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人之执来仲几,《传》称「归于京师」。来尝不归于王也,不请专执,故虽归王不书耳。(自记。定公元年,)
凡盟必日之,拔之盟,不日而且不月,又夫子当时之事,非遗失也。无亦非鲁以大夫盟邾君,故去月日以见慢欤?厥后句舞则如常书。(自记。定公三年。)
阜鼬之盟不日,亦当时事,非遗失也。着众志已涣散,怠于礼而略于事矣。(自记。定公四年。)
许于夷、叶、白羽、容城凡四迁,皆楚令也。如是,则许几为楚邑矣,前侵楚之役、阜鼬之盟,犹有「许男」何哉?此时楚以吴故,颇不暇于诸侯。许虽迁白羽,犹不敢遵中国之征召,故楚又迁之以自近欤。(自记。定公四年。)
刘卷之卒,赴不以日也,其本前乎此矣。若是此月卒,来赴往会,周、鲁之间,其事不应同在一月。(自记。定公四年。)
柏举之战,言救则美在吴,言以助自强雪耻,其美在蔡。(自记。定公四年。)
「归粟于察」,谷粱子曰.「不盲归之者,专辞也,义迩也。」然则城楚丘、戍虎牢,亦岂义迩乎?盖皆公辞也。《春秋》所深与也,事无远迩,惟其公而已。功迩而德远矣。(自记。定公五年。)
「于越入吴」,于是楚以秦师败吴,皆不书,非楚不告也,直《春秋》略之耳。盖吴之可贬,在于入郢之日,而不在败也。(自记。定公五年。)
咸之盟不日不月,我不在焉,故略之。沙之盟同。「沙」、「琐」古盖同音。(自记。定公七年。)
以「暨齐平」、「及齐平」两处事实考之。「暨齐平」之后,我往莅盟,而齐人不报使;「及齐平」之后,两君好会,而且来返侵田。则「暨」为强彼,而 「及」乃彼我同欲明也。汲汲者,彼比俱汲汲也,暨暨者,彼此供暨暨也,非以一人言也。辰出奔时,佗、驱盖为所牵率也,故曰「暨」。其既则同恶共谋,彼此欲之矣,故及其入萧,则书「及」(自记。定公十年。)
以时卒时葬者,赴既简略,会亦如之。葬薛襄公是也。(自记。定公十二年。)
告至则致,成恃境内私邑,而且无功,岂亦告至乎?盖时夫子相鲁君,行必告至,不以近而略其礼。叔孙武叔之毁,疑即在此时。盖谗毁而欲去之,非特无故讥笑也。叔孙毁于内,孟孙据邑阻兵于外,仅一季桓子信之。故孟子、公羊子皆有行焉之言。及其受女乐而无礼于圣人,夫子虽欲不去而不可矣。(自记。定公十二年。)
蛇渊之筑,比蒲之搜,皆夫子去鲁后事。(自记。定公十三年。)
十三年春,鲁有事于郊,腊肉不至,夫子去鲁矣。至十四年而无冬,盖伤王道之不成也。则曷不于三年去冬?曰:「其春夫子犹在鲁也。」故于此年去之,王道无成而不终,不犹之天之岁功不究者乎?(自记。定公十四年。)
孔子去鲁,子贡实从,而「邾子来朝」,子贡有观焉之事。则知夫子在行,弟子盖往来其间。(自记。定公十五年。)
以「八月,庚辰朔」推之,则葬定姒之日,不应在九月。以为闰九月,则明年四月又有辛巳也。盖实闰九月也,辛巳为闰月之朏,计大校ā,明年四月二十八日下辛也。(自记。定公十五年。)
哀公元年,楚入蔡,而仅书「围」吴灭越而削不书,或曰不告也,或曰皆报君父之譬故也。(自记。哀公元年。)
伐晋之役,以《傅》考之,我师及鲜虞在焉,不书,讳也。《春秋》何厚于晋!百余年来,冠盖相望于宗周,犹有臣节者晋耳。《春秋》之外楚,为僭王也;内晋,为尊周也。(自记。哀公元年。)
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罪聩也。齐国夏、卫石蔓姑帅师围戚,罪辄也。围宋彭城者,主晋之辞也,善晋义也。围戚者,主卫之词也,诛卫志也。晋义善,则华元无恶矣;卫志恶,则齐夏无善矣。(自记。哀公三年。)
鲁之桓、僖,晋之文、武,盖皆窃附于祖功宗德之义者。(自记。哀坌二年。)
称「人」以执诸侯,而诸侯不名而爵,皆下执上之词,深恶执之者也。晋人执虞公,其盛也,执戎蛮子,其衰也,而皆大恶,故以上下之词书之。(自记。哀公四年。)
茶与奚齐同,而不曰君之子,何也?曰:「君之子者,不与奚齐之为君也,谓其杀世子而立之也。景公者,群公子耳,非申生、奚齐类也。」(自记。哀公六年。)
