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纪,五百石以下,不临,迁勿夺爵。五百石秩卑任浅,故但迁而不夺爵。其六百石以上之不临者亦迁而不夺爵也。史文简古,兼二事为一条。
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其时已秋,岁将尽矣,今年不验则不验矣,山鬼岂能知来年之事哉!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谓称祖乃亡者之辞,无与我也,皆恶言死之意。【梁氏曰】今年祖龙死,当依搜神记作明年为确,各处并误作今年。潜邱札记论之玄,今字必明字之伪,证有二焉,一果三十七年七月始皇崩,其言验。一始皇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讥其伎俩仅知今年,若明年之事彼岂能预知乎?幸其言不验。李白古风云,璧遗滈池君,明年祖龙死。秦人相谓曰,吾属可去矣!一往桃花源,千春隔流水。乃知太白唐时所见史记本尚无伪也。余又得一证,文选潘岳西征赋注及初学记卷五引史记,政作明年,可补阎氏所未及。
始皇崩于沙丘,乃又从井陉抵九原,【原注】今大同边外。然后从直道以至咸阳,回绕三四千里而归者。盖始皇先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若径归咸阳,不果行游,恐人疑揣,故载辒辌而北行。但欲以欺天下,虽君父之尸臭腐车中而不顾,亦残忍无人心之极矣。
项羽纪,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言虻之大者能搏牛而不能破虱,喻距鹿城小而坚,秦不能卒破。
鸿门之会,沛公但称羽为将军,而樊哙则称大王,其时羽未王也。张良曰,谁为大王画此计者?其时沛公亦未王也。此皆臣下尊奉之辞,史家因而书之,今百世之下,辞气宛然如见。又如黄歇上秦昭王书,先帝文王、武王。其时秦亦未帝。必以书法裁之,此不达古今者矣。
背关怀楚,谓舍关中形胜之地而都彭城。如师古之解,乃背约,非背关也。
古人谓倍为二。【原注】孟子,卿禄二大夫。秦得百二,言百倍也。齐得十二,言十倍也。
孝文纪天下人民未有嗛志,与乐毅传先王以为慊于志同,皆厌足之意。荀子怅然不慊,又曰,由俗谓之道尽嗛也,又曰向万物之美而不能嗛也,又曰不自嗛其行者言滥过。战国策桓公夜半不嗛,又曰膳陷之嗛于口,并是慊字而误从口。大学此之谓自谦,亦慊字而误从言。吕氏春秋苟可以傔剂貌辨者,吾无辞为也,亦慊字而误从人。【梁氏曰】嗛即慊。汉书作惬志,义同。索隐以为不满之意,非也。
三年,复晋阳中都民三岁。正义曰,晋阳故城在汾州平遥县西南。此当言中都故城在汾州平遥县西南,言晋阳误也,然此注已见卷首中都下。
文帝前后死,窦氏,妾也。诸侯皆同姓,谓无甥舅之国可娶,索隐解非。【原注】汉书无此句。
十一月晦日有食之。汉书多有食晦者,盖置朔参差之失。其云十二月望日又食,此当作月耳。【钱氏曰】古法用平朔,故日食有在晦及二日者。唐以后改用定朔,由是日食必在朔。
民或祝诅上,以相约结,而后相谩。谓先共祝诅,已而欺负乃相告言也,故诏令若此者勿听治。注并非。
考武纪,其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一元曰建元,二元以长星曰元光,三元以郊得角兽一曰元狩云。【原注】本封禅书。是建元、元光之号皆自后追为之,而武帝即位之初亦但如文景之元,尚未有年号也。
天官书疾其对国,谓所对之国。如汉书五行志所谓岁在寿星,其冲降娄。左氏传襄二十八年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杜氏解谓失次于北,祸冲在南者也。
四始者候之日,谓岁始也,冬至日也,腊明日也,立春日也。正义专指正月旦,非也。
