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部《周史六韬》六篇,兵家之书也。刘恕以谓“《汉志》列於儒家,恐非兵书。”今亦不可考矣。观班固自注:“或曰孔子问焉。”则固先已有所不安,而附著其说,以见刘部次於儒家之义耳。虽然,书当求其名实,不以人名分部次也。《太公》之书有武王问,不得因武王而出其书於兵家也。《汉志》归道家。刘氏《七略》,道家兵家互收。《内经》之篇有黄帝问,不得因黄帝而出其书於方技也。假使《六韬》果有夫子之问,问在兵书,安得遂归儒家部次邪?
──右十四之一
儒家部有《周政》六篇,《周法》九篇,其书不传。班固注《周政》云:“周时法度政教。”注《周法》云:“法天地,立百官。”则二书盖官《礼》之遗也。附之《礼》经之下为宜,入於儒家非也。大抵《汉志》不立史部,凡遇职官、故事、章程、法度之书,不入六艺部次,则归儒杂二家;故二家之书,类附率多牵混,惜不能尽见其书,校正之也。夫儒之职业,诵法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因以所得,自成一家之言,孟荀诸子是也。若职官故事章程法度,则当世之实迹,非一家之立言,附於儒家,其义安取?故《高祖》、《孝文》诸篇之入儒,前人议其非,是也。
──右十四之二
儒家《虞氏春秋》十五篇,司马迁《十二诸侯年表序》作八篇;或初止八篇,而刘向校书,为之分析篇次,未可知也。然其书以《春秋》标题,而撰著之文,则又上采春秋,下观近世,而定著为书,抑亦《春秋》,之支别也。法当附著《春秋》,而互见於诸子。班《志》入仅著於儒家,惜其未习於史迁之叙列尔。
──右十四之三
司马迁之叙载籍也,疏而理;班固之志《艺文》也,密而舛。盖迁能溯源,固惟辨迹故也。迁於《十二诸侯表叙》,既推《春秋》为主,则左丘、铎椒、虞卿、吕不韦诸家,以次论其体例,则《春秋》之支系也。至於孟、荀、公孙固、韩非诸书,命意各殊,与《春秋》之部,不相附丽;然论辨纪述,多及春秋时事,则约略纪之,盖《春秋》之旁证也。张苍历谱五德,董仲舒推《春秋》义,乃《春秋》之流别,故终篇推衍及之。则观斯表者,求《春秋》之折衷,无遗憾矣。至於著书之人,学有专长,所著之书,义非一概,则自有专篇列传,别为表明;亦犹刘向、任宏於校雠部次,重复为之互注例也。班氏拘拘於法度之内,此其所以类例难精而动多掣肘欤?
──右十四之四
《贾谊》五十八篇,收於儒家,似矣;然与法家当互见也。孝《贾谊传》,初以通诸家书,召为博士,又出河南守吴公门下。吴公尝学事李斯,以治行第一,召为廷尉,乃荐贾谊。谊所上书,称说改正朔,易服色制度,定官兴礼乐,草具仪法。文帝谦让未遑。然诸法令所更定,及列侯就国,其说皆自谊发之。又司马迁曰:“贾生、晁错明申商。”今其书尚可考见;宗旨虽出於儒,而作用实本於法也。《汉志》叙录云:“法家者流,出於理官。”盖法制禁令,《周官》之刑典也。“名家者流,出於礼官。”盖名物度数,《周官》之礼典也。古者刑法礼制,相为损益,故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而五刑之属三千,条繁文密,其数適相等也。是故圣王教民以礼,而禁之以刑。出於礼者,即入於刑,势无中立。故民日迁善,而不知所以自致也。儒家者流,总约刑礼,而折衷於道,盖惧斯民泥於刑礼之迹,而忘其性所固有也。孟子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夫法则礼刑条目,有节度者皆是也。善则钦明文思,允恭克让,无形体者皆是也。程子曰:“有《关雎》、《麟趾》之心,而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所谓《关雎》、《麟趾》,仁义是也。所谓周官法度,刑礼之属皆是也。然则儒与名法,其原皆出於一;非若异端释老,屏去民彝物则,而自为一端者比也。商鞅、韩非之法,未尝不本圣人之法,而所以制而用者非也。邓析、公孙龙之名,不得自外於圣人之名,而所以持而辨者非也。儒分为八,墨分为三,则儒亦有不合圣人之道者矣。此其所以著录之书,贵知原委,而又当善条其流别也。贾生之言王道,深识本原,推论三代,其为儒效,不待言矣。然其立法创制,条列禁令,则是法家之实。其书互见法家,正以明其体用所备;儒固未足为荣,名法亦不足为隐讳也。后世不知家学流别之义,相率而争於无益之空名;其有列於儒家者,不胜其荣,而次以名法者,不胜其辱;岂知同出圣人之道,而品第高下,又各有其得失;但求名实相副,为得其宜;不必有所选择,而后其学始为贵也。《汉志》始别九流,而儒杂二家,已多淆乱。后世著录之人,更无别出心裁,纷然以儒杂二家为蛇龙之菹焉。凡於诸家著述,不能遽定意指之所归,爱之则附於儒,轻之则推於杂;夫儒杂分家之本旨,岂如是耶?
