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高祖尝以大斋日设聚会。时有大德法师开道,俗有疑滞者,皆即论难,并援引大义,广说法门,言议幽深,皆存雅正。石动莆最后论义,谓法师曰:“且问法师一个小义,佛常骑何物?”法师答曰:“或坐千叶莲花,或乘六牙白象。”动莆云:“法师全不读经,不知佛所乘骑物?”法师又即问云:“檀越读经,佛骑物何?”动莆答云:“佛骑牛。”法师曰:“何以知之?”动莆曰:“经云:‘世尊甚奇特,’岂非骑牛?”坐皆大笑。又谓法师曰:“法师既不知佛常骑牛,今更问法师一种小事:比来每经之上,皆云价值百千两金;未知百千两金,总有几斤?”法师遂无以对。一坐更笑。
高祖又尝作内道场,时有一大德法师,先立无一无二、无是无非义。高祖乃令法师升高座讲,还令立其旧义。当时儒生学士,大德名僧,义理百端,无难得者。动莆即请难此僧,必令结舌无语。高祖大悦,即令动莆往难。动莆即于高座前褰衣阔立,问僧曰:“看弟子有几个脚?”僧曰:“两脚。”动莆又翘一脚向後,一脚独立,问僧曰:“更看弟子有几个脚?”僧曰:“一脚。”动莆云:“向有两脚,今有一脚,若为得无一无二?”僧即答云:“若其二是真,不应有一脚,脚既得有一,明二即非真。”动莆既以僧义不穷,无难得之理,乃谓僧曰:“向者剧问法师,未是好义,法师既云:‘无一无二,无是无非。’今问法师此义,不得不答。弟子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今者天子一人,临御四海,法师岂更得云无一?卦有乾坤,天有日月,皇后配于天子,即是二人,法师岂更得云无二?今者帝德广临,无幽不照,昆虫草木,皆得其生,法师岂更得云无是?今既四海为家,万方归顺,唯有宇文黑獭,独阻皇风,法师岂更得云无非?”于是僧遂嘿然无以应,高祖抚掌大笑。
高祖又尝集儒生会讲,酬难非一。动莆後来,问博士曰:“先生,天有何姓?”博士曰:“天姓高。”动莆曰:“天子姓高,天必姓高,此乃学他蜀臣秦宓,本非新义。正经之上,自有天姓,先生可引正文,不须假托旧事。”博士云:“不知何经之上,得有天姓?”动莆云:“先生全不读书,《孝经》亦似不见。天本姓也,先生可不见《孝经》云:‘父子之道,天性也。’此岂不是天姓?”高祖大笑。
动莆又尝于国学中看博士论难云:“孔子弟子达者有七十二人。”动莆因问曰:“达者七十二人,几人已着冠?几人未着冠?”博士曰:“经传无文。”动莆曰:“先生读书,岂合不解孔子弟子着冠有三十人,未着冠者有四十二人?”博士曰:“据何文以知之?”动莆曰:“《论语》云‘冠者五六人’,五六三十也;‘童子六七人’,六七四十二也,岂非七十二人?”坐中大悦。博士无以应对。
高祖又尝以四月八日斋会讲说,石动莆时在会中,有大德僧在高座上讲,道俗论难,不能相决。动莆後来,乃问僧曰:“今是何日?”僧答云:“是佛生日。”动莆即云:“日是佛儿。”僧即变云:“今日佛生。”动莆又云:“佛是日儿。”众皆大笑。
隋卢嘉言尝就寺礼拜,因入僧房,有一僧善于论议,嘉言即与之谈话,因相戏弄,此僧理屈。同座更有二僧,即助此僧酬对,往复数回,三僧并屈。嘉言乃笑而谓曰:“三个阿师,并不解樗蒲,何因共弟子论议?”僧即问曰:“何意论议,须解樗蒲?”嘉言即报曰:“可不闻樗蒲人云:‘三个秃不敌一个卢。’阿师何由可得?”弟子观者大笑,三僧更无以应。
隋有三藏法师,父本商胡,法师生于中夏,仪容面目,犹作胡人,行业极高,又有辩捷。尝以四月八日设斋讲说,当时朝官及道俗观者数千余人,大德名僧及官人有辩捷者前后十余人论议,法师随难即对,义理不穷,无难得者。最在后,有一小儿,姓赵,年始十三,即于众人中出。众以法师辩捷,既已过人,又复向来论议,皆是高名旧德,忽即见此小儿,形容幼小,欲来论议,众咸怪笑。小儿精神自若,即来就座,大声语此僧曰:“昔野干和尚,自有经文,未审狐作暗梨,出何典诰?”僧即语云:“此郎君子,声高而身小,何不以声而补身?”小儿即应声报云:“法师以弟子声高而身小,何不以声而补身;法师既跟深而鼻长,何不截鼻而补眼?”众皆惊异起立大笑。当时既是夏月,法师左手把如意,右手摇扇,既为众人笑声未定,法师又思量答语,即以所摇之扇,掩面低头。小儿又大声语云:“圆扇团团,形如满月,不藏顾菟,翻掩雄狐。”众又大笑。法师即去扇,以如意指麾别送,问并语未得尽,如意头遂摆落。小儿即起谓法师曰:“如意既折,义锋亦催。”即于座前,长揖而去。此僧既怒且惭,更无以应。众人无不欢笑,惊难称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