,不得有不类、不祥、不仁、不正之言于其中,俾众母及孺子感入无闲,放于血气,畅于四肢。
一、子生由管院人报知人口吏,每七日人口吏来视新生子一次,院内群医众母抱子于户内,与官行礼,执事人皆集,奏乐诵古词而为之名,重人之生也。人口吏乃上之本度地方总长。其父知者,听其省视预闻可也。
一、人生之姓,太古从母,以是时知有母未知有父也;后世从父,以父母可并亲,而父尊有力,成族姓也。然不论从母从父,皆因父母所养,其功最大,故当从之。升平之世,兼从父母,为复姓可也;然大同之世,人既皆养于公,父母无殊功焉,不必再从其姓以生畛域。泣父哭母,据乱也;兼从父母,升平世也;舍父母之姓,太平之至也。盖有姓即有亲,有亲即有私,其于天下为公之理最碍矣,故必当去姓。各人本院皆有甲乙号数,每度因人口多寡而设院,院室各有以某日生号,即以某度、某院、某室、某日数成一名可也。
一、子生弥月后,医者诊视强健,乃可减省视次数。然每日犹当二次,因小儿体弱,顷刻变态也。
一、产母生后在乳字之期,为饮食当受医者节度,以乳食为小儿讬命,不能少误。
一、产母以何时可出院行游,何时可见客,何时可与人居宿,应否一月或数十日,皆由医者考察最宜施行。
一、产母字子以岁月为期,然后断乳;由医生考定最宜月数,务令孺子得以健全而后断乳,大约多则六月,极少亦须三月也。
一、众母断乳之后,即可出院,一切听其照常复业自由。
一、众母在人本院字子期内,原应不得与男子结约住宿。然恐人性或难,限以几十日或若干月,许其与男子同游同宿。未许宿之先,或只代以机器之男行欢乐,皆由医生考定适宜日数。若断乳时早,则可定于断乳出院时;其在期内者,未便在产院居住,偶留则可。
一、产母既产子后能出门时,一切听其自由,但有赴会饮食宜受医节度。其有未及预知者,归时当报医生;若有损于孺子者,应立加补救。
一、产母出院时,人口官长到院,会同医生,集各官长,奏乐诵赞功词,赠以众母宝星,贫者或以金钱;并以旗帜送之出院,至其住所;或远方则送以汽车,以示荣耀,见者皆为加敬。
一、告看护人皆用女子,其名曰保,由总医生择其德性慈祥、身体强健、资禀聪敏、有恒心而无倦性者为之。其妥否由产母品定,若其不妥,由产母告明司事易人,若被易逐,则减削名誉,终身不得选上职。一年为期,若至断乳时产母出院,称其慈美,即由公赠以慈保宝星以为荣耀。此宝星下产母一等,下育婴慈保二等,与慈幼女保同。凡女子,必须由人本院、婴幼院、医老院之保傅、看护人出身,乃得升上职;未充此职者,终身不得为君、为师、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