──右十四之五
《董仲舒》百二十三篇,部於儒家,是矣。然仲舒所著,皆明经术之意。至於说《春秋》事,得失间举,所谓《玉杯》、《繁露》、《清明》、《竹林》之属,则当互见《春秋》部次者也。
──右十四之六
桓宽《盐铁论》六十篇,部於儒家,此亦良允。第盐铁之议,乃孝昭之时政,其事见《食货志》。桓宽撰辑一时所谓文学贤良对议,乃具当代之旧事,不尽为儒门见风节也。法当互见於故事;而《汉志》无故事之专门,亦可附於《尚书》之后也。
──右十四之七
刘向所叙六十七篇,部於儒家,则《世说》、《新序》、《说苑》、《列女传颂图》四种书也。此刘歆《七略》所收,全无伦类。班固从而效之,因有扬雄所叙三十八篇,不分《太玄》、《法言》、《乐》、《箴》四种之弊也。郑樵讥班固之混收扬雄一家为无伦类,而谓班氏不能学《七略》之徵;不知班氏固效刘歆也。乃於刘歆之创为者,则故纵之;班固之因仍者,则酷断之,甚矣,人心不可有偏恶也。按《说苑》、《新序》,杂举春秋时事,当互见於《春秋》之篇。《世说》今不可详,本传所谓“《疾谗》、《摘要》、《救危》及《世颂》诸篇,依归古事,悼己及同类也。”似亦可以互见《春秋》矣。惟《列女传》,本采《诗》、《书》所载妇德可垂法戒之事,以之讽谏宫闱,则是史家传记之书;而《汉志》未有传记专门,亦当附次《春秋》之后可矣。至其引风缀雅,讬兴六义,又与《韩诗外传》相为出入,则互注於《诗经》部次,庶几相合;总非诸子儒家书也。
──右十四之八
道家部《老子邻氏经传》四篇,《傅氏经说》三十七篇,《徐氏经说》六篇。按《老子》本书,今传道德上下二篇,共八十一章;《汉志》不载本书篇次,则刘、班之疏也。凡书有传注解义诸家,离析篇次,则著录者,必以本书篇章原数,登於首条;使读之者可以考其原委,如《汉志》六艺各略之诸经篇目,是其义矣。
──右十四之九
或疑伊尹、太公皆古圣贤,何以遂为道家所宗,以是疑为后人假讬。其说亦自合理。惟是古人著书,援引称说,不拘於方。道家源委,《庄子天下》篇所叙述者,略可见矣。是则伊尹、太公,庄老之徒未必引以为祖。意其著书称述,以及假说问对,偶及其人,而后人不辨,则以为其人自著。及察其不类,又以为后人依讬。今其书不存,殆亦难以考正也。且如儒家之《魏文侯》《平原君》,未必非儒者之徒,篇名偶用其人,如《孟子》之有《梁惠王》、《滕文公》之类耳。不然,则刘、班篇次虽疏,何至以战国诸侯公子称为儒家之书欤?
