濲阳赵子将之京,候先生于武林之金波园,请曰:“阳明夫子尝以好名、好货、好色为三大欲,反之于心,觉得货色之欲犹易勘破,名之为欲,其几甚微,其为害更大,一切假借包藏、种种欺妄,未有不从名根而生者也。”
先生曰:“昔上蔡公数年去得一矜字,伊川叹其善学。今以名为大欲,思有以去之,譬之捕贼得其赃证,会有廓清之期矣。然此只是从知识点检得来,若信得良知及时,时时从良知上照察,有如太阳一出,螭魅魍魉自无所遁其形,尚何诸欲之为患乎?此便是端本澄源之学。”
赵子请问良知知识之异。
先生曰:“知一也,根于良则为本来之真,依于识则为死生之本,不可以不察也。知无起灭,识有能所;知无方体,识有区别。譬之明镜之照物。镜体本虚,妍媸黑白,自往来于虚体之中,无加减也。若妍媸黑白之迹滞而不化,镜体反为所蔽矣。镜体之虚无加减则无生死,所谓良知也。变识为知,识乃知之用;认识为知,识乃知之贼。回赐之学所由分也。”
赵子复问:“孔子语子夏:儒有君子小人之异。”
先生曰:“孔门学者立心皆是为己、皆是为义,若有为利、为人之心,何足以为儒?子夏处文学之科,笃信圣人,规模狭隘,步步趋趋,未尝敢有一毫激昂开展,言必信,行必果,是个硁硁小人局段,故孔子进之使为君子。君子便是不器,便能坦荡自由。颜子之绝尘而奔、曾子之自反而缩,皆自出手眼,何尝有样子学得来?此方是古人自信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