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抵庐陵,狮泉刘子趋候于舟中,问所看请正:“《易蕴》何如?”
先生曰:“兄之《易蕴》未必一一准易,间以己意参错发明,其间尽有格言,然尚未能离亿说,虚怀观之,自见。”
刘子曰:“人之生,有命有性。吾心主宰谓之性,性,无为者也,故须出脱。吾心流行谓之命,命,有质者也,故须运化。常知不落念,所以立体也;常运不成念,所以致用也。二者不可相离,必兼修,而后可为学。见在良知似与圣人良知不可得而同也。”
先生曰:“向在玄潭,念庵曾亦纪其涯略。先师提出良知二字,正指见在而言。见在良知,与圣人未尝不同,所不同者,致与不能致耳。且如昭昭之天与广大之天,原无差别,但限于所见,故有小大之殊。若谓见在良知与圣人不同,便有污染,便须修证,方能入圣。良知即是主宰,即是流行。良知原是性命合一之宗。故致知功夫,只有一处用。若说要出脱浑化,要不落念、不成念,如此分疏,即是二用,二则支离,只成意象纷纷,到底不能归一,到底未有脱手之期。”
刘子曰:“近来亦觉破此病,但用得惯熟,以为得力,一时未忘得在。”
先生曰:“兄但忘却分别二见,功夫自然归一。只此便是脱手受用,更无等待也。老师提出此个宗旨,费尽多少苦心,吾人不肯实落用功,使此学不能光显于世,自是吾人罪过。吾与兄皆老矣,不是分疏见解时节,惟彼此默默自修自证自悟,延此一线脉路,不至担误后学,庶可报答师恩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