──右十四之十
阴阳二十一家,与兵书阴阳十六家,同名异术,偏全各有所主;叙例发明其同异之故,抑亦可矣;今乃缺而不详,失之疏耳。第《诸子》阴阳之本叙,以谓出於羲和之官;数术七略之总叙,又云“皆明堂羲和史卜之职也。”今观阴阳部次所叙列,本与数术中之天文五行不相入。是则刘、班叙例之不明,不免后学之疑惑矣。盖《诸子略》中阴阳家,乃邹衍谈天、邹奭雕龙之类,空论其理,而不徵其数者也。《数术略》之天文历谱诸家,乃泰一、五残、日月星气,以及黄帝、颛顼日月宿历之类,显徵度数,而不衍空文者也。其分门别类,固无可议。惟於叙例,亦似鲜所发明尔。然道器合一,理数同符。刘向父子校雠诸子,而不以阴阳诸篇付之太史尹咸,以为七种之纲领,固已失矣。叙例皆引羲和为官守,是又不精之咎也。庄周《天下》之篇,叙列古今学术,其於诸家流别,皆折衷於道要。首章称述六艺,则云“《易》以道阴阳。”是《易》为阴阳诸书之宗主也。使刘、班著略,於诸子阴阳之下,著云源出於《易》;於《易》部之下,著云古者掌於太卜;则官守师承之离合,不可因是而考其得失欤?至於羲和之官,则当特著於天文历谱之下,而不可兼引於诸子阴阳之叙也。刘氏父子精於历数,而校书犹失其次第;又况后世著录,大率偏於文史之儒乎?
──右十四之十一
或曰:奭、衍之谈天雕龙,大道之破碎也。今曰其源出於大《易》,岂不荒经而蔑古乎?答曰:此流别之义也。官司失其典守,则私门之书,推原古人宪典,以定其离合;师儒失其传授,则游谈之书,推原前圣经传,以折其是非。其官无典守,而师无传习者,则是不根之妄言,屏而绝之,不得通於著录焉。其有幸而获传者,附於本类之下,而明著其违悖焉。是则著录之义,固所以明大道而治百家也。何为荒经蔑古乎?
──右十四之十二
今为阴阳诸家作叙例,当云阴阳家者流,其原盖出於《易》。《易》大传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又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此天地阴阳之所由著也。星历司於保章,卜筮存乎官守。圣人因事而明道,於是为之演《易》而系词。后世官司失守,而圣教不得其传,则有谈天雕龙之说,破碎支离,去道愈远,是其弊也。其书传者有某甲乙,得失如何,则阴阳之原委明矣。今存叙例,乃云“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此乃数术历谱之叙例,於衍、奭诸家何涉欤?
──右十四之十三
阴阳家《公梼生终始》十四篇,在《邹子终始》五十六篇之前,而班固注云:“公梼传邹奭《始终》书。”岂可使创书之人,居传书之人后乎?又《邹子终始》五十六篇之下注云:“邹衍所说。”而公梼下注:“邹奭《始终》。”名既互异,而以终始为始终,亦必有错讹也。又《闾丘子》十三篇,《将钜子》五篇,班固俱注云“在南公前”。而其书俱列《南公》三十一篇之后,亦似不可解也。(观“终始五德之运”,则以为始终误也。)
──右十四之十四
《五曹官制》五篇,列阴阳家,其书今不可考。然观班固注云:“汉制,似贾谊所条。”按《谊传》:“谊以为当改正朔,易服色,定制度,定官名,兴礼乐,草具其仪法,色尚黄,数用五,为官名。”此其所以为五曹官制欤?如此则当入於官《礼》。今附入阴阳家言,岂有当耶?大约此类,皆因终始五德之意,故附於阴阳。然则《周官》六典,取象天地四时,亦可入於历谱家矣。
──右十四之十五
