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娄门外鸡坡,吴王收鸡处也,至今居人以养鸡为业。有祝翁者,豢雌雄两头。一夕,闻墙下喧呶不已,怪而听之。
闻雄者曰:“尔我蒙主人豢养,数米而食,凿垣而栖,有何不乐?而胶胶膊膊,终夕絮聒?”雌者曰:“我怪汝喜则颈,惮则断尾,全无一点丈夫气。而犹绛冠金距,骄人昏夜,能不使人气愤?”雄者曰:“夫不雄飞,妻终雌伏。汝何所长,而翘我短处?”雌者曰:“堂上争虫,笼中抱卵,成家之道,舍我其谁?况秦穆公得我而霸诸侯,百里奚仗我而邀富贵。妆惟与宋处宗辈,作窗下清谈,否则沟畔涂膏,镜中学舞。恐曹阿瞒弃之不惜,尚得牛刀一试,冀他年大用也哉?”
雄者曰:“汝冀所谓但知雌守,未觌雄风者也。我所以胜于若辈者,全在一鸣惊人耳!祖逖闻我而着先鞭,燕丹效我而脱奇祸。至于齐官惊梦,用佐贤名;楚子乘车,不愆兵法。奇功伟烈,炳耀千秋。此田饶以夜不失时,尊予为五德之冠。汝牝不司晨,又安知我为—世之雄乎?”雌者曰:“君以为雄,谁敢不雄?自今以后,请先子而鸣。”雄者门:“惟家之索,恐操刀者随其后矣。阴乘阳位,非以获福,实阶之祸耳!”雌者曰:“尔勿言。我先声一夺,当使望气者尚求其雌,而天下群雄闻风却步矣!”雄者竦然而退。
自此雌者无夕不鸣。家人以为不祥,杀而烹之。祝翁叹曰:“翰音登天,何可长也。况其位之不当乎!罹于凶也宜矣。”
铎曰:“《太玄经》有云:“雌鸡晨鸣,雄鸡宛颈。‘阳衰阴盛,其积渐使然耶?愿天下处闺房者,持予雄辩,压彼雌风;毋柔声下气,养同木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