归邾子于后,则不讳获于前。正如归济西、谨、阐于后,则不讳取于前也。(自记。哀公七毕。)
宋灭曹也,而以「人」书,先儒以为罪曹,误矣。《春秋》于诸夏之邦,言灭者,邢、陈、蔡、许是也;不言灭者,纪、虞、号、曹是也。纪与虞、号,先儒以为犹存其祀,安知宋之不存曹祀乎?战国之时,犹有曹交也。(自记。哀公八年。)
吴不挟陈以叛楚,何用救哉?陈之祸,吴为之也,救庸足多乎!此与楚救郑一耳。盖争诸侯,非救也。季子自言之矣,文定未免穿凿。(自记。哀公十年。)
凡侵伐之类,多书时而已,如国书伐我之事,为夫子归国之年,非不详其月日可知。下伐齐,则书月者,例凡战必日,不可下有日而上无月也。(自记。哀公十一年。)
艾陵之战大捷,鲁必告至无疑矣,而经不致者,非削也。是时夫子在鲁,君卿有事必谘焉,子贡、冉有之徒时有论建。盖虽不能遏食吴之役,犹能使知会吴,残与国之不足荣于庙也,而不告欤?故《传》称季孙胜而惧。(自记。哀公十一年。)
甸甲不足而丘之,丘赋不足而田之。《传》纪季孙使冉有访于仲尼,而夫子之言曰:「行度于礼,施取于厚,事举其中,叙从其薄。如此,则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虽以田赋,将又不足。」季氏卒不听,盖冉子与其谋也。鸣鼓之攻,其此时欤。(自记。哀公十二年。)
先生常举耜卿云:「「孟子卒」,《杂记》明明说「夫人之不命于天子,自鲁阳公始也」。可见《春秋》据实书,而纷纷以为贬,以为讳,皆未必然。」近是。(哀公十二年。)
春者,岁始也,麟者,仁兽也,于岁始而仁兽来游,至仁之应也。《春秋》不书秋冬者累累,而此年又止于春,春或书王,或不书王,而此年止书时。盖气序虽有乱时,而生生之心畏在;王道雎不行、而天之所以为天,万古不可变也。(自记。公十四年。)
五石、六鹊,都谨书甲子,如何《春秋》以获麟终篇,却止书春?又不是远年之事,岂难谘问而得之?此不得谓之无意矣。或者夫子以此开万世之太平,所以《春秋》一书,始于春,终于春也。《公羊传》,人都笑其在年月日时上穿凿,恐怕他有传受下来。(哀公十四年。)
《春秋》周三家:左氏、公羊、谷梁;唐三家:啖助、级匡、陆淳;宋三家:孙明复、胡安国、张洽。《注疏》,《周礼》第一,《大全》,《春秋》第一。(以下论《三傅》。)
治《春秋》者,某尝谓宋三家不如唐三家,唐三家不如汉三家,汉三家不如周三家。其实《左》、《公》、《谷》好,而《谷梁》尤好。或云:「《杜注》不免太疏略。」曰:「且宽宽的说在那里好,穿凿就不是。如滕降而书「子」,程子谓是因其后服属于楚。岂有因子孙服属于楚,而先贬其祖宗之理,且终《春秋》不见滕有服属于楚之事,盖因《孟子》「滕,小国也,间于齐、楚」而误耳。文定不安于程手之说,又谓其首朝弒君之贼。不想《春秋》中,弒君之贼尚不贬其爵,而贬朝弒君者,有是理乎?且贬止其身可矣,因这一朝,遂终《春秋》而不复,何也?朱子又不安其说,而从程沙随,谓当时小国之君,因霸主会盟征伐,供亿不来,故自贬其爵。真但滕降子时,会盟之事尚未多有,况隐十一年,膝、薛来朝,方自崛强争长,岂有逾年而即甘自贬之、理?惟杜元凯宽宽一句,说为周所贬。原是。胡文定见程子不从他,便驳云:「如周尚能削人之爵,则《春秋》可以不作矣。」夫吴、楚之僭,齐、晋之横,天子不能问,而所贬者,惟滕、薛、杞诺小国,此《春秋》所以作也。如门祚衰薄之家,纪纲之仆,尾大不掉,惟汲爨下役,朝笞而夕搒之,适足以启轻侮而已。且杞及邾,或贬或封,当时皆请之天子,何独于滕而不能削降耶?载书曰「无有封而不告」。既有封,即有贬矣。至春秋之后,晋之三卿,尚不敢自为诸侯。故《纲目》书曰:「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何春秋之初而不能贬滕耶?如不书即位,《谷梁》所云至精,曰:「书即位,正也;不书即位,故也;继故而书即位,与闻乎故也。」即位是朝见于庙,有许多事,世次相及,自然行正礼。若有篡弒不正之故,则先君不正其终,世子焉得行吉礼?有故而又书即位,是即位之人,亦与乎变故之谋。故意欲掩饰其同谋之罪,反行吉礼,若不知然者。此却终《春秋》都是如此。先儒又都不从,另出一个论头,及难通,又变一个义例,都不是。」
