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十四 礼乐第十

类别:子部 作者:淸·李塨 书名:平书订

    平书曰:人有斯须之不敬,则慢易之心生而非礼矣;有斯须之不和,则乖戾之心生而非乐矣。故礼乐之教,不过使人无不敬无不和,自一家推之乡国天下莫不然,自一身推之父子夫妇、长幼亲疏、宾主上下莫不然。事欲序而心欲纯,序者义也,纯者仁也,自天子达于庶人,莫不相亲以仁、相接以义,则所谓四海之内合敬合爱,将与天地同其和节,而两间奠丽、万物昭明、风俗移易,天下安有不治者乎!故曰:钟鼓管磬羽钥干戚,乐之器也;屈伸俯仰兆缀疾徐,乐之文也;簠簋俎豆制度文章,礼之器也;升降上下周旋裼袭,礼之文也。曰器曰文,皆末节矣,其本不在于仁义,而仁义不在于六府三事之修和、百官庶政之各得其理也哉?虽然,器与文亦不易矣,以言乎礼,三礼五礼,三百三千,百王之同异,历代之善否,曷可胜穷;以言乎乐,五声六律之音,八风清浊高下始终伦理尺度之短长,制造之精粗,曷可胜穷。古之教人莫不礼乐兼备,然以由求之贤,不能以兵农兼礼乐;以禹稷之圣,不能以水火兼礼乐,必欲尽人之相兼,恐反不能致其精。故予欲于取士之法,但使射御书数无不通,而礼乐则与兵刑食货分科而专习。夫专习者,亦器舆文而已。若夫礼乐之本,则自乡学县学,莫不合精粗本末而悉以教之,盖圣人治天下之大经大法,无不要归于礼乐,而君子不可以斯须去其身,乌得别为专科,而不尽人陶淑其中哉?且自乡学教幼仪、县学教成人之礼之外,凡官士及乡先生家有冠昏丧祭之事,则诸司礼者主其事,令凡为士者羣聚而观之;凡春秋之祀与夫乡射养老之典,司乐者为之乐舞笙鼓,令凡为士者羣聚而听之,自县而郡而州藩而京师,体愈尊礼乐愈备,习之既久,天下无不文以礼乐之士矣。但礼制不可不定,古礼虽废,礼经固可考而知[周礼仪礼礼记],虽不免附会不可信,与可信而不可行于后世者,然宏纲细目、良法奥义,圣人所以经纬天地者,悉载其中,但分见错处,而诸家传注又杂然莫适所从,故后代多苦其烦而莫之遵,或遵之误而失其制之本。若分身礼[衣食言动之类]、家礼[冠昏丧祭之类]、乡礼[乡射饮酒士相见之类]、国礼[郊社禘祫宗庙朝聘之类],各以类集,而又类分于其中,使条理井然,其不可信不可行者缺之,传注之谬戾者删之,历代之制之可用者附之,要归于会典集礼,而斟酌损益,定为一代之礼,自朝廷以逮草野,等威仪节,莫不秩然,不可紊而简而易行[古礼太繁者损之,且时势不同,宫室衣服饮食亦多异,乌可执其迹哉],则可永遵而无废矣。至于乐制,尤不可不考。夫乐之不传久矣,乐记所存者义耳,而器与文无闻焉。后世奸声俗乐日盛,所谓雅乐者名而已!然古圣因诗而作乐,固以声出乎人,而律吕以正之,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以宣之。今日古乐虽亡,而五声不亡也,六律不亡也,七音不亡也,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不亡也,其所谓清浊高下始终伦理者,即俗乐未尝不同也;尺度之短长、制造之精粗,何不可按声而得之也?天下之妙通音律、心解神会于希微要眇之间,而得夫不传之秘者,未尝无其人也。若讲求知音之士,按古调、正中声、制乐器、作乐章,歌功象德,自郊社宗庙朝廷以至一县一乡,祭祀燕享莫不有乐,使闻之者心气和平,而化其暴戾,所谓君臣上下同听之,莫不和敬;长幼同听之,莫不和顺;父子兄弟同听之,莫不和亲,审一以定和,比物以饰节,节奏和以成文,以合和父子君臣,附亲万民者,岂虚语哉!昔人谓礼乐百年后兴者,盖指其化成而言耳,若立国之始合礼乐不讲,将何以为教乎?予于礼乐未之学也,不敢不俟之君子也。但为国者,当与兵农刑政相须并建,不可视为不急之务,而置之后图者尔!

    按礼乐之数不一,礼有尽人而习者,如视听言动以礼是也;有人人习之以待行者,如冠昏丧祭士相见是也;有自童子即习之者,洒埽应对进退是也;有习之必待入官而后用者,如宗庙会同之类是也。其尽人而习者,不分科者也;其待入官而后用者,分科者也,所谓大相小相是也。若夫鲁论之言复礼,周官名周礼,则举吾心之全体大用,天下之五伦九经,而皆可以礼统之也。乐有童年习之者,如舞勺是也;有学士大夫所习者,如君子无故不彻琴瑟、名卿会遇则赋诗赠答是也;有妇人女子亦可习可听者,如房中之乐是也;有天子亦与之者,如周王冕而总干、汉高帝过丰沛作大风之歌自起舞是也。若失燕享祭祀君举饮射之乐,则皆伶工之事,肄业歌奏者也。至于论易简之本,出于天地,导中和之源,发于性情,究进反之用,极于位育,又无人不熏陶于其中,不仅在仪节间也。若冠昏郊庙之文,五声六津之法,则予别有录,此不具。

    士学礼乐射御书数之法,已见取士篇。至郡县凡有冠昏丧祭诸典,宜用古法。学士即与执礼乐事,非徒观听也。

    俗乐亦有五声六律八音,此言诚然,所谓今之乐犹古之乐也。但其事象邪柔,音调淫靡,易之以正大清明和平,则可以感神人、正风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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