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十六 唐废帝家人传第四

类别:史部 作者:欧阳修(宋) 书名:新五代史

    废帝皇后刘氏

    废帝皇后刘氏,父茂威,应州浑元人也。后为人强悍,废帝素惮之。初封沛国夫人,废帝即位,立为皇后。其弟延皓,少事废帝为牙将,废帝即位,拜宫苑使、宣徽南院使。清泰二年,为枢密使、天雄军节度使。延皓为人素谨厚,及贵而改节,以后故用事,受赇,掠人园宅,在鄴不恤军士,军士皆怒。捧圣都虞候张令昭以其屯驻兵逐延皓,延皓走相州。是时,石敬瑭已反,方用兵,而令昭之乱作。令昭乃闭城,遣其副使边仁嗣请己为节度使。废帝以令昭为右千牛卫将军,权知天雄军府事。已而遣范延光讨之,令昭败走邢州,追至沙河,斩之,屯驻诸军乱者三千余人皆死。有司请以延皓行军法,废帝以后故,削其官爵而已。

    废帝二子

    废帝二子,曰重吉、重美,一女为尼,号幼澄,皆不知其所生。

    废帝镇凤翔,重吉为控鹤指挥使,与尼俱留京师。控鹤,亲兵也。愍帝即位,不欲重吉掌亲兵,乃出重吉为亳州团练使,居幼澄于禁中,又徙废帝北京。废帝自疑,乃反。愍帝遣人杀重吉于宋州,幼澄亦死。

    重美,幼而明敏如成人。废帝即位,自左卫上将军领成德军节度使、兼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改领天雄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雍王。石敬瑭反,废帝欲北征,重美谓宜持重,固请毋行。废帝心惮敬瑭,初不欲往,闻重美言,以为然,而刘延皓与刘延朗等迫之不已,废帝遂如河阳,留重美守京师。京师震恐,居民皆出城以藏窜,门者禁止之。重美曰:“国家多难,不能与民为主,而欲禁其避祸,可乎?”因纵民出。及晋兵将至,刘皇后积薪于地,将焚其宫室,重美曰:“新天子至,必不露坐,但佗日重劳民力,取怨身后耳!”后以为然。废帝自焚,后及重美与俱死。

    呜呼!家人之道,不可不正也。夫礼者,所以别嫌而明微也。甚矣,五代之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乖,而宗庙、朝廷,人鬼皆失其序,斯可谓乱世者欤!自古未之有也。唐一号而三姓,周一号而二姓。唐太祖、庄宗为一家,明宗、愍帝为一家,废帝为一家;周太祖为一家,世宗为一家。别其家而同其号者,何哉?唐从其号,见其盗而有也;周从其号,与之也。而别其家者,昭穆亲疏之不可乱也。号可同,家不可以不别,所以别嫌而明微也。梁博王友文之不别,何哉?著祸本也,梁太祖之祸,自友文始,存之所以戒也。  

    译文:

    唐废帝皇后刘氏,父亲叫刘茂威,应州浑元人。

    皇后为人好强凶悍,唐废帝素来惧怕她。

    最初封焉沛国夫人,唐废帝登位,立为皇后。

    皇后的弟弟刘延皓,年轻时事奉唐废帝,做牙将,废帝登位,拜为宫苑使、宣徽南院使。

    清泰二年,任枢密使、天雄军节度使。

    刘延皓为人素来谨慎忠厚,显贵后就变了,凭借皇后的关系当政,接受贿赂,抢夺别人的园林住宅,在邺下不体恤军中士兵,士兵们都很怨恨他。

    捧圣都虞候张令昭派他的驻军驱逐刘廷皓,刘延皓逃到相州。

    这时,石敬瑭已经反叛,正用兵打仗,而又发生张令昭的叛乱。

    张令昭于是关闭城门,派遣他的副使边仁嗣请求任命自己为节度使。

    唐废帝任张令昭为右千牛卫将军,权知天雄军府事。

    不久帝派遣范延光讨伐他,张令昭败逃邢州,范延光追到沙河,将张令昭斩首,屯驻各军参与叛乱的三干多人都被杀死。

    有关部门请求把刘延皓按军法治罪,唐废帝由于皇后的缘故,只是削夺他的官爵罢了。

    唐废帝有两个儿子,名叫李重吉、李重美,一个女儿出家为尼姑,法号幼澄,都不知道是谁生的。

    唐废帝镇守凤翔,李重吉任控鹤指挥使,和妹妹都留在京城。

    控鹤军是皇帝的亲兵。

    唐愍帝登位,不愿李重吉统领亲兵,于是令李重吉出任亳州团练使,让幼澄住在宫中,又迁唐废帝到北京。

    唐废帝起疑心,于是反叛。

    唐愍帝派人在宋州杀死李重吉,幼澄也死了。

    李重美,小时候就像成人一样聪明机敏。

    唐废帝登位,从左卫上将军领成德军节度使、兼河直尹、判六军诸卫事官职,改任天雄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为雍王。

    石敬瑭反叛,唐废帝打算北征,李重美认为应当慎重,坚决请求不要去。

    唐废帝心裹害怕石敬瑭,本不想去,听了李重美的话,认为是对的,但刘延皓和刘延朗等人不住地逼迫,唐废帝于是去河阳,留下李重美守京城。

    京城之人震惊恐惧,城中居民都出城躲藏流亡,守城门的士兵阻止他们。

    李重美说:“国家多灾多难,不能够为百姓作主,却想禁止他们逃避灾祸,能这样做吗?”于是听任百姓逃亡。

    到晋兵快到时,刘皇后在地上堆起柴草,准备焚毁富室,李重美说:“新的天子到来,一定不会露天而坐,这样做不过是以后劳费民力重建官室,在死后遭到怨恨罢了!”皇后认为确实是这样。

    唐废帝白焚而死,皇后和李重美同皇帝一起死去。

    唉!一家人的规矩,确实不能不正。

    礼,正是用来避嫌和明确模棱两可之处的。

    太过分了,五代的时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矩都乖离了,宗庙、朝廷中,众人和祖先灵位都乱了秩序,这可以称为乱世吧!自古以来不曾有过。

    唐一个国号而有三个姓,周一个国号而有两个姓。

    唐太祖、唐庄宗是一家人,唐明宗、唐愍帝是一家人,唐废帝是一家;周太祖是一家,周世宗是一家。

    区分他们的家族而认同他们的国号,为什么呢?依照唐的国号,可见他们是盗取占有的天下;依照周的国号,是赞扬他们礼让天下。

    而分别家族,是因为宗庙左昭右穆的亲疏次序不能乱。

    国号可以一样,家族不能不区别,造就是用以避嫌和明辨细微的办法。

    不区别梁博王友文,为什么呢?这是为了标明灾祸的起源,梁太祖的灾祸,起自友文,保存他的事迹是用来警戒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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