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三代世表曰,孔子因史文次春秋,纪元年,正时日月,盖其详哉,至于序尚书,则略无年月,或颇有,然多阙不可录,故疑则传疑,盖其慎也,余读谍记,黄帝以来,皆有年数,稽其历谱谍终始五德之传,古文咸不同乖异,夫子之弗论次其年月,岂虚哉,于是以五帝系谍尚书集世纪,黄帝以来共和,为世表,十二诸侯年表,曰,于是谱十二诸侯,自共和孔子,锡瑞案太史公于共和以前,但表其世,自黄帝始,至共和二伯行政止,共和以后,始表其年,自庚申共和元年,以宣王少大臣共和行政始,至甲子周敬王四十三年崩止,盖史公所据载籍,于共和以前之年岁,已不可考,故史公作五帝夏商周本纪,但书某帝王崩,某帝王立,周宣王后,始纪崩年,正所谓疑则传疑,盖其慎也,郑君诗谱曰,夷厉以上,岁数不明,太史年表,自共和始,历宣幽平王而得春秋次第以立斯谱,是郑君亦不能知共和以前也,汉书律历志,据刘歆三统术曰,夏后氏继世十七王,四百三十二岁,自伐桀至武王伐纣六百二十九岁,故传曰,殷载祀六百,殷历曰,当成汤方即世用事,十三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于六府首,当周公五年,则为距伐桀四百五十岁,少百七十一岁,不盈六百二十九,又以夏时乙丑为甲子,计其年,乃孟统后五章癸亥朔旦冬至也,以为甲子府首皆非是,凡殷世继嗣三十一王,六百二十九岁,春秋殷历皆以殷,鲁自周昭王以下亡年数,故据周公伯禽以下为纪,案刘歆所推据殷鲁历,于周仅能举文武成康之年,昭王以下,则不能知,鲁则自伯禽至惠公崩,年皆具,盖据历推之,不能备,而亦不尽可信者也,今即尚书而论,尧在位七十载,虽有明文,然不知从何年数起,舜生三十徵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亦有明文,不知从何年数起,郑本作徵庸二十,其年又异,殷中宗七十有五年,高宗五十有九年,祖甲三十有三年,有明文,而今文祖甲作太甲不同,高宗飨国百年,其年又异,文王享国五十年,穆王享国百年,有明文,亦不知从何年数起,故孔子序书,略无年月,疑在孔子时,已不尽可考矣,皇甫谧帝王世纪,载帝王在位之年,不知从何得之,竹书纪年据束所引云,夏年多殷,与左氏传汉志不同,今纪年云,自禹至桀十七世,用岁四百七十一年,自成汤灭夏,以至于受二十九王,用岁四百九十六年,仍殷年多夏,而与左氏传汉志亦异,疑皆以意为说,当从不知盖阙者也,刘恕作通鉴外纪,起三皇五帝,止用共和,载其世次而已,起共和至威烈王二十二年丁丑,四百三十八年为一编,又作疑年谱年略谱,谓先儒叙包羲女娲,下逮三代,享国之岁,众说不同,惧后人以疑事为信书,穿凿滋甚,故周厉王以前三千五百一十九年为疑年谱,而共和以下至元壬申,一千九百一十八年为年略谱,刘氏原本史记,犹不失为矜慎,自邵子作皇极经世书,上稽唐尧受命甲辰之元为编年谱,胡宏皇王大纪,张┉经世纪年,皆本其说,张氏云,外丙仲壬之纪,康节以数知之,乃合于尚书,成汤既没,太甲元年之说,成汤之后,盖实传孙,孟子所说,特以太丁未立而卒,方是时外丙生二年,仲壬生四年耳,又正武王伐商之年,盖武王嗣位十一年矣,故书序称十有一年,而复称十三年者,字之误也,是类皆自史迁以来传习之谬,一旦使学者晓然得其真,万世不可改者也,锡瑞案宋儒好武断,而自相标榜,至此而极,二帝三代相传之年,孔子所未言,汉儒所不晓,邵子生于数千载之后,全无依据,而以数推知之,岂可信乎,孟子云,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必是在位之年,若以年为年岁,古者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岂有二岁四岁之人不可立者,古文书序云,成汤既没,太甲元年,遗外丙仲壬两朝,正可以见古文书序之伪,邵子不能辨,而据以就其所推之数,误矣,武王伐殷,十一年十三年有二说,今文说文王受命七年而崩,武王再期观兵为九年,又二年伐纣为十一年,古文说以文王受命九年而崩,武王再期观兵为十一年,又二年伐纣为十三年,皆蒙文王受命之年而言,邵子不能辨,又不蒙文王受命之年,以为武王十一年,而十三年字误,其实并非误也,张氏所引二事,已皆非是,其余可知,金履祥通鉴前编,许谦读书丛说纪年图,皆用邵子之说,元明以为,尊崇宋学,臆推之年,遂成铁案,编年之史,率沿伪说,世所传纲鉴易知录历代帝王年表诸书,篇乎载帝王之年,历历可数,唐尧以上,或出于皇甫谧,要皆俗语不实,流为丹青,而不知其为向壁虚造也,世传竹书纪年,如以外丙仲壬列入纪年,及所推帝王年代,又与皇极经世所推多异,而与伪孔古文尚书全符,皆由后人依为之,并非汲冢之旧,尤不可据。阎若璩云,邵子出而数明,上下千万载罔或抵牾,此阎氏过信宋学之故,不知皆凭臆撰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