于长《天下忠臣》九篇,入阴阳家,前人已有议其非者。或曰:其书今已不传,无由知其义例。然刘向《别录》云:“传天下忠臣。”则其书亦可以想见矣。纵使其中参入阴阳家言,亦宜别出互见,而使观者得明其类例,何刘、班之无所区别耶?盖《七略》未立史部,而传记一门之撰著,惟有刘向《列女》,与此二书耳。附於《春秋》而别为之说,犹愈於搀入阴阳家言也。
──右十四之十六
法家《申子》六篇,其书今失传矣。按刘向《别录》:“申子学号刑名,以名责实,尊君卑臣,崇上抑下。”荀卿子曰:“申子蔽於势而不知智。”韩非子曰:“申不害徒术而无法。”是则申子为名家者流,而《汉志》部於法家,失其旨矣。
──右十四之十七
《商君开塞、耕战》诸篇,可互见於兵书之权谋条。《韩非解老、喻老》诸篇,可互见於道家之《老子》经。其裁篇别出之说,已见於前,不复置论。
──右十四之十八
名家之书,当叙於法家之前,而今列於后,失事理之伦叙矣。盖名家论其理,而法家又详於事也。虽曰二家各有所本,其中亦有相通之原委也。
──右十四之十九
名家之言,分为三科:一曰命物之名,方圆黑白是也。二曰毁誉之名,善恶贵贱是也。三曰况谓之名,贤愚爱憎是也。尹文之言云尔。然而命物之名,其体也。毁誉况谓之名,其用也。名家言治道,大率综核毁誉,整齐况谓,所谓循名责实之义尔。命物之名,其源实本於《尔雅》。后世经解家言,辨名正物,盖亦名家之支别也。由此溯之,名之得失可辨矣。凡曲学支言,淫辞邪说,其初莫不有所本。著录之家,见其体分用异,而离析其部次,甚且拒绝而不使相通;则流远而源不可寻,虽欲不泛滥而横溢也,不可得矣。孟子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夫谓之知其所者,从大道而溯其远近离合之故也。不曰淫诐邪遁之绝其途,而曰淫诐邪遁之知其所者,盖百家之言,亦大道之散著也。奉经典而临治之,则收百家之用;忘本源而釐析之,则失道体之全。
──右十四之二十
墨家《随巢子》六篇,《胡非子》三篇,班固俱注“墨翟弟子”,而叙书在《墨子》之前。《我子》一篇,刘向《别录》云“为墨子之学”,其时更在后矣。叙书在随巢之前,此理之不可解者,或当日必有错误也。
──右十四之二十一
道家祖老子,而先有《伊尹》、《太公》、《鬻子》、《管子》之书;墨家祖墨翟,而先有《伊佚》、《田俅子》之书;此岂著录诸家穷源之论耶?今按《管子》当入法家,著录部次之未审也。至於《伊尹》、《太公》《鬻子》乃道家者流称述古人,因以其人命书,非必尽出伪讬,亦非以伊尹、太公之人为道家也。《尹佚》之於墨家,意其亦若是焉而已。然则郑樵所云“看名不看书”,诚有难於编次者矣。否则班、刘著录,岂竟全无区别耶?第《七略》於道家,叙黄帝诸书於老莱、鹖冠诸子之后,为其后人依讬,不以所讬之人叙时代也。而《伊尹》、《尹佚》诸书,顾冠道墨之首,岂诚以谓本所自著耶?其书今既不传,附以存疑之说可矣。
──右十四之二十二
六艺之书与儒家之言,固当参观於《儒林列传》;道家、名家、墨家之书,则列传而外,又当参观於庄周《天下》之篇也。盖司马迁叙传所推六艺宗旨,尚未究其流别。而庄周《天下》一篇,实为诸家学术之权衡;著录诸家宜取法也。观其首章列叙旧法世传之史,与《诗》、《书》六艺之文,则后世经史之大原也。其后叙及墨翟、禽滑釐之学,则墨支(墨翟弟子)、墨别(相里勤以下诸人)、墨言、(禹湮洪水以下是也。)墨经,(苦获、己齿、邓陵子之属,皆诵墨经是也。)具有经纬条贯;较之刘、班著录,源委尤为秩然,不啻《儒林列传》之於《六艺略》也。宋钘、尹文、田骈、慎到、关尹、老聃以至惠施、公孙龙之属,皆诸子略中,道家名家所互见。然则古人著书,苟欲推明大道,未有不辨诸家学术源流;著录虽始於刘、班,而义法实本於前古也。
