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某者,昔充营卒,曾从军江浙。后流落津门,为人剃发,与同寓三人俱患疫不起。见病者口鼻出血即毙,心知其异。觉己鼻口中血似欲滥,强忍而抑之。未几,神昏瞆,见二役持签提锁,势甚猛厉,将欲加之锁。一役曰:“姑待姑待,彼阳光尚旺,俟其血出,勾之不迟。”王闻之,心益惴惴。未几,胸如油沸,热不能遏,遂哇之,血出,顿清爽,觉魂一缕如烟,自顶上出。回顾二役,不知所往。乃出门信步行,飘飘然身轻如叶。欻至一处,道旁大席棚高于楼阁,棚中人来往纷杂甚伙。窥探间,二役忽至,猝以锁系其项,曰:“随我见官去。”王急与争。二人强曳之棚内,见北面有暖阁,捽之使跪,云:“听大人吩咐。”王仰视,见黑烟笼罩,暗不辨物。阁上责之曰:“尔何敢抗违公差,逗留不至?”王云:“小人非敢抵差,只因有未了之公事,是以迟迟。”问何事不了,曰:“方今中外交涉,难保必无事端,将为朝廷效死命耳。千把之职虽微,尽忠则一。但此热念不自能已,倘假数年,小人之愿也。如其数尽,又何敢违?”神默然,命左右稽其册,果以军功曾授千总不诬。神嘉其忠,赐寿一纪,遣之还。霍然遂苏。光绪庚寅三月事。今其人尚存。
醉茶子曰:听其谲词,遽增其寿,神几近悠悠矣。虽然,言为心声,侃侃之论,竟出于剃发者之口,以是知无是心者无是言也。善则必赏,所以劝恶,神岂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