星陨如雨,乃宋闵公之五年。言襄公者,史文之误。正义以僖公十五年陨石于宋五注之,非也。
封禅书,成山斗入海。谓斜曲入之如斗柄然,古人语也,匈奴传汉亦弃上谷之斗辟县造阳地以予胡,又云匈奴有斗入汉地,直张掖郡。【杨氏曰】斗是突绝之意。
各以胜日驾车避恶鬼。胜日谓五行相克之日也,索隐非,
天子病鼎湖甚。湖当作胡,鼎胡,宫名,汉书杨雄传南至宜春鼎胡,御宿昆吾是也。【原注】三辅黄图,宜春宫在长安东南杜县东,近下杜,御宿苑在长安城南御宿川。则鼎胡当在其中间也。故卒起幸甘泉而行右内史界。索隐以为湖县,在今之阌乡,绝远,且无行宫。【梁氏曰】考史汉及黄图、水经注四皆作湖,乃古通用字。如湖陵县,史汉多作胡陵。风胡子,吴越春秋作湖,可证。又汉志京兆湖县注云,故曰胡,武帝建元元年更名湖。通典曰,鼎湖即此。
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按此即谓武帝,服虔以为高祖,非。
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死于海上,非死于泰山也。索隐所引新论之言殊谬。
河渠书,引洛水至商颜下。服虔曰,颜音崖。崖当作岸。汉书古今人表屠岸贾作屠颜贾是也。师古注谓山领象人之颜额者非,其指商山者尤非。刘邠已辩之。【钱氏曰】颜与崖声相近。
卫世家,顷侯厚赂周夷王,夷王命卫为侯。是顷侯以前之称伯者乃伯子男之伯也,索隐以为方伯之伯,虽有诗序旄丘责卫伯之文可据,【原注】郑氏笺曰,卫康叔封爵称侯,今曰伯者,时为州伯,周礼九命作伯。然非太史公意也,且古亦无以方伯之伯而系谥者。【原注】周公、召公,二伯也。其谥则曰文公、康公。【姚刑部曰】太史公以康伯及考伯以下五世皆称伯,至顷侯称侯,故疑卫本伯爵。不知周初字谥之法,其称伯者以字为谥,非爵也。王曰孟侯,卫自康叔为侯矣,岂待夷王时哉。
楚世家,武王使随人请王室尊吾号,王弗听。还报楚,楚王怒,乃自立,为楚武王。乃自立为一句,为楚武王为一句,盖言自立为王,后谥为武王耳。古文简,故连属言之。如管蔡世家,楚公子围弒其王郏敖,而自立,为灵王。卫世家、郑世家皆云,楚公子弃疾弒灵王,自立,为平王。司马穰苴传,至常曾孙和因自立,为齐威王。又如韩世家,晋作六卿,而韩厥在一卿之位,号为献子。与此文势正同。刘炫云号为武,武非谥也,此说凿矣。项梁立楚怀王孙心为楚怀王,【沈明经曰】子袭父名,知林邑之将亡。孙因祖谥,识楚怀之不振。然父子同名,尤可嗤也。尉佗自立为南越武帝,此后世事尔。西起秦患,北绝齐交,则两国之兵必至。此两国即谓秦、齐也,索隐以为韩、魏,非也。
越世家,乃发习流二千。习流谓士卒中之善泅者,别为一军。索隐乃曰流放之罪人,非也。庾信哀江南赋,彼锯牙而钩瓜,又巡江而习流。
不者且得罪,言欲兵之。
越世家,吾有所见子晰也。晰者,分明之意。易大有象传,明辨晢也。即此字。音折,又音制。索隐误以为郑子晳之晳。
魏世家,王之使者出过,而恶安陵氏于秦。安陵氏,魏之别封。盖魏王之使过安陵,有所不快,而毁之于秦也。
孔子世家,余低回留之不能去云。按玉篇彳部,彽,除饥切。彽徊,犹徘徊也。然则字本当作彽徊,省为低回耳。今读为高低之低,失之。楚辞九章抽思,低徊夷犹,宿北姑兮。低一作俳。
绛侯世家,此不足君所乎?【梁氏云】此不足君所乎?此字下当有非字。谓此岂不满君意乎?盖必条侯辞色之间露其不平之意,故帝有此言,而条侯免冠谢也。
建德代侯坐酎金不善,元鼎五年,有罪,国除。当云元鼎五年,坐酎金不善,国除,衍有罪二字。
梁孝王世家,乘布车。谓微服而行,使人不知耳,无降服自比丧人之意。
伯夷传其重若彼,谓俗人之重富贵也。其轻若此,谓清士之轻富贵也。
