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庐江藏书二家

类别:子部 作者:清·刘声木 书名:苌楚斋四笔

    国朝道光及光绪年间,吾邑有胡金两家,雅好藏书,胡家更兼及书画,实为吾邑盛事,兹录其事迹于后。桐城萧敬孚征君穆《庚子札记》云:「庐江胡双湖观澜,官苏州府知府,子砚农,名稷臣,官江西盐法道,有善政,工诗能书。家藏书籍古玩极多,名其楼曰藏书楼,有对联云:『罗四七宿于胸中,有惭先觉;插三千轴于架上,以裕后昆。』一时来往,皆当代名流。砚农死不过廿余年,其子孙不能守,悉市于人。其同邑黄仰范,名业良,向予云:『咸丰丙辰,其孙某,尚余米襄阳墨迹小楷手卷凡数丈。题跋始于宋徽宗,终于明代诸公,凡二三十家,中间王文成亦有手跋,皆可宝贵。后于矾山窑户,易矾三十六石。王,青阳人。此卷亦于贼中失之。』盖先质于黄君,黄君力不能购也。」云云。上海《时报·文艺周刊》中,有庐江金仲远上舍家骥《旧藏书目录序》云:「凡百玩好之物,苟胶于意,必病于心,唯书也独不然。然使其一往不返,徇乎名而不既其实,震乎外而无以得其内,则有所谓玩物丧志矣,吾未见其不病也。惟造其堂而哜其胾,顺乎自然之序而不役其心,于所不可知者,则虽日记千言,自可以万万无弊。余幼好书,甫就塾师时,即择其刻之精者支搁满案,而以时玩弄。既长,益整齐书帙,补葺蠹蚀,虽兼旬而不倦,盖天性然也。年来游学四方,得于经理者盖尠,部帙遂散逸而不可纪。今年端居无事,为之次其简端,各以类从。又作为目录一卷,上及乎圜天舆地之大,下及乎百工技艺之细,精通乎义理之绪,粗具乎考据词章之用,综六千余卷,大概略备。呜呼!以旧所藏而拟乎缙绅之家,十不得其一矣,拟乎石渠之富,百不得一矣。然使谓区区者不免于简略,则固不免于简略矣,而谓此区区者不适于用,则吾未闻古来博物君子能舍是而别骛者。即舍是而别骛,吾未见果衷于道者。何则?康庄之途非不广矣,即行车不过径寸之地;沧海之势非不大矣,而载舟不过寻尺之水。彼夫嫏嬛之所聚,金匮之所积,古色斑斓,异香纷披,以之自衒于人则可矣,使谓以是适道,则吾恐精神恍惚而无所终极,心志淫惑而不可收拾,殆所谓弃其内而震乎其外,遗其精而猎其粗矣,故未能以彼而易此也。」又旧书跋尾云:「余既作书目之三日,部帙渐就整齐,而精神爽惑,恤恤然惫甚。窃自嚄曰:『是区区者,安知为谁经理也。夫天下之势,聚者不能不散,惟厚于聚者,斯其散愈速。余见夫缙绅之家,而知其所以聚,所以散矣。庸讵知余后之人,不将贫不能自存,而贱其值以售之耶?庸讵知不视为无足重视之具,任其朽蠹,或捆载而归之婚媾耶?庸讵知气数之难必,不更见夺于强有力者,而或自付于灰劫者耶?不特此也,庸讵知余之所为目录者,不及予身而即散耶?庸讵知余今日所经理者,不克日而即散耶?恃其不散,而散之机乘乎其后,当其散也,又安知所聚者之为何人耶。况余家所藏,近者三四十年,远者或百年,或二三百年,是值其将散之时也。值其将散,而斤斤焉以我与乎其间,曰慎毋或散也,我真愚人之心也哉!虽然,知其散而不能预为之聚者,势也,知其必散而不能任其即散者,又情也。盖时乎其聚,余则从而聚之,时乎其散,余亦安得而不散。其聚其散,在天者也,聚之散之,在我者也。安其在天者而尽其在我者,是又余所以次其目录之意,而固自安其愚者也。呜呼!余常求之古人之事,而有以处此矣。欧阳公《集古录》而凛凛于聚散之间,本朝纪文达公富于图籍而不用印识,若曰:『物不能常聚,有聚有散者,势也。聚于人而得其聚之所自来,吾滋戚矣。』吁,是古人之达也。」云云。声木谨案:《时报》记者附记云:「按金君家骥,字仲远,皖之庐江人。家世儒业,博闻强识,早游庠序,为上舍生。光绪辛丑卒,年三十七。记者识。」云云。胡君以生晚未得见,金君虽并世而生,亦未之见。二公事迹,当入本邑志书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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