程子谓《公》、《谷》次于《左氏》。今观《公》、《谷》尽有好处,须如朱子之论方平。(自记。)
左氏非丘明也。左氏若是孔子同时,如何所纪六卿分晋,已是孔子卒后事?古者左史记言,或者以官为氏耶?盖因传《春秋》而附以己之见闻。胡文定于春秋时事不见于经者,明知道是不经赴告,夫子无从而书,又时自忘却,说此事《左传》有之,经何故不书?倒似《左传》即鲁之《春秋》原本,为夫子所据以条者,此最有关系。
《左传》不可不读,其中有许多三代典礼,及二百四十年事迹。又文章古雅,不读,觉得看经益无依傍。《国语》一书,是《左传》未经剪裁锻链者,想从列国随便采来。其中如吴、越迥与他国不同,唯鲁、周差迁,齐一味夸大,晋如今日剧演一般,涂饰点缀。《左傅》则贯串筒链,文采斐然。韩氏评以福蒧,亦确不过。
「孛入北斗」,《左氏》「叔服曰:「不出七年,宋、齐、晋之君,皆将死乱。」」宋上公,齐、晋侯伯,皆应北斗之象,为天纪纲也。七者,斗之数。(自记。文公十四年。)
侵郑之役,盾不与楚遇,而汲汲于还,盖君臣之际,疑贰形矣。盾忧内变之将作,而志不存乎诸侯焉耳。(自记。宜公三年。)
点、线、面、体,事事离不得。从此点到彼点,便成线,将此线规而圆之,便是圆,四折便是方,三折便是三角,都成面。将此面积厚,便成体,体成则天下之象数备矣。《左传》「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滋,滋而后有数」。象即是点,滋印包线、面、体。「滋」字妙,生生不穷。
鄢陵之筮,似是遇《复》之《朋夷》,其繇曰:「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离,南方也,又为目,为戈兵,离明见伤,故曰:「射其元」「中厥目」,而「南国蹙」也。传闻不详,故史失之耳。(自记。成公十六年。)
襄之十四年,距夫子生时尚九年,而伯玉,夫子友也,奈何此便从大夫与闻国事乎?据《传》崔杼寿亦太多,俱有未可据者。(自记。襄公十四年。)
伐陈之役,子产不敢深言陈即楚之罪者,郑亦即楚故也,与齐不敢问楚人僭号灭国同意。王道无诸己而非诸人,春秋诸侯,首尾横决,为辞令以相谖而已。虽有敬仲、子产,何所措喙焉?(自记。襄公二十五年。)
季札观乐,前面都是歌某歌某,后面乃言舞某舞某。盖鲁备六代宫悬,止存舞耳。故《韶箾》亦言舞。夫子至齐始闻《韶》音,所以韩文公以「三月」为「音」字之误。(自记。襄公二十九年。)
史赵言:「亥有二首六身,下二如身,是其日数。」盖今算马六作∠,亥字下有三∠,而上乃二字。下其二字于旁,则为∥,亦算马也。(自记。)
贾朱鉏「密州」两字,切音也。莒,夷也,语译而通。(自记。襄公三十一年。)
「郯子来朝」,时夫子年二十七,鲁礼乐已尽学矣,而又好问好察以广其智。又两年,遂适周而穷文、武之道。(自记。昭公十七年。)
《左氏》于昭二十二年十二月有「庚戌」是月癸酉朔,乌得有庚戌乎?(自记。昭公二十二年。)
《公羊传》「自内出者,无匹不行;自外至者,无主不止」。「自内出」,似以祖言,匹者,匹配之匹,祖妣是也。「自外至」,似以神祇言,主者,宾主之主,天祖是也。(自记。宣公三年。)
敬赢,《公羊》作「顷熊」,音之讹也。(自记。宣公八年。)
《胡传》误以叔弓为叔孙氏。叔弓盖公弟叔盻之孙。(自记。昭公十年。)
《大全》惟《春秋》最好。永乐命儒臣纂集《四书》、《五经》、《性理大全》,只限七个月俱成,故当时只得将现成本子略加改换。《春秋》是用歙人汪克宽所纂,原有条理,所以好。
某平生于《易经》外,一部书不敢动手。大凡著书,有一字不安便不好。朱子不敢注《春秋》,便是为此,其大纲如何不知,不知如何作《纲目》,只是零碎处不曾透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