管晏传,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岂所谓见义不为无勇者邪?此言晏子之勇于为义也。古人著书,引成语而反其意者多矣。左传僖九年,君子曰,诗所谓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荀息有焉。言荀息之能不玷其言也。后人持论过高,以荀息赞献公立少为失言,以晏子不讨崔杼为无勇,非左氏、太史公之指。
孙膑传,重射。谓以千金射也。索隐解以为好射,非。
批亢捣虚,索隐曰,亢言敌人相亢拒也。非也。此与刘敬传搤其肮之肮同。张晏曰,喉咙也。下文所谓据其街路是也。以敌人所不及备,故谓之虚。
苏秦传,前有楼阙轩辕。当作轩县。周礼小胥,正乐县之位,王宫县,诸侯轩县。注谓,轩县者,阙其南面。
殊而走。说文系传曰,断绝分析曰殊。谓断支体而未及死。【原注】淮南王传,太子即自刭不殊。
樗里子传,今伐蒲人于魏,卫必折而从之。此文误,当依索隐所引战国策文为正。【梁氏曰】策作蒲入于魏,卫必折于魏,与此同一费解,疑有脱误。索隐引策云,今蒲入于秦,卫必折而入于魏。吴注亦言一本作蒲入于秦,当是。
甘茂传,其居于秦累世,重矣。谓历事惠王、武王、昭王。
孟子荀卿传,始也滥耳。滥者,泛而无节之谓。犹庄子之洸洋自恣也。注引滥觞之义,以为初者,非。【钱氏曰】按小司马说非也。详上下文义,似谓衍之说,始谓泛滥,而要归于仁义节俭耳。司马相如传赞云,相如虽多虚滥说,然其要归引之节俭。语意正相类。
傥亦有牛鼎之意乎?谓伊尹负鼎,百里奚饭牛之意,藉此说以干时,非有仲尼、孟子守正不阿之论也。
孟尝君传,婴卒,谥为靖郭君。以号为谥,犹之以氏为姓,皆汉初时人语也。吕不韦传谥为帝太后,与此同。王褒赋幸得谥为洞萧兮,亦是作号字用。
平原君传,非以君为有功也而以国人无勋。当作一句读,言非国人无功而不封,君独有功而封也。
信陵君传,如姬资之三年。谓以资财求客报仇。
徒豪举耳,谓特貌为豪杰,举动非真,欲求有用之士也。
蔡泽传,岂道德之符,而圣人所谓吉祥善事者与?岂下当有非字。
乐毅传,室有语,不相尽,以告邻里。谓一室之中有不和之语,乃不自相规劝,而告之邻里,此为情之薄矣。正义谓必告者非。
鲁仲连传,邹鲁之臣生则不得事养,死则不得赙禭。谓二国贫小,生死之礼不备。索隐谓君弱臣强者非。
楚攻齐之南阳。南阳者,泰山之阳。孟子,一战胜齐,遂有南阳。
贾生传,斡弃周鼎兮,而宝康瓠。应劭曰,斡音筦。筦,转也。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索隐曰,斡音乌活反。斡,转也。义同而音异。今说文云,斡,蠡柄也。从斗,倝声。杨雄、杜林说皆以为轺车轮斡。乌括切。按倝字,古案切。说文既云倝声,则不得为乌括切矣。颜师古匡谬正俗云,声类字林并音管。贾谊服鸟赋云,斡流而迁。张华励志诗云,大仪斡运。皆为转也。楚辞云,筦维焉系?此义与斡同,字即为筦。故知斡、管二者不殊,近代流俗音乌括切,非也。【钱氏曰】斡从筦声,音乌括切,犹害有害声,去入不妨相转也。师古之说失之拘泥。汉书食货志,浮食奇民欲擅斡山海之货。师古曰,斡谓主领也,读与管同。
张敖传,要之置。置,驿也。如汉相国世家取祁善置,田横传至尸乡厩置之置。汉书冯奉世家,燔烧置亭。【梁氏曰】案索隐本,置下有厕字,与汉书同,今本脱。【汝成案】张释之传,从行至霸上,居北临厕。注,李奇曰,霸陵北头厕近霸水。如淳曰,居高临垂边曰厕也。苏林曰,厕,边侧也。索隐云,刘氏厕音初吏反,包恺音侧,义亦两通。钱氏考异云,予谓厕即侧字。侧旁从人,隶变为厂,与厕圊字从广者不同。刘伯庄音初吏反,小司马以为义可两通,盖厕厕两字唐以前已相涸,据此训厕为侧,则史汉缘通矣。
淮阴侯传,容容无所倚。容容即禺禺字。
卢绾传,匈奴以为东胡卢王。封之为东胡王也,以其姓卢,故曰东胡卢王。