──右十四之二十三
纵横者,词说之总名也。苏秦合六国为纵,张仪为秦散六国为横,同术而异用,所以为战国事也。既无战国,则无纵横矣。而其学具存,则以兵法权谋所参互,而抵掌谈说所取资也。是以苏、张诸家,可互见於兵书;(《七略》以苏秦、蒯通入兵书。)而邹阳、严、徐诸家,又为后世词命之祖也。
──右十四之二十四
蒯通之书,自号《隽永》,今著录止称《蒯子》;且传云“自序其说八十一首”,而著录仅称五篇;不为注语以别白之,则刘、班之疏也。
──右十四之二十五
积句成章,积章成篇;拟之於乐,则篇为大成,而章为一阕也。《汉志》计书,多以篇名,间有计及章数者,小学叙例之称《仓颉》诸书也。至於叙次目录,而以章计者,惟儒家《公孙固》一篇,注“十八章”,《羊子》四篇,注“百章”而已。其如何详略,恐刘、班当日,亦未有深意也。至於以首计者,独见蒯通之传,不知首之为章计与?为篇计与?志存五篇之数,而不详其所由,此传志之所以当互考也。
──右十四之二十六
杂家《子晚子》三十五篇,注云:“好议兵,似《司马法》。”何以不入兵家耶?《尉缭子》之当入兵家,已为郑樵纠正,不复置论。
──右十四之二十七
《尸子》二十篇,书既不传,既云“商鞅师之”,恐亦法家之言矣。如云《尸子》非为法者,则商鞅师其何术,亦当辨而著之;今不置一说,部次杂家,恐有误也。
──右十四之二十八
《吕氏春秋》,亦《春秋》家言而兼存典章者也。当互见於《春秋》、《尚书》,而猥次於杂家,亦错误也。古者《春秋》家言,体例未有一定;自孔子有知我罪我之说,而诸家著书,往往以《春秋》为独见心裁之总名。然而左氏而外,铎椒、虞卿、吕不韦之书,虽非依经为文,而宗仰获麟之意,观司马迁叙《十二诸侯年表》,而后晓然也。吕氏之书,盖司马迁之所取法也。十二本纪,仿其十二月纪;八书,仿其八览;七十列传,仿其六论;则亦微有所以折衷之也。四时错举,名曰春秋,则吕氏犹较虞卿《晏子春秋》为合度也。刘知几讥其本非史书,而冒称《春秋》,失其旨矣。(其合於章程,已具论次,不复置论。)
──右十四之二十九
《淮南内》二十一篇,本名为《鸿烈解》,而止称淮南,则不知为地名与?人名书名与?此著录之苟简也。其书则当互见於道家,志仅列於杂家非也。(外篇不传,不复置论。)
──右十四之三十
道家《黄帝铭》六篇,与杂家《荆轲论》五篇,其书今既不可见矣;考《皇览》黄帝金人器铭,及《皇王大纪》所谓舆几之箴,巾几之铭,则六篇之旨,可想见也。《荆轲论》下注“司马相如等论之”,而《文心雕龙》则云“相如属词,始赞荆轲”。是五篇之旨,大抵史赞之类也。铭箴颂赞有韵之文,例当互见於诗赋,与诗赋门之《孝景皇帝颂》同类编次者也。(《孔甲盘盂》二十六篇,亦是其类。)
──右十四之三十一
农家讬始神农,遗教绪言,或有得其一二,未可知也。《书》之《无逸》,《诗》之《豳风》,《大戴记》之《夏小正》,《小戴记》之《月令》,《尔雅》之《释草》,《管子》之《牧民》篇,《吕氏春秋任地》诸篇,俱当用裁篇别出之法,冠於农家之首者也。(神农、野老之书,既难凭信,故经言不得不详。)
──右十四之三十二
小说家之《周考》七十六篇,《青史子》五十七篇,其书虽不可知,然班固注《周考》,云“考周事也。”注《青史子》,云“古史官纪事也。”则其书非《尚书》所部,即《春秋》所次矣。观《大戴礼保傅》篇,引青史氏之记,则其书亦不侪於小说也。
──右十四之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