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子答梁文叔书曰:“近看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此是第一义。若于此看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圣贤,便无一毫人欲之私做得病痛。若信不及,孟子又说个第二节工夫,又只引成覸、颜渊、公明仪三段说话,教人如此发愤,勇猛向前,日用之间,不得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这里,此外更无别法。”此朱子晚年见道语也。学者须占定第一义做工夫,方是有本领学问,此后自然歇手不得。如人行路,起脚便是长安道,不患不到京师。然性善、尧舜人人具有,学者何故一向看不透、信不及?正为一点灵光都放在人欲之私上,直是十分看透,遂将本来面目尽成埋没,骤而语之以尧舜,不觉惊天动地,却从何处下手来?
学者只是克去人欲之私。欲克去人欲之私,且就灵光初放处讨分晓。果认得是人欲之私,便即(时)【是】克了。阳明先生致良知三字,正要此处用也。孟子他日又说个“道二,仁与不仁”,不为尧舜,则为桀纣,中间更无一发可容混处。学者上之不敢为尧舜,下之不屑为桀纣,却于两下中择个中庸自便之途,以为至当,岂知此身早已落桀纣一途乎!故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学者惟有中立病难医,凡一切悠悠忽忽、不激不昂、漫无长进者,皆是看来全是一团人欲之私,自封自固,牢不可破。今既捉住病根,便合信手下药。学者从成覸、颜渊、公明仪说话激发不起,且急推向桀纣一路上,果能自供自认否?若供认时,便是瞑眩时。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正为此等人说法。倘下之苟不为桀纣,上之又安得不为尧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