田荣传,荣弟横收齐散兵,得数万人,反击项羽于城阳。正义以为濮州雷泽县,非也。汉书城阳郡治莒。史记吕后纪言齐王乃上城阳之郡。孝文纪言以齐剧郡立朱虚侯章为城阳王。而淮阴侯传言击杀龙且于潍水上,齐王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阳,皆此地。按战国策貂勃对襄王曰,昔王不能守王之社稷,走而之城阳之山中,安平君以敝卒七千禽敌,反千里之齐,当是时,阖城阳而王天下,莫之能止,然为栈道木阁而迎王与后于城阳之山中,王乃复反,子临百姓。则古齐时已名城阳矣。
无不善画者莫能图,谓以横兄弟之贤而不能存齐。
陆贾传,尉佗乃蹶然起,坐谢陆生。坐者,跪也。
数见不鲜,意必秦时。人语,犹今人所谓常来之客不杀鸡也。贾乃引此以为父之于子亦不欲久恩,当时之薄俗可知矣。【杨氏曰】当从注说。
袁盎传,调为陇西都尉。此今日调官字所本。调有更易之意,犹琴瑟之更张乃调也。【原注】张释之传,十年不得调。如淳训为选,未尽。【钱氏曰】调字当从如淳训。唐人初任皆云调,见于史传不胜枚举。宋时尚有常调官好做之谚,常调犹言常选也。明人始有改调之例。里俗相沿,不可以解汉书。
扁鹊传,医之所病病道少。言医之所患患用其道者少,即下文六者是也。
仓公传,臣意年尽三年,年三十九岁也。按徐广注,高后八年,意年二十六,当作年尽十三年,年三十九岁也,脱十字。孝文本纪,十三年,除肉刑。【梁氏曰】按上文,意家居,诏问所治病,不必定在十三岁。观意对词,有淄川王、胶西王、济南王,故阳虚侯、齐王、齐文王。淄川王三王皆文帝十六年始封。阳虚侯,文帝十六年改封。齐文王,文帝十六年薨。则皆在十三年后可见矣。方氏补正又谓是年乃文帝四年,故尽三年,年三十九,不说年四十者,是言未尽。此因本传误书四年而谬解之,惟补正载蒋西谷语为确。蒋曰,上言受庆方一年,所尚未精。要事之三年,言受读之年尽三年。时方三十九,出治病即有验,如下文所云也。
武安传,与长孺共一老秃翁。谓尔我皆垂暮之年,无所顾惜,当直言以决此事也。索隐以为共治一老秃翁者非。
因匈奴犯塞,而有卫霍之功。故序匈奴于卫将军、骠骑传之前。
南越尉佗传,发兵守要害处。按汉书西南夷传注,师古曰,要害者,在我为要,于敌为害也。此解未尽,要害谓攻守必争之地,我可以害彼,彼可以害我,谓之害。人身亦有要害,素问,岐伯对黄帝曰,脉有要害。后汉书来歙传,中臣要害。
司马相如传,其为祸也不亦难矣。衍亦字。
汲黯传,愚民安知为一句。
郑当时传,高祖令诸故项籍臣名籍。谓奏事有涉项王者,必斥其名曰项籍也。
酷吏传,尸亡去,归葬。言其家人窃载尸而逃也。谓尸能自飞去,怪矣!
游侠传,近世延陵、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亲属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延陵谓季札,【粱氏曰】延陵季子,非侠,且不可言近世,与四公子相比。徐广引韩子赵延陵生当之,战国策作延陵君,又不得称王者亲属。疑延陵二字衍,汉传无。以其遍游上国,与名卿相结,解千金之剑,而系冢树,有侠士之风也。
货殖传,廉吏久久更富,廉贾归富。又曰,贪贾三之,廉贾五之。夫放于利而行,多怨。廉者知取知予,无求多于人,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是以取之虽少,而久久更富,廉者之所得乃有其五也。注非。
洛阳街居在齐、秦、楚、赵之中。说文,街,四通道。盐铁论,燕之涿蓟,赵之邯郸,魏之温轵,韩之荥阳,齐之临淄,楚之宛丘,郑之阳翟,二周之三川,皆为天下名都,居五诸侯之衢,跨街冲之路。
尽椎埋去就,与时俯仰。椎埋当是推移二字之误。【钱氏曰】椎埋,汉人语,不可轻改。先生亦微染俗学。
太史公自序,申吕肖矣。肖乃削宇,脱其旁耳。与孟子鲁之削也滋甚义同。徐广注以为痟者非。【梁氏曰】严九能云,方言,赵,肖,小也。肖有小义。亭林似未考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