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使如楚聘征君也,抱关者告楚王。楚王问曰:“非间乎。”曰:“非也。”曰:“征君闻乎?”曰:“贱臣不察君意,未敢以闻也。”楚王喜而劳之。乃密令左右醉晋使以酒,与之卧,窃晋王书进于楚王。
其文曰:“征君履下,不谷处北海之侧,日庥令音。昔者蒙以黼黻临照敝邑,不谷无戚于征君,戮以亚宾之礼。凡我同列以为不谷乔,咸逾藩而吊之。征君是以播弃,不谷益殒俶志,至于今是咎。征君其税前之愆,以返我敝邑,偕我宴好,使不谷徼福于敝邑之社稷,而新誉于诸侯,不亦善乎。自征君之别,塞树五霜,朝聘将继,不谷每南望楚甸,悠悠我心,继以梦寐,弥不自仰。敝邑之民若荷耒望时雨,有司赋怀征而咏之,一何悃也。征君其亮哉。昔闻征君自蜀之楚,楚入凿岭以平其道路,作锦绣之流盖三十余里,坐以雕乘,宾于阳春之宫。时峒蛮称乱,征君与李玄、左权之徒殚智陈力,有五大夫之劳,而功之举犹遄,是征君固楚望也。夫楚以微难,其劳也若是;敝邑犹楚也,匈奴之警甚于峒蛮,土壤之饶不及荆楚,而又有巡狩之遗烈,征君何重楚而轻敝邑哉?敝邑若替,虽为不谷辟,征君无亦忍敝邑之民人而置诸沟壑,且以隳望于邻国,仁者能无儆惕乎?今胡马秋劲寇我井陉,又寇我雁门,又寇我郎岭,郎岭战却,折我锐儿五千。又寇我铗关,余种皆起,遂寇我云中,据获妇女数十余万而淫。我边境师愤空冀而战,又折我锐儿万余,仅获黄羝二千。又寇我上党,破马陵之关,猎火通九京。敝邑之危若垂石,其势莫当。是以藉征君之怒而剿灭之,则名垂汾沁,功铭恒霍,义显于介山,风高于首阳,此不世之休烈也。头征君就余驾,毋惮千里,不谷率敝邑之有司候于境上,命使以符犭旬于邻国之壤而达其关,使毋有讥者,发壮士三百获乘于道,使毋有妨者。若征君与不谷均是心度勉抚敝邑,肃扬仁风,以化狼跋,荐社稷之馨香,不谷唯是剖心而索报及兹,臣庶无忘德也。征君其深惟无忽焉。”
楚王既得书,命左右曰:“有泄之者诛。”晋使寤,检而不获,其旅十人与馆人斗。楚王闻而囚之,晋使遘征君告以晋难。征君曰:“奚为不书。”曰:“馆人盗哉。闻于王,王不罪馆而戮其邻,仆非以修睦也。意者其王之计乎?”征君谓李玄曰:“楚与晋隙矣。”翌日,谒王。王料征君以晋使之故而谒也。讲至日昃,征君不及晋故。楚王疑之,问于征君曰:“先生知晋之聘乎?”对曰:“聘而不书,晋难必遄,臣将赴矣。若聘臣以书,是饰难也,臣何就焉,是以忧其无书也。”楚王有惭色,谓:“信乎晋之饰难也,聘以书,晋使失酒,误投于寡人。寡人诵之,有不利于王室,故囚其使不敢以闻征君。寡人隘宇得无疑乎?”对曰:“晋果不利于王室而有使于楚,虽不犯王,亦楚之累也。岂惟臣之罪祸。王其释晋之使而归之。夫晋之谋寄于臣,臣不就聘则晋之谋谢矣,又何囚乎?”楚王乃释晋使,征君因难曰:“王释晋使而归之,楚必有衅。”楚王曰:“何哉?”曰:“邻国之使不可戮也,既戮而归,晋人必报之,臣是知其衅也。”楚王曰:“然则为之奈何?”曰:“晋之聘,殷矣。王若修戮于晋使,而臣不就,亦衅也。臣请为王聘晋,可以替晋使之谗,而臣亦无辱于晋,且以善楚。王其虞之。”楚王曰:“戮使而客士,衅在敝邑。如晋而淹,衅亦在晋,是邻国交衅,胡可盟也。若不得已,则徐渊亦足以当晋,征君其命之行。”曰:“王不可以轻邻也。徐渊亦义,岂能就不聘之国哉夫晋无衅于楚,则臣之行为晋也;晋与楚衅,则臣之行为楚,非为晋也。宪也闻之,难而不援不可谓仁,援难而解衅又爽信于贤王,不可谓义,故臣援晋之难,必以王为归矣。不然,衅其登乎。”
征君遂行,与晋使出楚之关,左权、李玄、孔绍祖、鲁狷从之。楚王使二壮士要境,执晋使以质。征君弗然曰:“宪也,韩国之士,楚王若疑,是在韩人也,何以晋人是执宪有徐渊、周岑二子佐王之侧,是有二质于楚,夫奚患乎?”乃以书报楚王。楚人返命,征君是以得诸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